不小心绊到地上的电线,声音不大,他却已睁开眼睛。

“几点了?”声音哑的厉害。

“六点半。”孟小冬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图纸,仔细的卷好放在桌上,“外卖已经送来了,你要累了就先睡,睡醒了当宵夜。”

“不用,吃完饭我送你回去。”说着,他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双手撑着桌沿,脸色很难看。

“没事儿吧?”孟小冬连忙走过去,拉开椅子扶住他,语带关切。

李木鱼摇摇头,搭着她肩膀缓缓走进餐厅。短短几步路走的她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不留神晕倒在地。

二人在餐桌前面对面坐着,菜色清淡,色泽鲜润。

孟小冬盛好饭递给他,兴致勃勃的准备开吃,却见他静静坐在那儿,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出神。

“怎么了,不合你口味?”

李木鱼没说话,继续盯着她看,眼窝深深的,眼神儿让人琢磨不透。

“你这么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李木鱼听罢,嘴角微扬,散出抹笑意,“该想的事儿想清楚了吗?”

嗯?孟小冬僵住,脑子短路,饭菜的香味儿好像淡了些,没那麽诱人了。

“下午你跟展阳阳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嗯,有什么感想?”孟小冬木然道。

“基本上,就是两个在感情上失败的一塌糊涂的人在互揭伤疤,揭到激动处,准备兵戎相见。”

孟小冬“扑哧”一笑,气氛顿时缓和,“总结的很精辟。”

“他那段关于自私的论调,我倒是很欣赏。”

孟小冬一听,神色顿暗,讷讷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感情上非常自私?”

“你自己觉得呢?”

“是有点儿。”

李木鱼笑,“当局者迷,你对别人的事儿倒是看的挺清楚,口才不错,堪称伶牙俐齿。”

孟小冬翻翻眼皮,无奈道,“咱边吃边说行不行,我很饿。”

“饿就早点儿说,”李木鱼随手拿起筷子,夹了两条青菜放到她碗里,自然而然的举动,却让她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感动。

“我夹给你的是青菜不是金条,别看了,赶紧吃。”

“…”真是煞风景。孟小冬愤然把菜塞进嘴里,三两下进肚。

味道不错,口感鲜美,食欲大开。

“慢点儿,这么粗犷的吃相,九成九的男人会被吓跑。”

“切!吓跑拉倒,我还不稀罕呢,剩下那个没被吓跑的,才是经得起考验的好同志,我肯定以身相许。”

“嗯,觉悟不错,看来那个好同志非我莫属了。”

李木鱼笑得一派惬意。

孟小冬郁闷的直想跳楼。

“小冬…”

“嗯…”

“乌龟壳儿破了,你准备怎么办?”

孟小冬盯着碗中的饭,心里砰砰直跳,很想夺门而逃。

对面那两道炯炯的目光,刺的她头皮直发麻。龟壳儿破了,怎么办?

习惯使然,回答脱口而出:“粘起来,还能对付着用。”

静悄悄的,李木鱼陷入沉默。

孟小冬掀起眼皮儿,偷偷打量他。

脸色很憔悴,眉眼间透着浓浓的无奈。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罪人。

束手无措间,只听他缓缓开口:“小冬,既然不答应,那就要学会拒绝。拒绝其实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

孟小冬绞着手,脑子里不经意间闪出二哥的面孔。一堆字母在他脑袋上盘旋,诡异的画面,搅的她惶恐不已。

“小冬,看着我。”李木鱼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似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我一直等着你亲口跟我说出那件事儿,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给你带来的伤害。”

孟小冬一听,猛的抬起头,直愣愣的望着他,“什么意思?!”

“我已经有了李默,李默就是我儿子。”

空气似凝滞。短暂的死寂。

“我…”孟小冬艰难张口,声音干涩,嘴唇抖了半天,却久久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李木鱼面色柔和,眼神儿不再沉的那么深。

第一次,她读懂他的心思,那里面透着的,是温暖的鼓励。

“我…”

我是一个菠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 萝萝萝萝~ 萝萝萝萝萝…

天籁般的手机铃声!

孟小冬毫不犹豫的推开椅子大步流星直奔客厅。

“喂,我是孟小冬!”

“…小冬?你还好吧?”苏笑被她弄的有点儿懵。

“嗯,有事儿?我今晚有空。”

“啊,真的?!太好了,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首映式。”

“好!”

第四十四章

还有两天,学校开学。

孟小冬在乡下陪姥爷住了一个礼拜,种种花养养草钓钓鱼,日子过的很惬意。

那天的电影首映式没看成。挂了电话,李木鱼倒是没说什么,拿起车钥匙说送她过去。她拒绝,他坚持。一来二去正僵着呢,李木鱼脸色突然变的很难看,扶着墙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孟小冬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按照他说的冲进卧室从抽屉里翻出喷雾。幸好发作的不太严重,折腾了半天,缓缓平复,躺在床上累极而眠。她给李默打了个电话,没有告诉他李木鱼哮喘发作的事儿,只是说他大概明天回去。坐在床边,夜色很宁静,她想了很多。烂掉的龟壳儿,就像碎了的镜子,粘起来,看到的,依然是支离破碎的世界。李木鱼的强势,逼的她无法再逃。拒绝其实不难,她知道,李木鱼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他想要的,不过是个回答。孟小冬觉得展阳阳说的没错,自私,在感情上,她真的很自私。其实现在想想,她似乎没有资格去言辞俱厉的指责展阳阳对齐薇造成的那些伤害,她自己也在犯着同样的错误。她曾以为,逃避可以免去伤害。其实想想,很多事儿已经到了必须面对的时侯。走到阳台上,她给苏笑打了个电话,他很沮丧,因为她的爽约。她向他道歉,说刚才那只是不得已而为的借口。她说她喜欢的人不是他这种类型,所以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开始的可能。她说为了避免给对方造成困扰,以后不要再联系。电话那头儿,苏笑始终沉默。挂断前,苏笑突然说,就算谈不成恋爱,以后也可以做朋友。孟小冬笑着拒绝,她说以相亲开始的男女,很难能把友情处理的毫无杂质。凌晨两点多,睡意全无。

天蒙蒙亮,李木鱼醒了。看孟小冬还在,颇诧异。孟小冬到了杯水给他,润了润嗓子,他问她为什么没去看电影首映。孟小冬哭笑不得,说那只是借口,被他逼急了的借口。李木鱼笑,说这种拙劣的借口只会害人害己。孟小冬叹气,他的嘴永远犀利的让人毫无招架之地。喝完水,因为药效的缘故,没一会儿他又沉沉睡去。迷迷糊糊的,不忘告诉她去李默的房间休息会儿,等睡醒了他送她回去。孟小冬敷衍着点点头,帮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退出房间,把凌晨时趴在餐桌上写好的信工工整整放在茶几上,换好鞋,独自离去。面对李木鱼,她无法做到像面对苏笑那般潇洒。

第二天,孟小冬就动身去了乡下。过完九十大寿,二舅就把姥爷接到乡下。住了有段时间,老妈让她去把姥爷接回来。

乡下的生活很宁静,最舒服的莫过于拎着马扎儿跟姥爷溜达到村子西头的水库钓鱼。这天,坐在水库边,姥爷随口提起李木鱼,尽管只在寿宴上见过一次,可老人家对他的印象却极好。姥爷问她跟李木鱼进展的如何,什麽时候让他去家里吃个饭,好好聊聊。她笑着摇头,说两人距离太远,不适合发展。姥爷摸摸她脑袋,没有继续问,兴致勃勃的教起她钓鱼。其实孟小冬不喜欢钓鱼,耐不下性子。姥爷说,年轻人太毛躁,多钓钓鱼,有好处。甩下鱼钩,剩下的就是等待,等着浮标晃动,等着拉杆收鱼,很乏味的过程。姥爷却说,钓鱼享受的,就是这等待的过程。饵下了,鱼会不会上钩,谁也不知道。盯着浮标,想象着下一秒它就剧烈晃动起来的情景,时间就在这想象中很快过去,沉浸其中的人,绝不会感到无聊。男女之间的相处,其实就像这钓鱼。谁是鱼谁是饵,这事儿说不清楚。饵下了,鱼上不上钩,谁也说不准。鱼上钩了,拿回家是红烧是清炖,个中滋味,只有吃的人知道。有耐心的人,坐在河边,连乌龟都钓的上。没耐心的人,就算直接下网,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孟小冬回味着姥爷的话,有点迷茫。姥爷哈哈大笑,随着浮标晃动,一尾鲜活的鱼儿甩入篓中。姥爷说,他看这李木鱼就是个耐心的钓鱼人,撒下的饵也够香浓,可惜河里那尾小乌龟总是在钩边游啊游啊游,就是不张口。孟小冬无语,老顽童的思维果然够彪悍。姥爷说,看人得看心。那些个浮华的外表最容易迷人眼球儿,李木鱼这孩子,骨子里透着的踏实稳重,实在是让人欣赏。孟小冬听明白了,姥爷转了这么大的圈子,是在给她上爱情辅导课。索性横下心,很直接的告诉他老人家,她已经把李木鱼拒绝了。姥爷听了,笑呵呵的重新甩下鱼钩,不紧不慢的问她为什么。她偎在姥爷身边儿,摸了摸那花白的长胡子,声音很闷,酝酿了半天,讷讷吐出几字:因为自卑。姥爷听罢,盯着浮标出了会神,缓缓道:小冬啊,自卑这个东西,是心里的魔障。你要是被它压着,它肯定如影随形的跟你一辈子,可你要是把它压下去,你就会发现,它就像纸老虎一样,气势萎下,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孟小冬鼓鼓嘴,不服气,问姥爷那些客观条件造成的差距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消除。姥爷摇摇头,习惯性的捋着胡子,言语间满是了然:傻孩子,看你这么大岁数还没兴起成家的打算,我琢磨着你肯定在感情上受过挫折。少晏那孩子太护着你,自小到大,碰上什么事儿都是他冲在前面帮你解决,你们兄妹感情好我很高兴,可长久这么下来,磨掉的是你身上的那股子遇事儿知难而上的劲头儿。小冬,姥爷问你一句,假如少晏不是你哥哥,你会不会喜欢上他这种类型的人。孟小冬很懵,莫名其妙的心虚,猜不透姥爷这话里的含义。犹豫了半天,憋出三字儿:不知道。姥爷拍拍她肩膀:你会不会喜欢且不说,我看得出,要是没有妹妹这层关系,少晏对你,倒一定会是喜欢的。孟小冬沉默。姥爷慢条斯理的掏出烟袋,扣了扣,打火点上,惬意的吸了两口,望着岸边的芦苇荡,悠然道:小冬啊,你和少晏都是好孩子,唯独在这个人问题上,是一个赛一个的让人着急。岁数都不小了,还成天晃荡着一个人对付日子。前阵子,我看中央八台放的韩国电视剧,好像叫什么蓝色生死恋的,你看过没有?孟小冬惊,抖抖肩膀,盯着姥爷脸上纵横交错的褶子认真瞧了半天,摇摇头:姥爷,蓝色生死恋我没看过,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天龙八部,我发现您现在整个就是一天山童姥男性版。姥爷咧嘴笑开,举起烟杆敲敲她脑袋:别看我岁数大,思想可不僵化,等回去我准备让你妈给我买台电脑,学学上网,也了解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世界。别打岔儿,说起那电视剧,里面讲的就是哥哥爱上了妹妹,看的我是又闹心又添堵啊。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就想起你跟少晏,你说你俩这个人问题好歹给我解决一个,让我也安生点儿。孟小冬蔫了吧唧的蹲在地上,捡起根儿树枝随手瞎划拉,半天没说话。过了没多久,又有鱼儿上钩。姥爷把鱼放进篓里,收起杆儿,熄了烟袋,祖孙二人沐着夕阳溜溜达达的往回走。一路上,姥爷谈兴很高,说了很多话,孟小冬心不在焉,反反复复就记住了一句:叫了二十几年的哥哥,定型了,不管发生什么,这点儿都变不了。

乡下的夜色很宁静,少了些车水马龙的喧嚣,却多了几分鸟鸣虫啼的生趣。家里人睡的早,孟小冬每晚都等家里人睡觉后给二哥打电话。每次拨了二哥的号码,响两声,对方便按掉,接着就会给她打回来。最近二哥心情不错,电话里,他话不多,大多时间都是在听她说,说家里的趣事儿,说乡下的生活,话题多半都很轻松。血型的事儿,二哥没有再提,她也没问,她总怀疑,其实这件事儿,姥爷是知道的。

愉快的乡间生活很快结束。临行前夜,发生了件小小的插曲。电话里,她跟二哥吵架了。不似往常二哥对她单方面的批判,而是史无前例的,激烈争吵。起因很简单,二哥要回来,可他现在的状况,绝对没有恢复到可以离开床坐飞机的地步。挂了电话,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宿没睡着,后悔,后悔最后说的那句话:随便你,爱怎麽折腾怎么折腾,反正你要现在回来,我肯定不伺候你,你要是觉得自生自灭特有挑战性,那你就回来吧!说罢,还很有气势的率先挂断。

冲动啊冲动。

蒙着被子郁闷的肠子结成九曲十八弯。

终于没忍住,率先举白旗。打回去,很好,关机。

千万郁闷,化成一生叹息。

唉…

回到D市,把姥爷送去老妈那。马不停蹄的奔回家,匆匆准备教案。明天全体老师开会,布置新学期教学任务,晚上合伙出钱开欢迎会,欢庆兵马俑大婶滚蛋,喜迎新教导主任述职。这段时间,李默的短信销声匿迹,李木鱼来过一次电话,匆匆聊了几句。尽管她跟李木鱼已经说清楚,李默成为她的学生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对李默的时候,大概会有些尴尬。不过总算她也试着迈出了一步,在彼此没有陷的更深的时候,说出拒绝。

火烧眉毛的最后时刻,效率果然是惊人的。荒废了一个假期的教案终于在天彻底黑透的时候宣告完成。揉揉僵直的脖子,孟小冬抬头一看,十点多了,饭还没吃。顾不上肚子饿,先给二哥打电话,上午打过几次,一直关机,小丁也是。短信也不回,生病的人脾气果然不容小觑。甜美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唉,又是这样。

冰箱空空如也,弹尽粮绝。这个时间,超市差不多也该关门了,只能去街角的便利店买点方便面对付着吃。孟小冬磨磨蹭蹭换好衣服,拿着钱包儿出门。楼门前停着辆搬家公司的大卡车,正准备开走。副驾驶位上的人有点儿眼熟,好像住她家隔壁。怪不得刚才备课时总听见耳边不时传来响动,原来邻居搬家了。车里人看到她,彼此点个头算是招呼,她住的这个地段最近房价涨的厉害,楼里不少人都把房子倒手从中赚钱。前阵子还有房产中介给她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兴趣卖房。说起来,当时买这里的房子也不过是图个交通便利上班方便,没想到还真给歪打正着。等哪天揭不开锅了,把房一卖,说不定摇身一变就成孟百万了。意淫的正爽,眼前突然明晃晃一片,一辆车稳稳停在她面前,“小冬?!”很欢快的声音,“这麽晚你要去哪?”

“该我问你才对吧。”孟小冬望着车里走出的人,无奈道。

“嘿嘿,真巧啊,我在这里买了套公寓,明天搬家。”

“…”此刻见到苏笑,孟小冬实在是笑不出。

“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拜拜。”

“小冬,干嘛见了我就跑,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在你家隔壁买房的,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是巧合!”

“嗯,巧合巧合,再见。”说着,孟小冬从他车边擦过,头也不回的直奔大门外。

买了两瓶水一个面包,溜达到小区附近的休闲广场,坐在石凳上开吃。这个时间,乘凉的人已快散尽,冷冷清清的,感觉有点儿寂寞。嚼了两口,味道很烂。不远处的长椅上睡着一个人,身子蜷成一团,盖着两张破报纸。跟他相比,孟小冬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面包也变的没那么难已下咽。三两口吃完,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消化了会儿,起身回家。让那些情情爱爱的事儿见鬼去吧!开学后,努力工作,努力出成绩,努力赚钱,工资多了,奖金高了,比什么都实际!吃饱喝足还能有个家,不必再奢望太多!

这一觉睡的很沉很香,闹钟成了摆设,若不是小丁的电话,她不知要睡到猴年马月。感谢小丁,只说了一句,她便彻底清醒:

“小冬,孙哥回来了。”

当苏笑看到孟小冬以媲美博尔特的速度冲出楼门时,正想打招呼,嘴还没张开,人已不见了,只余清风一阵。

市立医院。

孟小冬赶到时,医生正在给孙少晏做详细检查。

走廊上,小丁看到她,快步迎上去,满脸无奈。

“小冬,没办法,你知道孙哥的脾气。”

“二哥现在怎么样?”气儿还没喘顺,孟小冬急急问。

“走以前我详细咨询过医生,医生说不建议他这么做,但是孙哥很坚持,医生最后也没办法。”

“飞机上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孙哥什么都没说,不过我觉得肯定很不舒服,刚才他到医院的时候,身上全被汗湿透了。”

“…他就折腾吧,干嘛这么急着回来?”

“我也不清楚,他在那边儿每天除了接你的电话,其他时间基本上不是睡觉就是一个人想事儿,不怎么说话,前天晚上你俩是不是在电话里吵架了?”

“嗯,就为他要回来的事儿。”

“唉,算了,反正都回来,你别跟他硬顶了,我先回趟公司,你赶紧进去吧,估计现在他最想见的就是你。”

“这些天麻烦你了。”孟小冬说的诚恳。

“客气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我走了,拜。”

二哥瘦了。

站在病房外,看见他正在跟医生说话。

十几天不见,下巴尖的让人觉得心里特难受。

推开门,医生正往外走,二哥见到她,不意外,也不搭理。

孟小冬走到床边,他闭上眼睛,做睡觉状。睫毛颤啊颤的,伪装的很不专业。

“还生气呢?”孟小冬软下语气,笑着问。

“我认错行了吧。”孟小冬叹气,抽了张纸巾帮他擦汗。

“二哥,找个台阶就赶紧下吧,适可而止,当心装过了适得其反。”

“我跟你吵架还不是为你好,你看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拿捏上了。”孟小冬捅捅他胳膊,孙少晏没反应,就是不开口。

“算了,一会儿学校开会,我先走了,你继续怄气,什么时候不气了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免的我在这儿闹的你心烦。”说罢,孟小冬起身作势要走,下一秒,孙少晏那对儿漂亮的眼珠子“刷”的张开,“小白眼儿狼,你走一个我看看。”

五秒的沉默。

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

“腿疼不疼?”孟小冬轻轻掀开被子,受伤的那条腿肌肉有点僵,凉凉的,不似正常体温。

“疼的要死。”孙少晏难得坦白。

“知道疼了?自找的。”孟小冬恨恨瞪他一眼,手里的力道却很温柔,慢慢帮他按摩放松。

“木头家的事儿处理的怎么样了?”

“不太清楚。”

“你们没联系?”

“没,我跟他说了,跟他在一块儿不适合。”

孙少晏明显愣住,顿了顿,才开口,“什么时候说的?”

“去乡下接姥爷之前,总拖着对谁也不好。”

孙少晏沉默了会儿,缓缓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姥爷还问我来着,问我跟李木鱼进展的怎么样,我说黄了,姥爷问为什么,我说因为我自卑。”

孙少晏盯着她的侧脸,秀气的五官透着与世无争的淡雅。说这些话时,声音很轻,眼皮儿微微垂着,不似刚才的朝气蓬勃。

“小冬,好男人多的是,既然你觉得他不合适,那咱再找别人,甭这么失落,等着娶你回家的人大把。”

孟小冬侧过头,哭笑不得,“二哥,你想太多了,这有什么好失落的,又不是被人甩。”

“傻样儿,就你那死较真儿的脑子,甩人估计比被甩还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