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冬!你存心跟我较劲是不是!你要是真的这么喜欢这个档位杆的话,我不介意把它掰下来,送给你当纪念品!”

小冬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眼睛里满是无辜,“你说打着火了就能挂档,可还是拉不动.....

“刹车,踩刹车!”

“啊?什么情况?为什么要踩刹车?车还没启动呢!你是不是被我气糊涂了?”

展阳阳觉得自己开始头疼了。好久没头疼了,硬生生被她给气的!

“你没事吧?”小冬有点当心地望着他,他的脸色看起来相当的不好。

“孟小冬,你要是还想让我多活两年的话,就给我仔仔细细地听好下面的话,

我只说一遍!说完了你要是还不能把车开出去,我就直接把你吃了!”

小冬惊悚地抖抖肩膀,”吃人不太好吧。”

“你给找闭嘴!”展阳阳快抓狂了,”听清楚了,我只说一遍!”

终于,终于,车终于开动了。

展阳阳觉得自己快虚脱了。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乎完全忘记了负责驾驶车辆的这名同志几分钟前甚至不知道需要踩着刹车才能挂挡。

小冬对展阳阳表现出的这份信任颇为感动,她身板挺得笔直,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双手紧紧摸着方向盘,动作僵硬得像是在推动大磨盘。

跑车缓缓行进了约五百米,小冬眉头紧皱,又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展阳阳,你说我是不是协调能力有问题?”

“嗯?什么意思?”展阳阳抬起眼皮,懒懒地道。

“你看我总是控制不好油门和刹车。明明想动右脚踩油门,可偏偏左脚习惯性地也跟着一起踩了下去。这样是不是对车损害很大?”

“对车的损害无所谓,对我的身体损害很大。”

“什么意思?你晕车吗?”

“孟小冬…”展阳阳笑眯眯地凑到她耳边。勾魂似的声音,弄得她浑身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还来不及躲开,惊雷闪电般的怒吼已经轰然砸人耳中,“我要向阿花道歉!我要收回刚才的话!你的IQ跟阿花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哪个王八蛋告诉你左脚踩油门右脚踩刹车了?你以为这是走正步还一二一呢!把你的左脚拿开,用右脚控制油门,用右脚控制刹车!你的左脚要是再敢碰刹车一下,我就立刻给你砍掉!”

惊心动魄的一天。

小冬浑身酸软地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心里阵阵发虚。

一天,八小时,她整整开了八小时。

奇迹般的是,展阳阳那辆昂贵的保时捷跑车竟然完好无损。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自己对驾驶有着惊人的天赋,还是因为展阳阳那绝非常人所能具备的反应速度。八小时内,最少有二十次,展阳阳的手闪电般出现在方向盘上,帮她躲开马上就要撞上的车辆。

“孟小冬,我崇拜你。”展阳阳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声音沙哑不堪。

“嘿嘿,我也挺崇拜自己的。第一天学开车,就能绕着二环随便溜达了。”

“你…”展阳阳连骂都懒得骂了,“你让我开眼了。”

小冬心虚地笑笑,不做声。

“我现在头晕得要死,吃完饭打车回去。”

小冬一听,连忙提议,“我开车送你。”

展阳阳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今天要不是我坐在你旁边,那辆保时捷现在已经成一堆废铁了。”

小冬脸红,无言反驳。顿了顿,道:“原来你真的晕车啊!晕车的人教人开车,会不会太勉强了点?”

“你开的车,就算是宇航员坐进去也得晕。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已经是奇迹了,换个人在你车上,不要说坐八个小时,我看八分钟后就得打开车门直接往下跳。”

小冬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要不我打车送你回家好了。”

展阳阳无力地摆摆手,“我现在一动都不想动。别再跟我提车,我一听就想吐。”

“那你歇会儿吧,我不跟你说话了。”

“谢谢,你真善良。”

地狱般的学车历程,随着叶南的接班而宣告结束。

被展阳阳连吼带骂了整整七天,小冬觉得自己现在俨然可以媲美铁人,刀枪不入。

这天,她早早地在楼下等着地狱教官的出现。没过多久,却看到叶南开着她的灰色跑车缓缓驶进小区。她坐到副驾驶位,招呼小冬上车。小冬茫然不解。她笑着解释说,阳阳昨晚洗澡的时候在浴室里滑倒,摔伤了膝盖,现在正躺在家里哼哼呢。小冬有点心虚,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自己气得精神恍惚才失脚摔伤的。

车驶上马路,叶南对小冬的驾驶技术大为赞赏。

天天在展阳阳骂声中成长的小冬,几乎已经忘记了被人称赞的滋味。叶南说她只学了一个礼拜就有这种娴熟的技巧,真是令人惊讶。

小冬心里忽而一暖,那些回荡在脑海中的地狱般的吼声竟一也变得悦耳起来。因为叶南的不断称赞,小冬的精神也越来越放松,驾驶得愈加娴熟流畅。

一路上,叶南几乎不用再指点她什么,两个人倒是悠闲地聊起了天。

叶南说她觉得很欣慰,她说阳阳最近变了很多。

小冬听后暗自咂舌。确实是变了不少,脾气一天天见长。

叶南说修月出狱后,阳阳忽然间就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丢下一句环游世界后,跑的无影无踪。她原本是很担心的,可是却发现阳阳自从旅行归来后,整个人变开朗了,变得爱说话,变得爱笑了,不再像前几年那样,总是拘谨地、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在面具之后。叶南说,她知道阳阳终于交到了朋友,终于有人可以陪他说话,任他发泄了。叶南说在此之前,阳阳几乎没有朋友。不是没人想跟他结交,而是能被他认可的人实在太少。

小冬听后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没有了地狱教官,一天的驾驶之旅很愉快地结束。临别前,叶南真诚地对小冬说:“真高兴阳阳能跟你成为朋友。阳阳是个善良的孩子,希望你们的友情能一直保持下去。”

第四十三章 归宿

(既然不能走到永远,那就让这段无果的爱情终结在一个…最绚丽的瞬间。)

十几天后,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十二月二十三号,小冬坐上了去巴黎的飞机。

登机前,小冬跟前来送行的人一一话别。

爸爸妈妈千叮叶万嘱咐,马汀和齐薇则不约而同地投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展阳阳最为客气,还特意带来了临别赠礼,国际驾照一张,上面赫然是小冬的照片。妈妈躲在爸爸身后,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珠,不想破坏这欢快的送别气氛。

透过机舱玻璃,俯瞰云层,整个世界都在脚下。

二十多年来,这是小冬第一次独自远行。她并不觉得孤单,在遥远的巴黎等待她的,是她的归宿。她并不在乎永远究竟有多远,她希冀的,仅仅是能守住眼前每一天的相依与相守。

飞机缓缓降落在戴高乐闰际机场。

出发前,马汀对小冬说法国的一切他都已经安排妥当。小冬推着行李走进机场大厅,四下张望着寻找马汀所说的接机人。

熙熙攘攘的人流令她有点眼花缭乱,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外国人,欧洲的女孩身材果然很性感。一路上,小冬都在努力调适自己的情绪,她告诉自己,一定要以最轻松最自然的状态出现在二哥面前。

“这位小妞,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中文?小冬正在因为寻不到接机人而暗自着急,身后倏然响起亲切的中文询问。她连忙扭过头,原来是机场的地勤人员。

“你好,我在等接机的人。不知道国际航班的出口是不是只有这一个?”

跟小冬说话的地勤人员是个年轻的中国女孩,她微笑着点点头,“所有国际航班的旅客取完行李后都是从这里出机场。你不要着急,也许接机人因为找不到停车位而耽误了。”

小冬一听顿时心安,正想跟她道谢,视线无意中越过她的肩膀,瞬间定格。地勤人员笑着走开,小冬却仍呆呆地站在原地。

“傻丫头,看到鬼了?”温煦柔和的声音缓缓入耳,染着开怀的笑意。

小冬眨眨眼,再眨眨眼,全身的力量陡然间灌注于双腿。她丢开行李车飞快地冲过去,扑到说话人怀里,紧紧地搂住他,好像身边的一切伴随着他的出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哥,你是个浑蛋!”

听着她活力十足的声音,孙少晏苍白的面庞上浮起浓浓的宽慰,”小冬,我…很想你。”

飞絮般轻柔的话语,却令小冬眼睛里强忍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地倾泻而出。

泪水尽情地、肆意地、痛快淋漓地打湿了他的衣襟,温暖了他的胸膛…

哭完后,小冬抬起头,孙少晏替她抹去脸上残余的泪痕。两人四目相望,眼睛里,只有彼此。这种重逢,就是永恒。不管寒冰凝结了怎样的美好,他们的爱情,在这异国的重逢中,悄然走向了永恒。

“二哥,我辞了工作,卖了房子,骗了家人…所以,我已经回不去了。所以,你不要妄图把我赶走…”

孙少晏俯首在她额头印下一抹轻吻,微笑道:”好。只要我还在,你就不用走…”

孙少晏住在马汀位于巴黎市郊的别墅里。他讨厌医院,况且,这种病就算住在医院也毫无用处。

马汀安排了两个特别看护,二十四小时轮班照顾他,医生每天会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冯丹并没有跟他住在一起。在他的要求下,马汀把冯丹安排进了总公司的模特训练班。

D.G.的模特训练班是所有想走上T台的女人梦寐以求的地方,选拔极为严格。在身材先天占优势的欧洲女孩血前,冯丹的条件无疑是远远不够的。模特训练班的经理凯恩是马汀的堂弟,向来跟马汀合不来。在得知马汀一定要让这个毫无可塑性的东方女人走后门进人训练班后的原因,他提出了一个条件——虽然孙少晏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有来接任总公司的设计总监之职,但是他希望孙少晏能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担任训练班的客座教师,培养那些以T台为目标的女人对时尚、对美的感悟。

马汀很为难,没想到孙少晏却一口应允。马汀本来是反对的,可孙少晏却说,有点事情做,总好过躺在家里无聊地等死。他的理由,让马汀毫无反驳的余地。

冯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自进入模特训练班开始接受系统的模特训练后,她彻底领略了时尚的魅力。她知道自己先天不足,为了能在这里站住脚,为了能攀得更高,她付出了比任何人都多的努力,让忙碌占满了她的生活。

她从没想过要放弃对孙少晏的爱情,可她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渐渐被巴黎的奢华迷乱了眼球,她想得到更多、更多。

在孙少晏的授意下,凯恩刻意为冯丹创造了不少与时尚界名流接触的机会。听着她日渐流利的法语,看着她日渐闪耀的眼神,孙少晏觉得释然。就算以后在天堂里见到冯琳,自己也可以对她有所交代了…

在机场看到小冬的那一瞬间,孙少晏终于明白,能陪他走到生命终结的女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短暂的分离之后,小冬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眼神变了,变得前所未有地坚定。他无法拒绝这种坚定的注视,一切的误会,都在她的目光中悄然消融。无须任何解释,这一次,小冬替他做出了选择。

巴黎的冬天没有想象的寒冷,大街小巷弥漫着浓浓的圣诞气氛。

马汀的别墅位于巴黎西郊的豪宅区,占地极广的双层地中海风格建筑,令小冬瞠目结舌。

“真奢侈。”下车后,她站在庭院里好奇地四下打量。

孙少晏笑,”你是不是很不平衡?我把你丢在国内,自己却在这里享受这种腐败的生活。”

“是啊,所以我现在来跟你一起一享受了!”小冬牵起他的手。天气并不冷,他的手却很凉。

格调优雅的客厅吧,一个衣饰休闲的外国男孩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听见有人进门,他连忙丢下手柄,飞快地起身迎了过来。

看到小冬,他粲然一笑,正想送给他一个西方特有的热情拥抱,却被孙少晏毫不留情地扼杀在中途。

孙少晏跟小冬介绍,“这是克里斯,负责在白天照顾找。你来了,他可以光荣滚蛋了。”

克里斯一听就不乐意了,“喂喂,孙,你不要忘记我会说中文!”

小冬笑眯眯地望着他那张跟马汀有几分相似的年轻面孔,暗自琢磨着,这会不会又是马汀家族里的某个成员。

果然,下一秒,克里斯热情地握住小冬的手,道:“你一定是冬冬。叔叔昨晚打电话说,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今天会抵达巴黎,嘱咐我热情招待。你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法国大餐为你接风洗尘了!”

小冬诧异,微笑道:“谢谢。你中文说得真好。”虽然腔调古怪,却异常流利。

克里斯得意地甩甩头,“当然。我祖母是中国人,她是个伟大的女性,是D.G.最大的功臣,所以会说中文是我们家族不成文的规定…”

孙少晏打断他滔滔不绝的介绍,揽着小冬走上位于二楼的主卧室。

卧室布置得舒适而奢华,只是看起来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二哥,你住在哪儿?”

“楼下。”孙少晏淡淡地道。

小冬心里一疼。刚才上楼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二哥的脚步比平常慢了许多。

她小心地收拾起自己的难过,笑容灿烂地说:”那我也住楼下。我要跟你住在一起,睡一张床。你不许反驳,你要是反驳,我立刻就从阳台上跳下去…”

晏幽幽地望着她,沉默了半晌,还是低声拒绝了。

“二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冬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偎在他身侧,缓缓地道,”我知道这种病发作起来很痛苦,我知道你手臂上那些伤痕都是怎么来的,我知道你不想我看到你被疼痛折磨时的样子,我统统都知道…”说着,她缓缓掀开他的衣袖。旧伤愈合,又添新伤,苍白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的划痕狰狞刺目。孙少晏想挣开手臂,却被小冬紧紧抓住,‘“二哥,不要再这么伤害自己。如果疼的话,就告诉我。你这样自残,我会害怕的…”

孙少晏僵坐着。他不能心软,他不能让小冬看到自己那副死去活来的样子,他不能留给她多灰暗的回忆。

“二哥,从小到大都是你在照顾我。每次我伤心难过的时候,都是你在身边陪着我…二哥,我不能没有你。我太笨了,不跟在你身后走,一定会迷路的。你要是不快点好起来,我该怎么办…”小冬喃喃低语着,声音里满是哀求,“二哥,这一次别再推开我,好不好…”

孙少晏终于克制不住自己深埋在心底的渴望,他认输了。他痛恨自己的懦弱,他终于还是把小冬拉进了原本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地狱…

克里斯果然为小冬奉上了一顿地道的法国大餐。餐桌前只有他们两个人,孙少晏在房间睡觉。他现在体力很差,下午往返机场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神。小冬没有叫醒他,吃饭时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克里斯很健谈。他说他是学设计的,他说人很早就听马汀叔叔提起过D.G.亚洲设计大区的设计总监是叔叔在马兰欧尼任客座教授期间的得意门生。他说,当他得知二哥要来巴黎的消息时,着实兴奋不已。他说他还是D.G.的实习生,这次是他主动请缨,,接下照顾二哥的工作。他说他从二哥身上学到了很多,尽管二哥对他的指点总是漫不经心的,他还是学到了很多学校里从未讲过的东西。他说二哥大多数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尤其发病时,更是谁都不能靠近。他说那个国际知名的骨科权威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片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病人疼得拿刀片自残,却只能扮演着连莽夫都能胜任的工作,把刀片从他手里抢走…

小冬静静地听着,握着刀叉的手微微颤抖。克里斯的叙说很生动,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二哥身上的痛楚正一点点地将她的心割裂、搅碎,变得血肉模糊。她不能在这里退缩,她不能让二哥从自己身上感受到丝毫的紧张或担心。她要用自己的笑容告诉二哥,就算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她一样能坚强地生活下去…她必须要让二哥明白这一点…否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再次把自己从他身边推离,然后独自走向…

因为小冬的坚持,马汀无奈地遣退了负责照顾孙少晏的看护。

克里斯走得依依不舍。他说他还有很多东西没学到。他问小冬,以后自己还能不能来这里,小冬正待点头,却被孙少晏直接拒绝。克里斯正想为自己争取,却见孙少晏丢给他一张光碟,说那上面记录了自己很多的设计心得。克里斯如获至宝,乐颠颠地离去。偌大的别墅,只剩他们二人。

深夜里,孙少晏被疼痛惊醒。

不断蔓延的疼痛无可控制般迅速席卷了全身各处关节。他想离开卧室,谁知刚刚挣扎着坐起来,胳膊就被一只温暖的手牢牢抓住,“二哥,又疼了吗?” 小冬打开灯,迅速喂他吃下药。尽管她痛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止痛片,可医生说,这是月前能采取的唯一办法。

吃过药后,小冬扶他躺下,正想去拿毛巾帮他擦掉身上渗出来的冷汗,睡衣的衣角却被哥拽住,软绵绵的力道,让人觉得害怕.

“别走…”二哥的声音很低,很虚弱,令小冬的心紧紧揪成一团。他停住脚步,回到床上,躺在他身旁,侧身紧紧搂着他。

孙少晏已经被浑身上下各个关节疯狂涌出来的痛楚折磨得失去了理智。小冬害怕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所以不论他如何挣扎,都不肯放手。

“放开我!”孙少晏在狂乱中低吼。他必须要离开这里,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这么下去,小冬一定会被自己弄伤。

“二哥,看着我…”小冬不为所动,突然提高音量,镇定自若地道。

孙少晏已经辨不清耳边听到的究竟是真还是幻,只是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现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柔和的目光,温暖的笑容,一点点在眼前变得清晰…

“小冬,你放开我…”

她摇摇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下的,力道不轻不重,节奏不疾不徐。”二哥,你还记不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年咱俩一块儿回乡下看姥爷,半夜睡不着,我缠着你给我讲故事。你太坏了,竟然给我讲鬼故事!我现在还记着呢,穿着红旗袍的没有脚的女人!把我吓得哇哇大哭。当时啊,你怕我再哭下去会把家里人都吵醒,所以就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也是这个节奏。我觉得特别舒服,就嚷嚷着让你不许停。结果你就一直拍一直拍,直到我睡着…那天晚上我睡得可香了,自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鬼故事…”

“傻丫头…”孙少晏低声笑着。剧痛仍在撕扯他的身体,可他的心,却被一双手拖出了黑暗,沐浴在阳光下,嘴角的笑意渐渐蔓延,“我拍了整整一晚,第二天胳膊酸得都抬不起来了…”

听着他不再剧烈的喘息,小冬稍稍松了口气,声音愈加柔和,“那作为补偿,我也拍一晚好了。二哥,闭上眼睛,我给你唱歌听。”摇篮曲,民谣改编版摇篮曲,是姥爷自创的,也是小冬的最爱。只是很久没唱了——没机会唱,总不能自己唱给自己听。

伴着婉转悠扬的歌声,孙少晏的眼皮缓缓沉下,意识渐渐模糊,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他看到了一片广阔无垠的绿草地,草地上,两道小小的身影互相依偎,蓝蓝的天空下,清脆的笑声随着微风,四处飘散…

清早,天还没亮,孙少晏搂着小冬睡得正香,恼人的电话声却毫无征兆地响起。

小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边的人已不耐烦地抓起床边的分机,“喂?”

“起床气真大!孙美人,我不找你。冬子呢?”

“在睡觉,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孙少晏一听是齐薇,火气稍稍诚弱几分。

小冬躺在他怀里,伸手抢过话筒,开心地道:“薇姐啊,我在。”

“啧啧,真甜蜜啊,睡在一起了吧?”

小冬有点脸红,孙少晏倒是毫不在意,凑过来不耐烦地道:“你既然知道,赶紧把电话挂了,我们还得接着睡。”

齐薇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小冬推开他,瞪大眼睛示意他不要随便打岔。孙少晏亲了她一下,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小冬怕吵到他,想出去说,腰却被他紧紧搂住,“不许走。”

小冬撇撇嘴,小声道:“薇姐,你这么早打电话,找我有事?”

“圣诞快乐!”

小冬一听,顿时反应过来,”对啊,今天是圣诞节,我都忘了。”

电话那边,齐薇忽然压低了声音,“冬子,他身体还好吧?”

小冬悄悄看看二哥,捂着话筒小声道:”还可以,就是瘦了点,不过不影响美貌。”

齐薇再次放声大笑,“看到你们这么恩爱我就放心了。我挂了,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