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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菀眨了眨眼睛,眨去眸间那一点儿水意,掀被下床,趿拉着脚上的毛毡鞋径自走到窗边。

推开窗,正午阳光正炽,积雪渐融。

郑斋不赞同地看着女儿:“天冷,当心着凉。”

郑菀双手收到袖笼里,望着屋檐处的积雪:

“阿耶可还记得女儿三岁那年,城外突发的大雪?”

“记得。”

郑斋忆及旧事,面色不由凝重起来。

“记得便好。”郑菀弯了弯嘴角,眼里却殊无笑意,“与那年相同,不,更可怕,我郑家满门将有灭顶之灾。”

“菀菀,休要胡说。”

郑斋拉长脸。

“申时后,礼部将会送来圣主御笔亲撰的退婚书,同时,荥阳老家那边的报丧函也将一同到府。”

“报丧函?”

“是三房的二叔,二叔霸人-妻室,那女郎性烈,直接拿剪子捅了二叔,二叔血尽而死。”

这也成了书中起底郑家滔滔罪业的头一桩。

郑斋面沉如水。

三房的老二确实风流了些,府中姬妾成群,最好熟-妇。他亦曾经去信警告过。只是这些腌臜事,从来都瞒着他的乖乖女儿,如何会突然提起……

“阿耶,此事若不幸被女儿言中,便证明女儿所言非虚,我郑家确有大祸临头,阿耶以后务必听菀菀的,可好?”

若未说中,自然是皆大欢喜。

郑斋沉默半日,临出门前,才终于丢出一个“好”字。

郑菀便坐屋内等。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长了拇指大花苞的山茶花全被打落枝头,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镙黛站在廊下,指挥着仆妇们洒扫。

温软的阳光倾泻了进来。

郑菀眯起眼睛,视线穿过黑沉沉的砖瓦,落到遥远的皇城一角,那儿有红墙碧瓦,有翘角飞檐,分明是宏伟的天家气象,可她却嗅到了山雨欲来的萧瑟和肃杀。

起风了。

“啪——”郑菀起身,合上了窗子。

——————

“小娘子,小娘子,老爷请你去书房。”

比郑菀预料的还早,申时未到,退婚书与报丧函便被人从上京城的一东和一西,一道送进了首辅府。

唯一的区别是,前者走的正门,后者走的角门。

礼部左侍郎拿着退婚书,大摇大摆地进了正门;而荥阳老家的三房子侄,畏畏缩缩地进了角门。

两人不约而同地带来了一则坏消息。

郑菀进门时,两封风格迥异的书函便一左一右地摊在书房的长桌上,郑斋坐于桌后的八仙座上,眸光炯然。

“菀菀,都让你说中了。”

郑菀拿起退婚书和报丧函,逐字逐句看过,心中再无任何侥幸。

当今圣主的朱笔御批,她从未见过,可那勾撇横捺之状却与梦中所见分毫不差,连斥责的语气都一般无二。

而盖有郑氏老族长印章的报丧函上……

“你三叔确实死了。”

郑斋语气沉郁,“我已派管家随人同去荥阳,送上一份丧礼便算全了情分。他有此下场,也是因缘果报,菀菀不必伤怀。倒不如——”

“——与阿耶说说,你梦中所见。”

郑菀尝试再三,发现依然一字都吐不出来。

顿了顿,换了含糊的说法:

“苍龙国腾蛇为王,自诩龙裔。腾蛇之下,由得力干将熊瞎子统领其他走兽,生活尚算安逸。”

“可某一日,国中来了条苍龙,苍龙乃真正的神龙后裔,拥有神力。熊瞎子早年因为瞎,得罪过这条苍龙。”

“而后如何?”

“腾蛇意欲化龙,便想将这熊瞎子当作投诚的祭品献与苍龙,讨它欢心。而熊瞎子平时肆行无忌,早惹了腾蛇忌惮,走兽不喜,最后墙倒众兽推,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郑菀这故事,不过是从短短的十几页纸里七七八八拼凑出来,甚或有一部分是她的个人推测。

书中对郑家所述篇幅实在太少,大多时候都在围绕博陵崔氏子讲述,可不过看个端倪,郑菀这身处局中之人,已觉心惊肉跳。

待到前缘篇章结束,郑家所得终语,也不过是一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郑斋已然听明白了。

若腾蛇是圣主,熊瞎子是他郑氏,那苍龙……是崔望?

“荒谬。”

他起身,直直走到侧壁挂的“钟馗抓鬼图”前,“子不语怪力乱神。”

郑菀却知道,阿耶信了。

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对着那副图站上良久,待他转身,才接着问:“如今熊瞎子身处死局,该如何破?”

郑斋也看着郑菀。

他这女儿,养得娇,好享受,爱美衣华服、金器玉饰,平素最忧愁之事,不过是裙裳不够华美,配饰不够精致,如今这般忧心忡忡,是他这做父亲的无能。

叹了一声:

“擒贼先擒王,一切的起始源自苍龙,若无苍龙,腾蛇不会倒戈,其他走兽亦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杀龙。”

“龙有神力,杀不得。”

“杀不得,便怀柔,苍龙正当年少,意气方刚,略施以美人计,美人乡是英雄冢,倘能为我所用……美人计不成,便……”

郑菀听得出了神。

就梦中所见,剑君一生,爱慕者众,可除却一剑,再无旁骛。

美人于他不过是红颜枯骨。

可万一,万一呢?

现在的剑君,还不是日后那个一剑挥下万骨枯的无情道主,少年血还热,剑未冷,诱惑这样一个少年郎,做他心间永开不败的蔷薇花……

郑菀光想一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郑斋看着郑菀眼中那代表着勃勃野心的东西,唬了一跳:“菀菀,莫胡思乱想!便苍龙有神力,我堂堂郑氏百年大族,又岂是说动便能动。”

不,阿耶你不懂。

郑菀无法向他形容,未见过天广地阔,如何能知道肉体凡胎在这些掌握神之力的修仙人面前,不过蝼蚁。

可蝼蚁,也有求存的想往。

“阿耶,美人计,菀菀想亲自去。”

世人皆称她郑小娘冰清玉洁、目下无尘,可唯有她自己清楚,她实在是个再俗不过的俗人,贪嗔痴望,样样俱全。

她爱这高床软枕、玉食珍馐,爱这钟鸣鼎食,爱这仆妇成群,爱这奢靡享受。

所以,要她成为千人踏万人贱的罪民,是万万不能。

“不可。”

郑斋摇头拒绝,他千娇万宠的女儿,自当是高坐金玉殿堂之上的贵人,如何能以身饲敌?何况,博陵崔氏子与他郑家有旧怨。

“阿耶,莫天真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何况这事,你放心托与旁人?”

少年剑君的那颗心,才是盘活郑家这盘死旗的关键。

至不济,也得让他放下旧怨。

倘使能成,郑菀还想去看一看梦中所见的黄沙大漠、冰川极炎,还想见识这凡俗之外,更广阔的世界。

郑斋沉默了。

他想起当年崔氏小儿离去时的眼神,像一匹孤狼。而这狼多年以后咄咄而来,绝不是善意。

现在菀菀想要驯狼……

谈何容易。

“阿耶,明日上林宴,崔望会去。”

郑菀勾起唇,笑得天真烂漫,“菀菀也要去。”

“去那儿?”

郑斋皱了眉,刚与太子退亲,菀菀便去那种场合,岂非遭罪?

“不行,要结识崔望何时不成?阿耶自会帮你创造机会。”

“阿耶,明日那上林宴石舫上,自有一场机缘等着崔望,我既已窥得天意,何不想法去分得一杯羹?少许奚落,又有何要紧?”

“机缘?”

郑斋少年时,也曾看些神仙志异,自然明白女儿之意,闻言亦不免面露神往。

“此话当真?”

“自然为真。”

郑菀望向窗外,幽幽道,“便分不得羹,能与崔望结识,化解两家恩怨,亦是好的。”

“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望哥: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

菀菀:驯狼守则第一条,胆要大,心要黑。

第3章上林宴

上林宴当日,首辅府。

“小娘子这头发是真真好,又黑又亮,整个上京城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梳头娘子利落地绾出一个望月堕仙髻,取来妆奁,“今日赴宴,小娘是簪这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还是云脚珍珠卷须簪?”

“便这支吧。”

郑菀伸出皓腕,打开妆奁最下一层,从里面取出一支红宝石玳瑁簪。

簪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是如今的时兴式样,倒是簪头的红宝石看上去还有几分贵重。可这贵重,对常年簪南海明珠、佩羊脂白玉的郑小娘子来说,还是显得寒酸了些。

梳头娘子并未多问,小娘子看着性好,实际是个说一不二的,将簪子簪好,便先告退了。

郑菀照了照镜子,只觉得妆面太过素净冷清,便干脆取来朱笔亲自在额心描了朵梅花,点上细细的金叶,抿了抿胭脂,才问身后的侍女:“胭脂,如何?”

胭脂张大了嘴巴:

“小娘子这般……美极了。”

镙黛捧着针线上人连夜用云锦裁制出的大袖衫进门,笑道:“从明日起,怕是整个上京都要流行这花钿了。”

郑菀意思意思地掀了掀唇。

没再多说,起身任镙黛和胭脂一人一边服侍着穿好大袖衫,披上披帛,正待出门 ,却见镙黛欲言又止。

“有何不妥?”

“娘子忘了搽珍珠粉。”

这可是用上好的南海明珠磨研出的珍珠粉,上脸润泽细腻,小娘子平日里最爱用。这几日不知为何,碰也未碰。

只画了黛眉,点了朱唇。

郑菀摇头:

“这些妆粉都收起来,以后莫要再用了。”

梦中许多情节醒来时便已模糊,却偏偏还记得这些细枝末节,连郑菀都觉得可笑——那些会飞天遁地的仙女儿对这些凡间妆粉颇是不屑,说会害脸。

既如此,不用也罢。

“喏。”

镙黛福了福身,与胭脂一人一边搀着小娘子去与王氏汇合。

首辅府的马车便停在门口,郑菀与母亲一辆,侍女们一辆,倒是本该陪她们去的郑父不在车旁。

“阿耶呢?”

王氏摇头:“你阿耶接了个信儿就出去了,只说我们先去,他随后便到。”

郑菀正奇怪,却见父亲身边的长随在车边与她打眼色。

她抚了抚额头,假托困倦想在车上歇息一会,便与母亲一前一后分上了两辆马车。镙黛随侍一旁,递来一张纸条:“大人送来的消息。”

郑菀展开,却见父亲与她说,果真在登闻鼓旁发现了可疑人物,现已赶去,勿念云云。

时间提前了 。

郑菀悚然一惊,不明白时间的提前意味着什么。

梦中那失了妻子的苦主跑上京来告御状,言她郑家欺男霸女十条罪状,分明是在上林宴后。

“父亲……可还有旁的话带到?”

“大人说,今日恐宴无好宴,请小娘子务必当心。”

不过寻常的吩咐。

“罢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车窗外,马车正辘辘驶出荣和巷,往城外西郊而去。

上林宴便摆在西郊的梅园。

梅园占地千顷,可跑马蹴鞠、曲水流觞,最神异的是,近二十年来,梅园中腊梅常开不败,盛态极妍,早成了御用的皇家园林,常年由京畿卫把守,只在特殊时候开放。

未到地方,便可见华亭彩盖,香车宝马,将梅园正门前那条道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有货郎炊饮煮茶,沿街叫卖。

“倒比往年看着还热闹些。”

镙黛将一边的车帘子打起。

道旁的青松翠柏都坠上了细巧的铃穗子,打了结,风一吹,便叮叮当当地响,又喜庆又漂亮。

郑菀笑了声:

“必是热闹的。”

今日这宴,由圣主着礼司与户司共同协办,说是百官同乐庆贺丰年,实际全是为了讨好那位贵不可言的国师大人,不拘珍宝顽物,还是美人珍馐,只要能讨得这位大人一星半点的欢喜,便值了。

郑菀来这,也抱着同样的目的。

来前她细细思虑过了,不看梦中所见,只看过去,也知郑家将崔望是得罪得死死的,一点儿转圜余地都没有。

放戏本子里看,当年先是他爹让管家将他当打秋风的赶出去,后是幼年猖狂的她着人赏了他一顿板子——怎么看,都该是被压在地上打的反角儿。

她想要剑君那颗心,简直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