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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相反,在男女之间,她要敏锐得多。

她从前敢利用崔望对她的一点好感谋求未来,现在就能看明白他反复纠结之下的意义。

崔望闭了闭眼睛:

“是,我不情愿。”

他声音低而沉:

“我如何会情愿?你朝之令,夕便改,我……”

自困冰雪囚笼三年,以为逃开巨大的欢喜,便能避开与之相伴的不安与恐惧,骗得自己都深信不疑,可谁料不过一夜,这心便判若两人。

可郑菀已经听不见头顶传来的话语了。

自那一声“是”后,头顶百会穴似有清流灌入,醍醐灌顶,天地间仿佛传来一声轻轻的“啵”,眼前顿时一片清明。

她见这夜不再昏,这天不再暗,甚至连巷道都不再狭窄。

体内似乎有股力量在左冲右突,它涤荡于各条经脉之间,经脉被迅速拓开,激流涌荡之下,元根倏地一抖,自一个椎体化为一个小小的圆珠。

那圆珠极小,肉眼不识,却滴溜溜转了起来。

继而越来越多的冰元力化气为液,缠绕上去,渐渐,圆珠内汇入越来越多的水流,水流分成两股,一深一浅,不知多久,深浅二色水流内,出现了两条冰蓝色小鱼,同样一深色,一浅色。

小鱼首尾相衔,严丝合缝地嵌入圆珠里。

郑菀已经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了,而崔望却在她头顶第一缕飓风出现时,便察觉到了不对。

这是突破的征兆。

他拂袖落下十二高阶聚元盘,依照十二星斗之位放置,又迅速落下归隐阵,将此地隐藏。

修士自入道门,以入元境为基,三阶为一大坎。

比如,守中境到玉成境好过,玉成境入知微境却难。无妄境入妙法境易,妙法境入无相境却难。

每一大坎,必会拦住许多人。

突破契机各不相同,可如郑菀这般聊着聊着便突破的,着实是少。

崔望想不明白她突破的缘由便不想,挥退暗中前来窥探的黑铁令令士,便站在一旁护法。

这一护法,却是等到了第二日中午。

郑菀睁开眼,但见崔望白袍斑驳,她抬手捏了个除尘诀,直到见他白袍亮丽如新,才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道:“多谢道君护法。”

崔望瞥了眼身上干干净净的白袍,莫名地不喜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太淡了。

在那张如芙蓉般娇艳的脸上,再找不到从前哪怕那么一点儿的爱恨嗔痴,娇柔怨怼。

“你……”

没来由的,崔望心底有些空,这空便像是有人在他胸口开了道口子,一点一点地往外掏东西。

他不知道被掏了什么,却知道,有什么东西,偷偷不见了。

郑菀笑了笑:

“我知微境了。”

“道君,你我在此地呆得够久,该走了。”

她转身欲走,却被崔望一把拽住了手腕。

郑菀回头瞥了一眼,视线从他苍白的面色滑过他幽沉的眼睛,想了想,不大在意地提出建议:“道君若是舍不得,不若我等现下去双修?”

不在乎,便谁都可。唯有放入眼里,藏在心上,才会千怕万怕,怕他轻蔑,怕他不喜,怕他拒绝。

此时,郑菀什么也不怕。

崔望却猛然抱住了她,他将头埋入她的长发,良久,又推开她,将袖中东西一股脑递过去:“郑菀,我必会让你应了我的。”

郑菀笑嘻嘻地接了过去,道了声“好”。

第120章 白掌柜

崔望挥去了隐阵。

正午的阳光穿过重重绿荫, 照得巷道一片通透, 白日看来,这巷道也不算狭窄,只是过分僻静。

郑菀眯眼看了看天:

“原来已近午时。”

她朝崔望摊开手, 十指纤纤如青葱, 掌心细白而幼嫩。崔望一愣,抬手要放上去, 却被郑菀躲开。

她用软糯的声音提醒:

“传音玉符。”

崔望收回手, 不动了。

他以沉默抗拒,郑菀也不恼,便这般俏生生地站着,一只手伸了许久。

巷道口偶或传来货郎走街串巷的叫卖声,夹杂着虫车呼噜噜飞驰而过的声响, 崔望视线滑过她笑盈盈的嘴角,又落到她的眼睛。

记忆是面镜子, 它不断地对比着过去,又映照着现实。

在一片轰然倒塌的声响里,崔望终于明白, 那没了提防、妒忌、欲望的眼睛,是何等模样。

那是一汪粼粼的镜湖, 只是湖面对着他, 不再有波光。

崔望绷紧了下颔, 良久,才从储物袋中取出玉符递了过去:“用那人给你的小马交换。”

郑菀依然笑盈盈地看着他:

“道君何必耍小孩子脾气。”

“交换。”

郑菀不给, 最后还是崔望退让了。

他将玉符给了郑菀,两人并肩走出巷道口。

路旁的灯早已收净,光秃秃一片,可人群依然熙攘,两人甫一露面,便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连带着若有似无的视线。

只言片语传来:

“那男子好生俊的面孔!”

“不不不,我观那女子更为标致,灼若芙蕖,艳盛桃李,妙哉妙哉。”

“莫看了,人要恼了。”

眼看着一位姑娘因贪看崔望、频频回头不小心撞了柱子,郑菀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道君好魅力。”

崔望面无表情地将威压放出,直到整条街都被他吓得空无一人,才道:“真君亦是不差。”

正说着话,郑菀面前突飘来一道元符,她伸手一接,代掌柜传来的,便面现喜色:“道君对不住,我还有些事要办,晚上的酒宴便不参与了。”

尊者大典后,为与各届同欢,归墟门流水席要办上三日三夜,今天,是第二日。

“你欲去玉珍楼?白掌柜?”

崔望也不诧异,“同去。”

“道君也知晓?”

郑菀一愣,但想到这人黑铁令大司卿的身份,便觉得知晓也是应当,“不必劳烦道君了。”

她推拒,可崔望既打定主意要叫她应了自己,自然不肯退,郑菀看拗不过他,便也算了,传音给书晋,书晋也不知在忙什么,匆匆接过,道声晚间酒宴见、连她话都没来得及听便掐断了。

郑菀只得与崔望一道去玉珍楼。

玉珍楼前,代掌柜踮着脚不住往外看,远远看,见行来一对璧人,男子身上披了件墨色斗篷,只帽子摘了,走动间露出纯白色袍摆。

女子一身天羽流光衣,远远便见蝶影翩跹,不由心道:又是个元石花不尽的。看。毛。线。中。文。网正心下发酸,却觉那女子身形甚是眼熟,一愣,待反应过来便匆匆迎出去:“郑真人,怎到得这样晚……”

到近前,却是一喜,连连拱手:

“还未恭喜真人高升,啊,不对,瞧我这嘴,是真君。”

郑菀一笑,叫了声:

“代掌柜。”

代掌柜这才有心留意郑菀旁边的黑斗篷,这一看,又是一愣,忙忙垂目,懊恼地发觉那人袍摆上竟然有六支暗隐金纹小剑。

归墟门六境小剑,意味着是位道君。

联想到这张神仙难描的俊面,以及曾经苍栏报上大书特书的逸闻,不难猜测这人是谁。

心里嘀咕着莫非这二人和好了,代掌柜又一阵点头哈腰:“不知离微道君在此,些许怠慢之处,还望道君海涵。”

崔望淡淡“唔”了一声。

郑菀笑道:

“代掌柜,道君与我都是来见白掌柜的,掌柜的可在?”

在玉珍楼说起掌柜,便是指白掌柜。

“在,在,掌柜的在……”

代掌柜话还未完,便见这二人来去如风,消失在了眼前。再转身回看,哪里还见人影,以至于后两个字“会客”断在了中途。

他摇了摇头:

“年轻人啊,就是性子急……”

郑菀还未靠近白掌柜常呆的那间小院子,便被崔望拉了住:“有人。”

玄苍界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在进入旁人地盘时,魂识都需收起,否则,便算作对对方的挑衅。

郑菀在进玉珍楼时自然而然便收了魂识,闻言讶然:“里面有人?”

崔望颔首,两人正打算退出院子,却听屋内传出一阵剧烈的争吵声,白掌柜嘶哑含混的嗓音忽高忽低,对方却只在偶尔回应一两句——

菀面色古怪,若她未听错的话,那声音倒像是……她师尊?

“紫岫道君。”

崔望下了结论。

两人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听那争辩内容,倒像是对老情人起了龃龉,只是想想白掌柜那鸡皮鹤发,以及师尊那貌美如花的相貌,委实不相配。

只可惜,现在退出也来不及了。

郑菀只觉得一阵风过,自己便被崔望捞到了柱旁,他随手设下隐阵,才将两人身形隐蔽,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师尊端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素来含笑的一张脸隐有怒容,再无平日的嬉笑怒骂,这让郑菀觉得陌生: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尊。

白掌柜的拄着拐杖急急步出门槛来,拐杖落地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她依然一副老妪姿态,只是看得出,她今天稍稍修饰了些,一身暗紫团花纹褙子罩在外,鬓角的白发抿得整整齐齐,一拄拐杖:“紫岫,你站住!”

紫岫道君脚步顿了顿,再迈步时衣袍反倒翻飞得更快了些。

郑菀下意识往里躲了躲,却发觉周身快被崔望罩住了,两人局促在一块逼仄的转角,左近除了红漆廊柱,便是一片屋檐。

她便被崔望这么堵在廊柱与屋檐的方寸之间,屋檐的阴影与崔望的身形一同笼罩下来,将她整个儿笼了住,郑菀遗憾地发觉,右手边是一块小小的花圃,再无旁的去路。

崔望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郑菀以眼神示意他离开些,崔望却纹丝未动。

正僵持间,院中白掌柜又道:

“紫岫,这么多年过去,你还在怪我。”

“怪?”紫岫道君停住了脚步,他回转身来,“白毓,是你躲了我一辈子,既躲了,何不躲得再彻底些?我从不知,你竟躲在这玉清门脚下、风妩城里。”

白掌柜的冷笑:

“我怕你。”

“怕我?”紫岫突然笑了笑,他放柔声音,“你怕我作甚?白毓,你知道的,我从不会伤害你。”

“是不会伤害我,”白掌柜的道,“可你害了展师兄!害了红燕!”

“你当初为了接近我,耍尽千般手段,欺瞒我、戏耍我,先是接近展师兄,又是红燕,你让他们一个个都殒了性命,叫我如何不怕你?”

紫岫的面上是郑菀从未见过的心灰意冷,他似是懒得与她辩:“既下了定论,又何必出现?”

他再无停留的心思,转身欲跨出院子,却听白掌柜的道:“女儿!紫岫,我们有一个女儿!”

紫岫道君回转身来:

“你说什么?”

郑菀心中惊骇,那尸骸竟然是白掌柜与师尊之女?

这二人画风委实差得太多,她怎么也联想不到一块,毕竟站一块,就像是祖奶奶与小孙子的区别。

再抬头,却见崔望依然静静地看着她。

他好似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在意,幽漆的瞳孔里,只装着一个她。

可郑菀心如止水。

从前,她还会稍起些得意,生出些自矜,更有些暗暗的欢喜,可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他一句“不情愿”,打算了她对爱情的所有妄想。

“女儿?”

紫岫道君直接跨到了白掌柜面前,“哪来的女儿?”

“她死了。”

白掌柜的面无表情道,只是脸上纵横了泪水,“她死了,紫岫。”

“死了?”一日经大起大落,紫岫面白如纸,“她死了?”

“待我去后,便无人再为她上香,紫岫,我叫你来,不过想叫你逢年过节好为她上一炷香——”

“你闭嘴。”

紫岫指着她,宽袖下露出的一截手指似染了血,“白毓,你好,你好得很!”

言罢,竟已消失在了原地。

白掌柜的痴痴站了许久,才对廊柱后道:

“客人既然来了,便出来罢。”

被叫破行藏的郑菀不由有些讷讷,撞见了主人家的尴尬事儿,虽是无意,却终究不大好。

若在从前,她还会迁怒崔望,此时却觉得也不能怪他。

仓促之间设下的隐阵,若主人家有些旁的隐蔽手段,被识破也不算稀奇。

她出了隐阵:

“掌柜的。”

白掌柜的揩了揩眼角,也不看跟在郑菀身后出来的男修,回转身,拐杖“笃笃笃”敲着地面回了房。

她道:

“进来吧。”

郑菀跟着跨进了门槛,眼神再看向这位老妪,便有些奇异。

白掌柜的泰然:

“让你见笑了。”

“坐。”

她起身,给两人一人沏了一杯茶。

郑菀居左,崔望居右,两人一同落座在屏风前的一张红木八仙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