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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微道君?那不可能!”

“是啊,离微道君素来高义,再者,苍栏报上不还写着,道君与玉清门那位先天道种一块……失踪了?”

“说起来,苍栏报那攥稿人也真真是是有眼无珠,这世上,哪还有及得上咱们千霜师姐的女子?居然说玉清门那位才是名副其实的玄苍界第一美人。”

“苍栏报一向都只能看个乐,你还当真了?你能信离微道君那般清冷之人,会与一女子勾勾缠缠、没玩没了?报上不还说,溺情道君是个邪修,说陌澜镇的灭镇之祸,便是溺情道君与邪盟阴傀宗所谓,最离谱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说他美人殿里的每一副美人图内,都封着一位美人的魂灵——”

“——可见啊,这苍栏报,越来越不靠谱喽。”

正说着,斗辰石阶那儿,远远地又落下两人。

那两人俱是白衣飘飘。

虽未看清容貌,可一眼望去,便觉不俗。

男修挺拔若修竹,女修曼妙似杨柳,联袂拾阶而来。明明未有任何亲近之举,却偏偏让人看了,无端端生出旖旎缠绵之意,望一眼,便脸红心跳。

“归墟白袍,六剑……”

“天羽流光衣……”

男修与女修关注点不同,却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到石阶之上。

石阶上远远走来的两人,一清冷如仙,一妖媚入骨,一举一动都让人挪不开眼。

只是,前者是心折;后者,是入迷。

“这……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白衣谪仙、不染纤尘,是离微道君,离微道君!”

“那旁边带着面纱的……便是玉清门那位?真真是清艳华光,摄人心魄啊。”

“师弟,人带着面纱呢,你便能看出清艳华光了?说不得,面纱之下那张脸,平平无奇。”

“就那双眼睛,潋滟秋波风万里,似嗔还喜水连绵,便已是绝品。更别提那丰肌玉骨……”

于风尘堆里打滚,品鉴女人颇有一套的男弟子正欲继续,突觉一股寒意绕体,掐着喉咙、“咯咯咯”半天说不出话来。

再看石阶,哪里还有人。

“仙踪杳杳……”

他叹了一声。

但见周围人亦如痴如醉,半天才回过神来。

静了一会,突有女修叹了一声:

“离微道君看那人眼神,真真是……”

让围观的,心也要生生化了。

“可见,这苍栏报,也未必都不准。”

“那……咱们千霜师姐,岂不是痴心错付?”

太白门门人面面相觑,再赞不出一声好来。

孰亲孰远,还是分得清的。

“罢了,这层面的事儿,也不是我等能操心的。师姐若有冤,大不了我等身死以报,若无冤,那二人好也罢,坏也罢,也与我等无关。”

“是极,是极。”

门外弟子们议论纷纷,北冕门正殿,却已呈剑拔弩张之态。

“哎,我说,咱们都大半辈子的交情了,何必、何必呢?”

太白门鹿厌、浩然宗书御选这北冕门召开十二星会,一是因为北冕门这护山阵法,是玄苍界十二门派最强,足以经得起三个还虚境修士联手一击;二,便是北冕门这井宿道君,是玄苍界出了名的老好人,与各道君关系都不差。

井宿道君挥动拂尘,分开了两方人。

“我二人,也没要如何。”

鹿厌道君近些日来明显憔悴不少,法令纹都刻薄地挂在了脸上。望着天鹤的眼睛,似淬上了寒霜:“本君便只要你归墟门将离微道君请出,给本君一个说法。本君那亲亲女儿,怎么就、怎么就……”

半月前,天鹤道君还能耐着性子与这中年丧女的老鳏夫周旋,现下,那一点耐心都在日复一日的扯皮中磨没了:“鹿厌老儿,本君瞧着,你这不像是要讨说法,倒像是要本君那徒儿,一命赔一命!”

“天鹤,死的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痛心!”

书御将怀中又哭晕过去的环佩美人扶到一边,“我等将儿女交到离微道君手中,便是盼着他平安回来——”

“放你娘个屁!”

天鹤道君跳了起来,“是不是还得将你那儿子放在襁褓中护着,把屎把尿当个老母鸡才算对?!”

“粗俗!粗俗!”

“当日去陌澜镇的黑铁令士,死了泰半,回来不足半数,难道个个都要老夫将徒儿交出,给个交代?交代?什么交代?你们儿女的命尊贵,要计较,其他人的,是不是也要一起计较?”

“修道界出门在外,多有风险,技不如人,死了便是,还要怪旁人没保护好你,没这个道理!”

书御猛地闭紧了嘴巴。

便在这时,天罗宗一行人从殿外走到了殿内,脚步未见如何快,却已经在瞬息走入大殿中央。

“阿弥陀佛,好生热闹。”

“澄心大师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此行,书御道君和鹿厌道君,是不是不太地道?”

“阿弥陀佛,是不地道。”

澄心唱了句佛号,“——不过,念在书御道君与鹿厌道君此时身在人间,却心陷阿鼻,天鹤道君不妨熄一熄火,暂时休战,如何?”

若说井宿道君是玄苍界出了名的老好人,那天罗宗已经完成七世轮转的澄心大师,便是最德高望重之人。

其人行事,从来不偏不倚,最是公道。

天鹤道君与书御、鹿厌,又分别落了座。

这下,正盟十二门的掌事之人,便全在这儿了。

“书御道友,你从来不是那胡搅蛮缠之人,为何此次如此失态?”

修士在外,难免损伤。

两万年前,正盟两大派因着门下弟子身死之事起了龃龉,接连大战几场,反损了不少弟子,后来正盟便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则:非有加害实据,不得寻仇滋事。

如今书御道君与鹿厌道君此行,若给不出一个理由,便算滋事了。

“自然是,有证据。”

鹿厌道君袖口一抖,便抖出一块溯影石——

留影石,可留下某时某地发生之时,而这溯影石,便要更珍贵得多了。

溯影石,顾名思义,回光溯影,可将发生在某人死前一段时间内的影像重现,媒介则是至亲血脉的三滴心头血。

修士精血,若是损了,一段时间内调理得当,便会回来。

可心头血不是。

不论何种境界的修士,一生之中的心头血都是固定十滴,一滴不会少,一滴不会多。

心头血,代表着这人生气,损一滴,便是十分之一的生机。

三滴下去,饶是妙法境修士……

天鹤道君看着书御的面色,不由有些复杂。

他这才注意到这人干裂灰败的嘴唇:

“你已经滴过一次了。”

“……是。”

书御话落瞬间,便又弹出三滴心头血。

之前还算保养得宜的一张书生脸整个垮成了一块皮,干巴巴地贴在脸上,枯黄瘦削,形销骨立。

这三滴心头血滴完,一个中年美书生,已经完完全全像一个老人了。

他撑着椅背,坐了下去。

“你——”

天鹤动容。

三滴心头血浇到了溯影石上。

大殿内凭空出现一个光幕,光幕中,是黑黢黢一片,那人喘着大气,似乎在逃,他窸窸窣窣地踏过草木,惊慌失措的像只兔子。

“我这儿子,一向爱哭,胆小。”

书御看向光幕的眼神温柔而沉稳,“让诸位见笑了。”

黑暗中,能看得出,书晋找到了一个浅浅的洞穴,他将自己整个窝在了洞里,似害怕的团团兽一样,将自己团成了一团。

就在他以为自己安全了,突然,一道美丽的,带着无边杀意的白色剑芒出现了。

它自远而近,自小而大,猛地爆发斩了下来。

书晋“啊”了一声:

“你——”

声音戛然而止,那人被剑芒一碰,便成了飞灰。

光幕停了。

书御拂袖将溯影石重新召了回来,声音如常:“没成想,我那怕死怕疼的儿子,临终倒是如愿了,没得这么快,应当是不大疼。”

在座总掌门不约而同地拧紧了眉。

连天鹤也哑口无言,溯影石比溯回术还靠谱,以嫡亲心头血为引,再现的死前一幕绝对做不得假。

“那剑芒……”书御缓缓道,“你们都看见了吧?”

美而凌冽,无情而残酷——

当世除了离微,再无人使得出这样的剑意。

事情,似乎是铁板钉钉了。

“诸君还觉得,本君等在这儿,启动这十二星会,是小题大做么?离微道君,乃十二主城大司卿,若他行事不公允,心怀狭隘,仅仅——”

书御一拍桌子,“因为争风吃醋,便残杀麾下令士,可对?!”

“可对?!”

澄心叹了口气:

“不对。”

天鹤摇头:

“我小徒儿,纵然无情,却绝不会这般狭隘,书御道君,怕是你弄错了。”

“本君有溯影石为证,天鹤道君,你所言,离微道君不是那般人,可有证据?”

“老匹夫强词夺理!”

为人正理但凭感觉,如何能有证据?

天鹤拍案而起。

“若今日,十二星会不给我浩然宗一个交代,归墟门不给本君一个交代,离微道君不给本君一个交代,我浩然宗从此便退出正盟,与你归墟门势不两立!本君若在外,见你归墟之人,必不死不休!”

“太白门附议。”

鹿厌站了起来。

“且慢——”

门外缓缓行来两人,似慢时快,几乎须臾,便到了殿中。

“离微?!”

天鹤道君喜出望外地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2的补更~~

终于肥了一次,4000字~

这本更新不定时,所以心急的宝贝儿们可以攒一攒更新再看~六月份以来,家里事多,白天又要上班,确实没办法保证定点定时更新。

鞠躬,愿意追下去的,也谢谢小天使们谅解。

这章发一百个红包罢~

(*╯3╰)

希望看文的你,有个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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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未婚妻

北冕门议事大殿内, 几乎人人都将目光扫了来。

寥落的天光穿过殿门,落在了来人身上。

那是一对璧人,眼角眉梢透着过分的鲜活和年轻,正当好时候。

书御的眼睛似是被刺痛般眯了起来:

“离微道君,你来的正好。”

“书御道君。”

崔望朝他略颔了颔首,又转向其他人, “见过诸君, 是离微来迟了。”

大殿内, 正盟十二宗宗掌与长老在座,弟子在后, 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几乎在无涯榜上一路蹿升的玄苍新秀——

尊者大典上还是妙法境中期,再露面, 短短不到一月,便已经是妙法境大圆满了。

这等修炼速度,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与他并肩而来的那位白衣女子, 面带轻纱,只一双妙目流转——

也不知是不是苍栏报上所写那人?

若是的话……

清冷如仙的离微道君, 当真堕了凡尘?

在众多弟子心中揣测之时,那边懒洋洋靠着桌几喝茶的紫岫道君蓦地坐直身子,招手唤道:“尽欢,过来。”

“那我过去了。”

“等等。”在郑菀诧异的眼神里,崔望伸手过来,替她将之前弄歪了的双鱼髻拨正, 放下手,淡淡一笑,“好了。”

天鹤道君瞪凸了眼睛,李司意扇子摇到一半差点落下来,连归墟门宗掌都忍不住想揉眼睛——

就在方才,那笑得怪好看怪温柔的……是他们归墟门从来都板着脸、一副死了老子娘样的,离微道君?!

真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明玉沉默地看着,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直沉到再不见底的深渊里。

旁人不知,她却因长久地关注而知道,离微这人,心里装着一座万仞雪山,那里,是一片虚无,莫说笑,连情绪都少有。

可眼前这人,却分明把那女修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放入了眼里,他的情绪完完全全被她牵扯……

蠢,实在太蠢了。

仙人若有了情爱,那便成了凡间活生生的蠢货。

明玉心里骂着,可眼中的泪珠儿,却悄悄地滚了一滴,溅到了地面。

她猛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