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宋吵吵一愣,这种暧昧的话您怎么能问得这么坦然呢…

可是,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啊…

相爷就在你楼下当账房先生啊!他在当账房先生啊!

宋吵吵弯起嘴角恬静一笑:“他挺好的。”

“那就好。”云嘉看了看她,又道:“我要嫁人了,什么时候办喜事了,再请你们夫妻来做客啊。”

她一直都是极傲的样子,看人永远都是斜睨的,可说起这种事的时候,也低垂着头,眉眼还不自觉的弯了弯,倒有种别样的温柔。

宋吵吵又是一愣,忍不住问道:“是嫁给谁啊…”

“兵部谭侍郎家的三公子谭启,你应该见过的…”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云嘉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他现在虽然没什么作为,但对我不错,而且我相信他也不会辜负我的期望的。”

宋吵吵笑得灿烂,连连祝福,她是发自内心的替她高兴。

云嘉这个人,一开始也曾针对和刁难过她,但完全是出于一种不甘心,并不是真的心狠自私。在后来的日子里,宋吵吵才慢慢感受到了这名京城贵女的品格,骄傲却有分寸,公私分明,仗义出手的时候,大家气度尽显无遗。

尽管她也曾爱慕过宁恪,可却拿得起放得下,实在是让人感概万千,相比她来说,宋吵吵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小家子气了,可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同的,只要做了最真实的自己,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淮安侯夫人今日做东宴请各位姐妹,你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云嘉又出声道。

宋吵吵有些犹豫,却拗不过她的盛情要求,只抬脚跟着云嘉走了进去。

怀宋民风开放,女子地位可一点不低,女将军有,女皇帝也有。别说缠足了,便是敢纳妾的人家也很少。里头坐了不少的京城贵女,有未出阁的闺秀,也有一些年轻的夫人,大多都是相识的,见云嘉出门说了半天的话,又带了一个陌生的姑娘进来,一时间都有些哑然无话,眼前的姑娘穿着金丝绣花的水色长褙子,并不正式,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料子。坐在一旁的卢湘刚抬眼看过去,突然脸色煞白。

往日的情景历历在目,自己曾和梁国公夫人一起半哄半骗的劝她离开相府,离开倒是离开了,却也被找回来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就跟做梦一样,让她始料未及。

旁人不知道,卢湘自己心中可清楚的很。以前宋吵吵只不过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小吏之女,能由得她们随便欺负,可现在却是不同了。

虽说丈夫是京中有头有脸的淮安侯,可自身也不过四品诰命夫人而已,宋吵吵却是皇帝亲封的从一品温仪郡主,享公主仪仗,岁俸银五千两,禄米四千斛。

完全没有可比性。

只这么一想,卢湘便决定抛开自己的身份,放低姿态,只希望她不要同自己计较原先的事情才好。

“可巧了,在这里碰上了温仪郡主。也没点什么好菜,您可别嫌弃。”

“…”宋吵吵坐在座位上,正有些手足无措,冷不丁被她这么一说,倒比刚刚更尴尬了。

您?见风使舵要不要这么明显?

她一边拿起筷子,一边讪讪道:“不嫌弃,不嫌弃。”

周围的人却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哦,温仪郡主啊…然后都面露恭敬之色,虽然依旧个个谈笑风生,明显比之前要局促多了。

宋吵吵后悔不迭,干嘛要来吃这顿饭,太尴尬了。

云嘉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随意道:“你们还记得梁国公府的那位大小姐吗?”

众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自从国公府倒台之后,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了。

“是在华安寺寄养过的那个梁照棠?”有人忍不住问。

宋吵吵和卢湘的脸色明显一僵,都没说话,却比别人更好奇。虽然也没过去多久,倒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人的命运各有不同,可归根究底都是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嗯,我前些日子在华安寺看见她了,好像是跟她婆婆一起去上香,没仔细问,看她穿的也还不错,想来应该是嫁人了吧。”云嘉状似不经意地说着。

众人纷纷感慨,在一旁小声议论着。

宋吵吵这才松了一口气,没说话,只伸出筷子默默地夹菜,是一盘酸菜烩虾仁,那道菜离她很远,稍微近的一位姑娘顺手将那菜调了个位置,笑道:“看你喜欢吃这菜,就放你跟前吧。”

有贵妇人见状忍不住调笑道:“都说酸儿辣女,郡主这么喜欢吃酸菜,难不成是有儿子了?”

“…啊?”宋吵吵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49

吃罢了饭。

长乐侯府的千金盛情邀请她们去听戏,宋吵吵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拒绝了。她从来没想过去融入他们这种生活,也没打算把这个郡主当到底。高门贵女们都是打小培养的气质,她自认没这个家教,也就没必要去附庸风雅了。她只是小门小户家长大的姑娘,没什么目标,也没有别人那么聪明,只要活得真实自在便好。

直到人都散了,宋吵吵还在琢磨刚刚那位贵妇人所言的可能性。

儿子,应该不太可能吧…

她自己都像个孩子一样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子呢…

于是,宋吵吵决定不看丈夫了,去看大夫。

当宁恪还在楼下默默算账的时候,自家媳妇已经放弃了探望他的想法,带着丫鬟小桃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

大夫听了宋吵吵说的话,只睇了她一眼,道:“手拿来。”

宋吵吵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伸了过去,云锦衣袖滑开,露出白皙的手腕,那大夫随手搭了上去,仔细辨认了一番。

道:“滑脉。”

那是个啥?

宋吵吵有些茫然,听到不是喜脉,还露出些失望的神色。

“两个多月了。”大夫接着道。

“啊?”宋吵吵又是一愣,“什么两个月。”

“你的孩子有两个月了。”大夫很尽职尽责的回答她,瞥了一眼她的穿着,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架势,起身就去给她开方子了,“按之流利,如盘走珠,自是喜脉无疑,我给你开点补药养养身子,免得以后受不住。”

只听到喜脉两个字,宋吵吵便呆住了,剩下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有!孩!子!了!

她有孩子了她有孩子了她有孩子了!!!

小桃在一旁连连恭喜,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宋吵吵默了一默,手按在心口上,仍旧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张口问道:“男的女的呀?”

大夫又睇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宋吵吵顿时觉得自己又犯傻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讪讪道:“多谢大夫了…补药我回头派人来取,这是诊金。”她伸手将一锭金子搁到了对方手里。

给孩子讨个好彩头,再多钱也不为过。

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梁照棠拿出一锭金子时满不在乎的样子,那个时候自己还是穷酸的小官女儿,好像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似的,又是羡慕又是感概。可今天一高兴也随随便便就打赏了这么多,不知道是该叹命运无常,还是叹一声风水轮流转?

那大夫一见这么多钱,立马跟变了个人似的,点头哈腰,将该注意的事情嘱咐了又嘱咐,宋吵吵懒得计较他前后的态度,听了几句便出了门,坐上轿子便回郡主府了。

难怪自己最近脾气不是很好,跟变了个人似的,却是这个原因。

接下来好几天宋吵吵都没有出门,一个劲研究用什么姿势告诉宁恪才好,不对,是什么方式…

小桃一脸僵色站在她面前,像是有些憋不住就笑场的感觉。

“相公,今天天气不错,我有孩子了。”

——太平淡了,没有感觉。

“宁恪,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不对,越听越像公堂喊冤。

“相公,你以前犯过什么错我都不在乎了,只要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回来吧,孩子想你。”

——怎么听着像刚刚从牢里放出来似的。

“八个月后是秋天吧,挺适合生孩子的。”

——这跟季节有几文钱的关系?

对着小桃练习了半天,怎么也没个好想法,宋吵吵简直快要急死了,到底要怎么告诉他嘛!!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还是平坦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一想到里面有个小生命,心中就满满的都是幸福,这是她和他共同的孩子,谁也抢不走。

今天那贵妇人说可能是儿子,长成宁恪那样又高又好看就罢了,要是遗传了自己的智商可如何是好…宋吵吵沉思。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压根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啊!

宋吵吵坐在石椅上沉默了很久很久,突然站了起来。

“小桃!收拾东西!出发!”

“啊?”小桃很茫然,“去哪儿…”

宋吵吵似乎很不好意思,有些羞涩道:“我去偷窥一下没有我的日子他是如何度过的…”

“…”

于是她就真的去了,带着勇于探索的大无畏精神和一个球就出发了。

来,大家一起给她点个蜡。

早春的天气可比冬日受欢迎的多,百花盛开,柳枝新芽,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春风拂面,倒真有几分“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意思。

宋京春来早,不见君子邀。

已是下午时分,当她走到熟悉的家门口时,才发现大门已经上了锁。

宁恪肯定还在江海楼算他的账…

正好!宋吵吵上前一步就打开了锁,这是她自己的家,手里自然是有钥匙的。

她脸上狡黠一笑,转过身对护卫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在自己进去之后把门再次锁好,然后自行离开,千万不要让宁恪发现有什么异样,护卫们对她的吩咐表示很茫然,可谁也没敢提出什么意见。

推开门,堂屋里的摆设还跟她走之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她起身去后院看了看,竹竿上晒着衣服,看来他的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汪汪汪!”里头突然传来几声狗叫,生生把她吓了一大跳,一眼看过去,这不是她家大蒜吗。

大黄狗见女主人回来了,似乎很是兴奋,喜滋滋的冲她摇了摇尾巴。宋吵吵顿时有些发愁了,要是这狗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可怎么办,得想个办法把它藏起来。

大蒜朝她腿窝里蹭了蹭,眷恋又亲昵,宋吵吵反而有些不好办了,只决定将它抱进书房,将门掩上,暂时不让它出来好了。

她一个人又忐忑又心焦的坐在房间里等着他回家,这地方住了许久,墙角有多少灰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无聊,只坐在他常常坐的地方看起了书,最上边摆着的是他参加科举要温习的书,枯燥又深奥,她没什么兴趣,又朝下翻了翻,看见了他总是在写的那本谨言政书的第二卷,忍不住翻开看了看。

一如既往的漂亮楷体,下笔流畅,干净如斯,字如其人这话说的真没错。她看了看内容,有些看不懂,也只注意去看字了,却忽然看见了“皇后”两个字。

细细一看,却是拿先宇文皇后当反面例子讲了,底下一堆文绉绉的话她虽然看不太懂,也知道是在谴责和告诫世人了。自古以来,这种书都是给帝王做参谋的,比较出名的有《古今鉴》和《谨言政书》,前者从前朝一直流传到现在,后者则是宁恪年轻时的作品,写完第一卷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曾一度被惊为天人,如此看来,他是下定决定要做这辅弼之臣了。

外面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宋吵吵的心突地一跳,迅速将那摞纸收了起来,随后将那些书按照原先的顺序一一摆好,完全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然后她一个转身,钻到了床底下…

之前说要偷窥可不是开玩笑的,宋吵吵觉得自己就是闲得慌,脸上又羞又臊,小心翼翼地捂着嘴巴,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然后悄悄摸摸地朝外面看过去。明明是自己的家,偏要像做贼一样,这感觉真是有点奇怪…

宋吵吵是真的很好奇,没有她的日子,他每天都干些什么呢?

宁恪从外面回来,先是脱了件长半臂,然后走到厨房烧水,宋吵吵趴在床底下很是有些忐忑不安的等着,等了许久也没见他过来。

宁恪洗完脸擦完身就进房了,宋吵吵躲在床板下面,只看见一双云头靴慢慢从门外走进来,然后坐在了书桌面前。

她的心怦怦直跳,生怕他发现了什么。却见宁恪只是微微一停顿就坐了下去,并没什么异样。

宋吵吵有些失望,原来他每天就是看书啊,突然觉得自己的思想太过猥琐,平淡才正常呢,难不成还能发生别的什么?看着他的背影,宋吵吵心里突然酸酸的,已经好久没见面了,他就一点都不想自己吗?整天就知道看书,哼…

并看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宋吵吵很是有些失望,还挺想从床下爬出来的,可是又觉得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一时间有些摇摆不定,只能先在床底下趴着了…

幸好现在不是冷天,地上也并不怎么凉,可她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下子全给蹭了灰。

时间就在这犹豫的当口慢慢过去了,宁恪看书一直看到了深夜,也许这些日子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后天就是乡试,他早就跟管事的人打过招呼了,原先积累下的人脉不少,很顺利的便拿到了乡试的名额。

从头再来,说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宋吵吵趴在床下默默等了半天,差一点就要睡过去了,才看见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朝床这边走来。

脱了靴子,上了床,就睡在她上边,不过片刻的工夫,两人只隔了一个床板而已。

宋吵吵脸色僵了僵,心想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

50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都已经睡下了,灯却还没有吹灭。

过了半晌,上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宁恪是不是睡着了。就在宋吵吵忍不住准备出来的时候,床板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人半坐起来的声音。

然后,一声轻喘,嗯…

宋吵吵觉得这声音很是有些不对劲,不由得挑了挑眉,一般…一般不都是在两个人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某人才会发出这种声音吗,

现在是什么情况,宋吵吵有些好奇,又不敢动,只两眼发直地看着上面的床板,满脸疑惑。

“吵吵…”很轻很轻的一声,微不可闻。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宋吵吵顿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行踪,整个人慌得不行,可是等了一会儿,上面那人却没有继续说话了,不由得松了一口大气。

刚刚只是轻轻动了一下,突然又动了起来,幅度很轻很轻,其实如果不仔细听还真发觉不出来。这回似乎还带了点节奏…一直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这动静是自己的错觉了,男子喉咙里才溢出一声低吟,又长又惑人,他的嗓音本就清朗又有磁性,只让人觉得那轻吟和微喘的声音都比寻常人要好听。

宋吵吵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然后,如遭雷击。

他,他这是在自渎吧?!

天呐,还真让她撞见了些不该看的东西…宋吵吵突然羞得满面通红,心口处如小鹿乱撞似的,怦怦直跳,原先就知道男人会有这么一回事,等到自己亲眼撞见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整个人又好奇又羞赧,只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出声,却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好了。

真是好奇害死宋吵吵啊…

上边停了许久,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类似穿衣服和清理的声音,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上面那个,你准备好了吗?!

宋吵吵闭了闭眼,认真考虑了很久,然后贼兮兮地探出头,朝四周看了看,突然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宁恪依旧裸着上身半坐在那里,好像刚准备吹蜡烛似的。刚偏过脸,整个人突然就傻眼了…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宋吵吵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低头看见自己那灰扑扑的外衣,有些不舒服,伸手就脱在了一边,里面还穿着粉红色的中衣中裙,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只红着脸看了过去,眼神躲躲闪闪。

我不是故意的…

宁恪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对劲,呆呆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刚盖上一半的被子,只露出了精壮的上身,却一点读书人该有的文弱也没有,虽是半坐,也完全能看得出那挺拔的线条,修长又好看。

不过现在可不是欣赏他身材的时候,宋吵吵红着脸瞥了瞥他,咳了两下,道:“我没吓着你吧?”

你都吓得我有心理阴影了还没吓着我?以后要是不举了我倒是无所谓你可怎么办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宁恪脑子里一片混乱,看也不看她一眼,突然就将被子拉了上来,一个侧身躺进了最里头,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将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咦?宋吵吵有些茫然,难道是因为自己撞见了他和五指姑娘的奸情,生气了?某人很是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好爬到了床上,准备悄悄去看他的脸色。

宁恪将整个头埋在了里面,一点缝隙都不留,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想想就很好奇呢。

宋吵吵贼兮兮地掀起他的被角,却被他的手死死扣住了,她有些无奈,只好说:“之前可是你告诉我的啊…这样睡觉会冻耳朵的,快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