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二少说什么来的,别卖关子,快说啊。”三人的兴趣一下子被勾上来。

“你猜?”那人故意卖关子。

“快点。”同桌的人不由跟他急。

“就今天上午的事情,丞相夫人和慕二少突然吵起来,两人在争吵中,慕二少一时口急,就把事情全都抖出来。”

闻到是跟丞相夫人有关的事情,同在酒楼中的人,不由的竖起耳朵,那人把薄情与慕昭阳吵架的过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隔离桌,一名书生打扮的人道:“你们猜,丞相夫人代丞相大人,批阅文件一事,天帝陛下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知不知情有什么区别,反正丞相夫人,一个女人就不应该管朝堂上的事情。”有人不满的叫道。

“非也。”书生一摇头道:“这里面的区别大着呢。”

“书生,别卖弄,快说说有什么区别。”众人不耐烦的道。

只见那书生不急不慢的喝一口茶道:“若陛下是知情的,则说明丞相大人真的昏睡不醒,而他又不想让人知道,才让丞相夫人代为批阅,瞒天过海,这是小问题。若是陛下不知情,问题可就大了”

众人马上叫道:“怎么过大法,快点说。”

书生露出一个恐惧的表情:“欺君犯上,轻则抄家灭门,重则诛连九族,慕府完了。”

随着书生的话音落下,一声酒杯落地碎烂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红色的身影像一团红云,猛的从酒楼的窗口跳出,飞快的朝慕府奔跑,随后一白一蓝的身影,也紧跟在后面。

红色身影在慕府大门前停下,白色和蓝色的身影也随后而到。

门上的小厮看到三人,马上惊喜的叫道:“二少,你终于回来了。”随之神情又一暗。

酒楼内的红色身影,正是慕昭阳,随后而来的,正与宫乐和澜凌二人在酒楼中饮酒消愁,无意中听到那些人在议论慕府的事情,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轻则抄家灭门,重则诛连九族。

这句话重重的敲在他心上,想都没想就冲回来,看到小厮一惊一喜的表情,竖起眉道:“是不是府中又出了什么事情。”

只那小厮缩了一下脖子,唯唯喏喏的道:“回二少,府上确实又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慕昭阳一脸薄怒。

“回二少,照顾夫人的桂嬷嬷被打人伤,夫人不见了,大小姐都要急疯了,刚刚陶公子来过,大小姐才好点。”小厮小心翼翼的道。

“娘亲不见了。”慕昭阳失态的大叫一声。“娘亲不是有人看着吗?怎会不见了。”

“奴才也不知道。”小厮见慕昭阳发火,吓得跪在地上。

还没有等他反应来,一阵风刮过,眼前三人已经消失,小厮才敢抬起头,抹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月儿,娘亲,找到没有/”慕昭阳火急火燎的赶到半月居,张口就问结果。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慕昭月一喜,随之眼泪流下来,哭道:“二哥,你上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娘亲不见了,外面又在传大哥和嫂子的事情我们慕家要完了,我都快急死了,可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慕昭阳俊颜上一滞,拭掉慕昭月的眼泪道:“放心,二哥不会让你有事的,嫂子呢?她去哪里了?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难道不知道吗?她也不出来管管。”平时还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闻言,宫乐和澜凌不由的对视一眼,就听慕昭月哭着道:“嫂子从宫里回来,知道娘亲失踪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谁也不见,我想她是二哥,我们慕府是不是没救了,嫂子才会这样。”

原本听到薄情明知娘亲出事,却把躲关在房间内不闻不问,慕昭阳正要发炎生气的,听到慕昭月后面的话,那团炎气也就散了。

因为他想到了在酒楼中听到的话。

欺君犯上,抄家灭门,诛连九族,这个十二个字像诅咒一样,死死的跟着自己。

而造成这一切正是不,不是自己,是薄情。

如果不是她自以为是,暗中代大哥批阅公文的话,慕府就不会犯下什么欺君之罪,所有罪过都应由她一人来承担,关慕府什么事情。

对,是薄情的错,关他们慕府什么事。

断了慕府跟薄情的关系,慕府就有救了,心里不由的暗暗一喜。

拍拍慕昭月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二哥有办法,我们慕府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不会有事。”

宫乐和澜凌听到慕昭阳的话,还有他一脸肯定的表情,心里暗暗的皱皱眉头,这小子又要玩什么花样。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天雪苑中,想是哭的累了,薄情不知不觉的,趴在池子边上睡着。

眼角上还挂着还未来及流下的泪滴,长而翘起的眼睫羽,在眼底下形成一圈阴影,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身心疲惫的状态。

此时,薄情睡得格外沉,以至于一道身影,悄然靠近也不知道。

上官落看了一眼趴在池子边的薄情,无奈的摇摇头,从旁边的架子上,扯了一件衣服,盖在她身上。

走到池子边,看着宛如睡熟中的慕昭明,轻轻的道:“你看到没有,她哭了,难道你忍心看着她受累又受气,看着她伤心难过,看着她人头落地。”

轻轻叹息一声,倒出一颗药,塞入慕昭明口中,又把池中的药水换上新的,回过头看向薄情。

眼中露出一丝惊讶,这样都没有吵醒她,看来她是真的累坏了。

见她睡在地上,摇摇头,幸好这里有温泉,连地板下面都是热水,不然一觉醒来,不把她冻坏才怪。

轻轻的摇摇头,把浴室内的光线调弱,走出天雪苑。

恰好看到珊瑚、帛儿、曼宁三人,压低声音,淡淡的道:“她睡了,不让任何人打扰,她需要休息。”

“是。”

三人轻轻的应道。

看着上官落走远,珊瑚愤愤的道:“虽然跟主子的时间不长,主子给我的印象,一直是睿智,乐观、向上的,我从未见过主子像今天这样,伤心难过,慕二少真不是个好东西。”

揍他、揍他、揍扁他

帛儿和曼宁也有同感,尤其是帛儿,她跟薄情的时间算是长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薄情如此失控。

这二少真是会惹祸,一闯就是弥天大祸,少夫人操碎了心,他却唯恐天下不乱,到处惹祸生非。

只是他们二人是慕府的人,不好妄论自己的主子,只能心中不停的咒骂。

三人正只自顾自的,在心里为薄情打抱不平,却没有注意一道黑影,缓缓的爬入天雪苑。

黑影绕过天雪苑的前厅,一直朝后面的浴室爬去。

此刻,薄情依然在沉睡中,完全没察觉到,一道从来没有在彼岸园出现过的身影,正在悄悄的接自己。

黑影轻手轻脚的爬到薄情身边,由于光线比较暗,没有看来人的面容人,只看到来人一双在黑暗中,闪着光泽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薄情。

来人看了一会儿薄情,缓缓抬起一只手,在微弱的珠光下,能看到这只手上满是鲜红的血迹,正悄悄朝薄情的脖子伸去

就快要碰到薄情脖子的时候,薄情的眼睛蓦然睁开,冷冷的道:“你要做什么?”

第240章 这是休书(二更

广袖一拂,浴室内骤然亮起,黑影就蓦然暴露在明亮的珠光下面。

眼前的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庶住了眼前人的面容,连身上的衣服皱成一团,上面沾染上一块一块的污渍,像是血渍又像是菜渍。

薄情本是有洁僻的人,此时看来人肮脏的模样,不仅没有甩开对方的手,连原本冷冰冰的目光也柔和下来,猛的坐直身体,像捉到救命草一样,抱着来人,流着泪道:“娘亲,您上哪去了?”鼻子一酸,眼泪滚落。

没有时间和心情去追究姜氏为什么突然失踪,失踪这段的时间,又去了哪儿。

薄情像是找到主心骨,亲自给姜氏梳洗一番,细细的检查过,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带她到浴室外面的小花厅。

隔着屏风,薄情没有注意到一直平静的浴池,此时起了些许的变化,水波微微的,从慕昭明身体四周微微漾开。

屏风的另一边,摆着一张偏矮的书桌,上面文房四宝样样俱全,是她平时批阅公文的地方,她希望慕昭明一醒来就能看到自己。

薄情取了几样点心给姜氏,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吃东西。

想是饿了,姜氏吃得有点狼吞虎咽,薄情连忙端起上茶水,喂了姜氏一口:“娘亲,慢慢吃,吃完了还有很多,别急。”

姜氏抬起头,冲着薄情露出一个满满的笑脸:“好吃、好吃”

薄情不由自主的笑起来道:“娘亲喜欢,就多吃点,这里还有娘亲慢点吃,别咽着”手忙脚乱的帮姜氏抹去沾在脸上的点心碎粒,一时又喂她喝茶。

姜氏一边吃,一边冲着薄情笑,不时又自言自语,神情却是很满足,很幸福。

薄情坐在旁边看着看着,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终于明白慕昭明为什么江山不要,名利不要,只想为所爱的人谋一份幸福。

原来幸福的样子,是这么的漂亮、这么的可爱、这么的让人开心

“媳妇儿,你怎么哭了。”

看到薄情流泪,姜氏有些慌张,像做错的事情孩子,一脸惊恐的看着薄情。

抬起手,推一个只剩下一块点心的碟子到薄情面前:“给你,不要哭了,哭花脸,变成大花猫,就不漂亮了”

这么天真,可爱、单纯的话。

薄情忍不住笑起来:“好,我不哭,我不哭”拿起点心,轻轻的咬一口,眼泪却流得更汹,抬起头也止不住。

姜氏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替薄情拭去眼泪。

结果她手上的点心碎末,跟泪水沾在一起,成了一团团糊糊沾在薄情脸上,越拭越脏,弄得一脸都是。

薄情不由的破啼为笑,抬起衣袖,随意的抹了几下,脸上干净了,衣袖上却粘得到处都是糊糊。

“媳妇儿,我困了。”吃饱、喝足,姜氏打了个呵欠。

“娘亲,我带您到房间睡”

姜氏连忙摇摇头:“房间好冷,这里暖和。”说完,就闭上眼睛。

薄情无奈的一笑,学着慕昭月平时哄姜氏睡觉的样子,让她枕上自己的腿上睡。

用内力吸了一件厚毛披风,盖在她身上,又取一件自己披上,趴在小几上,没多久也跟着熟睡。

屏风后面的波动,此时也渐渐静止,只是原来鲜红的药水,却变暗了许多,慕昭明脸上的皮肤变得红润起来,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

破晓时分,阳光穿透云霞,射在天雪苑的墙上。

天雪苑内,响轻一起极轻的脚步声,帛儿在外面守了一夜,见薄情还没有动,天亮了不由的进来看看。

轻轻的穿过几道白色的纱幔,走入浴室内的小花厅,就看到了一幅唯美的画面。

薄情趴在小几上,睡得正香,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而地板上,姜氏枕在薄情的腿上,也睡得十分香甜安然。

帛儿不忍惊醒二人,又悄悄的退出外面,唤了一个小丫头,让她把姜氏在彼岸园的消息,告诉别人,免得大家一直担心。

看着小丫头走远,帛儿眼内露出一抹疑惑。

姜氏是怎么进来的,他们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却没有多想,赶紧让珊瑚过来顶班。

直睡到日上三杆,薄情和姜氏才醒过来,两人梳洗过后,正在用早膳时,慕昭月、慕昭阳和其他几人就匆匆的赶过来,看到坐在薄情对面的姜氏,皆是一脸的欢喜。

“娘亲”慕昭月一脸开心的叫道。

姜氏却不理会她,挟了一块小菜,放到薄情碗中,笑道:“媳妇儿,吃吃”

薄情也笑道:“娘亲也多吃些。”挟了些姜氏往日爱吃的小菜,到她的碗中。

这画面,若不是姜氏一口一个媳妇儿,俨然如母女一般,看到慕昭月一滞,慕昭阳眼中全是嫉火。

薄情,真是个妖女。

当年月儿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才让娘亲接受她,这妖女才不过一段时间,就让娘亲对她服服帖帖。

姜氏忽然清醒过来似的,细细的叮嘱道:“媳妇儿,太瘦了,腿没有月儿的粗,没有月儿的有肉,枕着睡觉不舒服,你要多吃些东西,多长些肉,枕着睡觉才舒服”

慕昭月的面色一黑,跺跺脚叫道:“娘亲,哪有你这样比的,明明是嫂子没发育完嘛。”

薄情:“”关她什么事。

“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思吃东西。”慕昭阳阴阳怪的道。

“你不在的话,我的胃口更好。”薄情没好气的道,又装了一碗血燕粥。

听到薄情的话,帛儿、曼宁和珊瑚不由的一阵惊喜,主子终于又恢复以往,自信和强势。

其他人不由的摇摇头,上官落冷冷的道:“我去看看轻飏,你们随意吧。”

用完早膳,薄情吸了一口气道:“灵雎,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灵雎无奈的道:“天下人皆知,杀无可杀。”

就小半天的功夫,消息就在帝都内专开,总不能杀光所有人吧。

“只是那对医女”

“那对医女跑不掉,不必理会,你过来,我有话交待你。”

灵雎走上前,众人只见薄情在她耳边动了动嘴唇,一边细细的看着灵雎的表情。

只见她一会儿疑惑,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又露出笑容,真有点想冲过听听,薄情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慕昭阳一直冷冷的盯着薄情,这个女人肯定又玩什么阴谋诡计,不知道这次又要算计谁。

真不知大哥为什么会喜欢这个阴险又狡诈的女人,为了她,连自己的命也不顾。

薄情交待完后,灵雎一脸笑意的走出彼岸园。

帛儿、曼宁和珊瑚看到这画面,内心一阵激动。

运筹帷幄,自强自信,傲视天下,傲视苍生的薄情又回来了,经过一日一夜休整,她又重新开始战斗。

于是

当日,就传出群臣弹劾,丞相夫人擅自代理丞相大人批阅公文,帝复:让顺天府查办。

第二日,天帝陛下下旨,忠顺王调回帝都,代理丞相大人的一切职务,丞相夫人暂时软禁在丞相府,不得擅自外出。

第三天,天帝陛下没有任何旨意,帝都却为另一件事再次沸腾,关于丞相大人的病情,又了新进展。

街头,两名买东西的客人,在一处摆摊前,边挑东西边道:“你听说了吗?丞相大人快死了。”

“怎会,不是昏迷不醒吗?”另一人道。

“真的,不然慕夫人、慕二少,还有慕小姐,平时不回来,怎会赶在这时候回来。”

“说得也有理,肯定是回来见最后一面。”

街尾的一间酒肆,一名老者道:“那慕二少太不像话了,丞相大人还没死,就开始跟丞相夫人争家产。”

“是不是真的,哪听来的。”

“早就传开了,据说,那天吵架为的就是这样事。”

“如此说来,丞相夫人代批公文的事情,是不是也有陷害的成份。”

“或许”

落庭居中,一名品级不高的官员:“真是天妒英才,可怜了如花似玉的丞相夫人,年纪轻轻就守寡。”

“据说,丞相夫人身体也不好,至今未与丞相大人圆房。”

“真的?”

“瞎扯。”

“”

大厅内,众人的一言一语,全都落入最角落的一桌人耳中。

“丞相夫人与丞相大人未圆房,可是真的?”隐在角落中,一名头发花白老者道。

“回十长老,属下与少主在武林大会上有过照面,少主眉宇间的少女春还在,元阴未失。”说话的男子背对外面,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从身形来看,应该还很年轻。

“只是她似乎不认得属下。”年轻男子疑惑的道。

“嗯,从长相看,你确定是她吗?”十长老问。

“是她,虽然蒙着面纱,她那双大眼睛,是天下独一无二,属下自小看到大,绝不会认错。”年轻男子语气十分肯定。

“那好,抽个时间我们去见见这位丞相夫人。”十长老抚着花白的胡子道。

“可是,少主现在被软禁”年轻男子担心的出声。

哼,十长老不以为然的道:“只是软禁,不得擅自外出而已。”又没说不准见客。

第四天一早,薄情让封伯、李嬷嬷把府上,所以奴才的卖身契约取出来,又让灵雎准备一箱子的银票,再把府上全部仆从都召到彼岸园。

薄情让人摆了一张椅子在花园中,自己施施然的坐在上面。

椅子旁边摆放着一个大箱子,怀中包着一个红色的小箱子,似是平时存入票据的。

府上的主子不多,所以下人也不多,平时都是各司其职,很少聚在一起。

素来没有什么大事,是不会轻易召集他们,少夫人此时召集他们,难道真要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薄情目光淡淡的扫过众人,缓缓的道:“府外传言本夫人代大公子批阅公文一事,此事确实是真的,但是我问心无愧。”

在场的人不由一震,慕昭月、上官落、慕昭阳、宫乐、澜凌他们站在旁边,不由的在心里道:“好一句问心无愧。”

这些日子,他们在府上,也渐渐明白了薄情的一片苦心。

个人与家,家最大。

家与国比,国最大。

先百姓而天下,先天下而后己。

这些本就是男人的事情,现在却要一个小女子来承担,他们问心有愧。

薄情不理会众人,继续道:“因为本夫人的所作所为,上天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百姓,更没有辜负夫君病前所托,我唯一的错,就是一己之失,连累了慕府,但是慕府不能再连累你们。”

“我等原与慕府同生共死。”

仆从们似乎从薄情的话中,听出了苗头,纷纷跪下表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