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商自是了然于胸,没有再问下去。
回头看一眼紧闭的两扇大门,沈容和勾了勾唇,漫笑道:“既然他不给,今夜我们就自己来取好了。”
他说这话时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笑意,眼底却一片冷然。
魏商无力的扶额。
他怎么忘了,沈容和这人骨子里其实是劣根深种。
若是拒绝也就罢了,刚才那老头儿这样不留情面奚落他,沈容和这次就算是不择手段,他也要把那还魂草夺过来才会罢休!
“我们先回去。”漫不经心的瞟一眼王府大门,沈容和缓步朝府衙方向走。
魏商满头黑线跟上,心里暗道:今夜那小老头儿恐怕要破财了。
沈容和的坏脾性之一:睚眦必报!
庭院里的海棠花在微风中摆动着花枝,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雪白的花瓣铺了一地,馥郁馨香四处弥漫。
“老爷,他们已经走了。”小厮在老人身边悄声回报。
点点头,老人扬手示意他下去。“我知道了。”
屏退堂中所有奴仆下人,老人缓步走到窗前,目光恍惚着落在开得正艳的海棠花上。
“看来我老人家真是老了,越来越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做什么了。”瞥一眼偏堂内的那扇精致屏风,他絮絮叨叨的继续说下去:“我已经如你说的拒绝他们了,接下来…就随你去了。”
翠绿的屏风后,隐约能看见一道颀长身影,听见老人的话,屏风后的人低咳几声,却没有应答。
见状,老人一声长叹:“罢了,你既要坚持,我老人家也就不管这事儿了。”
语毕,他径自走到庭院中,在开得繁茂的花丛下蹲下身子,继续给花丛除草,自是怡然自得。
堂中沉寂了下来。
是夜。
街上一片静谧,只偶尔能听到谁家的犬吠声,还有打更的更夫吆喝着路过。
王府里静悄悄的,两道黑影迅速避开巡夜的仆人,最后在长廊转角处停下脚步。
“喂,我们真要自己来偷药?这种事情交给那些擅武的人不就好了。”前面的人吃痛地揉着自己方才不小心撞到的额头,叫苦不迭。
后面的人抬眸看他一眼,淡然道:“那么你回去。”
前面的人顿时没了抱怨声。
这二人,自然就是沈容和与魏商。
两人一路避开王府的人,倒也十分顺利的溜了进来。当然,如果能除去魏商头上撞出的红肿。
魏商讪讪的走在前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沈容和一定要坚持自己来。
沈容和边走边注意四周的情况,佯装没有听见魏商不知不觉念出口的抱怨。
“抓个人问问。”拍拍魏商的胳膊,沈容和一脸淡然。
魏商愣愣地指指自己:“我?”
沈容和微眯起眼,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
魏商立马泄气,瞪一眼沈容和,轻哼:“你就是吃准我,绝对不会拒绝你。”
沈容和当做未听见,指着正朝转角处走来的一名王府仆人,眸光默默挪到魏商身上。
“啧!你这人真是不客气。”魏商咋了咋舌,将沈容和拢在身后:“你别动。”
那名提着灯笼的仆人越走越近,眼看就要接近转角处,魏商眼神一凛,屏息以待。
就在那仆人走到离他们还剩一步时,魏商突地伸出手,快而准的捂住了那人的嘴,冷声轻喝:“不准出声!”
“唔捂…”被捂住嘴的仆人大惊失色,惊惧的瞪大了双眼。
魏商的手略略收紧,在他耳边低声威胁:“再敢闹,我就拧断你的脖子,如何?”
阴冷的语气吓得那仆人浑身僵硬,死瞪着双眼,再不敢轻易动弹一下。
“呿!”冷嗤一声,魏商侧首看向沈容和。
“还魂草藏在哪里?”沈容和单刀直入。
“唔唔唔…”一听这话,仆人不断挣扎,双手支吾着想要扑向沈容和。
在他的指尖刚刚触及沈容和的衣角,魏商另一只手极快地锁住了他的脖子,语气森然:“你若敢打他的主意,小爷我立马就让你去见阎罗王。”
“快说,还魂草藏在哪里了?”
那仆人瞪着眼睛不肯回答。
魏商有些不耐烦的紧了紧手:“你再不指路,我可就真拧断你脖子了。”
被他吓得浑身颤抖的仆人慌忙指向一个方向,嘴里呜咽着不知想说什么。
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沈容和皱了皱眉:“你说的是那间屋子?”
仆人忙不迭点头。
“当真在那里?”沈容和又问。
魏商掐住他脖子的手微微收紧,厉声道:“要是骗我们,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那仆人慌忙摇摇头。
和沈容和对视一眼,魏商一个手刀劈下去,仆人甚至来不及呻吟,就软绵绵倒在地上。
将那仆人拖到长廊外的花丛里,外面大丛大丛的海棠花掩住了那人的身体,魏商确认没什么问题,一手撑住扶栏跃进了长廊。
“快走吧。”沈容和快步朝仆人方才所指的屋子走去,魏商扫一眼周围,亦步亦趋跟上他。
待到两人站在门前,透过房门看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沈容和眉头皱了皱,没有立即上前推门。
“怎么不走了?”
见他站在原地不肯动,魏商大咧咧上前,在沈容和还来不及开口阻止时猛地推开了房门。
“喂,等——”
话音未落,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忽然有两道黑团飞了出来。
魏商下意识地将沈容和挡在身后,眼神一凛,避开了那两道黑团。
“叮——”
有什么东西生生扎入对面的廊柱上,沈容和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刚才飞出来的是飞镖!
“先走!”魏商用力将沈容和扯入怀中,带着他一起避开了房间里不断射出的飞镖。
“什么人?!”这一动静惊到了不远处巡夜的仆人。
第五十九章 妒忌
沈容和本能的就是反手制住那人,岂料那人反而拉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前一扯,沈容和整个人便和那人一起撞进了旁边的厢房里。
“砰!”
房门关进的声响让沈容和一惊,冷喝道:“谁?”
那人没有回答,黑暗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细碎声音,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察觉到那人对他并没有敌意,沈容和的警戒心不禁渐渐放松下来。
只听“嗤啦”一声,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屋子里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沈容和的眼睛一阵轻微的刺痛,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挡住,待到适应了才松开手。
精致的莲花型烛台后,是一名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想来方才就是他将沈容和抓了进来。
“你…”涌上心头的疑惑在看到那男子背后的人时,骤然湮没在唇齿间。
明明晃晃的烛光后,那人一袭玄色长衫缓步从屏风后走出,脸色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俊逸的容颜上淡淡的,看不出波澜,瞳眸里一片隐晦,深不可测。
龙祁钰…
垂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蜷缩成拳,沈容和抿唇看着他,一时哑然。
渀佛根本没有看见他,龙祁钰缓步在桌前坐下。
那名带沈容和进来的黑衣男子冲龙祁钰略略颔首,便转身出去了,还不忘将房门关得紧紧的。
“咳咳…”低咳两声,他以拳头掩在唇角,张口第一句话却是:“沈大人一直站着不累?”
他语带疑问,语气却是毋庸置的。
沈容和略一迟疑,信步走到他对面坐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一杯青花瓷杯,静静推到他面前。
抬头直视着对面的人,沈容和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默默接过茶杯。
两个月的日子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沈容和凝眸瞧着对面有些陌生的人,他面色苍白,眉宇间泛着淡淡的病态与倦色,眼脸下方带着淡淡的阴影,心中微微一动。
“你怎么了?”沉吟片刻,沈容和蹙眉问道。
“不过是些小灾小病。”龙祁钰淡然应道。
二人相对而坐。
龙祁钰低头啜饮着杯中的茶,沈容和端着茶杯没有动。
想过许多次再见会是什么模样,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平静的情景。
若非腹部那道伤口留下的伤疤还未褪去,沈容和真的忍不住怀疑,此前种种是否只是南柯一梦,梦醒了,一切就都回到当初了。
可惜,梦终究会醒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慢慢将茶杯放置在桌上,视线静静落在沈容和面上,龙祁钰的反应平静得惊人。
“那你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沈容和不答反问。
龙祁钰脸色一沉。
“沈容和,你居然还有脸来见我们公子!”一道尖锐的女声蓦地响起。
沈容和眉梢微挑,目光静静滑落在正倚在门口的那女子脸上,眼底一片沉寂。
他认得出,这女子便是龙祁钰身边那些暗卫里的一人,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子,所以沈容和印象颇深。
龙祁钰眉头皱了皱:“玄衣,不得放肆!”
名唤玄衣的女子几步跨进房间,娇艳的容颜上满是不爽,瞪圆了一双美目,指着沈容和嗤道:“公子,你难道忘了这个卑鄙小人之前是怎么出卖你的吗?!”
龙祁钰当即脸色一变。
沈容和的出卖,背叛,他怎么可能忘掉?又如何能忘掉?
可是,他一直都装作自己可以不计较,装作什么都能忘得掉。
玄衣的话无疑是给他当头棒喝,让他再度回想起当初沈容和对他的决绝,对他安豫王府的赶尽杀绝,心头骤然涌上一阵剧痛,让他几欲窒息…
“沈容和,你别以为我们公子稀罕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见沈容和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玄衣更觉窝火,怒气腾腾地骂道:“你若是再招惹我们公子,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他的话让沈容和一阵怔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艰涩地张嘴:“我…”
“玄衣,出去!”
一声暴喝,猛地打断了沈容和的话。
回头,是满脸阴郁的龙祁钰。
“公子…”玄衣满脸怔然,犹自不敢置信。
眼神一凛,龙祁钰霍地起身,怒斥道。“还不滚出去!”
“我…”
“你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话音刚落,龙祁钰一阵激烈的咳嗽,双肩微微颤抖着,脸色愈发的苍白。
“咳咳咳…咳咳…”
紧紧咬着下唇,玄衣看看龙祁钰,再看看沈容和,最后羞愤地狠狠拂袖,转身飞快跑了出去。
眼前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龙祁钰脚下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凳子上。
他的脸色越发惨淡,沈容和不由得抿紧了唇,迟疑着问:“你…到底怎么了?”
龙祁钰的情况实在有些不寻常,沈容和起身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送到他面前。
抬头看了看他,龙祁钰默然接过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