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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远是个撒起孩子气来就没完没了的人,我今天有了深刻的体会。二十一层楼,偏要拉着我走楼梯,将近九层的时候我已经宣布阵亡。他嘲笑我说,就你这样的还能算是登山协会的啊,你也太没用了。我依着楼梯扶手没好气的说,当年那是一路爬梯一路看风景,咱们这一路连苍蝇都看不到一只,拜托,这楼梯是逃生用的好不好。他不屑的望了望我,说,你知道我理想的老婆是什么样子的么。休息了一下,我好不容才喘过气来,心跳平和,语气平和,问,知道了有什么好处么。

他答非所问,肯定的说,是可以一辈子和我牵着手爬楼梯的女人。我说,你知道我理想的老公是什么样子的么。他现学现卖说,知道了有什么好处么。我也肯定的望回去,说,是可以一辈子背、着、我、爬楼梯的男人。趴在他的背上,我就想,鸣远有时候真的很可爱。刚刚明明脸都憋红了,还一副很大义凛然的模样蹲下去,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上来。我问,你是第一次背人么。他说,不是。我说,那我不上去,我去坐电梯。他猛地起身拉住我,吼道,你怎么那么多毛病。见过那么想充当免费苦力的人么。我怕他了,乖乖趴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他说,背猪还是第一次。我狠狠的咬他耳朵,问,老实交代,上次背的是什么。他吃痛说,你啊。然后闷了声音接着说,不是什么,上次是我奶奶摔了腿,我背她走了两步梯。

我知道鸣远小的时候他父母把他放到奶奶家寄养,奶奶对他是很重要的人。

感觉到他放慢了脚步,恐怕是累了吧。我问,我沉么。他说,你也知道自己沉啊,猪似的。我用了无比委屈的腔调说,鸣远,人家都说,男人背女人的时候,肩上的重量和心里的重量成反比。你太伤害我了,居然说我是猪。他过了一会轻声说,荷兰猪。鸣远去洗澡了,我窝在沙发里想起刚才的场景心里还是一阵甜蜜。刚刚,我搂住他的脖子,故意在他耳边吐气造势,问,你为什么喜欢牵着手走楼梯啊。

他说,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住在一栋很老的小洋楼里。我经常能够看见他们相互扶着步上那两层梯,看着就感觉温馨,好像是一路风雨始终有你,默默的陪伴和守护。那个时候我就想两层梯太少了,将来我要住在很多楼梯的地方,和我的爱人牵着手,一步一步的上台阶好像一年一年的老下去,相互扶持,与子偕老,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他的声音很沉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应该是坚定的吧。认识他那么久,没听过他讲那么私密贴心的话,他一直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一刻我觉得他是男人了,待在他身后可以让人安全的男人了。一瞬间觉得时间都停了下来,天地之大只有我们俩,我沉溺在他磁性的言语里。

可是这样一直不说话,感觉怪怪的。我的脸颊有燃烧的灼热,幸好他也看不到我,故作镇定的说,没看出来,你花花肠子还不少,挺浪漫的么。其实,我也是真的想要找一个可以甘心背着我的人,那时候在登山协会有很多的情侣,每次活动都能看到有女生被背着下山,那时候我还会坏心眼的跟人家说,“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呢”。其实是因为心里不平衡吧,我也想有个人可以随时提供宽阔的背部给我依靠。我们这算什么,爱的宣言么。他不说话。一步一步稳当踏实。我紧紧的搂住他说,鸣远,咱下次一起去爬黄山吧,那次我把脚扭了社团活动没去成,看照片的时候我都后悔死了。他说,好。当他背着我爬到18层的时候已经被汗透,隔了衣服我都感觉到了,实在不舍得,执意要跳下来自己走。于是才子陆鸣远想到了对策——背着我坐了三层电梯。我逗他说,鸣远,电梯是个好东西吧。他盯着电子显示,不理我。我说,鸣远,我想好了,像我那么懒的人,将来咱家要是买了大别墅我就在家里装电梯,就是鬼片里面常见的那种原始镂空铁架电梯,有铁链咣当当的那种。他犹豫了一下说,好。我继续不死心的挖苦他说,嘿嘿,电梯是个好东西吧。他说,趴在背上还那么多话,你就不能善良一点。我一边想着,就看到他一头湿漉漉的出来了,其实,不只是女人发稍滴水的样子才能性感,现在的鸣远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秀色可餐。真是让人垂涎欲滴,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么,我觉得今天的鸣远格外的俊朗。他穿着浴袍,一边擦头发一边坏笑说,小色狼,你那什么眼神。我知道,我一定是一副花花公子的表情。所以,就干脆继续打量下去,说,呦,洗白白涂香香啦,来来来,让本大爷抱抱。他面色一僵,用了“小生怕怕”的神色。我跑过去踮起脚极速亲了他面颊一下,就慌忙跑到浴室关上了门。靠在门上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不停,我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了良家妇男。嗯,不是光天化日是月色撩人。嗯,鸣远不算是良人吧。所以,我很坦然。洗都洗好了,擦也擦干了,恼人的问题来了。刚才行动匆忙,睡衣和内衣都没有拿进来。

快要把马桶坐出了个坑来了,下定决心先裹上浴巾冲回到房间再说。左右照了照镜子,真是有色镜头啊,活像接下来要做出勾引的动作。看得自己热血上涌,我今天是怎么了,果真月色撩人么,围个浴巾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但愿成为隐形人安全遛进自己屋里去才好。可是天意总是不能遂人愿,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才刚打开浴室门,就看见鸣远跑过来焦急的望着我。他说,你怎么洗了那么久啊,我以为你晕倒在里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希望他赶快放开我,我现在是中空的,这感觉不知道有多尴尬。脸红心跳的瞄了他一眼。他眼神一下子局促起来,沉声说,我去给你倒杯水。于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开溜。等我换好衣服出来,他把水杯递给我。水是白开水,玻璃杯子上残留暖的温度,是他手掌传来的体温。我们并肩坐着,看着电视,他指着一处镜头说,爱丁堡大学的主图书馆里就是这样的。

我说,我喜欢那个木制推梯,看起来整个空间都很有学问的样子。他说,你这个理解抽象了点吧。我说,鸣远,将来咱家也搭个那么大的书架好不好,把咱俩的书都装进去,也安一个那样的推梯,可以爬上去找积了灰的羊皮卷,可以坐在上面看书。落阳夕照的时候,我端一本书坐在上面,你插着口袋站在旁边。多么美好的时光啊。他点点我的脑门,说,你这个想象力真是丰富。我扯扯他胳膊说,好不好嘛,将来就那样。他看了看我,把我揽到怀里,低声说,好。过了会,看到了花圃。我说,上次在飞飞家看到了玻璃花房,我们将来也开垦一块怎么样。咱不种花,咱种菜,什么生菜啊,西红柿啊,茄子啊。最好还能有个葡萄架。他说,好。过了会,看到了花园。我说,咱再装个秋千吧,我小时候就喜欢亚光他们家院子里的秋千,我和飞飞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跑过去玩,亚楠总一副气鼓鼓的拿我们都没办法。那时候我就想,早晚有一天我家也会有秋千的,而且还一定要豪华型的。你说,好不好。他说,好。过了会,鸣远说,咱将来生两个孩子好不好。我总觉得一个孩子不热闹。

这是什么问题,刚开始谈恋爱就讨论孩子问题。不过好像是我挑起来的,我一直在讲“将来我们家”。我最近是不是太闲了,所以很居家。随便同居可不是闹着玩的,尽管只是同房不同床,可是老把自己当成人家的人。看到他看过来的渴望的目光,怪也怪不起来,好吧,我知道,尽管我和梓临是堂兄妹可是我们是在一起长大的,还有大院里的其它孩子一起。可是鸣远不是,他在搬过来之前都是自己一个人玩的。他是羡慕我们的吧。所以,我说,好。脸又烧了起来。这就是我们的恋爱啊,不断的许愿,承诺,不在乎将来兑现不兑现,只是执着于许愿,承诺。不管明天,只要你此刻说好,我便会微笑。鸣远突然侧过身很深情的看着我说,你再说一遍好不好。我小心翼翼的望着他说,好。沉默。他说,你要说生两个孩子,好。我点头说,好。他眸子里的深情消失,严肃的说,你故意气我是不是。我说,你没意思啊,你逗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啊。看他眼里还是冷冷的色调,我说,好吧好吧,我将来生两个孩子很好。话音未落,他的吻便满天的袭了过来。

趁年华(我的男人女人) 措手不及的生日(上)

再过一周就是我的生日,我生在腊月飘雪的日子里,而且听老娘讲还是个子夜十分。

她每次讲起这段来都是义愤填膺的,好像我有多么的不懂事,挑了一个很折腾人的时刻爬出来。听说,那时候姥爷心疼女儿,讲早些送到医院去比较稳妥,所以我妈妈带着七个多月半大不大的肚子就被安排进了产科,大概是我在里面感觉到了周围的流行趋势,所以,按耐不住好奇急着出来见世面。那天下了这个北方城市二十多年来最大的一场雪,积雪的厚度有不同的版本,姥姥说没了膝盖,爸爸说没了车轮,妈妈说没了爸爸,我比较不能相信的是妈妈的那个版本,不能说老爹带着一身的寒气冲进去看她就说明爸爸比较有诚意,我还浴血奋战了大半天才成功的溜出来看她呢,差点小命不报,可是她就偏偏恨我。我为什么需要早产呢,大概是想自己挑个星座,所以赶在射手座的最后一天跑出来。

飞飞说过,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是随性的主。也许大概吧。还清楚的记得二十二岁的生日,那时候已经放弃了留学的念头,并且和父母讲明白自己的想法,尽管他们是那般的生气,以为我不过是任性胡闹,可是还是精心给我安排了工作,不至于让他们太丢面子。我浑浑噩噩的在一个叫做某人事部的地方,受了照顾每日做着没什么需要做的事情,悠闲的在拥挤的二环线圈内看人群像蚂蚁一般,在别人的忙碌里轻松的打发我的时间和青春。因为是在北京所以是寄居在媛媛姐的家里,那时候她和薛国栋还没有结婚,我有一次回家时间不巧撞上了一场激情拥吻,便不敢再提早回家了。妈妈很早打了电话来祝生,说是不能陪我吃寿面,我说没关系。其实这些年她都没有陪过,我也不在乎这一顿。毕竟也是母难日,不值得一同庆祝的。收到了秦少迟寄来的礼物,我没有拆开,知道肯定是糖果,那时候他已经和若谨在一起,所以再甜的糖在我看来都是苦的。拆与不拆区别不大。梓临订了束蓝色妖姬送过来,因为不在同一座城市,所以连贺卡都是礼品公司代笔的。以前他都会费尽心机的挑选我的生日礼物,这样一转眼,他竟是也漫不经心了。亚光自从飞飞结婚后就去留洋,只打了个电话来唱生日歌。我说,亚光我想你。他说,我也想你。这样就结束了通话。还有一些亲近的人,因为前些年我都是在上海过的,所以他们想不起我的生日来也是正常的。我也没什么好责怪。只是鸣远,也许有某个美丽的妹妹陪在身边,所以连个“生日快乐”都没有送来,我有些失落,毕竟我们有口头协议做男女朋友的。下了班就漫无目的的独自闲逛。想要打电话给自己点首歌,手机居然很识实务的断了电,我好像被上帝屏蔽掉了一样,在一个应该许愿的日子里失去了许愿的动力。那一刻,我很憎恨自己生在了这样不恰巧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很冷,冷到我不敢轻易流泪,怕是这样一流便会在空中结冰。所以,我在橱窗外照到了自己似哭非哭的表情。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任性,不会面对这般的清冷的局面吧,或许会在国外的大学里组织朋友开一场热闹的生日party。难不成我是因为什么而后悔了?不是的,我从来不认识这两个字。打起精神,买了蛋糕,坐在游乐场外的茶餐厅自己给自己点蜡烛唱歌。看着闪闪的摩天轮,许了三个愿望。第一个愿望是明年的生日绝对不要一个人过。第二个愿望是以后再不能让自己如此凄惨。第三个愿望是要放在心里的,否则不会灵光,我本来就是上帝屏蔽掉的人,再破坏了规矩怕是更没了指望。所以,深深的深深的默念,埋在心间。然后一边告诉自己“笑”一边吃了蛋糕。逛到教堂后面听十二点的钟声。这一年的生日,美丽的双十一年华正经八百的在子夜十分敲响。

根据我对自己手机的了解,它一般在自动断电后的四五个小时可以开机再活个十来分钟。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想知道有没有人记得给我发条短信。就那么鬼使神差的接到了鸣远的电话,他少爷性子使然,劈头就是一顿骂。

我说,我手机随时断电,说重点。他问,你在哪。我说,在大教堂这里。我第一次注意到鸣远的车是黑色的,黑的有些耀眼的明亮。他下车把我抱住,我以为他要骂我,所以先嘻笑说,你来晚了,十二点的钟声敲过,我要变回灰姑娘了。他始终没有说话,紧紧的抱着我。那是我们第一次具有实际意义的拥抱,我没有理由拒绝,我清楚自己需要温暖,需要的程度到了不敢轻易撒手害怕稍纵即逝的地步。我想我以后的人生里应该不能再遇到那么无力的事情了,不然,我会寻找修罗刀毁掉整个冬季。第二天,就在鸣远的坚持下搬到了这里,就是我们现在的家。因为搬家惊动了多方神圣,我们一同接受了来自各界的大型教育,鸣远始终顶在前线。所幸吴阿姨比较开通,伴随着她的点头,所有的不看好都变成了十足看好。我爸妈后来也没说什么,我早就不是第一次给他们丢人了。

二十二岁,从开始就不断的生出故事。二十二岁,彻底放弃了年少的爱情,放弃了秦少迟,没有留下丁点的眷恋。

二十二岁,因为实在无法继续忍受在规矩的地方扮演规矩的角色,所以半途待业,又是一阵轩然大波。二十二岁,周围的人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事业有成的事业有成,有理想的人开始着手理想。二十二岁,爱上了每天同门进出的男人。二十二岁,美丽的双十一年华,与花期郑重的say了goodbye,告别了乖孩子的时代。

二十二岁,成为了真正的女人。可以安稳的在鸣远的怀抱里醒来,可以仔细端看他的睡容,可以趁着他睡觉作弄他而不再害怕他的起床气。二十二岁,我们约定了将来要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如此贪心该如何是好。可是,明知道是贪心却是很想拥有。只是不是现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认为有资格成为父母的某一天。

二十二岁,仍旧处在理想不甚明朗的年岁,可是,尽力的想要找到理想,想要做有意义的事情,想要做些体现人生价值的事情。二十二岁,我的二十二岁,在将来的回忆里面应该会很美好。二十三岁呢,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二十三岁,我的人生价值该如何体现,我要不断的去寻找。或许不断的尝试,便会知道。或许先去给曦姐姐帮忙。或许…闹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急忙按掉,准备再酝酿一会就起来给鸣远做早餐。

他翻身过来抱住我,暖暖的气息吹得我耳朵痒痒的。轻轻推开他,他又抱过来。

我说,鸣远,你乖啦,我去做早饭,你想吃什么。他嘴里哼哼着一动不动。这个时候的他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根本就是稚气未脱的大男孩。我冲着他耳朵说,好啦好啦,你一会也该起来啦。他不安份的手开始在我身上游走上下求索。说他什么好,明明还没有睡醒,眼睛都还没有睁开一下就开始了色狼本色。我按住他的手,把他推开。他就皱了眉头,胡乱的发出几个音调。

那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抓过他的脑袋,轻轻吻了额头,趁他魔掌还没有复苏前,赶忙跳下床。

用豆浆煮了粗粮粥又加了些麦片,煎了鸡蛋,烤了肉饼土司,巴不得他这一顿就能吃够一天需要的营养。因为他中午赶回来吃饭我实在是不忍心,又怕他在外面吃不好,其实他的嘴那么刁如何会吃不好呢,可是我就是担心。鸣远有一次笑说,你是想一顿早饭就把我喂成胖子么。我倒是愿意如此,可是壮年男子的身材总是会让女人感伤,他无论吃多少东西,含怎样多的热量、脂肪,就是丁点不见胖。纯粹是在浪费国家粮食。所以,我就总是愤愤的说,等你老了就会发福,挺着巨大的啤酒肚满世界的招摇。我每次这么说的时候,他都会哈哈大笑,一副气死你还事不关己的模样。

看他乖乖的坐在餐桌前啃着土司对我微笑,此刻的我有多幸福呢,幸福到哪怕是用全世界来跟我交换都不会愿意,这个时刻是温馨且永恒的。心爱的人在眼前认真的吃着你精心准备的早餐,没有语言,只有彼此微笑,眼波里的爱意流转,一天的开始就是这般隽永平和,一天的心情都会是晴空万里。还有能有什么别的要求呢。

这么美好的日子,多希望就这样一直继续下去。一直继续下去。

趁年华(我的男人女人) 措手不及的生日(中)

有人按通话铃,八成是鸣远回来拿东西。让我惊喜的是居然飞飞,她说带着她儿子巧克力来看看小姨。我兴奋的跑到电梯口等他们,小家伙一看见我就冲着我吐泡泡。飞飞说,他是要亲亲你。我就美滋滋的把他从小洋车里捞出来亲,小家伙满身都是奶味,香香软软的,像个洋娃娃一般,果然儿子是像母亲的成分多些,水汪汪的眼睛和自然卷曲的头发,我这样抱着他就实在不舍得再放手了。我开心的哄他说,巧克力,叫小姨。他在我怀里手舞足蹈着,乐呵呵的过来亲我。我擦擦他留在我脸上的口水对飞飞说,亲爱的,你家儿子长大了肯定是了不起的人物,你看那么小就知道对女性亲吻示好了。她说,我也发现了,他见到美女就开心,上次曦姐姐来看他,就非要让人家抱,不抱不行一放手就哭。子芜和浩民来的时候也是,就只让子芜抱他,根本不搭理浩民。我哈哈大笑说,你儿子真是太人精了。这么一副标准美男子的样子,将来肯定要惹女孩子伤心的。她也笑,说,你跟曦姐姐说的一样。我说,你看吧,英雄所见略同。她问,听说你在曦姐姐那里代课。我说,是啊,她把我当超人,数学、物理、化学、英语只要有缺就让我去代。

她笑着问我说,你不是学生物的么,怎么好像除了生物什么都教的样子。

我说,我实在是不能再看生物了,那是玩命啊。她搂着我笑,说,你啊你啊。我看也挺好的,省得你闷得慌。我说,是啊,现在的中学生鬼灵精着呢,光代课我都觉得挺有意思。她说,你就知道玩。你怎么还跟小孩似的呢。你不考虑考虑做些别的么,不努力争取一下我怕你到时候会后悔。我说,飞飞,更后悔的事情遇到前什么都不值得后悔。她说,你怎么知道哪件事情最应该去后悔啊。我说,所以啊,什么都不必去后悔。巧克力眼巴巴的望着他妈妈和小姨笑成一团,也咿咿呀呀的笑。小孩子真好玩。

鸣远回来的有些晚。一进门我就冲过去对他说,下午的时候飞飞带着巧克力来了。小孩子太好玩了,就这样伸着手,亲亲亲亲的。他笑着说,他亲你哪啦,我得亲回来。我帮他把外套挂起来,他在我身上嗅嗅,说,你也一身奶味。然后亲了下我的脸。我大笑起来说,巧克力流了我一脸的口水,我都还没有洗脸呢。

他伸手捏我,说,你就坏吧。我说,巧克力正在长牙,见到什么都用想嘴咬咬,你看我的胳膊,都是他用牙床磨出来的。太可爱了,实在是太可爱了。他说,你那么喜欢被咬啊,原来我怎么不知道呢。来,也让我咬一口。我赶忙往厨房里走,说,不行,你想咬就咬自己去。他跟过来说,凭什么他能咬我不能咬啊。我说,他是小孩。而且又长得那么好看,一双眼睛甭提有多精神啦。鸣远一副很受伤的表情望着我说,你老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我生气啦。我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巧克力是别的男人。他一边吃饭我还在一边兴奋的跟他讲小巧克力,我说,对了,我还拿手机拍了几段呢。

一段是飞飞说他会爬了,我们就把他放在地上,他像在游泳似的,扑腾胳膊腿,连翻个身都要咿咿呀呀好半天还是我帮他翻过来的,说是会爬了根本就是原地打转一寸都动不了。

鸣远看着哈哈大笑,我跟他隔着桌子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他笑着说,这是什么衣服啊。我说,特别可爱吧。奶牛套装啊,你看下一段就是我们把帽子也给他带上,你看像不像真的小牛,太乖了。他说,你们就这样玩孩子的啊。我说,你还甭说,比玩具好玩。那个晚上,鸣远的动作很温柔,我望着趴在我身上的他就想,将来我们的孩子也会那么漂亮乖巧吧。他很快就睡着了,大概是累了。他轻声的打着鼾,我们就这样呼吸着彼此的呼吸。我趴起来俯视他的面容,将来如果生女孩子的话也挺好,会像鸣远一样有那么漂亮的眼睛,直挺挺的鼻子。如果是男孩子就一定要遗传到鸣远的那两条英挺的剑眉,和他下巴的棱角。我想起飞飞临走时说的话。她到了门口迟疑了一下说,你知道秦少迟又回上海了么,好像和姜若谨吵架了。

我说,不知道,太久没有联系了。她说,你真是幸福,我要是像你一样没心没肺什么都能放下该多好。她放不下的是什么。我又哪里是真的放下了呢,不过是不去想而已,漫长的十年暗恋,怎么会是说不在乎就不在乎的。尽管我这般的爱着鸣远,在她提起少迟的时候心还是要紧张一下。明天一定要问问梓临,少迟不是小气的男人,没有因为简单的吵架就回上海的道理。难道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给梓临打了电话询问。他说,我也不知道,少迟回上海以后没有来公司,我们就只知道是过来了,可是谁都找不到他。

我说,他好像是和若谨姐姐吵架了。他说,你听谁说的。秦少迟那么冷静的人肯定不会因为吵个架就扔下老婆孩子离家出走的。

我说,我也觉得不会。可是放下电话还是不能放心,如何能放心。飞飞说是吵架了就肯定是吵架了,到底因为什么可以吵到这种地步呢。少迟是那种什么都可以包容的人啊,他受了什么打击么。我是随性的人,没错。实在是坐不住了,给鸣远打电话说我要去上海。他问有什么事么,一点计划都没有就急着过去。我说,我要去看梓临。他就吼我,跟他磨了半天嘴皮子,我说我天天在家待着闲得慌,想出去走走。

他犹豫了会,说,不能等到周末我陪你去么。我说,不用了,我就去一两天,看看梓临看看学校同学和老师就回来。他闷声说,那好,你去吧,记得多穿点衣服,上海没有暖气。我说,你土了吧,没有暖气还能没有空调么,你去的时候我让你冻着啦。

他说,我那是关心你,你怎么那么不耐烦呢。我说,我错了,你再多关心两句吧。又给妈妈和吴阿姨打了电话汇报去上海的事情,理由统统解释为是去看梓临。

幸好首都机场飞上海每天那么多班飞机,傍晚的时候赶到机场现买票。坐在飞机上突然觉得,我这样是不是太冲动了,人家小两口的事情我跟着掺和什么啊。可是一想到,这不是一般的吵架,梓临又说谁都找不到他,那么他肯定是觉得遇到很难过的事情了,不然像他那种天塌了都仍旧微笑的人不会做出那么孩子气的事情出来。可是,关键是我能找得到他么。

下了飞机,正犹豫是要坐机场几号线来着,要不去坐磁悬浮吧,就看到梓临玉树临风的站在一群接机人里面。果然吧,这男人啊,三十一枝花一点都不假,我哥哥值钱着呢。

我说,苏先生您在这摆什么pose啊,摄像机呢,导演呢,女主角呢。他接过我的包说,别找了你就是女主角。我说,我有那么荣幸么,没记错的话您可是有两个月都没有主动给我电话了,我担心你满脑子情人爱人的独独把我这个妹妹给忘了。他捏我脸说,你哥哥我在你眼里就这印象啊。我摇头说,不是不是,你在我眼里就是标准的高大威猛的男人形象。他笑。我抱住他说,哥,我想你,特别特别想你,我还没跟你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呢。

他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梓临又换车了,保时捷的911Turbo,前两天才陪鸣远去看过。他跟鸣远一个德行,喜欢什么不好喜欢那么贵的东西,爷爷小时候教我们的勤俭节约都让他给当饭吃了。我踢踢他的车门说,这车挺拉风啊。他笑。我说,你还笑,你就败家吧,开这个能在街上混啊。他说,不是正好来机场这边才开这辆车的,这边路好。我看他码表都过了两百了,我说,你慢点,慢点行么。他说,鸣远应该比我开的潇洒多了,你怎么没被训练出来呢。我说,是,他奔放着呢,赶着投胎。他又笑,眼看着过了两百还在加速。我说,别再快了,你都快二百五了。他伸手过来敲我头,我尖叫,哥!你快扶方向盘!我说,你行行好吧,别单手耍帅啦。一个陆鸣远就够我短命的了。他说,你快长大吧,还是不懂事。鸣远专门打电话来嘱咐我接你。你就这么跑来了,大家还都知道你是来看我的,可是你怎么不通知我呢。还说鸣远让你短命,你让我们大家都不能长命。

我说,纯属意外,我以为我妈会告诉你的。他说,你的意外总是很意外。我说,哥,你现在的女朋友是搞哲学的吧,连那么拗口的东西你都能说出来。

他大笑说,还真是。我心想,真是什么呀,你又花花公子造型面世了吧,我很担心爷爷抱孙子的愿望几时能够得到实现。我要是提爷爷他肯定又头疼,所以硬是憋着没敢说出来。吃饭的时候,他说,少迟打过电话来了。我放下筷子,看着他说,你问他怎么了么。梓临说,等他想通了他会说的,他要是没想通肯定不想说问也没有用。我说,哥,你那个搞哲学的女朋友能让我见见么。他说,先让我想想名字啊。这就是我堂兄,苏梓临,大伯父因为和爷爷闹别扭自行发配边疆了,梓临一直在我家寄养,他跟我爸的关系比我跟我爸还亲,可是跟爷爷的关系就不如我了,他们只要是见到面爷爷都会关起门来教训他,其实还是爱之深责之切。他就为了躲爷爷跑到上海来好长时间不回家,不过也算是事业有成吧。三十岁的人跟我在一起就会很不着调。我怀疑是不是我个人有问题,怎么大家在我面前都那么容易现原型呢。梓临是的,鸣远是的,宋曦是的,子芜是的,连飞飞那个当娘的到了我面前都不能母性了,我的人体磁场大概有问题。独独少迟不是,他永远是谦逊的君子样。他在谁面前才会放松呢,他终于累了么。

趁年华(我的男人女人) 措手不及的生日(下)

公寓那么久没住人,就算是梓临请阿姨经常来打扫也只能是干净而已,一推门就一股子冷气扑面。把窗户打开通风通气,一阵阵的冷风冻得我不知如何是好。鸣远的电话打来,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苏梓临的车加速很快吧。我说,陆鸣远你甭想,梓临好歹是有公司且能说一不二的人,他有那个经济实力养的起那么多的车。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你能不能关心关心我。我说,我就是太关心你了。你关心我了么,劈头就是先问车!他说,你火气怎么那么大!我软了声音说,我们都隔了几千里地了,不吵架行么?他高兴的说,行!我说,一句行就完啦。他说,那要说什么啊。我说,要说你想我了啊。他呵呵的乐起来。我说,陆鸣远,你笑什么啊,不想就算了,什么态度。他说,想。很想。特别想。咱家茶叶放哪啦?第二天起来是个阴天,我一直都不能喜欢上海这种冬雨的天气,闷得胸口不舒服。

给梓临打电话叫他不要过来了,我随便在便利店买点东西就行。不去他那里住就是为了行动自由一点,他再一天到晚的过来照顾我,还不如住过去呢。仔细想了想少迟能去的地方,如果他在外面就应该会住宾馆吧,可是托人查了半天也查不到。梓临说他没回公司,我去他公寓敲门也不见人。那么,我好像能够知道了。他果然在。那么冷的天,他还摆了鱼竿静静的坐着。我走过去站在他旁边,也许是太专注了,他过了好久才察觉,微微抬起头看我。

我对他笑笑。他也笑,还是那么柔和的微笑,好像在他眼里什么事情都是风平浪静的模样。

他说,暖暖,冷么。我说,我饿了。他笑,拎着桶说,回家吧,去吃正宗的西湖醋鱼。少迟的厨艺不是吹,那根本不是做给人吃的纯粹是给神仙消遣的,所以我很自觉的替他掌了勺。

他问,你怎么来的。我说,甭提了,我的驾照算是混来当样子的,每次需要的时候都忘记带,早晚当废纸烧了它。我是坐动车组一路动过来的,挺快的呢。他说,我是问怎么从北京跑过来了。我说,当然飞过来的啊。他不说话。我说,我是担心你才来的。他说,跟鸣远说了么。我说,我告诉他我来看梓临的。他说,打电话去跟鸣远说清楚。我说,吃完饭行么。他没怎么变样子,是啊,难不成我还希望他憔悴不堪么。他说,暖暖你这次是不是又任性了。我说,少迟哥哥,你还不了解我么。他说,走,接着钓鱼去。我拖住他,说,我冷,在家待着吧,回去好歹能跟人家说我是在西湖别墅住过的啊。

他笑说,你以前没住过啊。我说,我以前没好好住过,今天一定要住够本,也不枉我几千公里的奔过来。

我们就窝在家里看了一下午的电影,之间的对话除了玩笑话还是玩笑话,我不敢问他。

晚饭仍是我做的,他吃的很认真,直夸我手艺越来越好了。每天都给陆鸣远那个毒舌男做饭,能不长进么,他口味那么刁钻,我养他容易么我。

最终还是忍不住了,我问,少迟哥哥,你为什么啊。他笑着说,你终于问啦,我还以为你能一直憋着呢。我说,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已经憋到内力受损了。他慢慢的说,暖暖,我有点累。我说,少迟哥哥,我知道你为了若谨姐姐放开上海这边的事业跟她回到北京再重新开始,你都为她放弃那么多了,就不要再计较别的了,你看,你们都说我不懂事,连我都看出来你有多在乎她,她肯定也是知道的。他淡淡的说,她就是知道我在乎她。我说,其实,我早就知道若谨姐姐以前是宋扬哥哥的女朋友。她和飞飞是一个舞蹈团的,我很早就见过她了,她那时候是女一号,飞飞总跟我说,姜若谨是个多么美丽多么温柔的女人,是个走到哪里都会发出光芒的女人。那时候我们还小,见到那样的人是会放在心里崇拜的,希望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那般耀眼出色的女人。那时候飞飞放弃继续读书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时候只有她是表示理解的,就是因为她的理解飞飞才会那样的义无反顾。尽管我不了解姜若谨,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她,但是从飞飞的描述里我知道她绝对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相反她一定是凡事拿捏合宜的人。

他望着我,眼里有疑惑。我说,你一定想问,我怎么知道是因为宋扬哥哥的关系吧。秦少迟,你们都说我没长大,可是我也是女人啊,我也有敏锐的直觉啊。他微微的笑着,看得我一阵心疼,他落寞的微笑在我的心里是伤疤。我低下头接着说,我还知道她是因为宋扬哥哥的关系才离开舞蹈团的,一个拿舞蹈当生命的人,甘心离开舞蹈,是因为她当年也爱的很深吧。宋扬哥哥我不是太了解,但是我妈妈总说宋曦的性子其实跟他差不了多少,也就是说他也是个无情的人,不,不是无情,就是不能专情。所以,若谨姐姐再美丽再出挑也只能是过客。你知道么,女人啊,不管有多么的爱身边的人,多么的重视身边的人,可是一旦曾经深爱过的人有了困难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帮助他,无论是否曾经被他伤害的很深,做不成爱人也是亲人啊,亲人有了困难怎么可以坐视不理。我说的很慢很慢,抬起头来看他,咧开嘴笑笑说,你看我不也是么。他轻轻抚摸我的头,笑,淡淡的笑,说,暖暖,你成熟了。我笑说,是吧,你现在终于看到啦,急转个弯吧,我就在这呢。他还是温和的笑温和的语气,无奈的说,你啊,还是长不大。我说,少迟哥哥,我长没长大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若谨姐姐是长大了的,是不会轻易冲动的人,她肯为你收起美丽的翅膀,安心待在你身旁,为你做饭生孩子,就是因为她爱你,她很爱很爱你才会为了你十月怀胎生你的孩子和你的血液交融。他说,我是担心她后悔了。我说,你去问她啊,把话说清楚。你跟她吵架啊,你去规规矩矩的跟她吵架啊,把心里的委屈担心都说出来,统统说出来让她知道你也是有脾气有占有欲的人,你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你爱她,你去问她为什么这样做。我相信若谨姐姐肯定会给你个合理的理由的。他说,我就是怕她的理由会太合理了。我说,你就是胆小鬼。为了这个你就撇下一句话就跑啦,大家都以为你们吵架了呢。

少迟哥哥,我爸爸早就说过你是将才,是肚里能撑船的人,这样的人很伟大,也很累吧。你要是累了完全不必去坚强不必去谦逊不必随时随地让自己保持温文尔雅,累了就是累了,谁惹你了你就去跟谁发脾气,宣泄一下,你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一个人琢磨,怎么行,你会把自己累夸的。你这样说好听了是君子谦卑,说不好听了就是闷搔。他笑,出声的笑。我说,你总算是能够正常点的笑了。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撇下一句话就跑来了。我说,实话告诉你吧,我跑去质问过姜若谨了,我问她,她究竟做了什么能够把一个四平八稳的人气到离家出走的地步,她太了不起啦,我崇拜她,我得跟她好好学学。少迟捏捏我的鼻子,说,你啊,一惊一乍的毛病总也改不了。我说,改不了就不改了,反正你们也不跟我计较。他沉声说,若谨,她说什么了。我乐了,说,想拿我传话,没门。想知道么,自己问去啊。然后拍拍屁股回房间了。趴在床上给鸣远打了电话,把来龙去脉给他一一的讲清楚,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也有误会,我们俩都是藏不住事的人,到时候真出点什么事,肯定等不到援兵和解早一拍两散了,上次就差点,吃一堑长一智是这么说的。出我意料的是,他说,其实我知道,你决定去上海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我一直等你跟我说呢。

我说,陆鸣远,你行啊,挺能沉的住气的啊。他还得意的说,你才发现啊。我说,我现在发现,不晚吧。我觉得跟你这种人在一块生活太危险了,我决定变节,反正隔壁有个现成的。他吼,你敢!我不慌不忙的说,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天竟然晴了,我坐在少迟的大奔上很感慨,上一次坐这车是听他说“你把我忘了吧”,当时肝肠寸断。现在故车重游却是苦口婆心说动他把他带回上海交给他老婆的。人生啊,真是滚滚向前,一旦落伍就会被无情的压过,所以我要努力保持跑在最前端。一觉醒来已经在高架上了,我说,你先把我送到学校吧,我想回去看看。

等到了学校,看他柔和的表情里还是有些犹豫的,他啊,表情掩藏的再好,极累的情况下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说,要不你下来陪我走走吧,好久没一起走走了。我知道他那么好脾气的人是绝对不会拒绝的。天气晴朗得让人连心情都松软起来,我们并肩走着,我说,少迟哥哥,以前我央着你陪我走走,都是带你兜大圈的,就为了可以多跟你待一会。你看现在,我都带着你穿越草坪了。其实绕路也是表达爱情的方式,现在不绕路了,就什么都放下了。谁都可以把过去的东西放下,你要勇敢。

他笑,说,暖暖你真是长大了。告别了秦少迟,一个人慢慢的走,熟悉的校园,我曾经奔跑在其间,十八岁的昂扬和二十二的迷茫,四年的青春时光。正在无限怀旧的抒发小感叹,手机就不懂事的响了起来。是鸣远。他说,你是不是想我了啊。我说,你少臭美了。他说,你不是想我了怎么会那么开心啊。我说,谁说我开心了。他说,把草地都踩了个遍还不开心啊。他怎么知道我把草地踩了个遍?!他来了,他来了!我回过头就看到他冲着我笑。张着双臂,在温暖的阳光下好像蒙上了一层金色,闪闪发光。

我扑过去,抱住他说,你怎么来啦。他说,变节的人不欢迎我么。不欢迎就算了,反正我是来看我哥的车的。

我说,欢迎欢迎。梓临什么时候成你哥了,明明是我哥。他说,啧,你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得还计较这么多。我的生日?啊,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笑,心细如丝的秦少迟居然把我的生日都忘了,他该有多慌张啊。所以,姜若谨说,她爱秦少迟,爱到不能再爱,不是骗我的,将心比心的事情,少迟那样对她,她怎会不爱他呢。鸣远问,傻笑什么呢。我说,咱把梓临的车开走吧,反正他车多。于是,我们俩个人跟小孩似的坐在草地上开始密谋光天化日下的偷车计划。

二十三岁的生日,来着这样措手不及。这样温馨。

趁年华(我的男人女人) 此爱不关风与月(上)

我现在差不多每天傍晚都要去曦姐姐那里教课,定下来是教课不是代课了以后我就主要教数学了,带着眼镜把高中的那些书本习题一遍一遍的看,密密麻麻的做笔记,比自己高考那会还要认真个几倍。鸣远敲着我脑袋嘲笑说,你这是要返老还童么。我撸起袖子说,想打架么!我每天都接触到少年人,精气旺盛着呢。他拎起抱枕冲着我笑。我就很爽快的提着武器扑了上去。我最最喜欢和他拿着抱枕满屋子的对打,打完以后两个人再搂搂抱抱特别舒坦。比打一场球还要畅快许多。子芜说,你有毛病吧。能有什么毛病呢,有人喜欢如胶似漆,有人喜欢甜言蜜语,有人就喜欢大打出手,况且我知道每次鸣远都让着我,他不舍得使劲,我就更加打的肆无忌惮。鸣远把书房让了一半出来给我做功课,我们这样背对背的做事情,偶尔回头看他,刚巧碰上他也在回头看我,那感觉甜蜜极了。有时候冲杯茶水递给他,指尖会不经意的相触,电光火石间心脏会漏跳那么一拍。子芜说,你们同居都一年多了,还搞那么纯情,有意思么。我说,你不知道吧,嘿嘿,有意思着呢。麦兜同学说烤鸡在将入口未入口的时候美味达到极致,我们这样隔了一只手臂的距离却要用遥望的姿态,多可爱的恋爱啊。子芜推了我一把说,你就肉麻吧,恋爱中的女人。刚出医院大门,就看见浩民的车开了进来,他那辆车啊也是扎眼的货色。正要上去打个招呼,突然想到难不成他也是来找子芜的?看他不缺胳膊也没断腿,来医院能做什么。好奇心起,跟着他又走了进去。不过这个方向是住院部,看来他是来探病的。正耻笑自己什么时候那么八婆了,就眼见子芜同学一路摇曳的晃了过来,赶快躲起来决心八婆到底。仔细记下了电梯停过的楼层,再一层一层的去找,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闲着没事做了,摇摇头转身要走,却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不是浩民,不是子芜,是亚光。认识了二十几年,他呵口气我都能知道是他。此刻,那个轻吐“没事”人必是他无疑。这个坏人每次回来都不通知我。

顺着声音走过去,听到子芜说,最近有感觉头晕心悸么。亚光说,没有,什么症状都没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刚才还在想他们都来探病的病人不知道是谁,此刻就知道了病的不是别人,是亚光,范亚光。病房的门是开着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进去。跑到转角处问值班护士,812的病人究竟得了什么病。她看着我还没说话。就听到浩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小七?你怎么来了。白血病。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子芜的声音是陌生的,在大段的沉默之后陌生得那样残忍。

我抬头看着亚光,在向他求助,希望他可以告诉我,这是玩笑一场。他冲我笑,很柔和,却晃了我的眼。他说,是慢性的,慢性骨髓细胞白血病,吃药就可以控制了,亚楠非要小题大做折腾的爷爷都知道了这才来住两天院的,一点也不严重,你不用担心。

我能感觉到指甲嵌入手掌的疼痛,望着他说,让我不用担心,范亚光,我在你心里算是什么,你得了那么严重的病都不打算告诉我么。现在我知道了,你却让我不用担心,我在你眼里是可有可无的没有感情的人么。你得了病我怎么可能不担心,范亚光,你说说我怎么才能不担心!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出来,也许是白血病这三个字来的太震撼了,就算不是学医的我也清楚的知道白血病叫血癌,是癌啊。这个字在他的微笑里是多么突兀。他慌忙从沙发里站起来抚我,我打开他的手。子芜过来揽着我说,七,你哭什么啊。我说,我就是想哭。浩民拍拍我说,不一般啊,上次看见我不是挺轻松的就问,你断的胳膊接上了么,我胳膊都断了也没见你难过。咱都一块长大的你不能这么偏心吧。我胡乱擦了把眼泪,抬起头看了看亚光,他还没有坐回去,像是有些紧张的站在我面前,脸色还很好,看不出什么异样。我多希望到目前为之都是一场闹剧,被当作戏耍的小丑,我也甘愿。他看到我打量的目光,笑说,你看我都胖了能有什么事啊。我说,亚光你不要吓唬我,我受不了的,你千万不能有事。他仍是笑。淡淡的说,不会。一路心神不宁,上课的时候出了好几次神,简单的排列组合问题突然理不出思路来。回到家做饭又切到手指,我就是不能接受亚光得病的事实。等在餐桌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鸣远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劈头就是一句,你为什么那么晚回来!然后跑到我的屋里重重的摔门,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有躺这张床了,觉得怎么待着都不舒服,床铺硌的我骨头痛。过了好久,他推门进来,带着客厅里的灯光,我觉得自己这样对鸣远发脾气实在是不讲理,他那么认真的工作全是为了我,我怎么能这样无理取闹呢,可是我心慌。他慢慢过来抱着我低声说,让你等久了,起来吃饭吧。我趴在他肩头落泪。他慌忙抬起我的脸。我哭着说,鸣远,亚光得病了,白血病。他帮我擦泪的手没有了动作,泪眼模糊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把我收在怀里,柔声说,现在医学发达肯定能治好的,上次你爷爷心脏搭桥你也哭了半天,现在不是挺健康的么。

我说,那不一样。他说,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是病就能治。鸣远的话让我镇定了许多,我依在他的怀里,听他的心跳,我说,鸣远,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不能生病,发烧感冒也不行,你也不能受伤,大伤小伤都不行。他说,好。还有别的要求么。我说,有,想听你唱卖报歌。第二天很早就去找了子芜。她说,亚光的病是体检的时候被检查出来的。我说,为什么你们都知道,都不告诉我。他现在严重么?她说,你不要误会亚光,他是怕你担心所以不让我们告诉你的,其实只有我亚楠还有郑浩民知道。你也知道亚光的脾气,不喜欢张扬。他现在在等合适的骨髓做移植手术。我说,他回来就是为了做移植的么。她说,还在等。我问,他会死么。我听到自己的颤音,这四个字使我筋疲力尽,不敢听到答案又想知道答案,脑子里反复都是不会不会,子芜我求求你告诉我不会。她握住我的手,轻声说,七,说实话,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觉得应该不会,亚光的病没有发作过,所以我觉得是乐观的。我们握着的手不知道是谁手心的汗,温温的粘粘的,始终不能撒开。我每天都会来看亚光,他也就是住在医院而已,每天受点询问,在护士监督下吃点药,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化疗都不需要。我给他熬了鱼汤带过来,他喜欢喝,每次都很开心。我说,亚光,听说你这病是老年人才得的呢,你啊,慢性子的人得了慢性子的病。

他笑,说,是挺幸运的,幸好是慢性的。他在我眼前笑得和煦而动人。可是亚光啊,幸运的话就不会得病了吧。你为什么总是能够大而化之呢。还记得当年亚光妈妈得的是骨癌,那是很一种很疼的病,所有去探病的人回来都会哭得稀里哗啦,只有亚光,总是笑着,笑着陪着他妈妈直到最后。遗体告别的那天,能看到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亚光脱了外套,白色的衬衫看起来那么明亮,那么孤独那么倔强。我妈妈不让我进去,我就一直待在门口,第一个出来的人竟是亚光。

我小心的问他,结束了么?他不说话拉着我的手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没有回头没有讲话。我一路被他拖着,不敢出声。他拼命的走,可是我知道他在流泪。那天穿的是黑裙子系带的黑皮鞋,不知道走了有多远,他突然回过身蹲下去给我系鞋带。他问我,暖暖,走累了么。我不知道他如何能够那么平静,我也蹲下来对他说,亚光,你要是难过你就大声哭出来吧。

他抱住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大声哭,我在他的怀里不敢动,他身上冷冷的,我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希望可以温暖他。后来我们又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西落,不知道我们走到了哪里,四周都是很高的芦苇,在晚风里显得荒凉。他把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我说我不冷,明明他比我要冷,他不说话,用衣服把我裹起来。他问,暖暖,害怕么。他的脸在金色夕阳下那么苍白,凸显出下唇被咬出的血痕。那天所有人都出来找我们了,我们是坐着警车回去的。他一路握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温度。

亚光一直都那么疼我,宠我,可是我从来不能帮他分担任何痛哭。他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总是要遇到一个一个磨难呢。亚光啊,看着你我的心就会很疼很疼。在你说没事的时候,在你轻易对我微笑的时候,在你不顾自己先关心我的时候。我转身,不想让他见到我的泪,逐字说,是呢,慢性病慢慢治,咱不着急。

趁年华(我的男人女人) 此爱不关风与月(中)

亚楠进来的时候,我正专注于亚光手里的水果刀和半裸的苹果。世上还能有哪双灵巧的手可以如亚光的一般削出那么好看的苹果来,细细而绵长的苹果皮,在他的手上缓缓流淌。

我曾经想过,如果是这双手塞一把刀进我的胸腔,我大概不会闪躲,并且会死而无憾吧。

有那么多的日子,沉迷于这双手,或是抚摸我的头,或是在我罗列的一堆问号里执笔圈点,或是教我如何弯弓射箭,如何掌控马缰,或是在我兴致高昂的时候帮我的航模善后,或是在我和亚楠吵架时把我拉到身后,都是这双手。手心满是老茧,手背却如月光。三岁时牵我回家的也是这双手。是吧。六岁时喂我吃药的也是这双手。是吧。八岁时给我梳辫子的也是这双手。是吧。都不记得了,全是听妈妈说的。亚光把苹果递给我,然后转头对亚楠说,来了。我才发现站在门口的她。她显然对我的攻击意愿比对亚光的关心还要强烈些,大声嚷嚷着说,你还是人么,居然心安理得的吃病人削的苹果!我懒得理她,咬了口苹果,翘起二郎腿说,笑话,跟鬼混的人没有资格说我。

我来了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碰到她,她就是一名研一的学生能有多忙?亚光拉着她过来坐,说,你们俩怎么总也长不大。我们相互瞥了一眼。亚光叹息。她随便交代了点,询问了点,又仇恨了点。这算什么,爱憎分明么。民族大义么。她看我的目光那么明显的不屑,我嫌她嫩她还不承认。她跑到里间去上厕所,出来的时候一脸愤怒,手里拎着几根长发,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她是在捉丈夫出轨的把柄。她气势汹汹的走到我面前,这丫头鬼脾气不随亚光,好死不死的跟鸣远那么像,可是鸣远比她可爱多了。她瞪着我说,床上发现的,你的?我点头说,我的。她吼我,你脸皮厚不厚!亚光拉住她,好脾气的说,你这是干什么啊。昨晚看借来的医学书籍看了个通宵,跑去早市买新鲜的鱼给亚光熬汤,然后直接来了医院,自然是带着严重的黑眼圈。亚光让我在床上躺一会,谁知道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外卖已经摆了满桌。都是我喜欢的菜。亚光说,不知道你想吃什么随便叫了两样好像叫多了。我说,你问我不就得了。他递筷子给我,说,下次。快吃吧,要凉了。我实在懒得跟亚楠解释,拉过亚光就冲她说,我下次会注意清理现场的。

她说,你还真是脸皮厚,你折磨我哥还不够么!我挽住亚光的胳膊,故意气她说,我从来不折磨亚光,我只折磨你。她气得要跳脚,转头开门就走。我还得意的说,明天记得来数头发啊——就听见亚楠在门外大叫,鸣远!你什么时候来的。鸣远和亚光在里屋聊着天,我坐在沙发里面无心的换着频道。我都让他听到看到了些什么啊,他黑着脸进来的时候我的手还攀在亚光的胳膊上。

过了好一会,他们走出来,鸣远说,还是哪天去骑马吧。亚光说,没问题,这次让你先挑。我赶忙说,不行,亚光现在不能剧烈运动。鸣远不看我。对亚光说,说定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等他走彻底了。我回头看看亚光,他冲我笑。我说,不能去,鸣远骑起马来不要命的。他垂眸轻笑说,放心吧。我说,你累了么。累了就去躺会吧。他说,不累。暖暖,你最近总是来陪我会不会太浪费你的时间了。我知道他其实是在说怕鸣远吃醋。我说,你说什么呢,不欢迎么。他说,欢迎是欢迎的,可是你没有想做的么。我说,我就喜欢跟你一起看书聊天,还有看你削苹果。啊,你看刚才的苹果都生锈了,你再削一个给我吧。他灿烂的微笑,坐下来挑苹果。削好了后递给我,说,鸣远应该在楼下等你,赶快去吧。

我把医院都看遍了也没看见他,真讽刺,他怎么会有等人的耐心呢,我竟然会不顾一切的跑下来。我踢着大理石柱子,自言自语说,陆鸣远,大骗子。他说,我骗你什么了。我抬头瞪他,这样就不会表现出惊喜,我总不能实话实说,以为是范亚光骗了我。

他说,天已经热到需要把外套拿在手上的程度了么。我继续愤恨的瞪着他,是谁害我那么匆忙的。我说,是啊,热着呢。他拿过外套像打架一样给我穿上。然后说,那么大人了,还等我给你系扣子么。

说完转头就走,我只好一路扣一路小跑。车上,他说,晚上吃鱼汤。我说,你不是不吃鱼的么。他说,我是不吃河鱼,我吃海鱼。我说,海鱼熬汤不好喝。他吼,说,河鱼就河鱼,我就喝汤还不行么。我说,行啊,你去买鱼吧,我下了课回来给你熬。他又吼,你下课回来都七点了,怎么还能熬汤。今天不许去。最后当然是来上课了,再任性再是补习班,身为师长的觉悟还是有的,老师都敢翘课,难不成还反了我了。下了课走出教学点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他的车,昏暗之色中他的车仍旧招摇万分。停在这里,万一被学生撞见了怎么办呐。急忙钻进去做贼一样,大叫,快开车!他说,有狼追你么。我说,有冤家。他问,哪?我说,照镜子。一起去超市买了鱼,他问,怎么不买菜。我说,贵,早市便宜,早晨买过了。他不可思议的望着我说,你还知道什么是贵?我说,陆鸣远,我不是你,我一直都知道,小时候我爷爷告诉我勤、学苦练,勤、俭节约,勤、劳致富。他说,你爷爷教的真好,苏梓临怎么那么大手大脚呢。我说,他是苏家败类。鸣远真的是个孩子,我怎会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才闹着要喝鱼汤的呢,最近是有些忽略他了。将鱼一样样的放佐料煎了又仔细的移到罐里熬。饭做好的时候,他拿着文件在沙发里面睡着了。疲倦的神色却稚气着,长长的睫毛这样看来像是假物。不忍心叫醒他,拿了毯子给他盖上。他伸手来捉我,掌心灼热,我才惊觉,他似是发烧了。

伸手试了试他脑门,很烫。我说,鸣远,很难受么,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他不答腔,捏着我的手。我说,鸣远,不要闹脾气了好不好,起来好吗。

他还是不睁眼也不说话。我拿他没办法,找出温度计甩了水银,他乖乖的让我把温度计放到腋下。

三十八度,我说,鸣远,烧得难受么,喉咙痛么。他说,就是困。我说,起来吃饭好不好,吃了饭好吃药。我下了两碗面,又把菜端到茶几上,才扶他起来。他说,鱼汤呢。我说,你现在生病,不适合吃高蛋白的东西。他闹,为什么范亚光生病了就能喝,偏我不能喝!我说,不要闹了,你先把面吃了,我一会去给你盛汤。他挥手说,不行,我要先喝汤。这么一挥手,把茶几边上的汤面打翻,全数倒到我的腿上,他总算是老实了。我生气说,我去换裤子,你把我这碗面吃了。从房间出来就看见他在那里埋头乖乖的吃饭,我走到玄关处换鞋。他放下碗就追过来,说,我生病了,你要去哪。我说,你还闹不闹了。他说,你怎么那么狠心。我说,你到底还闹不闹了。他说,范亚光生病你就天天去陪他,我生病了你居然撇下我就走。他拉着我的手始终没放开。所以,我接着问,说,你还闹不闹了。他支吾了半天。我说,我数一二三沉默就表示不闹了,有意见就接着大声嚷嚷。

一。二。三。我说,很好,不闹了是吧。然后继续向外走。他说,我都不闹了,你还要怎样。我说,我去给你买药。在家好好吃饭啊。他抱我,说,你喂我。给他喂了饭,哄他上床,才出去买了药。吃药的时候他嫌是白水,我说茶水不能送药。他皱眉头。又跑去给他冲了大罐蜂蜜水。

用大棉被给他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又嫌一个人睡不着。真是拿他没办法,我也钻了进去,他就心满意足的过来抱我。特别幸福的说,你身上凉飕飕的真舒服。我说,你舒服了,我难受着呢。他很小声的说,今天亚楠说的那个。我说,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他说,没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呢,憋到现在恐怕是极点了吧。我就把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解释了一遍。他捏我说,所以说,谁让你熬夜的。我说,我想多了解了解亚光的病,想知道应该注意什么,什么样的食物适合,一旦病发要做些什么,表观病症是什么。他说,要是我生病了你也会这么用心么。我说,你还好意思说,是谁答应了不会生病的,发烧感冒都不会的。他紧紧搂着我,说,我不生病你怎么会关心我呢。

趁年华(我的男人女人) 此爱不关风与月(下)

幸好是周六,不然我如何也不能放他去上班,直到后半夜才退了烧不知道中午时会不会反复。

想着去看一眼亚光就回来,把药和蜂蜜水都放在了床头柜上。到医院跟亚光聊着天,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就忘了时间。我小时候身体很不好,是著名的易感小孩,小朋友里面有一个生病的就一定会迅速传染上我,然后就是打针输液住院。也许刚出院,又会赶上个流行性的感冒,于是接着回医院。

五岁半的时候有一次很严重,因为死活不去看病不幸转成了肺炎,持续高烧。奶奶急得抱着我哭,骂爸爸妈妈没人性,孩子病的那么严重还整日里在外面忙。怕梓临被传染,把他送到姑姑那里去。我每天躺在家里输液,也不见好转,拼命的咳嗽拼命的高烧。那年亚光子芜和飞飞都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我每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下午趴在窗户上,看亚光背了书包回来,冲他招手,他仰头对我微笑。那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在成堆的药和针管里能够感觉到生命的时刻。我说,你还记得吗,我突然就拒绝吃药了。他说,当然记得,你奶奶急的没办法,到我家里来找我妈。我记得亚光的妈妈是护士,很高级的那种护士。我说,你不知道吧,就是因为那天你没有跟我打招呼。我生气。后来亚光妈妈来了,亚光也来了,他带了大大的口罩,样子好笑极了。亚光大笑说,我喂你吃药的时候你还咬了我的手。我说,那么好看的手我都舍得咬啊,我太不好了。他笑。我不记得这段了,我就记得病好了以后奶奶让我和亚光一起去上学,还专门被安排在一个班里。

我说,你当时跟我奶奶说了什么她就同意了啊。手机响起来。子芜说,小七,你家鸣远怎么大早晨的跑到医院楼下来蹲点啊。

我说,你看错了吧,他发烧在家休息呢。她说,他那辆车谁能看错啊。赶忙跟亚光告了别,跑到楼下。果然是他,坐在车上闭着眼睛。我用力踢车门,他睁开眼似乎是愤怒的看着我,他就知道心疼车,多气人。

我把他从车里拉出来,他闹,你要干吗。我说,你不是来看病的么,走,去打针。他嚷嚷,我不是来看病的。我回头看他说,那你来干吗。他低吼,来找你的。吃了中饭,逼他吃了药,又哄着他睡觉。他一直看着我不肯闭上眼睛。我好笑的问他,鱼汤好喝么。他皱眉头。喝汤都能够卡到鱼刺,他到底是着的什么急。鸣远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是很用力,可是我却挣脱不开。我说,鸣远,我给你讲几个故事吧。我三岁的时候,因为被亚楠从秋千上面推下来摔了胳膊,一生气就一边哭一边往家走。亚光家的阿姨洗了菜回到院子就发现我不见了,满大院的找也找不到,又没有回家,给两家的大人急坏了。等再回去的时候发现亚光也不见了,于是整个大院的人都在找我们。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亚光领着脏兮兮的我回来,我受伤的胳膊上缠着亚光的手绢。大人们看到我俩又是高兴又是气,亚光把我拉到身后,什么也没说。这事是后来听我妈妈说的,那时候亚光才四岁半。我五岁多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大人们如何哄我都不肯吃下半粒药。是亚光,他对我说,病好了就可以跟他一起去上学。我才不再任性,乖乖的打针吃药,不哭不闹。七岁的时候学校组织春游,奶奶怕我晕车不让我去,我趴在床上哭肿了眼睛。

那天早晨亚光背了一书包的零食跑到我家,陪我看电视下跳棋,又领着我出去钓鱼。虽然我没去春游,可是却不再觉得难过委屈,知道我总是不会孤单的,因为有亚光。八岁的时候,全班的女孩子都系着很好看的蝴蝶结来上学,我虽然是看起来什么都有,可是就那一两件没有的东西在别人眼里虽平凡却是我永远也得不到的。我家阿姨不知道我描述的是什么样子的发型,梳了好几次我都不满意,我们俩都很着急,亚光来我家叫我一起去上学,看到我满脸泪水,就放下书包,给我梳辫子。鸣远,你知道吗,那个头发梳的真的很好看,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我还挺漂亮的。

刚上学的时候,因为是班里最小的,所以总会有同学来欺负我。别看亚光那么好的脾气,可是他为我打过架的,而且还赢了。对了,你们俩就是因为打架才好上的。反正那次以后就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了,加上上层的关系,老师对我一直都很照顾,成绩又很好,我在学校里一直很受宠。我很庆幸我的成长过程中没有什么阴暗的东西。当然,除了你把我锁在学校的那次。我一直觉得亚光就是我的骑士了。后来初中高中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还记得高一的时候么,亚光妈妈遗体告别的那天,你们不是都来找我们了么。被找到之前我一直在想,亚光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这次我要照顾他,我要安慰他。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帮上,他甚至连眼泪都不让我看到。最后还是受了他的照顾,那时他把外套脱下来给我穿上。我有多么没用呢。你可能不知道,亚光的亲生母亲是生他的时候难产死的,当初亚光的爷爷反对亚光的爸爸娶他妈妈,可是他爸很倔强,想着把亚光生下来他爷爷肯定会认孙子,到时候就都好办了,可是谁知道,他妈妈就那样死了。后来没多久,他爸爸就结婚了,娶了他爷爷早就给安排好的姑娘,一年后生了亚楠。亚光的爸妈感情一直不太好,所幸的是,亚楠的妈妈一直都把亚光当自己的儿子。亚光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高三了,他整整消失了一周,跑到南方的城市看他的亲外婆。他爸爸只知道作为要高考的人,他逃了一周的课,狠狠的打他,重伤到不能下床,他都咬牙没说是去做了什么。他对我说,怕说出来他爸爸会伤心。他那时候追飞飞,对她那样好,飞飞要花就送花,飞飞要人陪他就不管在那里都会跑过去,飞飞因为惹到了一些人,不让她跳主角,亚光就去请人家吃饭。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飞飞嫁了别人,他那时候那样难过,我就只能陪他喝酒。鸣远,我真的很怕会失去亚光,他比梓临更像我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是他在照顾我,我生病受委屈被欺负受伤害,身边一直都有他。我却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他现在生了这么严重的病,虽然说没有发作过,可是随时都是有生命危险的,一旦发作很难控制。我不能想象他的生命就这样被限定了期限,我不能想象生活里没有他会怎样。哪怕是他一直在国外,一直不给我打电话都没有关系,至少知道他是健康的,知道他是一直都在的。鸣远,你是我的爱人,很爱很爱的人。亚光是我的亲人,很亲很亲的人。

鸣远,他是那么好的人,他总是先为别人考虑。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会那么苦啊。

他给我擦眼泪,哄我说,不要哭了。我知道你跟亚光一起长大的,你们感情好,原谅我小心眼,我们一起去看他好不好。你想每天去看他,我就每天送你去。不要哭了,很难看的。

我说,鸣远你还记得你说过后悔晚了十年才认识我么。如果,有那十年,也许今天我们也不会是现在的关系,也许你对我会和亚光浩民一样,是手足的感情,就不能有爱情了。

他搂着我说,是,我很幸运。躺在鸣远的怀里,渐渐有些困了。好像又想起来一些事情。有一年,我在家养了几只地图鱼,那是一种吃肉的鱼,尤其喜欢吃小鱼。

我央着亚光带我去池塘捉泥鳅,玩的特别开心,挽起的裤管都湿透了,亚光蹲下来帮我拧水。没留神,装泥鳅的罐子被打翻了,我着急要去捉,可是裤角还攥在亚光的手里,所以一迈步就摔倒了,膝盖上鲜血直流。亚光急着给我擦泪擦血,他口袋里总是装着干净的手绢。后来我跟子芜说,一定要找口袋里有手绢的男人,那种带纸巾的都是薄情的人不可靠的。

亚光把泥鳅一条一条的捡回罐子里,交给我拿着,然后背着我走回去。我趴在他的背上,就想要是亚光一直陪着我该多好。于是,我说,亚光,你做我的哥哥好不好。他说,好。我说,要一直一直做我的哥哥,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我们像爷爷奶奶那么大岁数的时候。大概是背着我很吃力,他过了好久才低声说,好。其实,亚光一直都在对我说,好。无论我说什么,只要能做到的他都会说,好。然后也是那样做的。亚光,这一次,换你依赖我好么。换我照顾你好么。换我对你说“好”,好么?

趁年华(我的男人女人) 插播番外一

陆鸣远在公司吃药的时候,恰巧被卓毅撞见,平时天天称颂自己钢筋铁骨的人居然也会得病。

卓毅一边摇头一边大笑说:“喂,陆鸣远,你不是说你是彪悍的男人么,别告诉我你把感冒药当糖吃。”陆鸣远过来冲着他后背就是一巴掌,低声说:“看你小子又皮痒。”米楠幸灾乐祸的拍拍卓毅的肩膀说:“兄弟,你是中空的吧,怎么拍起来那么响。”

大家哄笑。懒得看他们胡闹,说:“都不用工作了是吧。”陆鸣远的一句话,全室立即安静下来,严肃时的组长是惹不起的,乖乖各忙手里的事情,没事也要找事来做。鸣远看着药盒子上一行行娟秀的小字,“黄色的吃一片,绿色的吃三片,胶囊吃一粒,中午吃完饭半个小时后再吃,你要是敢忘了就把脸皮撕掉再来见我!”“这个是冲水的,一定一定要记得多喝水啊,是药三分毒,排毒才能养颜,你的全部价值就是那么一副好皮囊了,要是变丑了我就不要你了。”还有一张黄色的便条纸,写着“你智商再低也能理解我的意思吧。”想着那个女人说这些话的情景,一定是张牙舞爪的,表情肯定是无辜的,她就是喜欢摆无辜的表情说生猛的台词,可是他却很受用。这男人贱格。陆鸣远想自己总是跟组员强调说,生病就是损失,有强健的体格才能做更好的工作。这一次,算是失策了。记得那天照例工作到很晚才回家,进门的时候苏遥七不像以往奔过来给他递拖鞋,他就有点不大高兴。书房的灯亮着,走过去,看她正在认真的看书,全神投入,细细的皮肤在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那样子美极了,鬓角垂下来的乱发都是美的。他想,原来是看书太专注了,连自己开门都没有听到,这女人总是这样让人又气又爱。

悄悄走到她身后坏心眼的想要吓唬她,对着她耳朵叫:“吃饭啦!”果不其然,让他看到了苏遥七惊慌的神色。他大笑。她用拳头锤打他说:“你这个地狱使徒!”放下书,“我去热饭,你先去洗手吧。”

陆鸣远扫了一下桌上的书,不是她平时做的高中习题,好像是医学用书。医学用书?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两天苏遥七天天往医院跑,是去看亚光的,他都知道。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可是亚光也是他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所以,没拦着。这时候又觉得醋意上来了。走到厨房看那女人在专心的热菜,想想心里又暖和起来。吃饭的时候,他问:“亚光的病怎么样了。”苏遥七说:“到现在都挺好的,没有发作过。”他说:“没发作就没什么事吧。”她的眼神突然有些暗淡,说:“谁知道呢,这种病很难说的,我知道癌细胞有一定的潜伏期,癌症是自身免疫出了问题,我那时候没有好好学,现在很后悔。”他安慰说:“你学的是生物和医科还是不一样的。”她说:“所以,我想多看看书,查点资料出来,作充分准备总是好的。”

看她一脸难过的表情,心里一抽,她是对谁都这样好么。秦少迟出了事情她没头没脑的就跑到上海去了,范亚光生病了她看起来比病人还要伤神。如果是我出事了,她也会这样着急么。

吃过饭,照例是背对背各做各的事情,鸣远很多次回头看她,平时回三次头可以碰上一次,今晚她一次都没有看过他,也忘记了给他倒水。一直在圈点,记录。到了睡觉的时间,以往都是她先犯困,催促他赶快睡觉,或者趴在他身上不睡不休。今天一直到了十一点多她还是一个姿势在看书,如果不是偶尔的翻页,他会觉得苏遥七变成了化石,成为了他的不动产。他抱住她说:“去睡觉吧。”她说:“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你先睡吧,一直都是自己的专利,今天从她嘴里说出来果然听着不是味。

陆鸣远皱了眉头,说:“那我等你。”她回头亲了亲他说:“好。”从十一点等到两点,她连个厕所都没上过,平时闹着喝水都能发大水的人今天不进不出,为了别的男人竟这样失神的专注,就算是很好的朋友还是要生气。只是这气又不能撒出来,她明明白白的说过“亚光是我的朋友,你才是我的男朋友。”多了一个字,就亲进了距离,也丧失了一些权利。比如现在,明明想冲过去把她拉过来暴打一顿,却只能坐在窗台抽烟,男朋友嘛,宽容理解万岁。就等着笨女人自行觉悟了。她是不喜欢他抽烟的,总是捂着鼻子说,“烟臭烟臭,跟爷爷似的,烟鬼一只。”于是他平时是不主动抽的,别人递过来才接一根。可是男人和烟是好朋友,就像女人和钻石的关系,不用太刻意的去培养,感情是浑然天成的。伤脑子或是动脑子的时候抽上一根,如果问题一直解决不了,就一根接一根。又怕她随时会进来,所以大开着窗户,吹着冷风吐着烟圈。被烟熏得醉了,又被风吹醒。就这样,她为别人看了一宿的书,他为她抽了通宵的烟,顺带着喝了一肚子西北风。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假装在睡觉。苏遥七定是神志不清醒的,因为他身上烟味浓重。吻了他的额头,就又走了。然后是关大门的声音。他坐起来,把拳头握得咯咯响,可是他的敌人在哪呢?只好自残的打了两下墙。

上班的时候也是心神不能宁静,三点钟时在一干人等的诡异眼神里破天荒的早退了。到了医院问范亚光住哪间房,小护士眉飞色舞的告诉他是812。花痴的眼神好像在说,你们耽美吧,一定一定啊,真理想啊,攻受皆是美型啊。他走到病房门口,定住了,隔着探视窗,看到苏遥七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范亚光,而范亚光在专心致志给她削着苹果。这副样子,好像他们是画里的恋人,长久的沉默却是天然的幸福,好像他们是在一起的,一直是在一起的,几个世纪那么长那么久。他们该是在一起的。陆鸣远转身就走,他前脚走范亚楠后脚就过来了也是低头在想事情,他们擦肩而过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他在医院的花园里跑圈,巴不得筋疲力尽才不会去乱想。下车的时候觉得不过就走两步路所以没有拿外套,现在跑了一身汗更懒得去拿了。所以,这次发烧应该是在通宵抽烟抵抗力差的情况下又发疯跑步吹凉风造成的。纯属活该。陆鸣远回想完了,自己的失足就是自己的失足,能怪谁。自己的结论还不是:纯属活该。

小遥过来给他递文件,顺道问:“组长要喝水么。”然后不等他答就顺手去取他的杯子。

他没拦住,很尴尬。什么情况,一向只喝三七茶的组长,喝了橙汁?他松松领带,低声说:“是泡腾片。”又怕人家听不明白,补充说,“增加维生素用的,增强抵抗力。”说完了,又觉得说了还不如没说,没说顶多被人家当成偷喝饮料,说了会被当成婆妈的男人。后悔的想撞墙。可是,他后悔的事情到了开水间女同事谈话时间就成为了:“我们组长啊,不仅长的闭月羞花,文武双全,居然还很温柔细心。真是极品。”卓毅路过说:“他是白条书生,哪里会武了,女人真夸张,老把男人当大侠。”

自然有人答他:“刚才挥你那巴掌不算么?”下班的时候,人一个个都走光了,就剩下米楠和陆鸣远。米楠过来问他:“都生病了还不早走。”他没抬头,说:“手里事情做完就走。”米楠说:“你不至于吧,我要是你就一心一意的做少爷,费这劲干嘛。不过我挺佩服你的。”

是啊,费这劲干嘛。陆鸣远刚来公司的时候直接进了从来不招应届生的部门,一年后成了第三组的组长。

有人议论说:“他凭什么?是不是有后门。”“名校效应懂么。你以为国外名校的计算机是白学的,国内一流学校的商科是白读的。人家有那个实力,少嚼舌根了。”当初说这话的人就是米楠。后来米楠跟一群人一起喝酒认识了郑浩民,才知道陆鸣远这小子来历不简单,太不简单了。所以也带了有色眼镜看他。一起工作了将近两年真正觉得这个人是有魄力和头脑的,的确是人才,从来不透露自己的背景,也不仗着自己的背景,全凭自己干,光是这点就是值得佩服的。

陆鸣远说:“有个人跟我说,成年人花父母的钱是可耻的行为。要想过得像少爷就得自己打拼出一片少爷的天地来。”米楠眯着眼睛问:“女人吧。”他笑。米楠想,果然,这样的人致命伤永远是女人,深爱的女人。是女人。陆鸣远想不承认也得承认,只有那个女人。苏遥七,能让自己无法冷静的只有她,能让自己为了一句话就全力拼搏的只有她,能让自己奋不顾身的只有她,能给自己白眼给自己威胁的只有她,能不把他放在眼里忽视了很多年的也只有她了。可是偏偏就是爱她。从她那个含泪的,“你别让我抓住”,开始。这算是什么呢。上辈子一定是没有把欠她的钱还清就歇菜了,所以这辈子她来追债。这辈子一定要她欠我很多,然后下辈子我再去追她讨债。陆鸣远美好的瞎想着,到了苏遥七那里都成了惊天动地的喷嚏。

趁年华(我的男人女人) 又是一年春来到

作者有话要说:请了半天假,把学姐学长都抛下啦,啦,华丽丽出逃~~

看到大家给我留言,感动得要死要活,啊,我就是眼泪充沛的人啊…

跑去买了jay的我很忙,还有静茹的崇拜,又专心把这个章节完整的写完,这个半天假还真是充实吖,做了那么多开心的事。

呐呐,就不拆成三章了,一口气发出来,哈哈,新鲜出炉呢~

谢谢大家的支持,再抱抱,大概又要消失个两天了,过了这阵就好,忙完这两天就可以继续天天更新了。

顺带预告下,接下来可能要有些悲伤…不过还没有下定决心,毕竟初衷是当作随笔来写的,悲哀的话会有煽情嫌疑,谁知道呢,到时候看状态吧。

抱抱,抱抱,我爱你们!~^_^1月20日晴冬日里的阳光这般惹人怜,好像捧在手里有真切的温暖,日光连绵的照射,让我渐生出照似融的感触。我把这些话说给鸣远听的时候,他说,你发情么。同样的话说给亚光听,他说,心情很好么,犹入无我之境。你看你看。以我观物,万物皆着我之色彩,陆鸣远,你心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我说他龌龊。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告诉我,反正他不认识那两个字。这个人的脸皮功夫又上了新的台阶,也是无我之境的高度了。1月21日晴亚光获批出院,药物控制,定期检查。我和子芜都很高兴,接他出院的时候又看见了范亚楠,说句老实话,这丫头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出落的有模有样了,五官随她的母亲极端庄,她小时候因为无处不生气所以面目表情一向可憎,现在大略看来,竟是个美人。不过她见了我永远的挑衅的口吻,难道还怕她么。我说她总跟野猪似的,只知道一头冲。作为敌人一点基本素质都没有,咬牙切齿只是低级应对手段,高级点的叫笑里藏刀,再高级的就是不动声色了。死丫头,那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鸣远又出差了,这种不必等人夜归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也没有人陪我挑灯夜读,今夜也无人伴我入眠。这样说是不是很矫情。鸣远每次出了电梯都是走四步,然后站在门口才掏钥匙,要耽误个三四秒钟,进了门先敲门框,再换鞋。心情好的时候会带着寒气吻我,唇总是温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一语不发洗手吃饭。有时候问他是不是工作遇到问题,他就目光炯炯的望着我说,你是商业间谍么。我知道,他怕我担心,我也不能帮他出主意,所以他干脆不让我知道。如果事情得到很好的解决,会到教学点等我下课,说哥哥发财了请你吃大餐,回家的时候会牵着我爬楼梯。如果事情解决的不如他意,就会连续熬夜工作,只有使出美人计才能骗他上床休息,第二天总会比我起得早,对着电脑专心做功课。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对打了,等他回来,天翻地覆的打一场,最近可能是精力过剩,满心强烈的大扫除的念想。想起上次拉着鸣远做卫生,他一边擦地一边唱歌,竟然是“太阳光晶亮亮”。

鸣远,你早点回来好不好,有点想你了。1月22日大风亚光回家了,他打电话来说他奶奶问起我,说感谢我的照顾。我假装生气的对他说,有这么见外么。他笑,虽然没有声音,可是我知道他在笑。我说,这里刮了很大的风。他说,他那里也是。

我们总是能看到一样的东西,生出一样的感受,比如说到大风都想到了杨树林,小时候一起上窜下跳的地方。有一次我们出门钓鱼却遇到刮很大的狂风,亚光就拉着我跑到树林里面去。我们坐在树枝上玩了一下午的剪刀石头布,总是会出一样的东西,然后笑,然后又是一样的东西,我规定他只能出布,结果还是一起出了剪刀。亚光就是那么柔和的人,明知道我是会出剪刀的,他也没有出石头。

以前通电话,我总是会在结尾的时候说,亚光,我想你了。他就说,我也想你了。

今天没有,他嘱咐我好好吃饭,我嘱咐他好好休息。也许我们都长大了。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亚光,没有和亚光一起分享的这些成长,我的性格、我的人生将会是个什么样。1月23日大风若谨给我打电话说糖糖终于会叫妈妈了,她兴奋无比。我飞身前往,巧克力也在,小伙子又长胖了,增加了我对他蹂躏的欲望。糖糖叫我,猪猪。飞飞在一旁翻译说,可能是叔叔。我说,是姨,叫小姨。我使出最灿烂的微笑,最卑劣的抢糖手段,无限的耐心,直到我走的时候,他还是只能叫我“梨”。不过我很满足了,至少我是水果,晚说话的小孩都很有眼光。下午上课的时候,曦姐姐电话来问,新开成人英语班和法语班问我要不要教一个。我答应了,反正现在时间多。1月24日阴现在的中学生真是勇敢的很,出门的时候看到两对小情侣牵着手跟我打招呼。我敲他们的头,嘱咐路上小心。我曾经在这么美好的年岁没有这么强大的经历,真想回到过去,诱发一段惊天动地的早恋。不知道春风化雨的时节路灯下青涩的吻是个什么滋味。十几岁的时候,我在瞒天过海的暗恋,其实也不错,看到秦少迟而立之年的成功,会美滋滋的想,你看我少年时多么有眼光。况且暗恋是不会失恋的,只有放弃,所以振作起来也挺快,爬起来拍拍屁股第二天的太阳又是新的了。

我都已经上床了鸣远发短信问我在做什么。我说在红杏出墙。他说,现在那么冷,等春天再出也不迟。我说,等你回来就迟了,等不到春天了。他说,那现在已经迟了,赶快出被窝给我开门。

我兴奋无比的裹着棉被在沙发上等他回来,结果他打电话来说,你披着被子在沙发里面吧。我说,你到哪了。他说,还在厦门啊。我气得把电话摔了。这个人就知道欺负我,我一定是昏了头,才对他深信不疑的,我要再度投入备战状态,他说十句顶多信两句。大坏人。冤家。天敌。我要牢记耻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1月25日鸣远到底是昨天半夜回来的,我本来胆子没多大,可是他突然过来抱住我的时候,居然一点都不怕,我知道是他。满满的都是陆鸣远的气息。我从床上爬起来给他煮饺子,他问我怎么一个人还包饺子吃,我回他一个人才更要好的生活,攒足了力气好一口气就能出得了墙。其实是之前因为生气被他欺骗,无处出力才跑到厨房现和面剁陷包的,也不知道明明那么多的活可以做来发泄,偏偏大半夜的包饺子,我有的时候不受自己控制了。鸣远不吃速冻的,难道就是包来给他吃的?我真是陷足颇深。他带回来好多我喜欢的肉脯、肉松,一边说着嫌我胖一边一包包的塞给我。口是心非,说的就是他,和我。学生和我越来越熟,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上课传纸条被我看到,数学课上讨论理想男子问题,这些孩子啊,花家长的钱在家长的殷切期望里如此挥霍时光。要帅气的,要有型的,要多金的,要智慧的,要幽默的,要强势的,还要百依百顺死心塌地的。果然是挥霍时光,孩子们,道明寺左以泉都是白日梦啊。我说,好好读书,书中自有王子骑着白马来。他们居然胆大到问我,老师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是啊,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我说,你们认真听课我就最后留五分钟给你们剖析。

果然,好奇心能害死猫,好奇心也能促使人上进。快下课的时候,我说,我喜欢的男人是要盖着我的戳的人。所谓前世今生么?1月26日晴难得周六,鸣远不用上班。我们跑到他家里去蹭饭,吴阿姨和陆叔叔都不在,就我们俩,在那么大的房子里。鸣远说这个家他其实没怎么住过,从那边搬来的时候已经大学了,后来出国,再后来独立。我们进了他名义上的单间,看到了好多我们小时候的照片,鸣远小时候是标准的精瘦少年,我记得他很能跑,可以一直跑下去。我就不行,每次到了要考八百米的时候都诅咒自己赶快在前一天晚上死掉,可是还是要活到跑完八百米再幻想自己彻底死了。我跟他讲我大学的时候因为跑了个八百米五分钟的成绩所以轰动了整个体育组,后来每次去借体育器材的时候都会有老师跟我打招呼说,这不是五分钟么。他捧腹大笑,大喘着气问我那么烂的成绩老师不踢你啊。我告诉他本来是想踢的,可是我跑完了以后,老师十分不解的问,苏遥七我是看着你一步一步跑的,规规矩矩是跑下来的,可是怎么会比走的还慢呢。然后就放过我了。出了名以后更是无论修哪门体育课都不会有老师在长跑上苛责我,觉得我能跑进五分钟是很给他面子的事情。

他问我,你生锈了么,怎么会跑那么慢,幸好不是和你一间大学。我说我每跑一步都觉得离死亡又近了一点,你见过谁是健步如飞的迈向鬼门关的啊。

其实是段很血泪的历史,可是他笑的那么欢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很想踢他。

他说他在大学的时候为了个女生在标准跑道上跑过四十圈。我踢了他,太可恨了,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说的,是为了炫耀他能跑还是为了气我他的多彩恋爱史。狠狠的踢他,踢得他不能再跑步。哼。1月27日晴鸣远从昨天回来就一直在叫我“五分钟”,我应该为自己的一时兴起后悔终生了。

他问我过年的时候可不可以跟他去看他爷爷奶奶。我说问问我妈再说,如果梓临回来我就去,我的爷爷奶奶也要有人陪的,上了年纪了喜欢热闹。爸爸基本上难得会在家,大伯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回来,有什么样的矛盾可以一走二十年。我知道爷爷其实每年都在盼的,就是倔着脾气不说。

听鸣远说起他的爷爷奶奶,我觉得真好,不必八面威风只是和蔼慈祥就很足够了,鸣远很幸福。他说就是因为这样才和姥姥不亲只和奶奶亲的,我才发现好像他是从来没有讲过他姥姥姥爷的。

因为这样对你一点一点的了解所以感觉心灵在一点点靠近。1月28日晴转阴今天特别冷,感觉地都要冻裂了,好像是要下雪。鸣远早早回来送我去学校,他说是回来拿点东西,我又不是真的傻,心里面有一个地方充满了甜蜜,浓得化不开。于是大胆的在他开车的时候扳过他的脑袋亲了一下,虽然他轻声骂我找死,可是在我听来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心里一阵喜悦。任门外三九严寒,只要有鸣远在身边就始终是暖的。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接到亚楠的电话,她问我亚光有没有来找我。她说亚光觉得爷爷奶奶岁数大了每天把他珍视着他觉得不舒服就自己找了地方住,可是好几天找不到人了。我说会不会在别墅那边,她说都找过了,他经常去的地方都不见人,浩民也不知道他在哪。我安慰她不要急。

不要着急是谎话,其实是我很着急。亚光又是怎么了,这年头大家都喜欢玩失踪么。而且是秦少迟范亚光这种一贯沉稳的人怎么都要离家出走啊。我问她有带药么,她说应该是带了。稍稍安了心。1月29日晴昨晚如何也忍不住了,告诉了鸣远,他也是说不要着急,他会想办法查查看的。

我电话了子芜,她也听说了,也是干着急,不知道他会去哪,祈祷不要病发才好。

她问我如果你是亚光你会去哪。鸣远晚上回来的时候说没有任何消息。我问他亚光会不会是去南方找他外婆。他看着我,目色深沉,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了,这样心意相通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我们默默的把饭吃完。到刚才他一直都没有理我。要怎么办呢。1月30日晨雾昨天一直到睡觉的时候鸣远还是不理我,躺在床上看着他背对着我,心里一阵难过。慢慢蹭过去抱住他,他僵着不动,脊背挺得特别直。我让他有话就说,这样不说话我很担心的。他说,我说话了你就不去了么。我回答不上来。

我们背对背的躺着,我失眠了,如何也睡不着。看着太阳升起来,知道鸣远在起身,在洗漱,在穿衣,在离开。心很凉。今天晚上等了很久,他十一点钟才回来,应该是吃过饭了,看他板着脸也不知道能跟他说些什么。我担心亚光,很担心,无论鸣远怎样生气都是要去找他的,天涯海角也要找。但是不希望因为这样就惹鸣远误会,我希望是在他的同意下才去的。觉得心脏很无力,一直在叹息,他背对着我躺在床上,我睡不着,看着鸣远冷漠的脊背就是不能入睡。爬起来看一会书,等困了再说吧。1月31日晴我现在在飞机上。我必需要说,我爱鸣远,很爱很爱,遇上他并且抓住了甚至为他付出真心都是极幸运的事情。我爱他,一日比一日强烈的爱他。他中午的时候冷了脸回来,一句话不说丢给我个文件袋,里面是往返的机票和他打听到的地址。我扑过去抱住他,他还是冷着面孔,语音冰凉的说,能见到他就那么高兴么。

我说因为被你理解而高兴。他送我到机场,勒住我说,真希望把你掐死在这里。他是恶狠狠的说的,可是我知道他眼里的神色在告诉我他舍不得。他拉着我买了些礼品,很多的东西,原来他比我心细,我惊惶失措的时候是什么都想不到的。

子芜跑到机场把亚光的病例交给我,郑重嘱咐我说,到了那里先联系这个人把近况交代清楚包括亚光的感觉面色和服药的情况,一旦出事就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附近最好的医院去,会有专家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