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在其中的林沉年,混乱中将被掀倒在狱警扶起来,转眼用目光去寻找前面的石穗,却见有几个男孩已经气势汹汹的朝她跑去。

林沉年眸光一怔,快速冲上前,在那些男孩碰到她之前,将她拉在墙角蹲下,自己也蹲在她面前,双手撑住墙壁,用身体将她罩住,形成一道保护的屏障。

几个红了眼的男孩见状,胡乱上前踹了一顿,不过他们的目标其实并不是石穗和林沉年,而只是在混乱中寻衅滋事般发泄。

这里发泄了一通,又跑去其他人那里乱打乱砸。

蹲在墙角的两人,都是脸色发白,呼吸沉重,却又因为紧张害怕,大气都不敢出。乱作一团的教室,凳子和各种文具,还在乱飞,时不时砸过来。

林沉年一直护着石穗,虽然并不高大健壮,但却像护着雏鸟的老鹰一样。

可明明他还比她小了那么多。

石穗脑子跟着教室一样混乱,微微抬头看向林沉年那张紧绷的脸。他皱眉侧着脸看着教室的形势,嘴唇紧抿,起伏的胸膛,心跳似乎都能让石穗听得到。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石穗几乎能看清他侧面光洁的皮肤和细细的绒毛。

除了父亲,她从未跟异性有过这么近的接触,少年的陌生气息,一时让她有些恍惚,林沉年的气息很干净,以至于她一时都忘了教室的混乱。

林沉年转过头,看到她乌沉沉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安抚道:“不要怕,没事的。”

明明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可他的声音却让石穗觉得安心稳妥。

于是她真的不再害怕。

好在警铃响过不久,所里其他狱警很快赶来救场。

到底都是训练有素的警察,五六个狱警用警棍和喷雾剂,迅速将教室内骚乱的十几个孩子镇压住,但整个教室早已是狼藉一片。

林沉年看了眼石穗,见她无碍,这才起身走到队伍中,跟其他人一起蹲下。

随后赶到的李所长见状,气急败坏地摇摇头,又见站在墙角处的石穗,似乎是毫发无损,稍稍松了口气。

又转头问那值班的狱警:“怎么回事?”

年轻狱警在骚乱中受了些伤,虽然不严重,但也有些心有余悸,一脸惨白地走过来:“所长,刚刚休息的时候,张凯去上厕所,我一个人在教室看着。张小飞和朱成两人忽然打了起来,跟着其他人也加入,还有好几个虽然没打架,但乘乱打砸。”

李所长点点头:“把监控调出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说着,转头问石穗,“小穗,你没事吧?”

石穗摇摇头,笑得有些苍白。

李所长叹口气道:“看样子是被吓到了。”

石穗不置可否。

还剩下的半节课自然是不了了之。

石穗被带到所长办公室平复情绪,等到李所长处理完这场骚乱,回来时还没进门,就朝她只摆手:“幸好今天没什么人受重伤,不然报上去,我一把年纪都得跟着受处罚。”

石穗倒是很平静,只是好奇地问:“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么?”

李所长道:“一年总有那么两三次,不过今天一整个班人都发疯,也不常见。”

石穗想了想:“所长,林沉年没有跟那些人一起胡闹。”

李所长点头:“我刚刚看了监控,他不仅没胡闹,还救了小李和你,算是立功表现,等过一段时间,可以帮他申请减刑。”

石穗面上一喜:“真的吗?太好了。”

李所长嗯了一声:“我一直想帮他办理减刑,但是找不到正当的理由,今天这个算是挺合适。”

这个消息无疑让石穗觉得高兴,但她想起今天和林沉年的单独会面因此搁浅,而义教结束,按着规定,她也不可能再每周和他见面,便道,“对了,所长,今天我和林沉年没有时间谈话了,还麻烦您帮我把带给他的学习资料交给他。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见他,不过我感觉他现在表现不错,如果以后他又出现什么问题,还麻烦您跟我说一下。”

因为是最后一次,石穗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再来这里,所以给林沉年搜罗了很多学习资料带过来,想必自学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李所长笑着点头:“我也觉得他最近表现都不错,学习也很用功,这都是你的功劳。我也得感谢你。你放心,他要是再有什么问题,我还找你。”

石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是他自己有觉悟,知道反省。对了,您帮我谢谢他,今天幸亏他一直护着我,不然保不准我会受伤。”

“这个是一定。”

与所长告别后,石穗离开了这个自己已经颇有些熟悉的地方。

今天下午的这场风波,虽然她当时并没有吓得很厉害,但事后再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当时若不是林沉年,会在她身上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谁都无法预料。

她想,等过了年之后,她一定要当面再感谢一次林沉年。

这个春节,石穗去了千里迢迢的边疆,和父亲一起过年。整个假期,半年没有见面的父亲,带着她去了周边很多地方,见了许多风景和民俗,长了不少见识,以至于江城的那些事,被她抛到了脑后,只偶尔在夜深人静快要睡着的时候,会想一下,高墙之内的林沉年不知过得可好?

回来后,石穗开始了最忙碌的研一第二学期。

排满的课程已经让她有些吃不消,偏偏大洋彼岸的姜惠莲教授让她务必开始准备托福和gre,于是石穗的周末和晚上,也都被各种学习占据的满满当当。

林沉年的事情,自然是放到了一边。她倒也没完全忘记,刚刚入春时,她打了一次电话给李所长,问他林沉年的情况,那头李所长告诉她非常好,她也便放下了心。

那本记着林沉年信息的笔记,对于她的硕士论文来说,已经足够,余下的资料,只需要等林沉年出来恢复正常生活,再回访一下他到时的状况便可。

她相信林沉年一定会回到正常的生活。

这样想着,去探望林沉年的计划便在她的忙碌中一拖再拖,直到过完了这个春天,又过完了一个夏天。

在暑假结束的时候,石穗的gre和托福都考试完毕,成绩尚可,算是向母亲交了差。

终于闲了下来,石穗方才想起少管所的林沉年。掐指一算,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他,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有了这份闲心,石穗赶紧打电话给李所长,打算跟他预约一个探访时间。

哪知那头的李所长一听她问起林沉年,咦了一声,道:“他前段时间已经出狱了。我们帮他成功申请减了半年的刑期,这样就能赶在十八岁前提前出狱,以免转到监狱去服刑。监狱那种地方可不像我们少管所,是真乱得狠。林沉年要去那里,就算只待几个月,也会够他受的。”

石穗一听,也挺为林沉年觉得高兴,笑道:“李所长,您真是有心了。”

李所长呵呵大笑:“我也是不想看到一个好孩子被毁掉。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学校上学了,说不定明年就能考上名牌大学呢。”

石穗笑着附和了两句,又和李所长闲聊了一会,才挂了电话。

对于林沉年,石穗是有点得意的。虽然她并不认为是自己挽救了他,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对于他的恢复,一定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当然,林沉年对她来说,除了是她做论文的一个案列之外,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义。他算不上是她朋友,但也一定不是可以忘记的路人,尤其是最后一次,他那样护着她之后,让她真正觉得这个比她小了五岁的男孩,正直善良又勇敢。

于是她也便从内心希望他平安快乐,能够如愿实现梦想。希望他和她妈妈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

而她也相信,林沉年做得到。

她抱着电话,嘴角带笑想了想林沉年的模样,但在她的脑子里,他一直留着寸头穿着囚服,所以她想不出,他穿上校服后看起来到底是什么样?

☆、第11章 再相逢

转眼间,又到了下一个春天。

石穗的日子还是不紧不慢地过着,一个人生活第四年,朋友不多,依旧单身,家里、学校、食堂、图书馆、日子永远存在于这四点一线之中。

不算太忙碌,也不算太悠闲,但是乏味可陈。

虽然已经习惯,但总还是有无法排遣的孤独感。

尤其是夜晚降临后,她一个人在一百多平米的房间,那种寂寥感,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幽灵。

城市的万家灯火,温暖不了她这一隅。

一场春雨下了小半个月,石穗在在这漫长的雨季,不幸患上了重感冒,去校医院蒙古大夫开了几盒药,吃了四五天,还是头热鼻塞。

为了不让本城的报纸,在几天后可能出现诸如“独居女子病逝多日无人知”之类的惊悚新闻,到了第六天,石穗一早勉强醒来,见雨水稍歇,拖着病怏怏的身体,打车去了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常年人满为患,早上八点不到,门口已经车来人往,包括好些从外地来的病患,暂时露宿在门口等挂号等床位,

除此之外,路边还有两三个乞讨者。

如今看病昂贵,总有人负担不起医药费,走投无路,就在医院门口乞讨也并不稀奇,怪只怪现实残酷。

因为生病孤独感丛生的石穗,这几日本来很是忧伤,但到了这里,却又生出一丝庆幸,虽然她家庭不算和睦,但生活还算富足,吃饭穿衣看病总还不是问题。

于是,那些半明媚半忧伤的伤感,一时间又被抛之脑后。

她恍恍惚惚下了车,往医院大门内走,只是还未到门口,混沌中余光瞥见左侧路边乞讨者中,竟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跪在冰冷的地上,头深深地低着,面前摆着一张大约写着乞讨事宜的硬纸板,上面还有路人施舍的一些零钱。

石穗皱了皱眉,本来晕晕乎乎的脑袋,只觉得更加糊涂,她脑子还未想清楚,身体已经自动转身走过去,穿着帆布鞋的双脚,在那乞讨者面前停下。

她低头去看纸板上写的字,黑色字迹刚劲隽秀,但明显有些飘忽,大概是下笔的时候手上的力度不稳。

母亲患尿毒症,急需换肾续命,家境贫寒手术费不够,恳请各位好人人士援助,来日一定偿还。

黑色的字短短三行,简单一句话。

石穗皱了皱眉,目光从那纸板移到对面的男孩身上,此时的他仍旧低着头,身上的衣服很单薄,但身体更加单薄,大约是淋过雨,过耳的头发还有些湿意。

这样的场景,完全在石穗的意料之外,甚至根本无法想象。

她嘴唇翕张了片刻,竟然半响发不出声音。

跪在地上的林沉年,大约是注意到面前的那双帆布鞋,一直没有移开,下意识抬头看上去,然后就看到了石穗一双五味杂陈的眼睛。

时隔一年多再见,两人对视上的那一刻,都有些怔忡,半响没有一个人开口。

最后还是石穗,用自己那感冒过后的嘶哑声音,勉强发出一句声音:“林沉年,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的林沉年脸色苍白,眼周发青,憔悴不堪,比在少管所那会儿成熟许多,也许不叫成熟,而是落魄。

一个落魄不堪的少年。

石穗忽然感叹,命运真是残酷,因为你永远猜不到什么时候才是最低谷。

林沉年无力地垂下头,低声回道:“我妈妈尿毒症晚期,要马上换肾才能活下来,但是我们现在拿不出手术费,医院不给做手术,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

乞讨二字,对于一个四肢健全的男孩子,大抵是难以启齿的字眼。所以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石穗皱眉问:“你们家没有可以帮忙的亲戚吗?”

林沉年摇头。

石穗又道:“那你为什么不找我?”

说完,才发觉不对,她是知道他家住何处,但自己却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联系方式。而这一年来,她并没有去找他,去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不知为何,石穗心中莫名涌起一丝愧疚,即使她明知道,这与自己其实并无关系。

她叹了口气,低下腰将地上的钱抓起,又把林沉年面前的纸板卷起来,略带责备:“你这样能弄到多少钱?等你凑够,你妈妈还来得及做手术吗?”

她起身准备走,却见林沉年还跪在地上,本来因为感冒浑身没力气的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他的手臂抓住拖起来:“走,带我去见你妈妈和医生。”

当她握到他的手臂,才惊觉这个十八岁的男孩,比看起来还要瘦,细细的胳膊几乎都只剩皮包骨。

石穗皱眉看了眼还低着头的人,不得不再次叹了口气。

林沉年的母亲陈秀琴住在医院中最简易的病房,白色的房间,住了三位病人,都是同样的病,不过陈秀琴显然是最严重的那位。

石穗和林沉年走进病房的时候,躺在中间床上的陈秀琴闭着眼睛,看不出是不是已经睡着,手上的吊瓶还剩下少半瓶。

临床的病人家属是位中年大姐,见到两人进来,招招手:“小年,你怎么才回来?你妈妈这瓶点滴已经快吊完,我想出去买点东西,也不敢走开。”

林沉年走上前,礼貌道:“麻烦阿姨了,您去忙吧,叔叔这边有什么需要我照看的交给我就好。”

大姐笑着道:“那我去了,很快回来,我家这位就麻烦你帮忙看着。”

林沉年点头。

石穗皱眉环顾了一下房间的环境,即使是感冒,那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也有些呛鼻。

她刚刚看向病床上的人,陈秀琴缓缓睁开了眼睛。

难得只见过一次,她还记得石穗,一眼就认出了她,浮肿憔悴的脸,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声音微弱开口:“石老师,您来了!”

石穗点点头,见她很难受的样子,忙不迭道“阿姨,您别说话,我就是来看看您和林沉年。”

陈秀琴视线缓慢移到儿子脸上:“小年,你不是去吃早餐了么?怎么看起来像是没吃过一样。”

石穗转头看了他一眼,看他的表情,大约他在外面乞讨,陈秀琴是不知道的。

也难怪,一个做母亲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见到自己曾经优秀的儿子,为了他跪在地上乞讨。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生活有时候却像一把铁鞭,丑中你的膝盖,让人不得不屈膝。

林沉年笑了笑:“妈,我吃过了,您别担心。”

陈秀琴微不可寻地嗯了一声,眼睛慢慢合上,又昏睡了过去。

石穗和林沉年坐在病床边,见点滴吊得差不多,按铃叫来护士换了药,又见隔壁床的药水还多,两人才一同去医生的病房。

陈秀琴的主治医生姓郑,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性格看起来不错,听了石穗介绍自己身份后,很客气地让她坐下为她说明情况。

石穗其实也不知如何介绍自己,她和林沉年,算起来真是非亲非故,最后只能说是他的朋友。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十八岁男孩的朋友,听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靠谱。

林沉年老老实实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有点像个无措的孩子。

郑医生拿出陈秀琴的病历:“陈女士患尿毒症两年多,之前一直做透析,但现在到了晚期症状,靠透析已经无法维持,唯一的办法只能靠换肾,而且越早越好,拖一天危险就增加一分。但是病人本来就还欠几万块钱医药费,拿不出手术费,按规定我们没办法安排手术。”

石穗皱皱眉:“要多少钱?”

郑医生道:“肾\源是亲属捐赠,只需要手术费和医药费,前后大概十五万左右。”

十五万在石穗的意料之中,她在意的是亲属捐赠四个字。她转头看向旁边的林沉年,不太确定地问:“你要捐肾给你妈妈?”

林沉年点头:“我跟我妈妈是相同血型,医生说近亲属排他现象最少,是最好的肾\源。”

郑医生也附和:“虽然还没做配型,但母子关系通常不会有问题。”

石穗沉默片刻,虽然知道少一个肾并不至于对生活有多大影响,但看着这个才刚过十八岁的男孩,她还是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可陈秀琴是他的母亲,也是唯一的亲人,他用这种方式反哺,其实也理所当然,何况是生死当前。

石穗想了想道:“郑医生,手术费我这两天就准备好,麻烦你们安排手术。”

郑医生点头:“没问题。”说着,又朝林沉年道,“明天我们做配型,如果可以,你和你妈妈过两天就能动手术,你这两天多休息,保持最好的身体状态。”

林沉年面露感激,朝医生鞠了一个躬,又朝石穗深深鞠了一个躬。

两人走出来,林沉年脸上还是那种感激,支支吾吾半响才语无伦次开口:“石穗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放心,等我身体好了,一定马上赚钱还给你。”

石穗笑了笑:“治病要紧,钱什么的以后再说,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赖账的人。”说完,想到什么似的又问,“林沉年,这一年你到底怎么过的?”

林沉年声音低落道:“本来我已经回了学校上学,但读了一个多月,我才知道我妈妈患了尿毒症,她一直瞒着我,直到她昏倒进了医院我才知道。然后我就退了学,边打工挣医药费边照顾她。但是医药费实在是太昂贵,我打工的钱只是杯水车薪,家里的老房子卖掉了也只维持了一段时间。如今妈妈的病情加重,我也没办法打工。”说着,他眼睛里已经涌上一层雾气,“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石穗不得不再次暗自自责,如果她一早就去看他,是不是现在的情况会好很多?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听医生的话,这两天好好休养身体,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手术。”

林沉年嗯了一声,用力点头。

☆、第12章 将手术

也许在见到林沉年后受了震撼,石穗的这场重感冒,在从医院回来后,竟然好了不少。这些日子因为生病而产生那种失落的孤独感,也因为在见到林沉年后,消失殆尽。

她忽然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在无法抗拒的命运里苦苦挣扎,她人生中的这点不如意,比起他们来,真是要好上一百倍。

她该对自己拥有的生活感恩。

石穗虽然出生算不得富贵,但从小生活无忧。即使是到如今的二十四岁,她也不需要自己养活自己,父母双方给她的生活费,加起来和一个普通上班族工资相当,这足以让她一个学生过得安逸自在。

她唯一一次工作挣钱的经验,是在前年大学毕业后的漫长暑假,她去一家公司找了份临时的工作,却做了不足两个月,原因是她母亲姜惠莲教授知道后,勒令她立刻辞职。

在姜惠莲看来,把时间浪费在低级工作上来,不如多看两本书。

从这一点来说,石穗是富养长大的女孩,迄今为止,从未体会过人间疾苦。

石穗回家后,拿出银\行卡去查了下自己的存款,不过三万多一点,离十五万那个数字实在是相去甚远。

她看了下日历,今天正好是母亲姜惠莲固定给她打电话的日子,从前这种时候对她来说除了压力,真是毫无期待,但今日她却无比盼着家中的电话铃声响起。

晚上七点半,电话准时响起。

石穗立刻接起电话唤了一声:“妈!”

那头姜教授嗯了一声,开始询问她最近的学习状况,石穗一一认真作答,姜教授听得还算满意,快结束时问:“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石穗稍稍思忖,低声道:“妈,我想问你借点钱。”

姜教授倒是没多问,只有点讥诮地笑了一声:“你需要钱就直接跟我说,一个还未完全独立的女儿问自己母亲说“借”字,听起来很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