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对他们的戒备视若无睹,微笑道:“容我自荐。在下姓汤,单名一个煊,乃是福建太守汤则灵的次子。”

汤煊之名,容韵略有耳闻。少时便有神通之称,可惜行事狂放不羁,常年在外游历,还写了一本《武夷闲士之江山游记》,记录了大江南北的奇闻异事,颇受追捧。他也看过,十分喜欢他笔下趣闻,脸色顿时缓和不少:“你在为西南王做事?”

汤煊说:“我若肯为他做事,何至于跑到山里头放火?”

容韵说:“据我所知,福建已归顺西南王。”

汤煊叹气道:“我们一向与江西同进退,他们先服了软,我们还能如何?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膝盖骨总要软一软的。不过,我相信容公子能将江南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必有百龙之智,哪里会受西南王那些小伎俩的蒙蔽?果然,我这不是等到你们了吗?”

容韵说:“你知道我们会来?”

汤煊说:“听说江西与你们联姻告吹,我就知道这纸多半是包不住火了,立刻派人严守通向长沙府的各大要道。正巧湖广境内在大肆抓捕外乡人,我便派人混入其中,守株待兔。后来杨远,就是络腮胡,通知我说有一行人气度非凡,不似池中物,我便赶了过来。第一个照面,虽然隔着窗纸,只能看到洞口大小的眼睛,但俗话说,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只是一双眼睛,已让我有了七八成的把握。果然,杨远放火之后,就将你们送到了我身边。”

这话听起来委实肉麻。

陈致忍不住喝了口茶压压惊。

容韵等三人瞪大眼睛看着他,就差抠着他的喉咙让他吐出来了。

汤煊倒十分惊喜:“看来这位公子相信了我的话。”

陈致真诚地摇摇头:“我只是口渴又不怕毒。”

汤煊愣了下,哈哈笑道:“这位公子真是真性情!不知如何称呼,虽是初次相见,我已经预见到日后我们必然会成为莫逆之交!”

容韵硬生生地将话题从陈致身上拉回来:“你千方百计地引我们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汤煊笑道:“当然是为了,联合。”

早在西南王攻下湖广之前,汤则灵就提过联合江南,对抗两广,那时候汤煊是反对的。在他看来,江南都是一群跪舔西南王脚底的小丑,不可与之谋事,直到容韵横空出世,他才对江南一带有了几分上心。

后来湖广破,江西降,福建独木难支,只好暂时依附西南王,求得时间另谋出路。

这次,换做汤煊主动提出联合江南了。

但是,在联合之前,他还需要一场考验来验证,江南这群人到底是猪队友还是神队友。于是才有了冷眼看江西太守与他们打得火热的一幕。

容韵最后也不负所望,眼了一场“郎情妾意”,又在关键时刻提裤子不认人,将对方耍得团团转。

那时候他就有预感,对方一定会将手伸到会盟中。

只是,他的手有多长呢?是简单地丢块石头,荡一圈涟漪,还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十分期待。

同样,容韵也在猜测对方的目的。容府坐落在杭州,想要联合,一封书信即可,何必在西南王的土地上拐弯抹角,弄得如此麻烦?可见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他问:“西南王找这些人到底做什么?”

汤煊说:“如今长沙府流传着两种说法,一种说西南王正在修炼邪功,需要采补青壮男子;另一种说西南王正要组建一支军队,不必其他技能,会死即可。”

两种听起来都不怎么美妙。

陈致说:“你在这里是负责此事?”

汤煊笑道:“我若负责此事,何必给你甲乙两个选择?我知道你们可能在这里,就伪造了西南王的书信,让他们以为我是西南王府的特使,这才让我住下来。”

容韵说:“你这样大张旗鼓,不怕打草惊蛇吗?”

汤煊说:“你不知道在湖广有多少个这样村庄,就算发生点什么,也绝不会惊动西南王。再说,王为喜昨日抵达长沙府,西南王一定围着他团团转,哪里有空理会其他事情。”

陈致与容韵对视一眼,容韵说:“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汤煊笑道:“那要看你们的了。你们若是愿意与我合作,我自当想办法助你们一臂之力。”

容韵说:“我若要去长沙府呢?”

汤煊道:“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自当送你们光明正大地走进长沙府。”

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

这道题其实不用思考对,已经有了答案。

容韵答应了汤煊提出的联合要求——于是,在西南王与北方燕朝会盟的重要日子,代表江浙的容韵与代表福建的汤煊,先一步结成了联盟。

汤煊说要将他们光明正大地带进去,果然就光明正大地带进去。十辆马车组成浩浩荡荡的车队,从官道上大摇大摆地通过了长沙府的关卡,送进了临时招呼他们的芙蓉山庄。

来不及洗澡休整,他就将容韵和陈致叫过去密谈。

时至今日,他们依旧没有报过身份,不过对方显然了然于胸,私底下一口一个容公子和仙人,但是有人在的情况下,又是按照陈致的说法,称他们为大程公子和小程公子。他们在这里的身份是客卿,与其他客卿混在一处,除了脸以外,倒也不引人注目。

容韵依旧是那张英气勃勃的面具,陈致用的是真脸,因为在汤煊面前露了相,这时倒不好再戴一张了。好在他连夜回想了自己前世的经历,想来想去,除了天打雷劈后没转过世的单不赦和转了世又恢复记忆的燕北骄两朵奇葩之外,倒也没什么其他认识的人。

说是密谈,其实是汤煊将眼下的情形告知他们:“会盟还没有正式开始,听说西南王在会盟之前,想要先开一场百美宴,正从广州运送美人与画像过来。”

来了来了,还是来了。

陈致看了眼容韵,暗自庆幸他戴了面具。

容韵问:“你可知道百美宴是哪百美?”

汤煊摸出把扇子摇了摇:“西南王身边美人如云,我哪里能每个都认识。不过我听说,这一百美其实没有凑齐,至今为止,只有八十九美,而且其中还有二十几个是女人,包括了江南的美女。”

他对江南吴、房等世家的做法很是不满,觉得他们身在江南,竟然支持西南王,是典型的吃里扒外,最可笑的是,支持到后来,光给钱还不够,嫡子嫡女都送进去了,却没落下半个名分,简直是世家之耻。

汤煊道:“你们放心好了,这场百美宴邀请了不少文人墨客,我带你们进去也无妨,只是担心容公子的脸会招来祸事。”

容韵不甘示弱地说:“汤公子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汤煊摸着自己的脸说:“不用担心了,西南王见我的第一天,就亲手为我绘制了一张画像,已经收录到八十九美之中了。我如今唯一担心的是排名,据说百美以美貌分了个三六九等,头等的叫仙人之姿,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极品之貌。其次叫倾国之色,堪称红颜祸水。再往下,便是出众之容,虽然也是美貌,只是没有泯然于众罢了。”

陈致听后,觉得西南王真是很会搞事情。原本容貌以一二三四评个高低已经备受争议了——至少黄圭说,容韵攻打西南王就是为了第二的名次,现在还要分个上中下,都是美人,怕是谁也不服谁。如果天下不幸,真的让西南王坐上皇位,光是他后宫佳丽三千人的争斗,就可能再将朝廷颠覆一次。

他一边感慨一边兴致勃勃地问:“百美宴什么时候开始?”

倒也不是很久,不过是五天之后。

天公作美,前两天还是淫雨霏霏,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候,竟然乌云退散,天放光华,山庄的杜鹃花沾着雨露,如含羞带怯的美人,叫人又爱又怜。

提前到场的宾客都啧啧称奇,个个说西南王鸿运到头,有真龙之相,连天上的雷公都要为之让路。

陈致听得心里痒痒,直想冲到天上去问问,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可惜不等他付诸行动,一群美人就鱼贯而入。

刚刚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宾客不约而同地停下口,将眼睛看去。

此时,春光正好。碧绿鲜嫩的青草犹如一块天然的地毯,承受着美人们轻轻柔柔的脚步,还要将她们一个个衬托得娇艳欲滴。

宾客们数着人数,一共出来了二十位,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女,虽然穿着统一的杏色纱裙,却春花秋月,各有所长,看得人应接不暇,分不出究竟哪个更美些。

“欢迎诸位莅临百美宴。”

二十位美女不约而同地盈盈一拜,那声音如黄鹂、如落玉,真是美丽不可方物。

第50章 称帝之路(十)

正当宾客沉浸美色, 不知今夕何夕之际, 几个家仆的搬出了几张长案, 拼成一排,备下十套文房四宝。美女两人一组,站在笔墨后, 笑吟吟地说:“今日之宴,名为百美,实则有缺。诸位见多识广, 或能凑足这一百之数, 弥补王爷心中之憾。这里有文房四宝,请诸位不吝挥笔, 将见过的绝色美人画下来,若得王爷青睐, 可得黄金万两!”

宾客们一阵骚动。

有人问:“若是画不出呢?”

美女面色一变,讥嘲道:“芸芸美色, 若无一入眼,这位客人何不上天赏美?”言下之意,若是画不出美人, 也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陈致与容韵原本站在角落里, 她说完这句话时,倒有一半人的目光朝他们看来。原因无他——戴着谭倏提供的精美面具的他们无以是全场最漂亮的人。

时间退回今天早上,汤煊与两人同赴盛宴。到了杜鹃山庄门口,才被通知西南王设了小宴招待王为喜大人,特请汤煊作陪, 同行的两位客卿可提前入场。

如今汤煊名义上是西南王的属下,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暗示陈致与容韵一切小心。

入场后的陈致心神不宁,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事情,直到容韵问起他是否担心西南王联合燕朝,才恍然大悟。燕朝王为喜可不就是一天到晚跟着崔嫣的军师吗?自己还是“陈应恪”的时候,没少和他见面。

所以

他见过自己的真脸!

猛然想起差点被忽略的这一世,他的脑袋就乱哄哄得差点炸开。以崔嫣失踪二十几年,王为喜还兢兢业业地守着燕朝江山来看,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绝对不只是吃不了兜着走这么简单。好在汤煊不在身边,他立刻以更衣为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改头换面了一番。

容韵问起,他解释道:“胡念心会出卖你的画像,难保不会出卖我的,我只是以防万一。”

容韵笑道:“放心,他没有出卖你。”

不等细问,宾客们就向他们聚拢,一通东拉西扯、旁敲侧击地打探没多久,二十位美女出现,提出了让众宾客作画的要求。

许多宾客不是没有见过美女,而是画技平平,无法凭记忆作画,只好就地取材。

二十位美女被他们默认为百美之选,不敢落笔,放眼场内,也只有陈致与容韵最为醒目。

一时间,以他们为中心,现场被分成三大阵营,一方以陈致为模板,一方以容韵为目标,还有一方靠真才实学,在纸上挥洒自如。

陈致排在中间,故意照着容韵的面具画了一张。他与戴着面具的容韵相处了几日,神韵抓得极准,虽是同一张脸,水平倒比旁人高出几分。

他画完之后,想去看容韵的画,谁知对方已经先一步交上去了。

陈致问道:“你画的是谁?”

容韵笑眯眯地说:“当然是你。”

陈致十分满意:“干得漂亮。”

容韵直觉他会错了意,也不解释,开开心心地跟着陈致走到一边乘凉。最后画的几个不是对自己的画技太自信就是太不自信,有几个甚至跑来请他们站到长案前面,被容韵拒绝了。

二十位美女收卷后,那些被拒绝的人便愤愤不平地跑来斥责他们,认为他们罔顾道义。

不等容韵开口,陈致便抢在前面说:“我与诸位素不相识,你们要画我与小友,我不阻不拦,已经是仁至义尽,何来罔顾道义之说?”

其他人便说:“与人方便,与自己方便。不过是挪个位置,这样的小事也不肯答应,可见心胸!”

陈致微笑道:“一挪之地,可大可小。昔日北燕王入侵南齐,也不过是为了让挪几千里的地方。”

“兄台此言差矣!”旁观者突然跳出来说,“北燕王雄才伟略,治下安居乐业,南齐王昏庸无为,国民三餐不继。北燕对南齐的战争岂能称之为侵略?”

陈致淡然道:“难道战争中,与北燕军队对峙的不是南齐百姓组成的军队吗?”

“那也是帝王之命”

原本是一场意气之争,说到后来,竟成了正义之争。

容韵见陈致越讲越认真,便扯了扯他的袖子,将人拉到一边:“师父,前朝之事,何必理论的如此认真?”

陈致说:“总要有人对那些糊涂的人讲讲道理!”

容韵说:“师父不是陈朝皇室后裔吗?为何处处为南齐说话?”

陈致忽然瞪着他:“难道你觉得为师说得不对?”

容韵哪里舍得让师父生气,立刻说:“我也觉得北燕王不对!”

看着转世的北燕王说北燕王不对,陈致既觉得哭笑不得,又觉得有股说不出的痛快。虽然欺负对方没有记忆不对,欺负对方是小孩子更不对,但是的确让人开心。

容韵见陈致露出微笑,稍稍地松了口气:“师父刚才认真吵架的样子,真是”

“真是什么?”

“神气又威风!”实在没有胆子说恐怕,容韵只能昧着良心说话。

陈致终于反省了一下:“嗯,与他们讨论这些事,的确没有必要。”就算争出了个高低又如何,那些名字都已经封尘在历史之中。转了世的,也不再是局中人了。

因为陈致顺利将矛盾中心转意,其他宾客的注意力倒不再放在他们身上。

半个时辰后,二十位美女重新出来,宣布结果。她们搬了个紫檀木做的架子,每念到一个名字,就将画挂在上面,展示出来,一板一眼地说着画得优劣以及人物长相。

虽然是假脸,但是频繁地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让人颇为尴尬。尤其是美女在旁边一再地重复评语:

“五官英挺,却失之刚烈。眉目清秀,却桀骜不驯。虽是美人,画里却少了几分神韵。”

这是评价容韵。

陈致见画容韵的人,十个中有七八个被淘汰,不免有些忐忑。倒是那些画了其他人的,大多都过了关。

“这幅画为程琋先生所做。”

正担忧着,冷不丁地就被点了名。

陈致看着自己的画作被放在架子上缓缓展开,终于有了科举放榜的心情,既怕名落孙山,又忍不住期盼得到一个好成绩。

美女没有让人久等,平静地说:“虽是同一位公子,但难得的抓住了神韵,一颦一笑,皆栩栩如生。过了。”

听到最后两个字,陈致一颗心放下,不由朝容韵望去。

容韵也在看他,目光交错时,还故意地挑了挑眉,心情极佳的样子。

陈致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你高兴什么?”

容韵说:“别人画的都是我的皮相,唯有师父,画的是皮相下的我。”

这话说的,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陈致搓了搓胳膊,嘴角却不自禁地往上扬了扬。

轮到容韵,陈致有些担心,他倒气定神闲得很。等画展开,陈致的脸色就变了。

画中人的确是他,真正的他!

亏他千方百计地遮掩本来面目,容韵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画出来挂出去!陈致原本是脑袋乱哄哄地要炸,现在是胸口闹哄哄地要炸。

气炸!

当事人还无所觉,听美人评价画中相貌平平的时候,还不满地皱眉:“这人忒没眼光!美人看的是神韵、气度和仪态,只论面皮太过敷衍。”

好在那美人话锋一转,又说画中人虽然五官普通,却难得有出尘脱俗之态,美人分韵、骨、容。韵为上,骨次之,容为下。此人实乃上选之美。

容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还算有点眼光。”

“你跟我过来。”等美人宣布容韵过关,陈致立刻将他拉到一边,用柏树的树干遮挡住两人,开始算账,“谁准画我?”

容韵委屈地说:“师父刚刚还说我干得漂亮”

“我以为你画的是面具。”

“面具这么丑,怎么能比得上师父?考试这么严格,我当然要全力以赴。”容韵振振有词,“万一因为人选太丑,我落选了,那多可惜!”

陈致指着自己的面具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戴面具?”

容韵说:“想过的。师父不是担心胡念心出卖师父的画像吗?放心吧,他没有。就连挂在西南王卧室里的那张画像也不是我。”

陈致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容韵说:“我的人重新看过那张画。第一次因为太紧张,所以没有看字,匆匆看了画中人的脸就回来报告了,等看清了画上的字之后,他才知道不是我。”

陈致问:“那是谁?”

容韵说:“师父知道以后不要太吃惊,其实是燕朝开国皇帝崔嫣。”

听起来,真是一点都不让人吃惊呢。

陈致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早在他说出人不是他的时候,脑海中就有了两个备选答案——燕北骄与崔嫣。五成的几率,果然对了。

容韵说:“师父不奇怪吗?”

陈致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容韵:

考核的名单全部出炉,几家欢喜几家愁。抱怨容韵与陈致的那些大都止步于此。只是他们既不关心百美,也不关心容韵与陈致的道义问题,一心一意地争论北燕与南齐孰是孰非。连过关的人被请到更里面的院子也不在意。

陈致与容韵混在人群中,随波逐流。

再里面的天井,是四水归堂的格局,正中央放着个临时搭建的戏台子。戏台子三面有位置。以北面为背,南面为主席。

陈致匆匆扫了一眼,汤煊已经坐在靠右的位置。他的左手边是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对于这张脸,他可说非常熟悉了。曾经,陈应恪的父亲、兄弟都拥有相似的五官,也算是陈朝奇特的传承方式了,所以西南王陈轩襄的身份毋庸置疑。

陈轩襄的左手边也是个中年男子,且瘦弱苍老得多。

在陈致的记忆中,军师虽然貌不惊人,但很懂得养身,别说白头发,脸上的褶子只有在皱眉的时候见,如今却是白发、皱纹都有了。

感觉到有人看自己,王为喜的目光往台下扫了眼。

陈致下意识地躲了躲。

容韵站在他旁边,最为敏感,忙问道:“师父怎么了?”

陈致说:“有点冷。”

容韵看了看天,春天的太阳正挣扎着从薄薄的云层中跳出来,比起一个时辰前,此时的气温已经是很暖和了。但他迁就惯了,立刻伸手去搂陈致,想送温暖,被陈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大庭广众”陈致给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一味地灌输男欢女爱,避谈断袖之癖到底是对是错,因为容韵有时候表现得太没有男男之防了。

容韵没有再伸手,却假装四周很挤,将自己的身体贴过去,想传递些许体温。

陈致避无可避,只好随他去。

二十位美女很快将他们分到两边的位置。或许都是过关斩将闯过来的,有战友之谊,入座后的众人聊起天来,倒是比之前坦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