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陈致对一脸期待的梅若雪说:“这一路来,梅宫主护我良多,大恩不言谢,日后梅宫主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敬请直言。”

梅若雪将梅花扣在胸前,幽怨地说:“你何必如此见外?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明示暗示都听不懂,陈致只好直说:“是我没有福气。”

梅若雪颤抖着嘴唇:“我哪里不好?”

陈致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是错,只能沉默。

这态度比一五一十地数落他哪里不好更伤人。

因为,无话可说。

梅若雪一个人走了会儿凄凉内心戏,突然说:“你当初说要给我介绍一个道侣!你现在给我介绍一个吧。”

“这个,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条件”生平头一次当红娘,陈致很迷茫。

“要和你一样的神仙!”

“好。”陈致脑海中轮流闪过皆无、谭倏、仙童和凤三吉的脸,勉为其难地答应安排一次见面,至于成与不成,就看他们的缘分了。

得了准信的梅若雪当夜就离开了。

容韵原本还想打探他们之后的谈话内容,见状欢喜得什么都不用问,对陈致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得几乎要将人供奉了起来。

第58章 绝世之念(八)

梅如雪走后, 陈致与容韵的生活水平归于平庸。衣食住行且不说, 那如影随形的梅香也渐渐消散。容韵身心舒畅之余, 对不战而降的敌人宽容地送上了一束致哀的小雏菊:“梅宫主走得匆忙,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我帮不上忙,只能遥祝他一路顺风。”最好是顺风远去千万里, 永远不见。

陈致不至于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也懒得说,歇息了一晚, 第二日便策马进南阳。

刚进城, 城门便就冒出两个黑甲兵,当众行礼, 惊得四周嘈杂声都停顿住了。

容韵反应极快,将人拉到一边的巷子里, 其他人见状,知道是机密之事, 怕惹祸上身,未敢多看。

黑甲兵道明来意。原来容韵发现陈致不告而别之后,假装不放在心上, 等王为喜放松警惕, 依样画葫芦地留信出走。王为喜倒比他沉得住气,布置眼线在南阳、汝宁两地,等他们归来,即刻送往京城。

容韵自知有愧,配合得很, 竟连夜赶路。

途中,他拨冗写信给谭倏,一面是交代他防范西南王,一面也是透露新的进展。当初陈致说一统天下,他还觉得是天方夜谭,不想短短数载,这个理想已不是远在天边。

崔嫣失踪后,京城的皇宫就是一座空城,莫说三宫六院,连宫人也只有几个临时召来打扫卫生的,寂寥非常。故而,陈致和容韵到了京城,被安排入住王为喜的府邸。

如今的王为喜与昔日的杨仲举一样,官居太尉,但手中的权柄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住的地方,依旧是崔嫣当年赐予的那座。

因外出一段时间,囤积了不少朝务,王为喜还在衙门里转悠,特意叫总管安顿他们。总管原本安排了两座院落,但容韵坚持与陈致同住,两人的行李也不多,房间极大,搬到一处,还显得空落落的。

陈致觉得不对头:“就算同住一个院落,也有东西厢房,何必挤在一处?”

容韵理直气壮:“我与王为喜是初识,师父与他又有灭朝之恨,说起来,我们与他的关系算是半陌生半敌对哦,以江南与燕朝的关系,敌对还是多一点的。就算他信了我是崔嫣的儿子,可如今大权在握,难保不会生出异心,提防点总是对的,我们住在一起,遇到什么事,也可互相照应。”

虽然他说有条有理,陈致也十分认同,可内心觉得这理由必然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经过梅若雪的对比,容韵不肯低头撒娇,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舍不得师父,想要亲近师父,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这么大公无私。

陈致也不是真的要他说个黑白分明,随口挤兑了几句,也就算了。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容韵就按捺不住了:“京城是帝都,据说繁荣犹胜江南。师父带我开开眼界吧。”

他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陈致自然不会拘着,加上自己对京城也有几分怀念,便戴上面具与他一道外出。

街依旧是那条街,市依旧是那个市,连食物的香气都与记忆相若。只是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心境大大的不同。那时候的陈致尚对黄天衙的任务报以满腔热忱,对未来充满懵懂的期许,如今剩下的,却是几世轮回、因果循环的疲惫与迷茫。

容韵跟在陈致后面,起先还会对一些江南不曾见过的东西关注几眼,发现陈致心不在焉之后,便失了兴致,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往前走。眼见着一辆马车迎面驶来,陈致不闪不避,急忙上前一步,搂着他的腰将人带开。

“师父,你在想什么?”容韵眉头紧锁,语带责备,一时间,两人的关系好似掉了个个。

陈致说:“在想过去和未来。”

师父的过去没有我。

师父的未来不知道有没有我。

他能把握的只有现在,却不在师父考虑之列

容韵想着想着,内心不由生出一股焦躁与幽怨。

刚才差点与陈致相撞的马车突然在前面停下,一个老妇人在家仆的搀扶下健步如飞地冲过来:“可是可是故人吗?”

四周人多,容韵原本也没发现她是与他们说话,直到那人凑到了陈致的身边。

容韵下意识地将陈致往身后一塞。

陈致回过神,惊讶地看着那老妇人的脸:“阴山公夫人?”

阴山公夫人激动地说:“果然是陛王爷。”

容韵酸溜溜地说:“师父还有个封号叫‘陛’吗?”

陈致没好气地敲了下他的脑袋,问阴山公夫人:“阴山公可好?”

“好,也不好。”她低头擦拭眼泪,“就是想您。这么多年了,还三不五时地提起您。说当年没有看顾好您,让您受委屈了。”

陈致戴着面具,还被她一眼认出,可见他们夫妇俩的确是一日没有忘记过他。他心中感动,顺势答应了对方去家中的邀请。

容韵也不反对。既然师父忘不掉过去,那他就努力地参与其中罢。

阴山公夫人除了头发变白、皱纹变多之外,没有太大的改变,陈致便先入为主地认为阴山公也与以前差不多,直到见了面,却有些不敢认了。

原本圆滚滚、胖乎乎的脸瘦成了鞋拔子,面上的褶子翻一翻,都能包饺子了。

陈致惊讶地说:“胃口不好?”

阴山公夫人说:“以前一天五顿,现在一天六顿,顿顿吃肉,一样不长肉。”

阴山公呆若木鸡地盯着陈致看了半天,对夫人说:“夫人陛下回来看我了。”

此时的陈致拿掉了面具,所以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是啊,好久不见。”

阴山公突然“噗通”一声跪下:“陛下!你头七不回来,重阳不回来,怎么现在回来了。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呢!连一炷好香都没有!平日里烧的那些纸钱也不知道您收到了没有。现在兵荒马乱的,东西到处都贵,不知道地府受没受影响。您想吃什么?我晚上就烧了给您。”

夫人实在看不下去,踢了他一下:“天都没黑呢。瞎说什么!”

阴山公恍然大悟,突然爬起来就跑。

陈致、阴山公夫人:

容韵忍不住笑出来。师父认识的这些人里,就属这个最可爱。

阴山公夫人之后对陈致解释他不是怕鬼,可能是太开心了,一时接受不了现实。

还说着呢,阴山公又冲回陈致身边,“啪”的一声打开伞,颤巍巍地对陈致说:“陛下小心,不要晒化了。”

陈致:他又不是雪人。

陈致与阴山公夫人好说歹说,总算说服阴山公相信,来的是两个人,而不是两个魂。

知道陈致没死,阴山公一下子爆发了,拍着桌子质问陈致为何这么多年了,音讯全无,一点儿消息都不传回来。

陈致也很尴尬。在他的想法里,陈应恪这个人早该死了,若非给容韵铺路,自己也不会重新顶着这个身份回来。只好把锅丢给自己的师门。

道门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规矩,阴山公也不好追问,又看向容韵。刚见面,他满心满脑都是陈致,旁边的脸匆匆扫了一眼,便默认为崔嫣,此时才看出两人的不同。

陈致将忽悠王为喜的话又拿出来忽悠一遍。

阴山公沉默了半晌,说:“陛下要小心王为喜。”

陈致觉得他一口一个陛下叫得别扭,明明后来已经改口为王爷了,不知怎么又改了回来。

阴山公只好顺着他的意改口:“王爷与陛下失踪之后,京城的老世家就准备造反,虽然被黑甲兵镇压了下去,可是这些年来,这股势力从来没有消停过。”

陈致说:“难为王为喜这么多年还忠心耿耿。”

阴山公说:“他是不得不忠心啊。这么多年来,他多次想要重整黑甲兵,都以失败而告终。黑甲兵从招募、培训到晋升,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则。王为喜根本插不得手进去。若非借着对崔嫣和燕朝忠心耿耿的形象,根本不可能将黑甲兵用得这么得心应手。”

“你是说,他也有他的小算盘?”要是这样,容韵就危险了。

阴山公说:“以前或许有,近几年倒好了,想来也是折腾够了,折腾不出花样来了,一直愁着陛下不回来,燕朝江山叫托给谁。可以说,容韵的到来,解决了他最大的隐忧。”

如此就好。

陈致放下心来。

阴山公突然说:“王爷没有想过重新”

陈致“嘘”了一声,阻止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从阴山公突然又叫他陛下开始,就察觉到他复辟陈朝的心死灰复燃,可事到如今,自己是绝不可能给一丝一毫希望的。

阴山公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怅然一叹,看着容韵说:“罢了,他是你的徒弟,也算是传承与延续罢。”忠心陈朝几十年的人,到头来,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阴山公夫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膳,几个人边吃边聊,近傍晚才尽兴。

王为喜派人来催他们回府,阴山公将人送到门口,临别前,他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王为喜有两个女儿,是他的心头宝。”

第59章 绝世之念(九)

王为喜从衙门回来, 刚换了身衣服, 就看到陈致与容韵从外面进来, 慌忙出门相迎:“王爷。”眼角余光瞥了眼容韵,停顿了一下,才缓缓道, “容公子。”前后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却是两般态度。

容韵很无所谓地站在陈致身后,对着王为喜咧嘴一笑, 白牙森森。

同样面孔, 不同辈分。王为喜端起长辈架子,不似以前对崔嫣那样的唯命是从, 别过脸不看他,只与陈致说话。

陈致打圆场, 说路上已经教训过容韵了,说他此举实在莽撞。

王为喜立刻搬了一大堆道理说教。

容韵还在笑, 陈致就听不下去了,干咳一声说:“倒随了父亲的性子。当初陛下也独断得很。”

呵。王为喜还能说什么。

陈致另起了个话头,说六合镇的事。

听说梅若雪出手相助, 王为喜愣了愣:“没想到王爷竟然认识梅宫主。”虽然梅若雪在修真界的地位一般, 但是在凡人眼中,那也是一步即可登天的人物,高高在上,神秘莫测,与他攀上关系, 那是相当了不起的。

陈致听他话中透露出若有似无的熟稔,便说:“哦,王大人也认得?”

王为喜骄傲地说:“不巧是我那不成器的大女儿的师父。”

虽说父母谦虚的时候都喜欢贬低自己子女,但这时候拖出个师父梅若雪,那意思就两样了:要不暗示师父和女儿一样不成器,要不暗示师父教得不好。二十年时光不饶人,谨言慎行如军师,也有考虑不周的时候了。

陈致暗暗惋惜。

见他没有顺势接话,王为喜有些意外:“不过她前两日回来探亲,正在府中与她妹妹玩耍,今晚我设了接风宴,你们一个是长辈,一个是陛下之后,都不是外人,不必避嫌,便让她们作陪吧。”

陈致这时候倒有点品出阴山公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了。

有女初长成

王为喜,王氏女。

说是接风宴,王为喜办得却如家宴一般,十分随性。

上辈子有崔嫣在,陈致不大动脑子,后来吃了个大亏,这辈子他痛定思痛,该想问题的时候还是会想一想的。比如现在,不管王为喜看上去多么的和蔼可亲,以实际行动来说,对待容韵的态度实在不算好。一般人迎回了小主人,别的不说,一场盛大的介绍仪式总该有的,定下名分,以后说话才能掷地有声。可容韵现在的待遇就像是捡来的私生子,躲躲藏藏不见人不说,连顿饭都不如下馆子吃得庄重,这就很有问题了。

王为喜客客气气地将人请入座。

他坐主座,陈致与容韵陪坐左边,右边空了两个位置,末座是几个官吏,等他们打了招呼,才记起是各部的老人。

“数十年不见王爷,王爷风采依旧啊。”来的官吏们都是王为喜嫡系,知道内情,对容韵与陈致都表现得很自然。

几杯酒下肚,王为喜终于将两个宝贝女儿请了出来。

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态度,很说明问题。

陈致虽然希望容韵娶妻生子,走上天命之路,但是王为喜的态度令他不喜,不得不对两位王氏女重新评估,若非良缘,他也不忍心让她们把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嫩白菜给拱了。

人未至,香先行。

若有似无的梅香,倒是应和了梅若雪徒弟的身份。

本着对梅若雪的厌恶,容韵闻到香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阴魂不散。他冷眼旁观王为喜等人期待欣喜的神色,几欲作呕。于他而言,认贼作父没什么,虚无缥缈的名头换来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但是,要他的生命中插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进来,哪怕是擦边,也不可容忍。

在王氏女进门前,他脑袋里已经转悠着推脱的办法,然而对方一进门,脸色立时就变了,下意识地去看陈致——

他那一刻惊喜到无法掩饰的表情,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猝不及防地刺入毫无防备的心脏,霎时鲜血淋漓。

陈致并不知道容韵在看自己,第一王氏女进来时,虽然惊讶,却也有了心理准备。毕竟,梅若雪的女徒弟他只认识一个——杭州大会上,那个酷似秀凝的姑娘,有所期待也不奇怪。可真正令他震惊的是后面那个——秀凝。

不是酷似,就是秀凝。

浑身的血液顺流逆流地翻腾,身上忽冷忽热,脑子忽昏忽醒,但久违的喜悦犹如黑夜里的烟花,蓦然绽放,绚烂至极。

“师父。”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致忽然回头,一脸收拾不及的激动与兴奋。想昂首挺胸,骄傲地宣布那个脸圆圆、眼圆圆的漂亮姑娘是秀凝,陈家的秀凝,他的秀凝。他们经历了生离死别,经历了轮回转世,终于重逢。

但容韵眼里的寒度冻醒了他热昏的脑子。

终于想起,这里是太尉府,王家。身后那个少女是王氏女。而他呢,显然不是王为喜的亲儿子。

陈致的失态看在王为喜的眼里,心中困惑,却按捺不说,只将两个女儿叫到身边,一个一个地介绍。大的叫初照,小的叫舒光,取自《神女赋》的“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

王舒光。

陈致觉得这名字奇难听无比。舒光,舒光,不就是输光?哪里有秀凝温婉悦耳。

其他官吏还在旁边吹捧好名字。

王氏女一落座,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王为喜自己点出来,就落了下乘。他请那么多官员作陪,自然有说客的成分。果然,东拉西扯了一通风花雪月之后,终于有官员问起两位王氏女的婚事。

王为喜哈哈一笑:“这些年初照在外学艺,倒是耽搁了。”

初照忽说:“父亲,我技艺未成,不能出师,过些日子,还是要回师门的。”

王为喜呆了呆。他属意由大女儿与容韵联姻,之前也提过,她当时是应了的,不知为何忽然改了主意。

立即有官员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要夫家应允,婚后亦可修学。”

其他人都点头称是。

有人还问容韵:“不知容公子如何看待夫人婚后修学?”

容韵淡然道:“出嫁从夫,哪有成亲之后还东奔西跑的道理。”

这是明着拒绝了。

其他官吏一时无言。

初照见父亲脸色难看,又说:“修道无涯,我选了这条路,就不会半途而废。不过,我的选择没道理让妹妹陪我一起等着。她年纪不小了,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先定下来也不错。”

王为喜很快反应过来,见舒光螓首微垂,杏眼含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顺着说道:“论起来,舒光与容韵倒是年龄相仿。”

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只有陈致与容韵保持沉默。

王为喜看向陈致:“王爷为何不说话?”

陈致苦笑。

秀凝与燕北骄。

想想都觉得怪异,还能说什么?

但是,一个是全心爱护的妹妹,一个是一手带大的徒弟,若是凑在一起

理智挑不出毛病,可感情上,那令人不舒服的怪异感始终挥之不去。

王为喜还目光灼灼地等着答案,他只好说:“不胜酒力,有些头晕。”

见他没有接自己丢出去的橄榄枝,王为喜有些不悦。在他心目中,两个女儿都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绝代佳人,对方竟然冷漠以对,近乎十恶不赦。“既然如此,王爷不如先下去休息吧。”转而对容韵说,“来,容公子,我敬你一杯。”

容韵“醉眼朦胧”地拿起酒杯,还没有喝,“扑通”一声就趴倒在桌上。

其他人:刚刚明明还好端端地坐着,眨眼就倒了,这叫喝醉吗?这叫被敲晕了吧?当他们都瞎吗?可恨的是,是个人都看出容韵是装醉,偏偏还不能揭穿,憋死人了!

陈致配合他的演出,连说不胜酒力,与家仆一道扶着他回房休息。

家仆一走,门一关,容韵就生龙活虎地跳起来。

陈致看了他一眼,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想心事,被容韵一把抱住。

“师父。”他头埋在陈致的肩膀上。

陈致说:“不是醉了吗?”

“不是醉,是碎。”

“碎?”

“心碎。”容韵说,“我不再是师父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了。”

啊,被看出来了——如果把这个想法说出来,背后的小望潮大概能耍一宿的“酒疯”。陈致说:“不要胡思乱想。”

“师父一直看着那个王舒光。”

陈致:事实俱在,无从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