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说:“大海无量,我取一滴足矣。”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

抓住喜欢的人!

成亲!

结婚!

陈致思绪万千,却难得吐露心声,不免有几分紧张与羞涩:“嫁人。”

家庭教师:“?”

陈致:“!”

家庭教师:

陈致:

陈致艰难地说:“别误会,刚才是口误。”

家庭教师拍拍他的肩膀,对着夕阳一声叹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说罢,扬长而去。

陈致在他身后问:“你还没收补习费。”

家庭教师踌躇片刻,扬长而回。

这几日,陈致学习劲头高涨,加上亲眼看到燕北骄与楚瑜媛“谈判”破裂,便稍稍放松了警惕,直到私家侦探说燕夫人为楚瑜媛庆祝生日,大宴宾客,才发现自己放心太早。

与楚瑜媛共进晚餐的青年才俊还来不及在热搜上留下帅气的姓名,就带着永恒的“C君”头衔,淡出了大众视野。取而代之的,是燕北骄与楚瑜媛正式交往的新闻。但跟踪燕北骄的私家侦探说,自那日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并未见面。

陈致本打算用隐身术去生日宴上打探一番,谁知刚换好衣服,生日宴的请柬就到了。

既然能正大光明的去,当然选正大光明的去。

陈致先去燕北骄的公寓看了眼他今晚的穿着,再回家找了套相似的西装,来一次人为的撞衫。他并没有情侣装的概念,只是单纯地以为,撞衫的话,两人便多了一个话题。

但是到了现场,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了——赴宴的男士,十个人中,起码有九个穿了黑西装。

陈致一出现,立刻有人上前打招呼。一统寒暄下来,秦学而三个字总算从各人的脑海中激活 ,不再是一个平面的病弱少年形象。有大佬甚至称赞道:“后生可畏!读不读大学没关系,就凭你现在说的话,就可以去集团工作了。”

陈致接受这桩任务没多久,就读过近代史,此时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资产阶级果然以压迫别人工作为乐。

人到得差不多,燕夫人发表讲话,内容空洞无物,只在最后点名中心,请出了今日寿星——楚瑜媛。按照她的说法,她与楚瑜媛的母亲是手帕交,楚夫人过世后,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陈致站在人群中,听到其他人窃窃私语,都说燕北骄与楚瑜媛的婚事稳了。他抬头,看向站在燕夫人身边的燕北骄。

同样的西装,穿在其他人身上都是普通的衣服,但燕北骄身上的那件,好似仙女送给灰姑娘的“相亲装”,每一寸都衬得他整个人在发光。

燕夫人说完,楚瑜媛又致辞感谢,到最后,还特意提了燕北骄一句。话虽平常,但态度明朗,仿佛坐实了众人的猜测。

切蛋糕时,楚瑜媛邀请燕北骄共襄盛举。

燕北骄婉拒:“生日蛋糕是独属于自己的,生意蛋糕才应该分享。”

楚瑜媛微笑着侧头,对他翻了个白眼,狠狠地切一刀。

僧多粥少,蛋糕象征性地分了几块,其余人都去自助餐台取食。

陈致注意到燕北骄与楚瑜媛一前一后地离开,立刻跟了过去。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阳台。燕北骄率先开口说:“我以为没有机会与你共进晚餐了。”

两个人的时候,楚瑜媛放下了端庄的面具,冷淡地说:“只是吃大锅饭,何必说得这么文艺。”

燕北骄说:“婶婶为人热情,没有给你造成困扰吧?”

楚瑜媛说:“分蛋糕的时候,她决定将大块的给我。如果这也算困扰,我倒希望多多益善。”

燕北骄说:“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那次分开之后,百幸集团就搁置了共同合作开发的提议,对他的态度也不冷不热。

楚瑜媛说:“不算改变主意。依照你婶婶的意思,仍然维持原判。”

“你是指”

“我们先订婚。等大楼建成,再结婚。”她说得随意,好似讨论的不是终身大事,而是一起去超市购物。

燕北骄说:“好处在哪里?”他与楚瑜媛认识不久,却有了一定的了解。对方绝不是知道自己不喜欢,还死缠烂打的人。

楚瑜媛说:“燕家总公司的股份。”

燕北骄的笑容终于淡了。

楚瑜媛说:“又不是让你们吃亏。依照你婶婶的意思,以后我们两家会慢慢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建立起真正一家人的关系。”

燕北骄说:“不可惜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楚瑜媛心领神会:“我和成宇约会了五天,其中两天,他送我回家之后,转头就去夜总会玩女人。我想通了,与其以后找这么个糟心货,还不如请一尊玉雕回来,好歹赏心悦目。”

燕北骄轻笑了一声:“听起来,倒像是你为了成宇,放弃了整个世界。”

楚瑜媛脸色微变。

“因为他追了你三年?”

“你真八卦。”

燕北骄说:“一个男人,追了你三年,不一定是非你不可,也可能因为投资太大,舍不得收手。看一门生意是否值得做,不应该看对方的投入,而是看对方本身是否值得。”

楚瑜媛喝了点酒,有点耍无赖:“我就觉得你值得。不然,你还能找到像我这么好条件的人吗?”她眯起眼睛,一脸妩媚。

夜太美。

美得令人沉醉。

可惜,三个人中,只醉了一个。

陈致忍不住走了出去。

燕北骄回头,似乎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秦少又带来了什么好建议?”

陈致说:“的确有一条。”

燕北骄说:“洗耳恭听。”

陈致看着楚瑜媛,缓缓地说:“你刚才问他,还能不能找到像你这么好条件的人,我现在回答你,有啊。”

楚瑜媛嗤笑着晃酒杯:“哦,谁?你吗?”

陈致认真地点头。

酒从酒杯里晃了出来,撒了一地。楚瑜媛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陈致扭头,对燕北骄笑了笑:“那块地当我的嫁妆。”

嫁人这种事,说了一次之后,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很快就冲垮了人生的底线。

虽然是豪言壮语,奈何观众的反应却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燕北骄听完之后,目光淡然地挪了开去:“你喝醉了。”

但是陈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耳朵微微发红。

楚瑜媛总算回过神来:“可能喝醉的是我。”然后产生了幻听。她居然和一个男人站在阳台上,一边吹风,一边抢男人。

真是见了鬼了!

她将酒杯往阳台栏杆上一放:“我要下去吃点东西醒醒酒。”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靠着门框,看着两人,“看在你婶婶的份上,如果你需要挡箭牌,我随时奉陪。只要你们给股份的时候,数字再写得大一点点”她做了个手势,然后毫不留恋的离去。

阳台沉默了许久。

燕北骄才说:“你一个人来的?”

陈致说:“你打算送我回家?”

燕北骄惊讶于他的反应力。的确,他问出这句话的原意,就是想知道有没有人能送他回家。

陈致说:“我没有喝醉。”

燕北骄说:“你喜欢男人?”

陈致说:“如果你对你的性别足够坚定,答案显而易见。”

燕北骄似笑非笑地说:“我没说过我喜欢男人。”

陈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说过的。”你明明说过你喜欢我,想和我永远黏在一起,只有两个人。那么热烈地、真挚地、执着地说过。

燕北骄皱眉:“你是否把我误认为其他人了。”想到这种可能,内心生出难以言喻的烦躁。他转身,吹了几缕晚风,才说:“走吧,我送你”

身后已然空无一人。

他对着空荡荡的阳台静默了会儿,才启步下楼。走到楼梯口,燕夫人满面笑容地过来,低声说:“今天的生日会真是棒极了”

燕北骄低声说:“用股份换来的,价值连城,怎么可能不棒?”

燕夫人脸色骤变:“你”

燕北骄说:“婶婶,任性要有限度。”

燕夫人毕业于电影学院,本打算当个明星,但是,还没有出道,就被燕伟奇一见钟情,追回家里当了贵夫人。从此以后,过上了国王与王后的幸福生活。然后,这段幸福戛然而止于燕伟奇被绑架的那日。

一个天真无忧的贵妇人一下子被推到风口浪尖。她敏感,她脆弱,但她又要支撑起风雨飘摇的燕家,诸多压力与动力,令她性情大变。从软弱善良,变得不择手段。

燕北骄并不想太伤害她。毕竟,在燕家最艰难的时期,他们是靠着互相扶持与鼓励挨过去的。

他从宴会出来,正打算取车回家,就看到车屁股后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他说。

陈致说:“我喝醉了。”

燕北骄说:“我帮你叫司机?”

陈致往后一跳,跳坐在汽车的后备箱上,无辜地看着他。

燕北骄:“你家在哪里?”

事实证明,一步错,满盘皆输,这句话绝对是凝聚了古人血泪与智慧。

上了车之后的陈致就开始“睡觉”。

燕北骄无奈地将车开到丰峰集团楼下,打电话给丰峰集团高层。

陈致睁开一只眼睛:“我可能要耍酒疯了。”

燕北骄说:“这是预告?”

“不仅有预告,还有暂停键。”

“条件呢?”

“收留我。”

“如果我没有记错,在一个半小时前,你才宣布要嫁给我。”

陈致很严肃地点了点头。其实,为了绷住脸,不泄露自己的紧张,他已经用尽了一身的力气。

燕北骄说:“你觉得我会让一个对我有图谋的男人住进我的家里?”

陈致说:“我是一个保守的人。”

说话间,高层已经下来了。

陈致看着燕北骄,见他始终没有心软的迹象,叹息着下了车。

门刚关上,车就飞了出去。

留下高层与他大眼瞪小眼。

晚宴之后,陈致发现了一个真理,就是感情的事,往往不是两个人的事。如当初他与容韵,中间还夹杂着天道,夹杂着天下苍生。又如他现在与燕北骄,中间还夹着楚瑜媛与燕夫人。所以,如果要感情变得纯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世界变成两人世界。

他开始打听燕北骄公寓附近有没有空的房子,还没打听个所以然来,就传来百幸集团出现重大财务问题的消息。

目前这个消息对外还是封锁的,只是商圈里已经传遍了。

丰峰集团几个高层就跑来和陈致说过。说问题很严重,一是逃税漏税被人抓了把柄,二是百幸集团旗下有个厂子,污染极其严重,当年还造成了伤亡事件,虽然用钱摆平了,但污染还在继续,现在被人挖了出来。三是上面有人要拿他们当典型,所以派了专案小组下来,看来是不查个清楚不罢休的架势了。

高层感慨道:“这么看来,他们拿下的那块地可能保不住了。”

另一个人说:“如果落在燕家手里,说不定会挖空心思地搞购物城,还不如我们拿下来。”

陈致说:“不行。”

管理层当做没听见,继续讨论自己的。

等他们说完,陈致说:“我决定了”

管理层有不好的预感。

“明天开始,去集团上班。”

管理层:世界这么大,咖啡店这么多,他们为什么要来秦家讨论公事?!

管家端着各种点心过来。

管理层一边吃一边想:美食令人堕落!

楚家出事,陈致直觉与燕北骄有关。他用千里传音符向白须大仙求证。白须大仙无语地说:“你不是请了很多私家侦探吗?”

陈致说:“你算一卦比较快。”

白须大仙说:“一卦没有,八卦一条,你要不要听?”

陈致说:“你说。”

“皆无幻化成人了。”

“!”

说到遗憾,除了容韵之外,也只有皆无了。

那一世,王舒光当了女帝,开创太平盛世;阴国公与姜移一世富贵,寿终正寝;谭倏伤愈之后,搬到梅数宫修炼,也算有了伴侣。

唯有皆无,在虚无之地一留便是数百年。

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陈致心急如焚地赶到虚无之地的入口处,却看到白须大仙、仙童都愁眉苦脸地站在外面,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怎么了?”

第94章 隔世之遇(四)

仙童正要开口, 被白须大仙一肘子撞到后面。他抓住陈致的肩膀, 面色凝重地说:“虽然他恢复了身体, 但是唉,你自己去看看吧。”

陈致刚想拒绝,已经被白须大仙一掌推向了虚无之地的入口处。

入口处巨风呼啸, 陈致毫无准备,面皮被刮成了翻滚的波浪纹。勉强睁开眼睛往里看,只见昏暗的光线中, 隐约看到一个灵活的人影在上下左右的跳动, 似乎想从里面出来,只是每次都是刚露了个头, 就被一条银光灿灿的龙尾挡住了去路。

陈致被尾风扫到,飞出七八丈才停住。

白须大仙和仙童过来测距。

陈致:“?”

白须大仙说:“果然是八丈不是七丈!你输了。”

仙童幽怨地掏出一颗仙丹给他。

陈致:

仙童说:“你不是法术大有长进吗?为何不能好好地控制住自己?”

陈致说:“你还没见过我真正不能控制住我自己的样子呢。”从乾坤袋中取出梦魔刀。

仙童瑟瑟发抖地抱住白须大仙:“我上次就是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翻来覆去做了一个月的噩梦。天天梦到陈致把我洗干净了往油锅里放。”

白须大仙摸摸他的头发,然后拎起领子, 准备着随时丢出去挡刀。

仙童的梦陈致听他抱怨过好几次,但是每次都觉得这梦根本是在惩罚他:“每次你下油锅之前就吓醒了,而我呢, 连续给你洗了一个月的澡。到底是谁的噩梦?”

仙童眼珠子一转, 说:“天下已经进入了法治社会,蛮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陈致说:“你说得对,你现在打电话报警,让他们把皆无救出来。”

仙童说:“我们的警察就是苍天衙啊。”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陈致都差点相信了:“哦, 黄天衙呢?”

仙童说:“我们是检察院。你先把寒卿关起来,我再宣布,别把它放出去。”

陈致:明天让管家请个法律系的家庭教师。

三人聊了会儿天,虚无之地依旧风起云涌。

白须大仙说:“寒卿服用情草过度,怕是再过两三个月才会好。”

陈致说:“那皆无怎么办?”

白须大仙说:“玩两三个月的躲猫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