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表姐。小竹,应该就是你和杨公子的儿子!”锦斐扶住枫童,肯定的道。

“可,这怎么可能?”自己这辈子,只在一次醉酒时,为了断绝凤吟对自己的痴念,让一个小倌儿上过自己的床!又怎么会和杨悦有一个孩子?难道说,当初,自己以为是小倌的哪个,其实,是杨悦?

若真是如此,自己当初,岂不是害了那个青涩少年郎?!

“现在这种情形,恐怕不宜让小皇上再接近小竹――”锦斐语气有些担心。世人只知道殷泓是枫童寻到的皇家遗在世间的血脉,却不知道,殷泓根本就是当年的蓝丰帝皇殷若和平后的孙女儿!

自己也闹不清枫童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自己完全有能力颠覆整个王朝,可结果却竟然一手扶植了平后一脉的两任皇帝!只是自己却知道一点,大哥枫霖当日的悲惨,小弟到现在的生死难测,全因蓝丰帝皇殷若和其平后方心而起!

恐怕没人可以估量出枫童的恨有多深!

这种情形下,姐姐怎么会允许身为仇人之后的殷泓,沾染自己唯一的血脉?!

“殷泓今年已经十二岁,也到大婚的年龄了!我看,祥丰这里人杰地灵,即日起,就可以着手为殷泓选后的事了!”枫童顿了一顿道。

“好。”锦斐颔首,一抬头,却发现枫童正神经质的死死攥着一幅画,不由大是好奇。

枫童长叹一声,把手里的画递给锦斐。

“若儿――”锦斐也是一眼认出了画中人,不由大惊失色,“姐姐找到了,若儿?”

枫童点点头,又凄然摇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倒是说话啊姐姐!”

“画是,方舒派人送来的。说若儿,在她手里。”

“方舒?草药宗的当家人?”锦斐呆了一下。

要说这方舒,也是个传奇人物。听说原本是草药宗宗主方绘认的义女,却偏偏在草药上造诣极高,竟是连那方绘也远远不及。只是方绘对这个义女虽是看重,却又生怕被夺了权,对之多方打压。那方绘明明可以自立门户,却竟是甘愿委屈自己在方家如奴如仆般被呼来喝去。只是方绘却是终生未得一女,这草药宗宗主的位子,最后还是落到了方舒的手里。

自己冷眼瞧着,这方舒同表姐枫童倒更像一类人。虽然领着草药宗一干人等到了祥丰那样一个酷寒的鸟不拉屎的地方,仍是把哪里经营的铁桶一般,风生水起。只是让人不解的是,这样一个有能力的人,而且长相风度翩翩,却不知为何,和表姐一样,竟也是终生未婚?!

“就是她。”枫童咬牙。若不是为了大哥,自己早要了这个女人的命!原本想着治好大哥,便要好好的折磨方舒,却没想到若儿却又落到她手中!

“姐姐,会不会,是个阴谋?”锦斐小心的道。

“我不知道!”枫童抱着头痛苦的道,“只是,斐儿,只要有一线可能,我都不愿错过!”

“那方舒提出了什么条件?”

“她说,要一个人的命来换。”

“谁?”

“江清歌――”

“江清歌?!怎么会是她?”

“哐当――”一声脆响忽然从房门外传来,锦斐快步上前拉开门,冲着外面厉声道:“谁在外面?”

枫童也紧跟着走了出来。几米外的月亮门处,殷泓正抱着一些小玩意儿尴尬的站在那里,脚下是一个摔碎的精美瓷器。看到两人都瞧着自己,殷泓只得苦着脸往回走,边走边嘟哝:“好好好,朕回去看奏折。”

走了几步又愤愤然转身,小心的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对了,这些东西还要劳烦摄政王帮我转交给小竹,对了,不许送给陆家人!”

说着气呼呼的回了房,又使气的碰地一声关上门。

枫童锦斐两个不由面面相觑。

“这殷泓,应该没听到什么吧?”锦斐狐疑的开口。若真是听到了什么,那这个殷泓的表现也太镇定了些!

枫童却是良久未语。自己本是想要难为殷泓,才故意把奏折一股脑儿丢给她。谁知回来看她批得,竟是有模有样。虽是文笔略显幼稚,看法竟是颇有见地,完全不像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

“**结束前,不许她走出皇宫一步!”枫童冷然道。

“姐姐是想**时――”

“等她琢出紫木灵后,就对外宣布,江清歌力尽而亡,到时候,斐儿,一定要好好补偿她的家人――”包括小竹在内,自己的三个至亲全是赖此女搭救,可到头来,自己竟是要夺了她的命!

“唉…”

“师尊,您怎么又叹气了?”陆雪琪放下手里的玉圻,便是旁观的陆雪明也咬了嘴唇,偷偷打量倚窗而立的清歌。

“又来了――”清歌以袖掩面,一副悲不自胜的样子。

“什么又来了?”陆雪琪又是羡慕又是莫名其妙。明天就是**之日,自己紧张的夜里都睡不好觉。师尊倒好,每天依旧轻轻松松无所事事的样子,若不是对方是自己师尊,自己早受不了了。今日看师尊的样子,怎么这世间也有让她受不了的东西吗?想着便也起身,跑到清歌身边探头往窗外看,这一看,不由也是一呆――

果然是,又来了!

打头的第一个不是那个愁眉苦脸的枫言又是哪个?后面长长的一队宫人,捧了各色礼物,一箱箱,一筐筐,真是络绎不绝!

“摄政王送江小姐、萧公子、杨公子,绫罗百匹,美玉各六双,珍果六筐,头面六副…”

外面的枫言木着脸一样样报着,说的嘴都酸了;里面的清歌抱着头,真是头都要裂了!

“啧啧,你们摄政王还真是大方,照这种送法,我家主子什么时候能用完这么多东西?”江辰很是不解。

枫言翻了翻白眼――

这话自己也说过,可摄政王说了,江小姐用不完,不还有下一代吗!所谓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这么点儿东西,还觉得不够呢!

自己到现在都没后,却连人家多少代后的子孙都想到了,果真是爱屋及乌的典范啊!

“抬进来吧!”屋内清歌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反正明天就是**之期,大不了自己比完救好伯伯就赶紧落跑!现在不要说枫言,就是清歌也不相信枫童对自己没起什么坏心思了!

可咱穿越时空来了,可不是为了给人当女宠的!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本来也想着手写好让老公帮忙打的,可这短时间精神一直不振(真的,觉得自己就和小猪差不多了,吃了睡,睡了吃。对了,比猪还多了样,就是猪吃完东西不会吐,俺却还不时的吐6),另外,可能是对着电脑码字的时间长了,现在拿着纸和笔,竟是完全找不到感觉了,好像只有坐在电脑前,才有东西可写…习惯真是害死人!不过,想着慢慢会适应的,说不定坚持用笔写一段时间,又能找着感觉了…祝大家开心^_^

147、大鹏一日因风起(三十三) ...

五月十六是黄道吉日,也是治玉公会的**之日。

一大早,治玉公会门前就车辆马匹络绎不绝,众多少年英才昂首阔步、自信满满的步入公会之中。

果然不愧是雄霸了蓝丰大陆上千年的大公会,单是里面的赛台,竟是足足有几万坪!而更令人骇然的是,这么大的比赛场地,竟全是由整块整块精美玉石砌成!

而更吸引人们眼球的是,这次**,可能会是治玉公会自成立以来最有看点的一次。早在数日前,京城就已经传开,治玉宗最富有传奇色彩的杰出后起之秀、也是至今为止最为神秘的方兰,也要参加此次**!

听说那方兰不止人长得丰神毓秀,身份更是尊贵,乃是公会长老李清的大弟子,也是一直空缺的治玉公会宗主的最热门人选!据说其功力早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超过乃师李清多多。按理说三年前的**,蟾宫折桂者就应该是方兰,只是可惜,当时方兰不知因何,竟是错过了**之期,生生与这份殊荣失之交臂。也因此,人们都渴望能在这次**之时,领略一下方兰的风采。

除了方兰外,还有一个人,也颇为引人瞩目。此女名字叫江清歌,只是在上京城中却是毁誉参半。一半人坚信,江清歌此人乃是世上最擅欺世盗名之辈。竟能靠了身上奇宝,得了陆家家主青眼,而且最近还有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传遍上京:那江清歌,还是蓝丰摄政王枫童的女宠,而且据说极受宠爱,这样一个人品卑污的下流之徒,还来参加治玉**,端的是无耻之尤!另一半人却对此持怀疑态度,而且认为,江清歌可是被神龙特意挑选的使者,可见必是极其善良之人,陆家或是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愿意让自家嫡小姐拜师,以学得做人道理。

当然,两方人马对江清歌的人品虽有分歧,却在一件事上是一致的,那就是,此次**,除非是沧海化成桑田,高山夷为平地,江清歌都绝无可能胜过方兰!

东边的天宇渐渐布满五彩的云霞,一轮红日排开云层,喷薄而出。映着漫天霞光,两个带了大批随从的红衣女子打马而来。两个女子衣着虽然相似,容貌上却大有差异。右边女子骑着一匹白马,长相较为精致,只是不相称的却是眉宇间多了股阴狠之气;左边女子则是骑了一匹红马,配上那身红衣,整个人宛若一团火焰,端的是英姿勃勃,顾盼间尽显睥睨众生的傲然!

“哟,是陆家的小姐!”马上有人惊叫出声。

“陆家的?陆大小姐还是陆二小姐?”

“陆雪菲大小姐!”

听到人们提起自己时敬畏的语气,陆雪菲微微一顿,扫了一眼人群,心里微有些得意。

“和陆大小姐并辔而行的这位小姐好气势!难道是陆二小姐?”

“什么呀?你这话就外行了吧!你也算是老上京人了,甚时见过陆家两位小姐同行?我猜的不错的话,那位气势不凡的小姐,怕就是会缔造传奇的方兰小姐!”

“方小姐?”

“是啊,你不知道吗?陆大小姐和方小姐都是李清长老的徒弟,方小姐是大师姐呢!”

众人正窃窃私语间,陆雪菲已经跳下马来,恭恭敬敬的后退一步,“师姐,请。”

“呀!果然是方兰小姐!”人群顿时有些骚动。

方兰跳下马来,随手把缰绳撂给身后的仆人,姿势煞是潇洒美妙,又引来人群的一阵惊呼。

“有名师教导,又有这样优秀的大师姐,我看陆雪菲小姐定是榜眼的不二人选!”

“是啊,陆家真是后继有人啊!”

陆雪菲的眉毛稍稍一挑,跟在方兰的后面,就要往里走。两人刚走了两步,却又同时站住。

却是迎头,又有两个和两人年龄相当的女子,正施施然走来。

两人一着紫袍,一着黄衣,不时指点沿途景致,看到什么有趣的地方,甚而还勾肩搭背大笑个不停,那超然脱俗的风姿,引得过往行人纷纷驻足窥视。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陆雪菲暗暗咬牙。方兰却是微一怔愣之后,很快恢复自然。

黄衣女子也发现了挡在前面的两人,忙往后退了一步,变并肩而行为跟在紫衣女子身后,压低声音道:“师尊,您看前面――”

“前面?”紫衣女子――正是清歌,举目望去,这才发现,陆雪菲正和一个面目有些陌生的女子,正站在自己前面不过几步远的地方。

陆雪菲皱了下眉头,很快拿定了主意。**当前,决不能在气势上弱给两人,自己一定要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前面的人,给我让开!”陆雪菲冷声道。

本已微微让开身形的清歌一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方兰微微笑着,看着陆雪菲,眼神甚是嘉许。

发现有热闹可看了,挤在门口的人们顿时有些兴奋。

离得近了,陆雪菲心里更加气闷。刚才离得远,看的不甚清楚,到了近前才发现,两人身上衣服竟是用整匹的黛绮裁成,这么名贵的丝绸,别人小心的裁下一点儿做成各种名贵的饰品还会惋惜,这江清歌倒好,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是裁来做窗纱,这次又裁来做了这么多衣服!相形之下,自己这身装扮就俗气的紧!

好像每一次见面,这江清歌总要把自己给比下去。

“江大小姐果然好福气!这么精美的蓝丰黛绮,别人想要数寸尚不可得,江大小姐居然能整匹都弄来裹在身上!”陆雪菲阴阳怪气的道。

“江大小姐?蓝丰黛绮?”这几个词甚是敏感,旁边的人眼睛都是一亮――

也就是说,这个女子就是江清歌?蓝丰摄政王枫童的女宠?!听陆雪菲言下之意,这东西八成是枫童为了讨江清歌芳心特意赠送!果然大手笔!

“陆雪菲,你什么意思?”清歌尚未开口,陆雪琪脸色已是铁青,马上冲了过来,愤怒的瞪着陆雪菲。

陆雪菲却是不甚在意,冷冷一笑:“雪琪妹妹!你叫我什么?我们陆家是治玉传家,君子的温良恭俭让,你竟是一点儿也没领会到吗?”

“雪琪,回来!”清歌哂了陆雪菲一眼,嘴角微微上挑,神情甚是轻蔑。陆雪琪恨恨的跺了跺脚,只得回返,憋着气跟着清歌继续往前走。

看江清歌竟是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竟是连搭理都不屑搭理自己,陆雪菲先是一愣,继而不由恼羞成怒:“江清歌,你敢不敢大声告诉大家,这些黛绮,你从哪里得来的?”

方兰听的眉头一皱,陆雪菲这是怎么了?问个话竟如此大失水准!老是纠缠于这些坊间传闻,确是有点失于下乘!

清歌站住脚,慢慢的回头一字一句道:“这黛绮是蓝丰摄政王枫童所赠。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我――”没想到清歌竟敢直承其事,陆雪菲顿时张口结舌。蓝丰摄政王啊,谁敢有什么意见?!

“既然你这么感兴趣,本小姐今儿个心情好,就全对你说了吧!我头上玉簪是咱们缙云陛下所赐,腰间玉佩是蓝丰陛下所赐,还有这块玉牌儿――”清歌顺手摸出一块儿玉不在意的扔给陆雪菲,“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谁给的吧?”

听说江清歌身上这一整套的东西竟都有如此大的来历,本来还正小声议论的众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陆雪菲猝不及防被玉牌儿砸了个正着,攥住玉牌儿就要再砸回去,可刚举起来又惶恐的放下,脸色像开了个颜料铺,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却还是恭恭敬敬的上前几步,双手把玉牌儿递过去,憋着气粗声道:“您,您老先请――”

这是变得什么戏法?看着前倨后恭的陆雪菲,大家都吃了一惊,方才还剑拔弩张,怎么这么一会儿,陆雪菲就如此小心翼翼?

站在旁边的方兰目光却是一凝。旁人没看清,方兰却是看的清楚,那玉牌儿是陆家长者身份的象征。只有为家族做出了巨大贡献且声名赫赫之人才有资格获得。而陆家子弟凡是见到此牌儿便如同见到本族族长,绝不可有半分忤逆!

那陆綦芳是不是吃错了药,竟把如此干系重大的物事送给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陆雪菲心里简直和吃了苍蝇一般,却是只能含羞忍忿毕恭毕敬的恭送清歌两个,一直到两人进了治玉公会大门,才怨恨的抬起头来。

清歌把手里玉牌塞到荷包里,手下却碰到爹爹给留下的那一块儿,心里不由一动,难道爹爹的这块儿玉牌也是身份的象征?!

赛台上,公会九大供奉、十二长老已是齐至,比赛准时开始。

清歌和雪琪的位置正在赛场南端,好巧不巧,方兰陆雪菲两个竟是和两人仅隔了两个选手。

刚才入口处吃了大亏,陆雪菲恨得几乎把牙咬碎。狠狠的瞥了眼那对表情平静的师徒,便转身自信的对着主席台,待会儿,再让你们好看。

“…第一场比赛,以半柱香为限。”看看每个选手面前已经摆好了玉石和玉圻,李清表情庄严的宣布,“半柱香以内不成功者即为失败,现在,开始。”

几千举子慌忙低下头,拿起玉圻认真的雕琢起来。

“嚓――”几声脆响,却是有的举子用的力大了,竟是不但没雕琢好玉石,反而弄折了玉圻,拿着手里坚硬的玉石,顿时傻在了那里。

马上有人上前,引导这样的举子退出比赛场地。

实在也怪不得大家如此,实在是玉石过于坚硬,玉圻却全是最低级的玉圻,不趁手至极。抬头看看那半柱香,已经燃了将近三分之一,其他人情绪不由更加紧张。

砰砰嚓嚓的声音不断响起,陆雪菲偷眼看去,已经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举子,要么因玉圻折了,要么因玉石损毁过于严重,先后被引着退出赛场。

香燃到了将近三分之二,台上的鸣锣忽然响亮的响了一声,紧接着有人宣告道:

“十六号看台方兰,完成。”

众人愕然抬头,方兰这么快就完成了!好像治玉公会**举行至今,还从没有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雕琢好的!坐在看台上的李清微微颔首,脸上不由露出微笑。

方兰已经完成了?陆雪琪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清歌,不由呆了一呆:师尊在做什么?怎么一直对着那块儿玉石出神?却是到现在,还没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抱歉,发的晚了,也不晓得每天怎么会就那么多瞌睡呢?每天背着床,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动…

148、大鹏一日因风起(三十四) ...方兰把治好的玉放在一个精致的托盘上,冲前来取玉的侍者微一拱手,脸上的微笑完美的无可挑剔,顿时收获了无数羡慕的眼光。尽管妒忌的不得了,可又不得不佩服,这方兰盛名之下,果然不虚!看来决赛时的一号赛台定是非此人莫属了!待侍者离去,方兰却并不离场,反而一撩袍子,又缓缓坐下。眼角的余光正瞄到瞧着犹自发呆的清歌急得抓耳挠腮的陆雪琪。顺着陆雪琪的视线睃过去,清歌的情形全收眼底。方兰眼中的笑意更浓,只觉心里畅快无比,早料到若论琢玉一道,江清歌定非自己对手,可没想到对方如此轻易就败下阵去,不仅又有隐隐的失落!看清歌仍没有动手的意思,陆雪琪已是急得出了一头冷汗,眼看香不过剩了三分之一,再顾不得赛场上不得喧哗的禁令,压低嗓音小声叫道:“师尊,师尊――”“嗯――”一直注意着这个方向的李清微微撇了下嘴,神情甚是不悦。她旁边的陆綦芳和侍立在大供奉身旁的吴清欢也都是紧锁眉头。陆綦芳心里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本是自信这双看刁了人的老眼绝不会看错人,可看到清歌此时的情形,却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眼力,实在是事关霖儿生死,若江清歌败北,自己实在不知该当如何了!而这之前,因为太过于相信清歌,自己竟没有做一点儿其他的准备!可目前看清歌的情形,恐怕这第一关都过不了,竟还妄想沾到紫木灵的边儿?难道说,霖儿果然如此苦命吗…正自心乱如麻,忽然看见台下的清歌展颜一笑,顺手捡起手中玉圻开始琢了起来,双手翻飞,若彩蝶穿花,动作不只迅速至极,而且极为优美。看清歌的神情也是享受至极,那情形倒不像是琢玉,倒像是表演一曲绝美的舞蹈。陆雪琪顿时松了口气,忙低了头专心琢自己的玉。台上的李清却是眼生冷意,心里更是暗笑不已,都这个时间了,要想完成是再不能的,便是姿势再美妙又如何?下面的方兰也是一样的心思,看着清歌的眼神,解气之余又有些怜悯。陆綦芳却是一时看那柱香,一时看清歌,不大会儿,已是弄了一身的汗。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本是闭目养神的大供奉不知何时已是睁开了双眼,看似浑浊的老眼射出两抹精光,竟是全副心思都被清歌吸引了去。“十九号赛台,陆雪琪,完成!”又一声鸣锣响过。陆雪琪,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听错了!正埋首治玉的陆雪菲手登时一僵,手里已接近完成的玉石差点儿掉下来。那边的陆雪琪已经轻松的起身,脸上是怎么也遮不住的自豪的笑意,可在看到仍紧张琢玉的清歌时,又沮丧的坐下。陆雪琪?台上的李清倏地睁大双眸,满眼的不可置信!离得近的方兰更是瞠大了眼睛!因自己坐得近,可是看得再清楚不过,那陆雪琪方才可是并没有全副心思去琢玉,反而还频频注意江清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后,竟还能紧随自己之后完成?陆雪菲愣了片刻,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个几乎让她吐血的事实――短短几天功夫,自己这个妹子,竟中了邪般进步如此神速!又有些怨恨的看了一眼台上的陆綦芳,打死自己也不相信,陆雪琪有今日的成就会是那个江清歌的功劳!看看江清歌,香都快燃尽了,还兀自手忙脚乱!这样的师傅,又怎么可能会教出高明的徒儿!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是陆綦芳这个老虔婆暗地里教了她什么绝招!看陆雪琪竟能第二个完成,陆綦芳诧异之余,也不觉露出了些笑意!看来清歌果然没有藏私,不然琪儿怎么会有如此进境?!只是清歌自己是怎么搞的?倒把自己弄得狼狈之极!看那香一寸寸的短了下去,真真是让人心焦不已!“陆雪菲完成――”又一声锣响,打断了陆綦芳的思绪。听到陆家又有一位孙女儿成功,旁边的长老纷纷向陆綦芳道贺:“九供奉果然家学渊源,前三名里竟有两名是陆家女,实在是可喜可贺啊!”“哪里,哪里,”陆綦芳有些心不在焉,“是她们师尊教得好。”这句话一出来,本是笑的开心的李清脸色就有些不好看。本来第一第三都是自己弟子,确是可喜可贺的事。可方兰早列自己门墙,倒是陆雪菲近时才收,世人那个不知,陆雪菲和陆雪琪同日拜师,而今日,却是陆雪琪后来者居上!“雪琪果然拜了个好世尊啊。”李清眼珠一转,开口赞道,“这许多日子,就把雪琪教的这样好,实在是让李清惭愧!待会儿,我们一定要欣赏一下雪琪这位师尊的玉药,看情形,定非凡品啊!”坐在台上的,有当日去了陆府的,自然识得清歌,当下便抿嘴笑着不语,有那不认识的,便低声向旁边人打听,待知道方才一直发呆的那个女子便是江清歌时,不由面面相觑。陆綦芳看了李清一眼,却并未说什么,又把眼睛投注到了清歌身上。在治玉公会外面等候消息的众人已经听说了里面的大致赛况,一个个也是兴奋不已。有人已经兴兴头头的开了赌局,自然,九成九都是买方兰独占鳌头,只是却有几人例外,竟是咬定了买江清歌胜。“八成是蓝丰摄政王的人!”就有人偷笑着窃窃私语,听说这位摄政王可是富可敌国,此举八成是为了讨小情人儿欢心,出来撑撑门面的!“把带来的银子全都押上!”大车里的小竹缓声吩咐道。“是。”跟着的护卫暗暗咋舌,小主子对这位姐姐可真够维护的,全都押上,那可是整整十万两啊!“慢着,还有我的。”一双纤纤玉手伸出,又递出一张银票来,护卫接过来一瞧,又是一张十万两的龙头票!吓得不由一哆嗦!这陆家果然也是豪富,不过是未出阁的公子,就能如此大手笔!看护卫眼都直了的样子,陆雪明和小竹不由相视一笑。这么多人都把自己当成冤大头了,可等会儿她们就会知道,真正的冤大头到底是哪个!听说有人出二十万两银子押江清歌赢,场外的人群顿时疯了般!本是没兴趣的人也纷纷翻出荷包里的银子来,若是方才,大家自然心里没底儿,可现在已是得了确切消息,方兰首场已是以第一名的速度出线儿,而那江清歌却是至今尚无消息,情形可以说已经非常明朗!既然有人想要充肥羊让人宰,大家又怎么能放弃这样一个赚钱的机会!场内锣声一次次敲响,一个个名字被报出来:“焦如芳完成――”“李莹莹完成――”“张茹完成――”…名字被报出来的越来越多,场内的其他举子便越来越心慌意乱,因出错而被清出场内的举子也是越来越多。陆綦芳已是急了一脑门子的汗。真恨不得把那个敲锣的人拉过来暴揍一顿!可是比赛的章程就是如此,这第一场赛事考较的不但是速度,更是心志,且本就是以淘汰为主!那敲锣的公会人员看陆綦芳几乎是以吃人一样的表情盯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便是周围长老和供奉,看着陆綦芳一时愤恨,一时咬牙切齿的样子,也不由暗暗奇怪。那柱香已经燃到了尽头。李清冷冷的看了一眼清歌,举起了手里的玉锤儿,酝酿着用什么样的声调宣告结束。谁也没料到,便在比赛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刻,东南角的位置忽然传来了完成玉药时特有的清脆鸣声。紧接着一声锣响:“十八号赛台,江清歌完成――”江清歌?李清不由一愕,手里的玉锤儿险些扔了,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那柱香――那柱香闪了最后一下,终于灭掉了!这个江清歌,竟赶在香灭掉的最后一刻,完成了玉的雕琢!“清歌――”陆綦芳眼中的老泪一下下来了,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师尊――”陆雪琪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一下子就抱住了清歌。陆雪菲阴沉着脸,看着自己妹子脸上从未在自己面前露出过的灿烂亲昵的笑颜,只觉别扭至极。方兰虽是有些意外,可不知为什么,却又多了些期待,希望这个江清歌不会太差了,那样的话,自己的胜利才有值得庆祝的地方。这个江清歌,和九供奉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呢!旁边的长老更加诧异。看陆綦芳的样子,这江清歌在她心中的分量,可比那两个孙女儿重多了,这情形,可有些匪夷所思!第一场以淘汰为主的赛事果然是惨烈,场内本是几千举子,现在竟只剩得一百一十二人!本是阔大的赛台显得益发空旷。早有公会的执事捧了一个个玉盘上来,呈给诸位长老,上面各有标号,乃是方才通过的举子所琢玉药――自来第一场赛事因时间太短,而琢玉工具又太为粗糙,能通过便已是万幸,所以举子们向来惟求速度,只望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即可,所以这些成品玉药自是不甚好看,也就没资格入供奉们的法眼,只让长老们草草看一下罢了!而这些玉药,一般也都是贱价交给玉药铺,由那些升斗小民得了去。也因此,这呈上玉药之举,向来也不过是个形式罢了,那接下来的赛台顺序,一般就是按照方才完成的先后顺序设置。不过大家心里也明白,这手法最为纯熟者自也必然是手艺最为高超者,而本次比赛的最后结果不出意外的话,必定就是方兰折桂了!看那些执事要端了那玉药离去,一直端居中间的大供奉忽然唤过吴清欢,小声说了句什么。吴清欢愣了一下,忙轻轻应了声,追上那些执事,很快又托了两个玉盘回转。“师尊,这一盘是前三名举子的玉药,这一盘是最后三名举子的玉药。”吴清欢小声道,眼睛紧盯着那颗晶莹剔剔透脉络毕现的碧叶形玉药,声音有些颤抖。大供奉拿起方兰三个的玉药,瞄了一眼,便撂了开去,然后快速掂起那棵贴有“江清歌”名号的玉药,本是眯缝着的眼睛顿时睁大!“好,现在,我宣布,第二场比赛赛台顺序――”李清站了起来,扫视一下场内用着期待的眼神仰视着自己的众举子,“一号赛台,方――”“且慢。”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么威严的场合,是哪个敢如此无礼?场内举子不由都是一愕。李清愣了一下,待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却马上恭恭敬敬的站好,“大供奉有何吩咐?”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上好(*__*) ,天气好热啊…

149、大鹏一日因风起(三十五) ...

大供奉没有回答李清的问题,反而把手里的玉药递给身边的二供奉,“你们都传看一下。”

二供奉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的接过,却在接触到手里玉药的第一时间就倒抽了口凉气:

第一场淘汰赛,还是那么粗陋的玉石,那么笨拙的玉圻,何曾出现过这么美丽的玉药?!

玉药颜色青碧,触手冰凉,熠熠阳光下显得分外清透,更奇的是那上面的每一根脉络,似是都闪耀着生命的气息,不过是看上一眼,便觉神清气爽,让人烦闷顿消。

一件再粗糙不过的玉石,经过这举子巧手雕琢,竟是充满了灵气!生生把这糙玉的品级提升了几个层次!便是自己,若说是把玉雕的再精美些或可办到,可若是说似这般完全激出玉的灵气,恐怕有相当大的难度。当下不由失声道:“这是哪个的作品?”

一时众人纷纷传看,无不拍手称奇。

“李长老,恭喜啊。”旁边的一位长老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冲李清道,“不用猜了,这玉定是方兰所琢!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李清接了那玉在手里细细赏玩,也是爱得不得了,心里对此玉乃方兰所琢一事更是深信不疑,闻言忙谦虚道:“姐姐谬赞了,她小孩家家的,不定怎么误打误撞,瞎猫逮着个死耗子罢咧!下一场,还不定怎么着呢!”

陆綦芳看的却真,方才那盛玉药的托盘上明明贴的是清歌的十八号赛台,可不是方兰的十六号赛台!

“大家以为如何?”大供奉声音凝重。

“我治玉宗后继有人!”二供奉神情兴奋。

“一号赛台自是非此女莫属!”三供奉频频点头,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其他诸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大供奉点头道:“如此,我亲自来宣布一号赛台举子名字。”

如此殊荣,李清自是乐意,忙退到一边,大供奉苍老浑厚的声音随即响起:“一号赛台举子,泉州,江清歌。”

李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喊了一声:“错了――”却被自己姑母――二供奉狠狠的瞪了一眼,吓得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旁边的人也都是一惊,这才想起低头查看玉药上的标号,待看到上面果然是十六号而非十八号时,一个个不由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说的?这么好的玉药,竟是那个最后完成的江清歌雕琢的?!

本已欣欣然抬脚,往一号赛台去的方兰也呆住了,宛若泥雕木塑一样僵在了那里。早有执事得了吩咐端了个托盘过来,把清歌所琢玉药呈上,端于各举子赏看,方兰只看了一眼,便觉浑身顿时如坠冰窟!心里更是苦涩不已。

听说一号赛台竟是被清歌得了去,陆雪琪也晕乎了,反应过来后,一下子蹦了起来,大呼小叫着就要去搀了清歌往一号赛台,弄得清歌哭笑不得,绷了脸瞪了雪琪一眼,雪琪才安静下来,却是一直抿着嘴傻笑个不停。

清歌撩起袍子,嘴角挂着一丝笑,坦然往一号赛台而去。场内顿时静的掉下根针都能听到,所有人都狐疑而又艳羡的盯着那个神情潇洒步向一号赛台的女子。

看着清歌缓缓走近,方兰嘴唇蠕动了几下,眼神复杂之极。那个东西,自己本不想拿出来,看来今日,是必要用上了,否则,自己绝不是此女对手!

清歌脚步不由顿了一下,心里不由有些奇怪,明明这个人自己今天应是初见,可不知为何,这眼神却是熟悉至极,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似的。只是正是大赛的关键时刻,便压下心里的疑窦,冲方兰点了点头,微微侧了侧身,和方兰擦肩而过。

看着宠辱不惊神情平静的清歌,大供奉不住点头,这般绝佳气度,便是自己也自愧不如。

“江清歌,老朽有一问题请教。”言谈之间,竟是丝毫没把清歌当成晚辈,竟是和平辈高人相仿。

能得大供奉如此垂青,旁边诸人已经是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不敢。大供奉请讲。”清歌含笑躬身道。

“以你琢玉造诣,完全可以几息之内便可胜出,却为何把时间拖到最后才完成?”

大供奉的问题也是众人心中疑窦,闻言,不由都把目光投向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