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有骨气的吗?”不过才离开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路边的花已经开过又败了,夏东柘随手折了一根残枝,走向这一秒间表情已经从张扬转为傲慢的叶李,“自主创业?不怕干不成成绩?”

昂着头,叶李哼了一声,“难点没什么,我年轻,不想欠别人人情,特别是你的。”

“哦。”夏东柘指头捻了捻手中的干枝,随即一掷丢开,他拍拍手,“既然如此,那男生宿舍那边你抓紧时间搬出去吧,路上宿管科的老师告诉我你还没搬。非在校生不能入住学生宿舍,本来那边看在我的面子上没这么急着让你搬走,既然你不想欠我人情,那就搬吧。”

叶李的表情可谓千变万化,他抿着嘴,想回答,却连句合适的回答也找不到。

“还是你肯借我的面子继续住在宿舍?”夏东柘眉角飞扬,眼睛却不自觉瞟向了陈轻的手,那只肉肉的手正安慰似的拍着叶李。

切,他说什么了,犯得着安慰那小子吗?

“搬就搬,没什么大不了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多有骨气一样,叶李挺直腰脊,“陈轻,我们走。”

“叶李,你先走吧,我有话想和夏老师说。”陈轻摆摆手,示意叶李先走。

“陈轻,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叶李不信地瞪着陈轻,“你不会是……”

旧情复燃几个字卡在他喉咙里,又被他原路咽回去。

“不是的。”陈轻推了他一把,“你先走,我一会儿就来。”

无奈的叶李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直到人走不见了,陈轻这才回过头,“夏老师。”

嗯?夏东柘挑挑眉毛,“什么事,想求我帮他?”

“不是。”陈轻摇摇头,她弯下腰,拾起夏东柘刚刚丢掉的折枝,“夏老师,学校有规定,严禁破坏花草树木,违者罚款50,另外,学校也不允许随地乱扔垃圾,否则也要罚款。你看钱是我替你转交还是你自己去交呢?”

陈轻说得一本正经,彻底打破了夏东柘对事情进展的预期。

他“啊”了一声,惊讶地看着陈轻。

“没听清我说什么吗?我再说一遍,学校严禁破坏花草树木,违者罚款50,学校也不允许随地乱扔垃圾,两条你都犯了,身为老师要以身作则的。”

“……”

“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个事,不然老师你自己去交钱吧,我有点忙,先走了。”

陈轻离开的背影过于淡然轻快,一时让夏东柘有些无所适从。

“忙?忙什么?忙着帮叶李那小子吗?”他哼了一声,后知后觉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已经响了很久了。

“喂。”他抄起电话,语气里带着情绪,“没怎么,没有不高兴,都说了没有!”

他的同事真是有够烦的,他想着,回了一句,“知道了。”

哎,叹声气,他抬头看看头顶的蓝天,天气不错,他也终于从地震带回了燕北,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可是人怎么就莫名地烦躁呢?他揉揉太阳穴,还要回去参加庆功宴。

步子还没迈开,他突然停住了。不远处,张贴公告的布告栏上的一个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皱着眉,走近。

因为夏东柘的话,叶李赌气地当天搬出了男生宿舍。他行李不少,只是和陈轻两个人搬起来根本很困难,正挠头没人帮忙的时候,原本黑着脸离开的大a去而复返。

她脸依旧板着脸,手却不客气地抢过一只不小的箱子。

“去哪儿落脚?”她凶巴巴地问,那样子好像叶李不马上回答她,她会立刻把手里的箱子甩去他脸上一样。

知道大a在生气的叶李喉结一滚,指指校门口的方向,“我在招待所定了房间,先住一晚再说以后。”

一声“嗯”声从大a喉咙里挤了出来,再没多说一句话,她拎起行李,健步如飞地离开了。

想叫住她的叶李盯着她矫健地步伐,收起了肚子里的话。

那个箱子好重的。

“叶李。”

“干嘛?”

“以后不要说大a是男人婆、女汉子这类的话了。”

“为什么?这话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别人明明也都在说的嘛,也没见大a生气,凭什么他就不能说。

“叶李,我是觉得大a她……”

一种感觉在陈轻心里由来已久,她只是不知道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是否合适,正犹豫着,远处便传来大a的喊声。

“你们磨磨蹭蹭磨磨唧唧干什么呢?老娘拎着东西重死了!”

阳光映亮大a的脸,汗涔涔的额头泛着光,她皱眉看着“掉队”的两人,大声抱怨着。

“看吧。”叶李扬扬下巴,“这不是女汉子是什么?”

扛起箱子风风火火去追大a的叶李步态矫健,落在后面的陈轻看着逐渐交叠的那两道身影,决定还是先什么都不说的好。

招待所的房间好在足够大,搬好行李的几人筋疲力尽,瘫坐在还算干净的地毯上。

叶李阖着眼,嘴里念叨着他梦想里的未来,“我先开个cd店,赚点钱以后就转行,以后开个连锁饭店,川鲁淮粤菜系都做,到时候你们想吃什么就去我的店里吃,我给你们免单。”

叶李的话让大a咯咯一笑,她翻个身做起来,满身地找手机,找到后对着屏幕一阵猛戳后将手机凑到了叶李嘴边,“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我要录音留证。”

“信不过我?!”叶李去清清嗓子,“以后我开的饭店,对大a和陈轻免单,永远免单!”

不知怎么,叶李的那句“永远”让大a拿着手机的手莫名一滞,她咳嗽一下,也提高了声量,“叶李,我可记得了,不许耍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躺在地上的叶李伸出手,和大a的手掌砰的一击。

那刻的陈轻看到了大a的笑容,突然,她觉得,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对了。”心情好起来的大a想起件事,转头看向陈轻,“陈慢慢,你缺考的那门考试,学校说怎么办了吗?”

陈轻摇摇头,因为自己私自参加抗震,缺席了一门临时加考的实验类考试。

“没事,就是那门考试的实验室不好安排,估计要等一阵子才有机会补考。”

话说得轻松,可陈轻听说,那门考试的实验室真地很难安排。

生活有时候就是如此,也许你觉得只不过是错过了某个瞬间,可就是那个瞬间就足够发生许多事情。

好比陈轻回来后不仅发现她因为缺考被点名通报,而且之前自己要求离开宿舍的坐地户竟又回了8174寝室。

平静的寝室关系再次变得微妙无比。

这天,陈轻坐在寝室里看书,坐地户躺在床上,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哔哥和大a不在,房里除了偶尔的呼吸声外,便是陈轻手里的翻书声。

“我家境其实不好。”

陈轻放下手,回头看向坐地户的窗,后者依旧躺着,可刚刚的话却分明是她说的。

“都说燕北人富裕,可我却生在一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家庭里。你们觉得你们不能融入燕北人的生活里,我也没比你们好多少。我羡慕也嫉妒你们,你们穷可以穷地坦荡,我却不行。知道我每次小心翼翼收藏那些名牌的包装袋是什么感觉吗?想告诉你们我和你们不一样,可心里却知道我比你们好不了多少。我羡慕你们,更讨厌你们,我想离开这个寝室,可离开又怎么样,我还是融不进燕北人的圈子里。”

坐地户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陈轻默默叹声气,合上书,“其实,生活嘛,简单些就幸福些,脑子里想那么多事,多累啊。”

坐地户苦笑一声,正想说什么,宿舍的门突然砰一声被人推开了,哔哥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陈慢慢,有个事,和你有关的,猜猜看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陈轻眨眨眼,不懂。

“和夏老师有关的。”哔哥咧开嘴笑了,“我才听到的消息,他不做我们的辅导员了。这样以后他就没机会骚扰你了。”

啊?陈轻一愣。

也几乎是在同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夏东柘几个字一闪一闪跳得欢快。

————小段子

老夏爸爸偶然一次瞥到一眼夏医生和陈慢慢的微信聊天记录,啧啧坏笑两声后不免时不时偷拿儿子手机偷看两眼。某日,当才破解好儿子手机新密码的他点开微信,却发现如下对话:小胖子撤回一条消息,你撤回一条消息,小胖子撤回一条消息,你撤回一条消息。对话最后倒是显示了一句,夏医生傲娇的头像后面跟着一句:随便看。

老夏爸爸:摔!#只是猪颜改#论敌有政策我有对策。

☆、Chapter 3你知道吗(4)

r3-4

铃声坚持不懈、持续响着,打电话的人似乎有着十足的耐心和笃定,相信这个电话会被接起。

爱尔兰的风笛铃声一遍一遍响着,陈轻歪头盯着屏幕,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样严肃的事。

“陈慢慢,想什么呢你?”哔哥也紧盯着室友,生怕她会因为一通电话动摇。

陈轻却摇着头,“没事,哔哥,帮我个忙呗。”

“什么忙?”

“帮我把这通电话挂了。”

“啊?”

陈轻的话听着新鲜,哔哥接过电话,边照做边摇头,“行啊你,拒绝人的时候还使唤我,谱摆得够大啊。”

“不是的,我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该怎么挂电话了。”陈轻诚实地作答。

倒!哔哥姿势夸张地倒向一旁,心想陈慢慢还是在意夏东柘的。

正想着,她又听见陈轻慢吞吞地开口:“顺便再帮我把手机关机,谢谢。”

悟懂她在说什么的哔哥伸出手,冲着陈轻的背影竖起拇指。

自问如果换做是她,未必能这么洒脱地放下一个人。

有人钦佩陈轻的主见和立场,譬如此刻的哔哥,还有人因为她的这种态度苦恼不已,听着耳边断线才有的忙音声,来导员办公室帮忙的高个头男生为难的递还回电话。

“夏老师,她没接电话。”

夏东柘怀里抱着一沓资料,听到学生的话,眼皮没抬一下,“不会再打吗?”

“……”

认命地学生只得乖乖重拨了一遍号码。

“夏老师,对方关机了。”

“……”

怔神片刻,夏东柘放下手里的书,打发了学生出去。

如释重负的学生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随着房门关闭,房间陷入一片沉寂。夏东柘默默盯着桌畔的手机,伸手抓过来,看着暗下去的屏幕。

“关机?”

哼了一声,他放下电话。几秒钟后,他又拿起手机,“关机?!”

剩余的下午时光,手机被夏东柘拿起放下数次。他也解释不清,这种幼稚又毫无意义的事情,怎么就会被他一遍遍地做,直到日光西斜的呢?

“陈轻竟然挂我电话?还关机!”

“没关机啊,是我手机没电了。”没想到会在补考考场遇到夏东柘的陈轻眨着眼,回答着夏东柘的问题。

夏东柘看着她,有些不信真相真得像她说的那样,她没故意不接他电话,只是手机没电了而已。

“不过……”陈轻看着夏东柘,“夏老师怎么在这?”

我是来补考的,夏东柘为什么也在?她想不明白了。

“我有个实验要做,刚好你安排给你补考的老师家里有事,拜托我监考一下。”

“真的吗?”

假的!夏东柘在心里哼了一声,表面却不动声色地指指桌上的器材,“抓紧时间,我做好实验来看你的结果。还有……”

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他回过头,“我已经不做辅导员了,不要再叫我夏老师。”

“那叫什么?”

“你不知道我名字吗?”

他瞪着明知故问的陈轻,听着她乖乖“哦”了一声,这才满意地转身,伸手拿过离他最近的那个u形管。

手娴熟无比地操作着本科就做了八百遍的比对试验,眼角不时扫过房间那边那个胖胖的身躯,不知为什么,此刻的夏东柘心情出奇淡然。

他解释不清那种在心底间默默流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总之是种静谧、舒适,甚至让他觉得无比安详的感觉。

这种感觉持续了足有一个小时,直到陈轻做好了试验,放下仪器,出声叫他。

“哥,实验做完了。”

坐在座椅上的夏东柘险些踉跄摔倒。

“哥,你没事吧?”

“没事!”夏东柘使劲甩甩腿,脚刚刚踢到桌角了。

“没事的话能帮我看看实验结果吗?我做好了。”

陈轻乖乖地朝旁边一站,让出她身后的实验台。

又是下午,窗外飘过大片火烧云,照红了房间,神情已经恢复如常的夏东柘踱着步子走到台前,眼睛在几个关键点上仔细看了看,随后拿起桌上的记录本,行云流水地在上面写了些字,继而递回给陈轻。

“你的成绩,我还有事,先走了。”

“哦。”

目送走夏东柘,陈轻翻开自己的“成绩单”,只见上面用刚劲的正楷字写着:

实验效果十分不理想,错点太多,不能给你通过,有时间再看着你做一次。妹!

不知道为什么,陈轻总觉得句末那个惊叹号有些扭曲。

哎,默默叹声气,她心情些许复杂。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沿着走廊由远及近,狂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