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眉听她抱怨了几次,直替她报不平:“你堂堂大学生被人家拿来当老妈子使唤当保姆用啊?换个家,咱不做了。”

“哪家给这多钱?我立马换!”见何心眉哑口无言,陈婉叹气:“老妈子就老妈子吧。小孩挺可怜的,从小没爸爸,连妈妈也几乎天天不在家。一百多方的房子安静得跟鬼屋似的,看到她就想起自己。以前我爸爸在的时候他一忙就把我锁屋里,怕我从窗台上掉下去,连窗户和阳台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家里有点响动就怕是鬼来了或是进了坏人,那种孤独和害怕你们这些父母双全的蜜糖宝宝体会不来。”她在雇主家只见过她们母女的相片,盼盼的父亲对于小丫头来说更是禁忌话题。陈婉大致猜到几分,对小盼盼无比同情、对蒋小薇同情中又有些钦佩。

“就你好心,把你当奴才用呢。”宁小雅嘀咕说,“那女人听你说那样,指不定就是个小三。”她一说何心眉也连声附和:“不然她怎么住得起那样的房子?济城的房子可不是白菜价。还有,那小孩指不定就是和哪个大款生的。”

陈婉嗤一声笑出来:“拜托,别诽谤我的榜样啊。那可是我们东大的学姐。”

“东大怎么了?你以为了,和宋书愚那班人混的可没少过东大出来的。哪儿都有走捷径的人。”何心眉不齿说道。

陈婉交际面狭窄,对社会的形形色色了解不多,自然没有置喙的资格,只是狐疑:“你怎么说起宋教授就含枪夹棒的?他究竟怎么你了,对他那么大成见?”

何心眉打鼻子里冷斥一声,迟疑了片刻才和她说:“那人眼睛贪色、嘴巴贪吃、动作猥琐,总之就不是个好东西,你别被他外表骗了。把你安排到系办,还能安什么好心?大尾巴狼一条。”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一句好似耳语般。

陈婉还是听见了,不由好笑,“你真的是有成见。我都去了一个礼拜了,没觉得象你说那样啊。反而觉得老宋很有魅力,学识好专业性强一股书卷气,难怪那么多粉丝。宁小雅把BBS上他那个帖子都顶到要封楼了。”

宁小雅两眼精光直射陈婉而来:“小婉婉,还说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原来你也知道那个帖子啊?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动了春心了?”

陈婉“呸”了一声,“你发骚拉我下水做什么?把也字去掉。你不是爱刘邵和爱得天昏地暗的,怎么又恋上了老宋了?”

宁小雅哀怨地说:“宋教授那样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不能亵玩让我远观一下不行吗?”

“又多了个脑残的。书卷气?浊世公子?我只闻到狐臊味。”何心眉嗤之以鼻,“看人要看本质懂不懂?不说了,打饭去。晚了红烧排骨就只剩汤汁了。”

新年开了个好头,先是找了份报酬丰厚的家教,接着宋教授介绍了在系办打杂的活,幸运的光辉终于照耀到陈婉头顶上。蒋盼确实很难缠,脾气孤僻暴躁;系办的活很琐碎,泡茶搞卫生接电话,有时候打演讲稿,做做文字整理和校对。这一切她甘之如饴,特别是月末有余钱能存进银行时,心情愉悦得堪比温煦的春光。

她和宋书愚默契地没有提及初雪那一晚,对她来说那满手的泪渍只是弦绷紧到极限时的一个颤音,声波微弱的震荡了一下就在空气里消逝,不算得什么。但是他车中弥漫的沉默的温暖在那一刻弥足珍贵,又怎么是一声“谢谢”便能替代的?

何心眉说看人要看本质。宋教授那样一个学历高人品谦和,笑起来还有些孩子气的男人,哪有何心眉描绘的那般不堪?她是不懂欣赏,一叶蔽目。只是,陈婉很困扰: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怎么会认识秦昊那样的人渣男?

她记得才去系办没两天就接到那人电话,开始只是觉得有些耳熟,也没往心上放,答了他一句:“对不起,宋教授现在有课,方便的话请你留言。”

那人轻笑了一下,低声说道:“秦昊。秦始皇的秦,昊天穹苍的昊。就说秦昊找他。”

她心里突地被什么撞击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尾音仿似夹杂着灼热的呼吸扑面而至。静默了一会,那边问说:“你叫什么?”

“你管不着!”她第一反应答。

“东大的学生素质下降到这地步了?连基本礼貌都不懂?看来是要和宋书愚谈谈了。”

“……陈婉。”陈婉顾及自己的工作只能乖乖作答。她能想象他洋洋自得的表情,恼恨每次交锋自己都屈居劣势,陈婉两个字被她咬碎银牙,念的恶形恶状。

他对她的语气置之罔闻,继续装模做样地说:“哦——,看来你不认识我,你新来的?”他早知道她的名字,想及这是第一次互相正式介绍,总算是开了个头,心里不由一乐。

陈婉不理会他的搭讪,绷着嗓子说:“如果您与宋教授相熟,请您打他手机也行。我们也忙,就不耽误您宝贵时间了。”话音刚落,也不顾对方在那边大声说了什么,马上把电话放下。

她不待见他,那是意料中事。秦昊猜想那边的她一定象只炸了毛的小猫般盯着电话兀自发着狠,心情顿时大好起来。顺手按了宋书愚的手机号,那头乱糟糟的,象是才下课。“动作还挺快的,你小子,够义气啊。拜托你的事这么快帮兄弟办好了。人情我记着。”

宋书愚初始一楞,然后反应过来,笑着说:“别当我是马夫,我可没兴趣给你们扯红线。我帮这个忙又不是为了你,听说她家境不好,学校也该照顾一下。”

秦昊咂咂嘴:“啥时候弄了个光环罩头顶了?在我面前装耶稣?”

宋书愚笑骂他一声,然后问:“接下来怎么样?看样子是好女孩,你悠着点,不行就撤。”

“我几时有攻坚失败的记录?老秦家没有撤退这两个字,要是老太爷知道我随便就撤退投降,还不把我腿给打折老?”

宋书愚闻言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小五的脾性,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这是全天下男人的劣根性,在小五身上尤甚。他脑中浮现那晚陈婉香腮凝泪的模样,有些后悔把陈婉介绍到系办来,又有些侥幸,希望不会影响太大。于是问:“就有个电话你就满足了?”

“当然不了。”秦昊踌躇满志,“她不没手机吗?最起码现在我能找到她,先聊聊天熟悉下,然后再约出来喝喝咖啡什么的,送花送礼物,女孩喜欢的不都是那个套路?玩浪漫的招数我也是行家,不过一直没有发挥的机会。这次小试一下牛刀,你就看着我手到擒来吧。”

“你别最后把刀子割自己身上了。”

“让我挨刀子那人还没出世呢。”秦昊轻蔑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不要骂不要PIA不要BS我。最近陷到别人的文里去了,也是充电。再就是天天被抓去喝茶吃饭串门讨压岁钱听她们谈孩子谈老公谈家里的装修已经听得快抓狂了。天啊,年、真的不是老熟女该过的……

弱弱的说:更新会恢复稳定的哈。在攒文中……

第19章

秦昊最近有点憋闷。

他前些天还在宋书愚面前夸下海口,牛刀小试必定手到擒来。可这把刀握在手里比划了几日,就是无从下手。若即若离、欲擒故纵的手段他见识的多了,不管一夜偷欢还是逢场作戏,只要有欲望有目的想在他身上刮点什么下来,他总是见招拆招,游刃有余。可现今却象握了把软刀子,浑身不着力。

以他的经验,那样一个青涩果子,真正吃到嘴里也没什么滋味,又酸又麻的说不准会倒足了胃口。可就是有点不顺气。他开始还琢磨着那涩果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能太着急了吓坏她,放低了身段天天给她电话,瞎七搭八、没话找话的套近乎。可她一句“忙”,瞬间就扣掉他一半的话音;或是捏着嗓子假装旁人,装模作样的说“找小陈啊?她不在。”当他弱智还是白痴呢?

他自忖没得罪过她啊!就是那晚上借着酒意一亲芳泽,不也给她讨回公道了吗?他挨的那顿拳打脚踢若不是给她面子哪会那般轻易就揭过去?而且左脸上还顶着偌大的五指山在住处足足躲了两天没出过门。他都不计较了,她还端什么架子?

死丫头片子!

想着,手象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握着方向盘就拐进东大的校区。

撞上宋书愚探究的目光时,他脸上难得露出丝尴尬表情,颇有些挂不住,于是掩饰着说:“没啥事,上次攒的局儿你也没来,想着有日子没聚过了,来找你去哪搓一顿。”说着打量起宋书愚的办公室来。

宋书愚嗤笑不已,说:“找小的吃饭还需要劳您大驾亲自来接?”边收拾桌面上的东西边打趣他说:“别探照灯似的四处扫了。这老晚了,人还在?早去食堂打饭去了。”

秦昊讪讪地转回头,好在脸皮厚,也看不出是红是白。装作不经意的问说:“东大食堂的饭菜怎么样?不如我们也去试试?”

宋书愚呆滞了数秒,胸膛起伏着忽地就抑制不住爆笑出声,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昊眼珠瞪起,羞恼难当,冲他作势一脚踢去。宋书愚边笑边闪避,好一会才止住说:“去食堂吃两块钱的饭?难为你了。”说着又是一阵闷笑,“难得你秦家五少终于肯纡尊降贵体察民情,这话怎么没给你家老头子听见?不准他老泪纵横说:小五终于出息了。”

“靠,你有完没完?”

宋书愚止住笑,正色说:“再帮你一次也没什么,只是再劝你一回,碰钉子就算了,外面可你意的多的是。你想好了,在外面怎么玩我管不着,别折腾到我这来,弄个烂摊子出来我没法收拾。”

秦昊手叉在裤袋里,倚着半边窗,用一贯的吊儿郎当的语气说:“我能怎么样?不就是找机会约她吃顿饭吗?总不成把她拎上饭桌给‘卡擦’了?”想及宋书愚突然的严肃,他扭头望向窗外银杏树上初春新发的嫩绿枝芽,喃喃道:“也就一青不溜丢的丫头片子,我能上了心?就照你说的,不行就撤。”

话是如此,见到那人时却是不自觉地扬起嘴角。MD,天生丽质就是天生丽质,穿件破烂儿也比别人都好看。

陈婉离远见到他,故意落后了何心眉与宁小雅几步。电话里一直躲着他,但也有预感终有一天他会出现在东大。只是这时刻来了,还是有缕慌乱在心头掠过。

陈婉本来不打算来的,何心眉接到老宋约吃饭的电话时也是说不去,奈何宁小雅竖着耳朵眼睛死盯着不放。何心眉回了宁小雅一个呲牙咧嘴的表情,才懒洋洋地对着电话说:“你又安了什么心?年才过,你又来拜?有你这号的黄鼠狼吗?”

宋书愚也不生气,大咧咧地回她一句:“长辈照顾一下小辈不应该的吗?过年你爸还和我说要经常教育你,照顾你,有机会你要珍惜……”

何心眉平白矮了一截,不爽很久了,见他还拿话挤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想摔电话,宁小雅已经半路劫了过去,问起碰头地点。说完冲何心眉嘶吼:“干嘛不去?我天天吃大食堂,肠胃都吃寡了。有机会沾点油腥,你们谁也不许说不!”

何心眉揉揉空落落的肚子,也有些心动。她俩以前还经常点菜吃,和陈婉熟络了之后为了照顾她面子,几乎绝迹于小食堂。想着这半个多星期的白水煮青菜和自己可怜巴巴的肠胃,激动地冲宁小雅和陈婉挥拳说:“那就都去!吃光喝尽!抢钱抢粮抢女人!”

陈婉只当是宋书愚一个,没料到秦昊也在。放慢了脚步,就想着找理由推搪了开溜。何心眉却一把拉住她小声嘀咕:“我还说吃他个倾家荡产,宁小雅个笨蛋怎么找校门口的四川火锅啊?吃到何年何月才能吃穷他?怎么也该是鱼翅海鲜才对。”

“那,我们先回去?”陈婉见那人带着笑不错眼珠地盯着她,不自在到极点。听何心眉抱怨顿时如获大赦般,马上借机问。“现在赶回食堂应该还有菜。”

何心眉翻个白眼说:“现在说回去?来都来了,管他什么先混个饱。”说着摸摸额头上新出的几颗痘,先她一步走进去。

店里只坐了半满,宋书愚预先叫了汤底,知道何心眉能吃,生料满满的摆了一桌。

本来极爱闹场的何心眉今天异乎寻常的安静,陈婉鲜少主动和人说话,更不用提旁边的秦昊了,连眼神都欠奉。只有宁小雅巴拉巴拉个不停,从昨天宋书愚的课到学校的花边新闻,最后说到她们宿舍的趣事。讲到这个,在座的两个雄性起了兴致,宋书愚扬着眉毛,很有点鼓励的味道。

陈婉见宁小雅再继续说下去,怕是把她们宿舍的黄色笑料也连锅端上了。心里一着慌,桌下的脚朝对面踢过去,正巧撞上何心眉踢出的腿,两个人痛得呲牙不止。她急忙闪开,又狠狠踩在旁边秦昊脚上。

秦昊当她是故意泄愤,脚上虽痛,心里有些欢喜:总比不冷不热地对他要强多了。笑咪咪地捞起锅里涮好的黄鳝条放她碗里,还分外殷勤地说:“这个补,鳝鱼清明前吃最好。”

陈婉踩到他时已经慌慌的抽回右脚,小心翼翼并拢起来。谁知他打蛇随棍上,左腿在她小腿边似有似无地蹭了两下,恼得她把下面椅子往何心眉傍边又挪过几分,侧脸怒瞪他。火锅温度高,她刚才吃了辣,腮若桃花、唇如樱点,益发显得双眸流光、清澈冰寒,秦昊心神不属,只觉得生起气来也是可爱的。

陈婉被他痴痴看着,臊得脸上热剌剌的,小声骂了句:“没脸没皮没家教。”

“你踢我做什么?人廋骨头硬,撞得我好疼。”何心眉揉着饭桌下的腿。

“没想踢你,想踢宁小雅来着。”

“那死妮子,回头好好收拾她。”何心眉抬起眼望向对面,“热情过度,忘乎所以。”

陈婉竭力忽视右边强大的存在,漫不经心看向对面,“小雅还说饿,也没见她怎么动筷子。”

“嘿嘿,她现在哪顾得上肚子?在心仪的男士面前大逞口腹之欲是非淑女行为——宁小雅语录第四条。好辣,妈啊,我的痘痘明天又要多几个。”何心眉狂抽冷气,边细听宁小雅向宋书愚咨询英国各大名校边低声调侃。

“抽风了,毕业去英国。前天是谁叫嚷着毕业马上嫁人来着?”何心眉提醒宁小雅。

“毕业还有好几年,谁能确知未来?我的理想多着呢。”宁小雅警告的眼神扫过何心眉:再敢揭我老底……再面向宋书愚时已经又是笑面如花,“宋老师,我一直以为英国是雾沉沉的天气,小雨阴郁连绵。给你刚才一说我也想去了,如果有一天能成为你的校友就太赞了。再讲讲读书时的趣事好不好?”

何心眉做个发冷的表情,宋书愚看见莞尔一笑,继续侃侃而谈。

“有追求是好事。”陈婉这次帮宁小雅,“至于抢白她吗?”宋书愚口才好,连她也听得兴致昂昂的。

“恩,追求。想追求猥琐男才是真的。我觉得他们还挺配的,都能装。小雅花痴装纯情,老宋猥琐男装玉树临风。”何心眉停了筷子在碗里胡乱搅了搅,咕哝说:“现在她连必杀技都使出来了,手撑下巴,脖子抬高45度角,双眼发射崇拜的炮弹。如果是卡通版,周围一定画满粉红色泡泡;如果是韩剧版,接着会一边抛媚眼一边情深款款喊一声:‘欧巴’。”

“扑哧。”陈婉笑完捂着脸一轮咳嗽,双目凝泪埋怨地望着何心眉。

她鼻腔和嗓子眼呛进辣椒油,火辣辣的,眼泪唰唰的流。听见边上人说“喝口水。”也顾不了许多,凑着嘴边的水杯猛喝了一气,抬头才意识到端着水杯的是秦昊的手。她连忙避开他紧张的神情和她止住咳嗽后他眼中明显的释然,不好意思笑一下,对其他人解释说:“呛着了。”回想刚才就着他的手喝水……见鬼了!她今天为什么要出现在这儿?

“不爱吃辣早说啊,换鸳鸯锅就是了。擦擦嘴。”说着递张纸巾。

陈婉极力抵御着想对他翻白眼的冲动,很熟吗?说话用这样的口吻和语气?左侧的何心眉好奇心早已被勾扯起来,埋头问她:“进门时就觉得卖相不错啊,不比猥琐男差,就是眼角往上挑,相书上说那叫命犯桃花,又是个花心大萝卜。你认识他?”

“不认识。”她心乱如麻,心目中肆意嚣张的秦昊今天突然颠覆形象,多了些殷勤体贴。她实在适应不了,难道是传说中的性格变异?转移话题和何心眉说,“快点吃,我7点半还要去学生家。”

“校花就是不一样,不认识的也有人怜香惜玉。”何心眉怅然而叹,偷偷望过去正对上秦昊的笑眼。心虚地扯下嘴角回了一个笑容,然后手肘推推陈婉,说:“唉,人家递东西给你。”

陈婉顺着她眼神望去,说话功夫秦昊已经涮了一碗荤素放她面前。她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不用了。自己烫的好吃点。”

从进门被她当作小透明也就算了,做小伏低好意殷勤也是连番被拒绝。他几时这样服侍过人?秦昊心里不是滋味到极点,想发作还是吸了口气咽回去。只是拿眼睛刮着她,恨不得把她掰开两瓣看是什么材料打作的。待想起该说些什么,陈婉旁边那个36D已经站起身,讪笑着接了过去,还说:“谢谢啦,刚才还说火锅不过瘾、烫的还没吃的快呢。”大爷的,你是存心给我添堵来的?也不怕36D吃到36E去?

第20章

车内外的世界是同一个,但为什么从车窗看出去,所有的景物如同虚幻?影影绰绰的街灯和车龙被拉长,在淡墨色的夜晚里划出光弧延绵拖后。

同样自觉很不真实的还有车里的陈婉。

她从火锅店先行告辞准备回宿舍拿她的自行车,走了一半车道上一辆车从后面斜插过来,停在她面前。尽管前座的人没下来,她对车主的身份毫无置疑。没有本校通行证的车辆一概不许进出的东大校区,她认识的人里面有谁能这样视门禁如无物?

夜色初降,正是散步的时间,校园主干道上来往的人很多。或者是因为她是金融一班的陈婉,或者因为他的座驾太过招摇,探究而叵测的目光把她作了饭后瞩目的焦点。她暗自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你坐后面做什么?到前面来。”秦昊扭过半个身子,满脸的不乐意。见她不动如山,更是臭了脸,“你当我是司机?”

“按礼貌是该坐前面,不过我觉得和你在一起保持距离好一些。不行我就下车了。”贫民区小老鼠没见过大场面,但是到这一步再不懂得对方的花花肠子,那她也太笨了。既然躲不过去,不如正视麻烦。

秦昊扬眉淡笑,如何心眉所说微挑起的眼角侧面看来自有风流,“你怕我?”意识到这点似乎让他很高兴,“怕我你还上我的车?不怕我把你拐去卖了?”

“我舅舅可以找宋老师要人,你不怕给他添麻烦的话。”陈婉用指节轻叩车窗,提醒他:“你挡着道了。”

秦昊冷哼一声,嘀咕了一句“司机”什么,还是转向对面车道。

一路上,她盘算着怎样干净利落地断了他的念头。

过去的二十年生命,年幼丧母,然后父亲离奇身故。当然,和很多人不幸的经历相比实在当不了“苦难”二字,只是由繁华至萧条的家境让她比同龄人提早意识到人生的需要和该走的方向。她不势利但很实际,而且贪求安稳痛恨意外。

特别是现在这种意外。

“你走错路了。”陈婉皱眉。

“没看前面堵着吗?这钟儿数不可能塞车,没准又是交通事故。你不怕赶不急?”他从倒后镜里打量她一眼,“怕我卖了你?干干瘦瘦跟猴儿似的,断斤算也值不了几个钱。”

见她不搭理他,沉默了数秒,秦昊又悻悻说:“你后面有个袋子,自己拿,买给你的。”说完又补充:“放了几天,看见就烦。”

陈婉回头,后座与车尾玻璃之间摆了个鼓鼓的购物袋,再转过脸时冷笑已经克制不住地溢出嘴角。

秦昊睇见她眼里浓浓的讥讽,微弱的失措感从心里一闪而过,“你倒是打开看看啊。”

互留情面婉转拒绝的想法被她抛置一边,从倒后镜里抓牢他小心翼翼的窥探,冷笑蔓延到心里去。

“说话啊,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他打破车内凝滞的岑寂。

她收回笑容扭头望向窗外,她应该属于车外的世界,他们不应该有所交集。“我喜欢你别找我麻烦。”冷淡疏离的语气会否激怒他她完全不作考虑,“我对你买的东西没有半点兴趣,对你也是。不如象上次那样问我开价多少好了,我要的价钱你给不起。”

他象是憋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才低笑两声,然后恢复沉默。死寂的空间里似乎每颗空气微粒都沾附着他压抑厚重而迟缓的呼吸,陈婉故作镇定地继续僵直着背,手指死命掐着牛仔裤的裤缝。

平常半个小时的路程今天如同南极至北极。到了蒋盼家的小区入口,她瞬间放松的同时才发现自己屏息了许久,重新呼吸到空气的心脏愉悦地平复了紧绷的神经。

“不要再浪费你的时间了,不值得。”她努力保持笑容,“谢谢你送我。”

下车才走了几步,一股极大的力道从后突掩而至。她未作提防,往后踉跄了几步以为快摔倒时脊背砰地撞上秦昊的车身。然后他整个身子袭上来,毫无表情的面庞一步步放大,直到鼻尖几乎相触。

他借着数米外小区入口的路灯细细端详她,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还有弧度优美的唇形,黑黝黝的眼睛圆瞪着,跟鹿似的难掩惊恐。无可否认,这张完美无瑕的面孔让他色欲熏心,让他今天象个童蛋子似的患得患失。

“现在慌了?刚才跟我装冷淡装高贵那会儿怎么不慌?”手下的细腰隔着衣服仍能感觉触手柔软细滑,他恶劣地捻了下,突然想起上次在帝宫时同样旖旎的触碰。

她细白的脸上染了一层羞愤的粉酡,扭动着身子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开。

“横竖你软硬不吃,我还用给你上脸?管你乐不乐意,我就是办了你又怎么样?”他加大几分力气,她却停止了挣扎,满心嫌恶地紧迫逼视他,一句一顿忿恨地说:“来啊,就在这!你有胆子就做!”

她颈下衣领里露出的皮肤都是潮红色,胸脯微微起伏着,鼻翼轻耸,方才眼中惊惶的神色完全被决不妥协的两团火焰取代。他一时有些不忍,松开少许手臂的箝力,小心拉开他们身体间的空隙。

“你不是要做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她嘲讽地笑,“你是人物,你有权有势有钱,我一个小老百姓拿什么敢跟你斗?你摇摇手指尖,我应该感恩戴德爬过去舔你脚趾头才对;你愿意要我我应该回家烧高香拜祖宗才是;难得你纡尊降贵赏脸请我吃饭,我明天该去庙里还愿;多少人修几辈子也修不到的福气啊……呸,我恶心死了。”

说着她发狠推开他,他却恍若不知,只是凝目注视她激愤的眼睛,铁青的脸肌肉紧绷,涌动的戾气几欲喷薄而出。良久才轻轻问:“至于吗?讨厌我到这种程度?”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她深深呼吸,等待新鲜的空气缓慢将激烈起伏的情绪安抚如常后才又说:“我们不是一类人,请你以后自重。还有,请你不要打电话或者找别的机会,我没有那福分。”

他脑中有片刻的空迥,接着了悟地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带着轻蔑嘲弄的味道,慢慢说:“别恃着张脸张牙舞爪的,你不爱玩,爱玩的多的是。”

“那就最好。我们总算达成共识了。”她毫不留恋地甩发离开。秦昊心里象被什么剜了个大洞,凉风出入冷飕飕的,回过神时她的背影已快消失在小区门口。

“等会。”他在她身后招呼,打开车门,拿出那个袋子走上前递给她,“是手机,电话卡里已经冲过费用了,能用一段时间。你不要我也没处放。”

她双手揽住自己的袋子只是摇头,“你的东西我要不起。”

他收回伸出的手,看了眼手上的东西,神情有一丝倦怠,嘴角浮起自嘲的笑意。“这样……”说着扬起手臂,那袋重物沿着抛物线飞向街角的黑暗。

是否想象力作崇,为什么她总觉得他那束被街灯拉长的影子寂寥落寞,自嘲的笑容下还隐藏着其他的什么?分明是她想要的结果,心里却空落落的,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她不知道这种空茫所为何来。

陈婉心绪游离,蒋小薇脚步声近了才恍然回悟。“蒋姐。”她站起来。

“坐,没事,我今天回来的早,进来看看。”蒋小薇抚摸着蒋盼的头发,从上到下审视女儿作业本上的字体,满意地微笑着对陈婉说:“不错,我女儿脾性急,也只有你降的住她。连字写的也比以前周正了。”

蒋盼置若罔闻,只是稍微别了下头避开妈妈的手掌。陈婉见多了这对母女的疏离,暗自叹谓一声,对蒋小薇说:“盼盼还是很聪明的,就是贪玩了些。”

蒋小薇点点头,望向陈婉的眼神莫测高深,淡淡说:“漂亮的女孩子没什么灵气,有灵气的性格高傲不合群,象你这样的倒是少有。”

陈婉被她夸得不自在,微红着脸不知如何作答,蒋小薇浅浅一笑,说:“你也别不好意思,长相天生的,难得的是后天养成好性格。学校应该有不少男生追你吧。”

见陈婉红着脸摇头摆手,蒋小薇笑了笑又说:“有也是正常,换了我是男人,我都动心。呵呵,不打趣你了,我出去给你们端宵夜。”

她离开后蒋盼明显地放松了紧绷的肩膀,陈婉安抚地对她笑着,顺手理了理她的头发,问她:“怎么不叫妈妈?没回来时眼巴巴地竖着耳朵听着门口的动静,回来了又不理人。”

“她不稀罕我叫。”小丫头低垂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

“傻气。哪个做妈妈的会不稀罕自己女儿?不爱你她会照顾你,担心你学习不好,怕你饿了一回来就去做夜宵?”话是如此,陈婉也不太理解这对母女的相处方式。当她第一次听说蒋盼从来没有和妈妈一起去过游乐场、公园,甚至超市饭店时,她觉得万分不可思议。相处多了,她渐渐了解蒋盼的乖僻性格只是为了掩饰不被母亲需要的惶恐不安,她们母女再没有沟通的话,只怕盼盼的性格越来越走向极端。

她觉得有需要找个机会和蒋盼妈妈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致歉信那章有30多条留言,始料不及。

这个文写到的时候,敲字几乎是一种折磨,越来越艰难,所以益加逃避。我心目中写字应该是让人快乐的事情,文字应该是自然流泻的,如果需要挤需要憋,出来的涩巴巴的东西也不会讨喜。

所以面对囧况,唯一的解释就是有某处不对头。

思考我没有动力与激情的原因,一是因为文的步调太慢,和丁香仅是两个人的缠绵不同,这个文有几条线要铺排。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慢的开始没耐性,最初的激情也渐渐贻尽。

然后最重要的是我的思路有盲点,虽然没有完全发现,但是潜意识警告了自己谨慎落笔。这个盲点就是秦小五的性格。

沉香的初衷是想写一个爱是如何从某个男人的裤裆底升华到脑门的故事。只有大纲没有仔细推敲过细节,所以越写越动摇,因为方老二的类型也是我很喜欢的。甚至起过念头,最后换男主。

试想,亲妈都想换人的男主怎么能得到别人的欣赏?

强取豪夺,自然是强盗脾性。我忽略了,强权霸道的男主固然有一种光芒,但很难让人亲近依赖。照之前的思路走下去,到最后换男主是必然。如果换男主,之前对老二着笔不多的话,这个文便成了两面不讨好,自己不满意的四不像。

停更的这几天,脑子里纠结的就是小五应该是什么性格,霸道的另一面是什么样的?怎样让豌豆和我们不自觉的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