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有这几天的思索,不敢说重新更文后文笔有什么提高,最起码找到了致命伤,也让自己找到了自信。希望后面的可堪一看。

停更的时候收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多了几个。鞠躬致谢,很幸运有你们,很幸运停更的时候有你们每一个鼓励。

顺便吆喝一声,潜水的JMS请冒泡,有分打分,有评赏评,最好最好能酝酿一下写长评的感觉!!!因为几条线快到合拢的时候了!

汗,7点半了。走人上班。

第21章

宿舍太吵杂,其他人上网玩游戏看电影,或者和异地男朋友聊天长期抱着电话不放,陈婉大部分空余时间只能在图书馆躲清静。

她前段日子向何心眉咨询奖学金的综合考评标准,何心眉几句话几乎扼杀了她全部希望,“你?没戏!第一你不是班干,第二各种活动你参与度不高,第三参加过什么校赛拿过什么奖?没有?那就没机会。”

陈婉本来计划着拿了奖学金添上自己存的钱足够交下学期的学费,倘若有多的还能帮补弟弟小宇,听何心眉语气决断,当即苦了脸。宁小雅帮她出主意:“你不是在系办帮忙吗?多去系主任面前晃晃啊,混个脸熟。你成绩一贯拔尖的,只要有人帮你说说话,拿个二等三等的完全没问题。”

她不自许清高,但也独善其身惯了,于是息了念头。宁小雅说她成绩拔尖,其实这大半年忙于打工,已经耽误了不少课业。虽然离期末考还早,眼下不努力的话考前辛苦的还是自己。

中午的时候就开始下雨,连绵至傍晚才收了雨势。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味和图书馆里特有的纸墨香,静谧安澜。她心情为之舒展,待旁边有人坐了预先帮何心眉她们占的位置,也是微笑仰脸,说:“不好意思,这里有……”

笑容凝固在嘴边。旁边那人漆黑的眼瞳紧盯着她,不遑他瞬。

她别开脸,佯作镇静继续看书,手指却不由捏紧了指下的书页。

她垂目思索的样子充满静态的美感,头发象是才洗过,随便在脑后扎起一束,黑发下的耳朵在灯影里剔透如玉。他之前的躁闷不知是被周围静谧的气氛抚慰了还是被湿润的空气浸没了,只是觉得就这样不说话看着她也是好的。

她如芒刺在背,哪里能集中精神继续在书上?胸口象是堵着一团,烦躁羞恼不耐兼而有之,理不顺抹不掉。过了半晌先忍耐不住低声喝问:“你来这做什么?很闲吗?天天往东大跑。”

“我来找宋书愚。”他打量四周的环境,回避与她指责的眼神相触。

鬼才信!“你找错地方了。”

“是。”他坦承。

……他毫不犹疑的回答倒是把她的嘴给堵上了,再说下去攀扯上她逃避的话题更加无谓。

“该翻页了。”

“啊?”她抬起头。

“我说,你看这一页看了十多分钟了,该翻下一页了。”他好心提醒,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嘴角。

……不是该翻页,是该砸上他脑袋。

“我让你心烦意乱?”他低声嘲笑她。

“心烦不意乱。你贵姓?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她言语中的冷厉疏离让他满心的嘲弄消散如灰,兴致顿失,想立马站起来离开又有些不舍,不受掌控的被她牵扯着的感觉更令人烦躁。“敢情我是送上门来给你糟践的。”他虽然是自语,但是声音着实大了点,带着气,也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眼角余光瞥见周围闻声梭巡而至的好奇目光,她不由着了恼。板着脸收拾好桌面的东西,再不肯多说一句。走到图书馆外面才对尾随而出的他发作起来:“你有完没完?我以为我们说的很明白了。知不知道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讨厌?”

“方老二就不讨你厌?黑社会混子,长得跟沙袋似的,除了打架有力气其他有什么好?瞧你天天板着脸的正经样儿,说起谎来眼皮都不带眨的。什么邻居哥哥好朋友,哄我哄的可欢实,见了人跟猫似的,也不嫌腻味?”昨天晚上他们两个在东大门口黏糊了足足十多分钟,走时她还一步一回头频频回首。在他面前唱十八相送呢?靠!

“关你什么事?你管的宽!”说完她一愣,怔然问:“你跟踪我?”

他僵着身子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她说不出的厌烦与挫败,良久才语声微弱问他:“你究竟想怎么样?”

她似乎问了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确知答案的问题,他只是站在那里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睨视着她,没有说话。入夜清凉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潮湿和不知名的植物清馥弥漫在沉默的两人间,耳畔只有远处过路人依稀的脚步声。

她也憧憬爱情。在图书馆里见到那些捉对坐在一处偶尔相视一笑,眼神交投时的温暖;或是饭堂里挤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惟恐天下不知、嚣张的甜蜜,她间或会失神会怅然,不是不羡慕的。可风花雪月要以物质生活的安稳富足做前提,虚无缥缈的爱情何尝不是一种奢侈品,昂贵到她无法负担。

即使负担得起,对象也绝对不会是他这种人。

“那天我已经说过我们不是一类人。你们玩的游戏我玩不起,我求你了,无聊找别人去好不好?我相信出了东大的门,愿意配合你的人多的是,你何苦拿我来逗弄?”

他抬起手似乎想摸她脸颊,她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躲闪开。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做了什么呢?每次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他冷笑,“我哪点比不上方老二?他一个混黑道的和你就是一类人了?”

“他是混黑道,但底子比很多人干净。我问你,如果……是如果,我们在一起的话,我是你的第几任?10任?100任?”她好奇的问,接着右手指向图书馆,“知道我的同学是第几任吗?几乎都是第一任,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任。秦昊,我要找男朋友也是找身家清白的,你早就没资格了。”

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旋即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把他打压到最低如脚底尘埃。没资格,没资格。他心里一遍遍重复这三个字,脸上浮起一贯的倨傲,咧开嘴笑说:“得,你太瞧得起自个了。找你就是玩就是逗闷子就是作消遣,什么找男朋友?你当我是找女朋友?找镜子照照去……”她双眸流泻的冰寒和鄙夷越来越浓郁,浓郁到他心尖几欲为之颤抖,在他停顿的空隙,从她齿缝里迸出两个字:“垃圾。”

有一瞬间的惊恐,以为秦昊要打她。他眼中的狞色象两团控制不住的火苗。陈婉不甘示弱,按捺着逃跑的冲动回视他。她见过他邪佞不可一世的样子,受过他无赖肆无忌惮的骚扰,这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凶悍的表情。他在生气,她屏住呼吸,知道他在生气。过了许久,他眉间眼底渐渐被一层阴翳笼罩,没有多看她一眼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再一次留给她一个萧索的背影。

陈婉一直揣摩“垃圾”两个字是不是太过分太伤人了?她如愿以偿没有再见到他,那张阴沉沉的脸和孤单单的背影偶尔在心上闪过,随之总会有些空落落的,总觉得差了一声抱歉。

清明的时候请了假和舅舅上山,方存正做义务司机在山下等着。看着她沿阶梯恍恍惚惚走下时急走了几步迎上去。她勉强对他笑了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平常的日子她尽量保持阳光,但是每年的这几天怎么都阻挡不了记忆象潮水般铺天盖地的席卷整个心。她也放任自己沉浸在回忆里,搜罗脑海里所有关于父母的景象。每一丝每一缕都是他们在她生命里存在过的证明,她不能忘记了。

晚上和蒋盼讲解着作业时,看着小姑娘忽闪的眼睛,自己眼窝忍不住有些湿潮。停顿了半晌才说:“对妈妈好一点,爱她就要说出来,不然会遗憾一辈子。”

她以为小姑娘不会明白,实在低估了新一代的理解力,蒋盼问:“为什么会遗憾?”

她微怔,是,蒋盼还有未来很多时间补偿。她是完全没有机会了。

蒋小薇回来时还早,她这段时间听从了陈婉的建议,应酬似乎少了很多。蒋小薇打量着她,眼中的深意让她一凛,她还在莫名其妙,蒋小薇已经笑说:“怎么瘦了这么多?和男朋友吵架闹别扭了?”她说功课紧,睡眠不足。蒋小薇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蒋小薇打电话到宿舍,她以为又是因为出差什么的让她临时去帮忙,蒋小薇说请她吃饭,并且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了。

她大概才下班,很职业的妆容,与晚间她的烟视媚行相比又是另外一个模样。

去的地方是济城一间五星酒店的西餐厅,记得去年陈婉生日,方存正还提议来这里帮她庆生。她那会儿嘲笑他“你会用刀叉?”方存正不乐意,反问她:“你就会了?”说完抓抓头发说:“算了,牛扒生不生熟不熟的,也不好吃,我们实惠点,吃大排。”结果带上小宇去了文湘路的一品大排馆,吃到三个人直搓肚皮。

桌面上铺着白色的浆得挺括的桌布,装蜡烛的玻璃小盏极是可爱,远处的人交谈是喃喃低语,水晶杯碰撞的声响悦耳清脆。收回好奇的目光,才发现蒋小薇一直抿着嘴在观察她。“让你见笑了。”她搓搓桌面下的手。

“第一次来?”

她点头。“家里环境不好,所以……”

“和我一样,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蒋小薇了然点头,指尖在红酒杯的杯沿上轻轻打转,“你应该比我聪明懂事,最起码不会象我一样未婚先孕,而且傻乎乎的把孩子生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大家怎么过的?有没有鲜花巧克力?

好多不认识的MM留言哦!创记录了!群么么!还有文笔很好的妖孽纯真,经常在群里交流看书心得的绿绿和潜水的小威,谢谢长评。按到么翻!

旁边是绿绿的推文—她偏爱温馨有爱的类型。

第22章

蒋小薇每每回忆自己不堪的狗血人生就觉得像是在重温三流言情小说的剧情,其中的差别是其他的看客掩卷后不过丢掷一旁,而她要用一生的幸福作为年少轻狂的代价。

蒋小薇的父母只是一间半死不活的小厂子的工人,家庭因素,她对学业从来没有上过心。从小知道自己漂亮,小嘴甜甜的总能从父母的同事和街坊那里哄到些好吃的。再大点,美丽更加演变为成长过程中的利器。作业没做没关系,自然有男同学代劳;考试成绩差没关系,不回家就不会被父亲挥舞着扫帚追打,自然有人请她吃东西打游戏机。

这一切从高一开始逆转。她爱上了同年级的一个男生。

对,是爱。不是喜欢。

她为他坚持每晚上自习课,只为了下课时能和他说一句话,多看他一眼;她为他断绝校外所有联系,潜心读书,只为了学业上和他的差距能拉近到可以容忍的程度。她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和他在一个班,他们经常坐在一起,为一道题的解题方法和答案争论不休。她痴痴站在窗外窥视,幻想自己是那个和他争执,最后落败挨了他一记爆栗的人。

她从各种渠道接近他,象个偏执狂一样执拗的坚守自己可有可无的存在;又象是患了收集癖,她收集关于他的所有,任何琐事包括他的小习惯都不放过。

她坚信她的美丽和无私的爱终有一日能感天动地,她的偏执在高三那年得到回报。

他向那个女生表白被拒,转而投向她。

他们并没有恋爱,只是比以往友谊更近,经常一起上学下课。她终于有资格坐在他自行车后座招摇出校门,或者并坐在校门前的小店外共享一盒冰淇淋。他不厌其烦地帮她补习功课,说是希望她也能考上好学校。她偷偷欢喜着:这是不是代表他对她的将来有共同的计划与安排?

高三临考前的紧张压抑像是催化剂一般催熟了校园里部分半明半寐的恋情,他们是其中一对。考前的某一晚,她把自己献给了他。像是一种宗教仪式,庄重而圣洁。她的灵魂,她的心,她不能自抑的灿烂爱情,她付托了对未来无比美好的期盼。

他被数一数二的学校录取,她名落孙山。送他踏上向帝都而去的火车时,她发现同车的是他一直暗恋且表白不成功的对象,他们考入了一间学校。嫉妒和对未来的不确定吞噬了她,随之而来更大的打击——她怀孕近三个月了。

身上那块肉有一半是他的,他却百般逃避推脱,甚至怀疑指责。她站在离家很远的公共电话前紧握着话筒,却握不住他飘渺的话音。从此,再不联络。暑假时的种种似乎只是盛夏酷暑里奢侈的一个甜梦,当她保护着微隆起的肚子和父亲的扫帚抗争时,那个甜梦几乎透明得快要碎裂消散。

她要生下来,她要让他后悔,终有一天,他会回来祈求她的原谅,痛哭着在她脚下忏悔。而她,将捍卫她仅存的自尊,对命运冷笑。

她回乡下住了大半年,再回家时,手上抱着蒋盼,肩上的书包装满尿布和课本。

父母是老实人,一辈子谨小慎微的做事做人。母亲曾经跪下哀求她去医院,父亲当初甚至起过杀了她也不能丢蒋家脸面的念头。可是中国的工人阶级总有一种对无望生活的坚韧耐力,在送她去乡下亲戚家时他们已经沉默地接受了她的选择。

她选择复读一年重考,然后请了半年重病假,最终以她追寻爱情时同样的执拗考上了东大。她没有钱没有依靠,只有自己。她从大一就开始打工,偶然的机会做了平面模特,毕业时已经买了房子,并且在熟悉的广告行业找到工作。

“那个男人呢?”狗血的人生更加煽情,陈婉抹了抹滑落腮旁同情的泪水,更多的眼泪又即涌出。

那个男人……蒋小薇目光投向遥远处。那个男人毕业后留在帝都,两年后终于赢得美人归,娶的正是他高中时暗恋的对象大学的校友。现实极其可笑,他在人前是爱情坚贞的典范,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始乱终弃的人渣。她调转视线望向陈婉,说:“那个男人从帝都回来,一直在济城。他未娶,我未嫁。我们偶尔还有见面,算是朋友。”

“怎么能这样?”陈婉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盼盼的存在吗?他应该娶你,给你给盼盼一个家啊!”

蒋小薇脸上浮现怅然的神情,历尽沧桑后的淡然看在陈婉眼中,心里更加平添同情和激愤。蒋小薇淡淡一笑,说:“他和我同年,还没有到安定的年纪。男人,总是玩够了才会向往家庭。”说完一叹,又道:“他从心里抵触已经有了孩子的事实,家世又好,将来结婚的对象一定是长辈安排的,门当户对的那种。所以我尽量不带盼盼出去,如果被他家里人知道盼盼的存在……我只能守候着,但愿能守到他肯安定下来接受我们母女的那一天。”

陈婉义愤填膺,说:“不是东西!还有这样无耻的人?干嘛要守着他,你有好工作,能养活自己和盼盼,完全可以再找个好男人,找个真正珍惜你的。”

蒋小薇似乎被她激烈的情绪感染了,眼中有明显的挣扎,摇摆了多日的心绪再一次倾倒向良知的一方。过了好一会理智重新战胜情感,才又说:“我爱他爱了十年,没有那么容易说放弃就放弃。”

“你……”陈婉无语。她没有机会尝试爱情,这种奉献所有甚至摧毁一切也不管不顾的爱情根本不是她所向往的。她无法理解,但是心痛,心痛蒋小薇这样美丽的女人,盼盼那样可爱的女孩因为一个没有责任心的男人而沉沦在无望的守候里。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吧。”蒋小薇喝口咖啡接着说:“前些日子我很早回家,有一次看见你和一个男人在小区外面争执。”

陈婉记得是哪一天,闻言咬住下唇。秦昊应该和蒋小薇所说的那个男人是一类:花心,没有责任感,游戏人生。所幸她拒绝了秦昊,所幸她很理智,没有对那种人抱有什么天真的幻想。

“离得太远,我也没看清楚,我猜应该是个很高很帅的男人吧。是你男朋友?”她看得何其清楚!她何其了解秦昊那种人!小五虽则不是她的所爱,但是是她的利益所在。陈婉长得太好太艳丽如一朵任何男人都急切撷取的鲜花,她要防患于未然,她要保护自己和女儿生活足够的安定。

“不是。”她坚定地摇头。

“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们很象很投缘,盼盼也很依赖你喜欢你,所以才多句嘴。我们女人要学会保护自己,我就是个不会保护自己的反面教材。遇上太帅的或者家世好的男人,要留个心眼,不能轻易上当。”傻姑娘,遇上任何人都要留个心眼,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与帮助。

“我明白的。”陈婉如同遇见知己一般,“我舅舅舅妈供我读书不容易,我没有什么想法,只希望快点过完这四年,找个好工作。将来能象蒋姐一样,不对,能有你一半的能力就够了。”

“傻姑娘,我有什么能力。”蒋小薇不置可否的笑一下,眼睛望向才踏进西餐厅的几个男女,然后说:“对不起,看见熟人,我过去一下马上回来。”

蒋小薇的熟人里有一个陈婉也认识——江副市长的儿子江磊,认出他的同时陈婉朝座位里面的阴影移了下。蒋小薇似乎提到她,那几人向她这边望来。

陈婉挺着背,暗自期望他们不要过来坐一起。接着又好笑:本来就灯光昏暗,看不真切。再者那次为了酒吧的事情和方存正去医院,那一面江磊似乎对她并没有印象。就算是记起她是陈海行的女儿又怎么样?时隔数年,她再不是当初无助凄惶的小姑娘。爸爸的死因疑点如云,真要面对,开口质问的人是她。

蒋小薇过来重新坐下,向她解释说:“做我们这行,认识的人多,应酬起来也烦。都是不能得罪的人物,刚才那两个,一个是江副市长的公子,一个是洪省长的公子。要是只是公子哥也就罢了,偏偏洪建学是恒宇地产的幕后老板,我们公司的广告大客户,得罪不起。”

陈婉听见恒宇地产,心中一动,想起朱雀巷的拆迁。视线扫向那几人的桌子,除了江磊还有个面白如玉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那人正往这里看来,眼光相触,陈婉急忙回头避开。听到蒋小薇带着少许鄙夷说:“这些公子少爷,不是父母的关系,能有这么些个能耐?几年前谁听过恒宇地产?还不是强拆了上海路一堆民房?一千块强收来的地建起商业楼转手翻几倍十倍的卖,垄断下的暴利。他们享福了,上海路死了的那家人算什么?”

陈婉闻言,手腕微震。强自镇静地把手中的咖啡杯放回碟中,仍旧有些洒了出来。定定神,假装不经意地问蒋小薇:“看他们那桌谈笑风生的,关系很好的样子。”

“当然了,都是穿一条裤子的,有个管城建的好爸爸还有做不了的事情?江大少拆,洪公子建,坐地分赃。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也不关我们小老百姓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看完这一章,应该不会对蒋盼的父亲是谁再有疑惑了吧。

如果有……那无语了。只能追加蒋小薇的番外了。

还有V的问题,编编找了三次,正在磋商中。之前提过完结前不V,实在不愿出而反尔。目前也没有参加任何排榜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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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应该说:看完这一章,应该不会再对蒋盼的父亲是不是小五产生疑惑了吧。

第23章

朱雀巷的拆迁从去年就传出风声,一场火灾后暂时偃旗息鼓,直到年前因为恒宇地产的介入,拆迁工作正式开展起来。

这几年济城城市发展极其迅猛,远在城市边缘的安置房根本消化不了庞大的被拆迁户,补偿的费用太低,想在市内购置商品房对于朱雀巷居民的经济条件来说唯有合家举债一途。

朱雀巷一带都是老居民和工厂职工,本来居于陋室也叫做有瓦遮头,即便有些家庭夫妻二人同时下岗,做点小买卖也能顾上一家生计。可是遮头的瓦掀了,就要面对吃住两个问题,无异于雪上加霜。所以朱雀巷的居民一直虚与委蛇,采取拖延的办法和地产公司对耗着。

四月中旬,市里开拆迁动员会,“城市建设是大势所趋,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在所难免”,随即朱雀巷西大街每一户都收到拆迁通知,5月1日前必须完全拆除。

强制性行政指令的结果是西大街的所有居民联合起来,爆发了济城历年最激烈的一次警民对峙。

陈婉接到舅妈电话匆匆告假赶回家,未走到前街就被人潮和拒马拦阻着。马路已经被封锁了,根本过不去。近千名警察,其中不少是手持警棍盾牌的防爆警排成几堵人墙;铁马,狼犬,消防车上架着驱赶人群用的高压水枪,远处有红十字会的救护车严阵以待。人墙的对面是几千居民,其中不少东大街赶来声援的,举着大幅标语沉默而肃杀地对峙着。

陈婉记起有条小巷子能兜回前街,于是又奋力从围堵着看热闹的人群里挤出来。朱雀巷一带有无数的冷巷穿插其中,她16岁时差点遭遇强暴,对其有阴影,今天却是顾不得了。

走到对街,赫然见到马路牙子上停着那部张扬的车,那个讨厌的人影懒洋洋的斜斜倚着车身,双手抱怀专注地远眺着对面,浑然不顾周围零星散落的人群对他好奇的张望。

阴魂不散。陈婉暗咒一句,打算从他后面绕过去。秦昊却早睇见,微侧着脸凝视了她数秒,象是在犹豫着,然后低头和前座的司机说了句什么,接着向她走来。

她避无可避,当下停住脚。再加上心急火燎的,语气万分不客气,问他:“你怎么在这?”

“看热闹啊。这么大的场面可难得一见。”接着又问:“这时候你不在学校,跑回来做什么?”

他语带讽刺,嘴角也是讥诮的笑,陈婉以为他是笑朱雀巷的居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心里更添几分忿恨,和他多说一句都觉得是废话。也不回答,掉转头往一户人家旁的山墙角走,穿进去就是一条只容两人过的小道。

秦昊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冒犯了她,见她又摆出张神憎鬼厌的晚娘脸,一口恶气涌上来堵在心口,想回去车里,脚却随着她的步子一并进了巷子。

西大街不拆除,东大街的住户就永远是观望的心态。秦昊这半年多只收了东大街几座院子,还不是靠前街马路的,非常不顺利。洪建学的恒宇迟迟不入局,就无法打破僵势。前段时间他授意父亲秦仲怀系下人马向市里提交了一份地铁带动沿线经济商圈的调研报告,老头子知道了沉声骂了句“胡闹”,语气倒不十分严厉。济城是副省级城市,省里发挥的作用很小,报告提交上去之后获得的关注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秦昊可没什么为济城做贡献的宏伟大志,他只是从旁敲下边鼓,让洪建学那小子加快动作而已。他的引君入彀之计可谓成功,市里方把地铁建设计划列入议案,恒宇地产已经跃跃欲试起来。朱雀巷在济城西端,由西向东的主干线内,真是上马地铁,这个地块前景非昔日可比。

秦昊今天来现场确实有看热闹的心态。洪建学手段狠辣他总算见识到了,建筑面积和拆迁补偿评估没有经过双方磋商,一纸通知单方面决定,不闹事才怪。他不是正义感无限膨胀的人,从个人利益出发,他倒是希望那小子再毒辣点,早点把西大街那边拆掉早点动工,这样他东大街这边也能浑水摸鱼。

陈婉不明白他跟在后面作什么,心里记挂着家里,行走如飞。他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转了几个岔道也没把他甩开。

远远已经听见前街那处闹哄哄的人声,陈婉发力跑了起来,自己家饭馆门口挂了个明晃晃的大铜锁,想是舅妈和小宇都出去找舅舅去了。她继续往前街跑,人声越来越鼎沸。陈婉一颗心被急促的呼吸提到嗓子眼,怕是前面已经闹将起来。

朱雀巷的大部分居民非常理智,静坐期间刻意在双方队伍间保持了几米的距离,但是也有闹事份子向警队里丢掷石头块。于是警察手持警棍冲进居民中抓人,居民挥着拳头挣扎反抗。局势越来越乱,谩骂和诅咒声饱含着愤怒,狼狗的咆哮猎猎在耳。

陈婉看不见舅舅舅妈在哪里,满眼都是涌动的人头,心一急,就往人堆里扎。秦昊见局势开始有控制不住的迹象,哪里容她再参与进去,一只手握着她胳膊把她往回拖。陈婉死命挣扎,拳打脚踢的,“走开,你放手!”乱发飞舞扫到他眼睛里扎得生疼,他发狠把她拖回屋檐下,吼道:“想死啊?人这么多,乱起来踩都踩死你!”

从没见过他如此狰狞的表情和狠厉的语气,陈婉楞了一下,“我舅舅……”说话间带了缕哽咽,秦昊心里一软,平时张牙舞爪的她遇上事也只知道哭而已,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放软了语气哄她:“乱哄哄的,你这会进去能找见人?你乖乖站在别动,我去找。”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鼓动了,话音一落想起她那声“垃圾”,不由咬紧了牙。见她闻言犹疑地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低声骂了一句操,转头挤进攒动的人堆。

人力在国家机器面前渺小如尘埃,强弱悬殊,人群簇拥最紧密的中间位置经过一轮激烈的冲突后渐趋平静,愤怒的吼叫和警犬的狂吠声渐渐息弱,只有警笛长鸣。陈婉终于在后退的人潮中发现舅妈,高悬起的心稍略放下,冲过去拉住舅妈往路旁的屋檐下躲,“小宇呢?舅舅呢?”

“小宇和我一起去找你舅,走散了。你舅……”舅妈性子软,一辈子没经过这种事,神情呆滞,说着就流眼泪,“你舅被抓起来了,抓了好几个。”

说话间秦昊灰头土脸的过来,“抓了9个带头的,你舅也在里面。”

“和他说过多少次别管人家的事,他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说什么同气连枝,唇亡齿寒,拆完西街就轮到我们,从冬天开始带着西街的人到处上访。我多说几句,你舅又怪我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我不是为了他为了家我什么时候和他红过脸?”舅妈呐呐自语。“他说只是上访只是带着人静坐表示下,谁知道今天闹成这样。”

“幼稚!”秦昊在旁冷哼一声说道,“这样的事情不抓几个带头的杀鸡儆猴,这里的人什么时候能散开?静坐,找几个便衣进去喊几声口号扔几块砖头就有抓人的借口,那叫有法可依、正常执行公务!你想坐也坐不住!要抓的人早就定下来了,你舅没事上什么访?把自己往枪眼上堵?”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我家的事情轮到你管?”陈婉早已方寸大乱,他用词尖刻,听起来象是风凉话一般逆耳到极点,看见舅妈泪眼婆娑,心里更是着急,窝的一团火忍不住就冲他发泄起来,“我舅舅几十岁人了,幼不幼稚你没资格评价!”

“你……”秦昊被人群推挤了半个多小时,本就不痛快,难得做件好事不仅连个谢字都没有,还被她一轮抢白。铁青着脸,下巴抽搐着,被她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婉见他直了脖子,不甘示弱地睁圆了眼睛回瞪。

舅妈搞不明白这个说话底气十足毫不婉转客气的陌生人是谁,担心着自家男人也顾不上仔细盘问陈婉,忧心忡忡地对陈婉说:“你舅是被警车带走的,存正那孩子不是认识公安局的人吗?打个电话叫他帮忙问问,看能不能把你舅保出来。”

陈婉再三思考,也没有别的办法好想,点点头和舅妈说:“那我们先回去打电话,小宇估计找不到我们也先回家了。舅妈,你先别急,我舅又没犯法。最好能把其他几户也召集起来合计合计,人多力量大。”

陈婉没有多看秦昊一眼,挽着舅妈的胳膊先行一步。秦昊站在身后跟上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再次低声骂了句,然后扯开喉咙问:“方老二认识的人有我多?有现成的菩萨你不拜,你是不是笨蛋?”

陈婉闻声僵了僵,放开舅妈的手,上前几步走近他,“刚才你帮我找舅舅,谢谢你。”

他握拳冷笑,“听你一个谢字可真难。”

“心里一着急,忘记道谢了。”她垂下眼,再抬头时让几乎没见过她笑脸的他猛一愣,“今天谢谢了。不过再给你添麻烦就不好意思了。”如果不是那一刻慌乱忡忡没了方寸,她怎么可能接受他的帮助,承他的情?“你说的对,我确实是个笨蛋。”

秦昊冷眼睨视着她客气但疏离的笑容,一团浓雾从心里最深处升起,抹不掉挥不散,堵着呼吸。耳边高音大喇叭还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你们已经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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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真实

陈婉后来曾经看过一篇报纸的社论,回忆起这一日的情景泪流满面。

“没有什么可以把人轻易打动。除了真实。人们有理想但也有幻象,人们得到过安慰也蒙受过羞辱,人们曾经不再相信别人也不再相信自己。好在岁月让我们深知‘真’的宝贵——真实、真情、真理,它让我们离开凌空蹈虚的乌托邦险境,认清了虚伪和欺骗。尽管,‘真实’有时让人难堪,但直面真实的民族是成熟的民族,直面真实的人群是坚强的人群。”

聚集的人群曾经也一拥而上,试图把舅舅那几个被抓的人抢回来,奈何抵不过警械与高压水枪的攻击。站在饭馆门前能看见前街一部分,一张张愤怒无助,面对冷漠和傲慢只能压抑到极致的面孔在眼前闪过,高音喇叭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拆迁政策,干涩的声音在天际回响。进步需要牺牲,但是有些人永远体会不到被牺牲者的切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