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陈醉讶异,宋天朗突然认真的问了这么个文艺清新的问题。

又重复了一遍,“小醉,你会为我勇敢到什么程度?”

宋天朗屈起手肘撑在她身上,全然失了玩笑,除了认真更有期待。

陈醉想了想,也很认真的回答:“不知道,也许为你,走一步算一步吧”

走一步算一步,这是她对他的勇气。

没有计划没有目的,只知一心前行,断绝后路,遥遥路途,等待的人只有一个你。

陈醉没想到的是,这些领悟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来的那么突然,那么透彻。

后半夜,宋天朗一直没有入睡,待陈醉睡踏实了,他慢慢起了床,在办公桌前坐了好久,盯着手中的报表移不开眼睛,神情凝重的很。

宋夫人是个想要什么就一定会软硬兼施达成愿望的女人。

比如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时不时的对小醉进行脑补,什么“三姨家的孙孙好可爱,六婆家的娃娃好嫩白,七叔八爷两家都订了娃娃亲”

陈醉听后很有压力,偏偏宋夫人特别注重两人意见交流,“小醉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你对青梅竹马有没有好感啊?”

末了,还补充一句,“天朗可喜欢小孩了,放心吧,宋家没有性别歧视”

陈醉冷汗直冒,放心?我有什么好放心的,您宝贝儿子根本就没安好心。

“小醉,下个月你也过二十六岁生日了吧”宋夫人抿着热热的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和天朗岁数也到份上了,宋姨对你怎样,你应该清楚的很”

“我是打心眼的喜欢你,在你们各过各生活时我就想,把你当女儿好好带,以后我百年了,就让天朗这个做大哥的照顾你,可你们也是上辈子缘分修的够,在一起恋着爱着,宋姨看得出来,我儿子很快乐,而你也是真动心的”

陈醉感动的一塌糊涂,这种知心话从一个长辈嘴里说出,尤其是自己还拐了她的儿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得到您的认可和祝福吧。

宋夫人专攻小醉心软的性格特点,见火候到了,便理所当然的说:“乖了,选个好点的日子,你们也该把事定下来,好不好小醉”

陈醉没有正面回答,红着脸说去给她倒茶,然后灰溜溜的钻进厨房。

宋天朗这段时间倒是神出鬼没的,清晨屁颠颠的跑出去,很晚回来后又奋斗在办公桌第一线,陈醉问:“宋天朗,你最近是转型了?”

他点头,“养家糊口的压力好大,尤其养头猪在家,饲料钱,指不定日后还有奶粉钱”

无奈的耸耸肩,手下的动作没停止,潇洒的在各种纸张上签字。

陈醉怒的要打人,不过看他每天拼命的样子,还是舍不得了,举着手十指弯曲,像爪子一样对他作势抓啊抓的。

宋天朗看了一眼,淡淡的说:“小醉,你这姿势是在抓奶?”

陈醉一愣,爪子僵在半空,低头看了看,有种想剁手的冲动。

辛向北也来家里窜了几次,陈醉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以前是老白脸,现在一见他就特别殷勤的打招呼:“哟!辛大哥,农庄里的草莓还好吧?”

宋天朗皱眉,提着她的衣领把陈醉往卧室扔,“进去给我数棒棒糖”

辛向北笑了,童养媳,你还蛮好玩的。

“近日忙坏了吧?”

听到问话,宋天朗点了一只烟并没有急着回答,桌上一堆文件资料,还有电脑上复杂的数据,足以摆明事实。

辛向北拈起其中一张看了看,“啧啧,不简单,打算出手了?把公司的散股高价买了回来,亏得大啊”

“我就要越亏越大”宋天朗的声音都冷了,“料定于书彦不甘夺我四成股份,拉拢那些老家伙,对外也扩展势力,动的那份资金四处投资”

宋天朗的公司只专注外贸这一块,其他的行业涉及极少,这于书彦一上来,仗势滥用权职,把资金分解到乱七八糟的工程里。

他意思明白的很,自然是想做一份成就,不是他白手起家的心血,也没有那么在意。就算赔光,也事不关己。

辛向北有点搞不懂了,“说实话,你这卖儿子买女儿的做法,实在没什么实质作用,付出收获不均等,浪费好时机,太高成本,不是你做事的风格”

宋天朗也没否认,看得出情绪烦躁,手中的烟还剩半根就掐熄了。

“向北,我跟你说实话,这一局我是没什么十全把握,而且,我可能遇到了点麻烦”

辛向北看着宋天朗脸上一闪而过的踟蹰,阵脚不稳。

“钱和权?这些我都能助你,还是?别的?”

宋天朗没有再做声,从烟夹里又掏出了支烟,火柴划了两下,“腾”的一声亮起火光。

他深吸一口,而后转过头,缓缓的说:“向北,我好像很少求过你什么”

“这一次,我求你两件事,万一有天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把我妈护送回美国”

宋天朗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第二件,向北,帮我保护好陈醉”

他们之间从不言谢,也不说求,而这一刻,辛向北被宋天朗震撼到了,如此郑重,似乎很多东西他都早就预知,也深知无法全身而退,于是托人铺好后路,却不为自己。

陈醉一早起来就眼皮直跳,旁边的位置已然冷了很久,被窝凉凉的,她不知道宋天朗昨晚几点来睡的,也不知道早上他什么时候走的。

日夜不见人,真是挠心痒,还心慌。

陈醉对着床头那盆狗屎状的仙人掌发誓,今晚一定要等到他回家才睡,重新扑进被窝,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把自己的头发揉的跟小狮子一样。

手伸进枕头下晃来晃去,一下子摸到个很凉的东西,拿出来一看,陈醉又随手把它塞进了枕头下,小天狼的东西,他也许忘记带了吧。

躺了不到十分钟,重重的敲门声急促传来,吓了她一跳。

“小姐!小姐!”

陈醉应了声,跑下床去开门,管家站声音颇大:“少爷出事了!少爷出事了!”

少爷?少爷?宋天朗?

宋夫人疾步走了过来,陈醉瞥见楼下站了几个人,西装革履,年龄不等。

“小醉,你听我说”宋夫人拉着她的手,“天朗被局子抓走了,公司的财务出了很大问题,被人举报”

后面的话陈醉没有听进去,她呆在原地半天不知反应。宋夫人自己也慌,却还是把她的手握的铁紧,“小醉,现在谁都不要信,能帮天朗的只有我们两个”

“你回趟R市,半小时后的飞机,立刻去找他大哥,我在这边守着,公司还不至于太乱”

宋夫人亲自把陈醉交给楼下几个人,“帮我看好她,一定要让她安全上飞机”

陈醉头脑乱,看着宋夫人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点头,用力的点头。

餐桌上还有热牛奶,盘子里的煎蛋剩下一半,刀叉随意摆放着,是宋天朗早上出门时吃过的。陈醉看了一眼,转头间鼻子一下子好酸。

安全登机,宋夫人只给了她三样东西,新手机、现金、卡。

陈醉突然想到以前问过宋天朗的问题,“你的名字是有什么典故或者意义吗?”

他哼了一声,“起个名字还翻典故,我妈可没那么无聊”

“那你的名字是意思咧?”陈醉缠着他不放,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宋天朗耸肩,“天朗天朗,天气晴朗呗”

小醉被电触了一下,这个真是,通俗易懂贴近生活,宋姨你太淳朴了。

后来陈醉才知道,宋天朗出生那天,天气果然很晴朗。

关于往事,此刻突然记起,陈醉心一下子疼的厉害,蓝天之上,眼泪终为他流。

宋子休刚开完会出来,神情严肃,旁边的人时不时的向他报告着什么。

陈醉冲了进来,气喘的急,脸上也是不正常的潮红。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她,宋子休微微皱眉,这个小童养媳。

陈醉跑到他面前,眼睛一下子湿了,她“扑通”一声,竟然跪在了地上。

跟宋天朗这么个不纯良的货色混一起久了,死皮赖脸总得学几招。就算知道宋子休不会见死不救,但还是以保万一,索性断了所有退路。

男儿膝下有黄金,陈醉想,我的男人都没了,要那么多黄金干嘛。

拽着宋子休的裤脚,陈醉的眼泪淌的厉害,只说了三个字:

“救救他”

《陈醉》

公司里的人都看着陈醉,他们的老板面色似乎也不太好,陈醉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只要能救出那个怕痒痒的男人,什么脸都不要了。

宋子休不动声色的晃了晃腿,这个小童养媳还蛮大力气的,拽着自己的裤脚好紧。

“陈醉,你先起来”

她点头,“你弟弟出事了,被抓了,你快点去救他好不好,他要是在里面受到折磨怎么办,里面都不是好人”

宋子休轻咳了声,我弟弟也不见得就是好人啊。

“你先放开,我才能去救他”

陈醉急忙松手,然后站了起来,膝盖一软没站稳,宋哥扶了她一下,才发现她哭的眼睛都红了。

“你先去休息会,二十分钟后你跟我走”宋子休示意了旁边的秘书,然后径自朝办公室去,默默的摸着被陈醉拽皱的裤子,宋子休的表情不怎么自然,差一点,就要被她扒下来了。

一个人高度紧张的时候,是不会计较身体的疲惫,陈醉跟着宋子休,倔强的看着他,一低头,眼眶又湿了。宋天朗,宋天朗,你怎么这么笨,昨晚还在你怀里安然入睡,一下子你就不在了。

“好吧,你跟我来,我们现在就走”宋子休叹气,看着眼前这个死心眼的女人,心里到底是感慨的,宋天朗,你总算是没有看错人。

也没有,爱错人。

来回折腾的空隙不到一小时,陈醉又颠簸上返程的飞机。宋子休登机前拨了通电话,是私人手机,对方似乎没有接,这个男人眉目间都是凌厉。

陈醉在飞机上迷糊的想事,后来撑着脸就睡了过去,宋子休看了看她,最后让人拿了条薄毯盖在她身上。

满身拼劲的人,从来都招人喜爱。

机场外早有车等待,领首的跑了过来,彬彬有礼的对宋子休颔首,然后小声说着什么,陈醉慢慢跟在身后,看到宋子休接了个电话,表情一分分冷了下去,“陈醉,上车!”

他走了过来,握着她的手腕,力道紧的很。

没有直接回家里,而是开往宋天朗的公司,陈醉心里其实有点慌,宋子休这样的反应实在让她忐忑不安。

“我们不去找宋姨吗?”陈醉问他,手指相扣缠的紧。

“她在公司,我们就是过去找她”宋子休的侧脸很好看,陈醉恍然间想到宋天朗,如果旁边坐着的是他,肯定不会这么酷哥,必会对她动手动脚,性致来了还会动嘴。

陈醉一度认为宋天朗是个没有情趣的男人,数次幻想要给他上淘宝买个什么情趣用品调教调教,不匿名,光明正大的寄到他公司。

后来上了他的贼床,事实证明,情趣这个东西虚拟的很,在性趣面前不值一提,宋天朗是个重欲的男人,这几年倒也压抑了不少,把陈醉逮着了,还不生吞下腹,夜夜尽兴。

他极会调情,陈醉被迷的晕乎乎,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之后,必定是饿狼出洞。

肌肤相亲,越是古老的誓言,越让人沉迷。

陈醉用力摇了摇头,这种气氛下,怎么还能想到这种事情,晃过神,心里到底是苦涩的,不知他怎样,也不知如何才能让他安然无恙。

宋天朗的公司在这座城市最中心,寸土寸金,金子换做钻石更适合。大厦的样式很精英,气势冲天。

这样看去并无异常,进进出出的人,按指纹核对身份,只是保安的数量似乎增加许多。

随身的几个人护在宋子休和陈醉前面,他们走的很快,陈醉小跑才跟的上。

搭乘专用电梯,磁卡一划,“咚”的声门开。

窄小的空间压抑的很,陈醉觉得浑身冒汗,也不知是真的热,还是心有后怕。

宋子休想了想,问她:“宋天朗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陈醉一下子没明白过来,“有啊,很多”她低下头掰着手指,“锅碗瓢盆、还有生日时送的一套菜刀,噢,上次超市促销买三十根棒棒糖送一个小糖人,他也送给了我”

宋天朗很居家,喜欢自己的女人做的一手好菜伺候他大爷。于是送给陈醉的礼物,从来都是这么实惠寓意深刻的东西。

陈醉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宋大哥,他今晚能不能回家?”

宋子休被她之前的回答搞的相当无语,嘴角抽搐的不知道说什么,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做的,他们到底过是怎么过日子的,宋天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小子也走亲民路线。

但陈醉的这句“他今晚能不能回家”让宋子休一下子沉默,说不上心情复杂,就是有些于心不忍。小姑娘彷徨无措的眼神,失了所有坚定。

“他今晚,回不来”宋子休考虑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

楼层一到,电梯门划开,驼色地毯厚重软绵,繁复的花纹绣的极精巧。这便是他平日工作的地方,而远点的会议室里,似乎人声颇大。

“不管事情真相是怎样,宋董被抓进牢子是事实,作奸犯科现在还不能定义,但公司账务出了这么大纰漏,总得有个说法”

有人附和:“宋夫人,咱们虽都是替宋董做事的,股份拿的不多,但公司发展到如今规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两个月前一句话就冒出个陌生人任二把手,实在是难以服众”

宋夫人夹在一堆人中,端庄的容,精致的颜,整个人的气势是陈醉从没有见过的,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做的出。

而此时,被一堆人围在中间,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脸色难看的很。

“宋姨”陈醉跑过去,挨在宋夫人身边,焦急也害怕。

一屋的人有长者有年轻的,刚才说的最凶的两人看了看陈醉,不屑的哼了一声,“这位小姐哪来的,面生着啊”

“我今个就撂句明白话,这状况出的,说到底也是我们这些股东的事,就事论事,你们宋家也是声名赫赫,但宋董所作所为,必要给个交代,亏空财务乱挪资金,我们挣的也是卖命钱”

年长的人拄着拐杖,是宋天朗父亲之前的手下,后来落魄了,宋天朗出于善心做善行,把他安妥在自己公司,也算安享晚年了。

事情一出,人心也分了透彻,落井下石或是隔岸观火,都不是好货。

几个老辈反骨硬的很,颇有倚老卖老的架势,冷冷的说:“我们也是讨个公道,宋夫人您可别误会了,免得传出去,说我李某欺负个寡妇”

寡妇,这个词还真是,伤人伤彻底。

宋夫人身体晃了一下,听到这话脸都白了。陈醉扶着她,炸毛指数飙升,“你没有小鸡鸡,你全家都没有小鸡鸡”这话差点就要喷出。

“你一个外人,没有说话的资格!”

一句话,把陈醉的毛瞬间抚平,她低着头,倒真不敢开口了。

“那我有资格说话么”

铿锵的男声沉稳的很,宋子休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宋夫人和陈醉旁边,转身挡在了她们前面。

动作间带起的风混着他身上好闻的香袭进了陈醉鼻间。

屋里的人都神色一惧,宋氏当家,真是想不到,竟然把他给惊动了来。

“你们这是要个公平?”这些把戏宋子休还见的少吗,他忽然笑了,“怕是由自己来坐这把董事长的椅子,才是最好的公平吧”

为首的几个都变了脸色,偏偏不敢反驳什么,宋子休远在R市,出事至今不到一天,他能放下所有这么快赶来,真是上了心。

“刚才我听了诸位的意见,绕出来就一个字,钱?”宋子休忽然转身拉过陈醉,他说:“亏了多少,我来还,但你们也记着点,这公司谁才是真正的董事长,敢打宋家人的歪主意,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我宋子休!”

语气渐狠,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兜圈子与玩味。

陈醉太想拍这个男人的马屁了,您威武您伟大,字字珠玑啊。

后来众人散了,几个派头十足的男人走前看了眼陈醉,嘴里是不屑的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