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妙挣开他的手,盘腿坐在沙发上,“咱俩是有约定,谁先结婚谁称大,但在两人都没结婚的前提下,姐你得先叫着,谁让你磨叽,晚了一个小时出生呢,弟弟。”

盛远时懒得反驳,把给她打包的外卖放在茶几上,长腿一伸,略显委屈地坐进他姐的懒人沙发上,“不能换个舒服点的沙发吗?差钱找我舅,或者找我舅的外甥也行。”

“你舅的外……”齐妙差点被他绕进去,一个抱枕砸过来。

盛远时笑着接住,“明天我喊个劳力帮你把对门的沙发搬过来。”

齐妙打开外卖,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不用,对门我租出去了,明天搬过来,要不能半夜让你送钥匙吗?”

“万一我行程有变今天没回国呢?”

“那就先把我这儿让给人家住。”

“房客是男的?”

“你什么意思?”

“否则你会这么主动献身吗?”

“姓盛的!”

“一言不合就急眼。”盛远时起身,“是女的就行,怕你人傻吃亏。”

齐妙汇报房客信息,“小姑娘,二十四岁,单身未婚,等我观察一下,人好的话留给你。”

盛远时扔下一句:“不用着急管我叫哥。”就准备走。

齐妙叫住他,“明天不飞的话来帮个忙。”

盛远时马上猜到是什么事,“让我等房客来拿钥匙?”

齐妙义愤填膺地说:“从A市空降来一位‘师太’,通知明天加班。大周末的开会,你说变不变态?”

盛远时并不同情这个疯疯颠颠的小表姐,“那你可以让我明天来,何必大半夜折腾我一趟?”

齐妙理所当然地说:“想你了呗,也就是你姐我,换别人谁惦记你?”

“下次顺便考虑下别人想不想你。”盛远时说完,甩上门走了。

次日盛远时过来时,齐妙才起床,他把早餐,确切地说是午餐放到餐桌上,而从超市采购回来的吃食则分类放进冰箱,然后实在看不下眼了,像田螺姑娘似地帮他姐收拾屋子,半个小时后,门口堆了几个垃圾袋,客厅则焕然一新,大理石地面更是光可照人。

等齐妙洗漱完毕坐在餐桌前吃饭,盛远时问她:“住在垃圾堆里的感觉还好吗?”

齐妙也不生气,“能将就。”然后问,“你回国后不就近住对面,不是嫌房子小,而是怕帮我打扫吧?”

盛远时没有否认,“我年薪不低,完全没必要兼职做保姆。”

齐妙感叹了一句,“这个家没有亲情了。”随后给房客打电话,通知对方,“我弟弟会在这边等你拿钥匙。”

盛远时没再反驳她,拿出笔电处理公事。

齐妙临出门时说:“要是你有时间,顺手把对门也收拾一下呗。”

“这才是让我过来的主要目的吧?”盛远时偏头看她,“齐妙你还能再懒点吗?”

齐妙笑嘻嘻的,“能啊,只要你再勤快点儿。”

盛远时头也不抬地答:“家务方面,我没有进步空间了。”

城市的另一端,桑桎依约过来时,南庭已经把她的全部家当,包括睡不着都搬到了单元门门口。当然,酷爱运动的睡不着是自己跟着主人跑了N趟楼梯下来的。

桑桎看看面前的几个大纸箱和一个拉杆箱,皱眉,“既然说了帮你搬家,总要给我一个展示臂力的机会吧?”

南庭准备和他一起把行李往车上放,“给你保存体力,等会好往楼上扛。”

桑桎伸手格开她,自己把东西都搬上车,才说:“我没记错的话,新家是电梯房吧?”

南庭笑眯眯的,“我这不怕万一停电嘛。”然后招呼睡不着坐上后座。

新租的房子是城西一座周边配套设施完善的小区,十楼,一室一厅,租金相比之前的多层当然要高,但由于距离小区二百米处正好是单位通勤车站点,还有地铁,她才咬牙租了。

桑桎开她玩笑,“让睡不着少吃点,租金就有了。”

南庭注视着脚边的睡不着,“等我穷到吃土的时候,就把它炖了。”

睡不着仰头注视它的主人,还是一脸的笑嘻嘻。

桑桎则不想理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了。

到了航天小区门口,桑桎下车做登记,一辆白色揽胜从对向的出口驶出,隔着墨色的玻璃,南庭看见驾驶位的男人专注于路况,会车时头都没侧一下,驱车离开。

尽管对方戴着墨镜,但南庭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男人,是盛远时。

南庭倏地转过脸去,后来才反应过来,车窗是关着的,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

桑桎上车时发现南庭靠在车椅里,手遮在脸上,“怎么了?”

南庭坐正,“刚刚看到一位……”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她回答:“同事。”

“这么巧?”桑桎并没有多想,“不过我打听过,这个小区确实住了不少你们民航的业内人士,快称得上民航家属楼了。”

所以,他也住在这里吗?

南庭忽然不知道该拿什么心情面对自己的乔迁之喜。

到了十楼,南庭敲自己租住的2门,她以为房东的弟弟会在这里等她,结果开的却是1号的门。里面十五六岁的男生见到南庭一怔,隔了几秒才不情愿似地开口,“……姐?你是,房客?”

南庭显然也是意外的,但误以为男生就是房东电话里说的,等她来拿钥匙的弟弟,她很快恢复正常,“叫姐不亏,我肯定比你大,不信翻翻租房合同后面附着的身份证复印件,如假包换。”

确认她是房客南庭无疑,男生挠了挠头发,“等我给你拿钥匙。”

桑桎一头雾水:“你们认识?”

南庭摇头,“到现在为止我只知道他姐的名字,也就是我的新房东,叫齐妙。”

桑桎眉心微聚。

南庭想起去A市那天,也就是旅客因航班延误要求机长道歉,拒绝登机那天,在候机时与男生的一面之缘。

当时她也是在看书,连身旁什么时候站了人都毫无察觉,直到对方主动开口:“小姐?”

她正好看到“复杂气象条件下机场管制的一般规定”。视线从对流层、航空器、能见度这些词汇上移开,她抬头,从对方的眼神判断出是在叫自己,才直起身子,“收到,请讲。”

男生笑起来,“是你的背包吧,可以挪一下吗?”

南庭没有因背包占了一个座位而急着表达歉意,而是先环顾四周,确认周围确实没有其它空位了才说了一个字:“好。”言语间拿起双肩包随意地抱在怀里,再把书放在上面,继续看。

男生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片刻后又开口了,“小姐?”

她头也没抬地说:“还有其它事的话出于礼貌最好先叫我一声姐姐再继续,否则请保持安静,这里禁止大声喧哗。”说着,抬起手按了按书页。

她语气和缓,语速却快,男生反应了一瞬,目光停在她指间的铂金戒指上,嗫嚅了声,“……对不起。”那声“姐”却没叫出来。

与男生的一面之缘,就是这样。如果刚刚对方不是那么犹豫地叫了她一声“姐”,南庭几乎忘了男生的样子。

“之前房东给我打电话,说她弟弟会在家等我来拿钥匙,但我没想到机场那个和我不沾亲带故的弟弟是人家弟弟。”南庭煞有介事地叹气,“你说他姐会不会因为我乱认亲给我涨房租?”

桑桎难得开玩笑,“让房东发现你脑回路如此清奇,没准就不收你房租了。”

南庭淡淡地道:“幸好我有睡不着,要不还不敢住了呢。”

睡不着适时汪汪了两声,以表达护主的忠心。

男生打开房门,和桑桎一起往里面搬东西,南庭见他欲言又止,主动开口,“你不用觉得尴尬,我没有误会你那天是在搭讪,我是不乐意听你叫我‘小姐’。”

男生挠了挠头发,“是我没礼貌了,可叫‘美女’好像也很不尊重人。”

尊重?用词不当吧。南庭微微皱眉,“你我的年龄差,需要用尊老爱幼来描述了吗?”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行了,我懂。”南庭未语先笑,“虽然让你叫我‘同学’有扮嫩的嫌疑,但显然这个称呼比‘姐’和‘小姐’更容易取悦女人,齐小弟,多学着点,否则很难交到女朋友。”

齐小弟也笑了,“姐,你真有趣。”

“是夸我吗?”南庭挑眉,“下次直接说我长得好看,我会更高兴。”

桑桎发现今天的南庭有点不一样,似乎格外健谈。但他还是拍拍齐小弟的肩膀,替南庭解释了一句:“这是她表达友好的方式之一。”

往书房搬东西的女人闻言轻飘飘地扔过来一句:“我是看他面善,比较好欺负而已。”

齐小弟笑得心无城府。

等把行李都搬进去,南庭说:“不好意思让你充当劳力了,谢谢齐小弟。”

齐小弟被谢的不好意思,看着自己脚边的睡不着,“姐,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的狗玩吗?”

睡不着作为那只被喜欢上的小狗,吐着舌头,歪着脑袋看着齐小弟,像是在替南庭回答:“可以哒可以哒。”

南庭原本喜静,而且最近几年她也习惯了一个人,但齐小弟的娃娃脸让她放下了防备,所以她说:“欢迎你来找睡不着玩。”

齐小弟闻言也不急着走了,高兴地蹲在门口和睡不着培养起了感情,末了还提出要求,“姐,我们加一下微信吧?”

桑桎以为南庭会拒绝,因为除了自己和几位同事外,她几乎拒绝交朋友。桑桎因此对她格外放心,当然,起初也有过担心,担心南庭越来越孤僻,结果南庭选择了管制职业,那个每天都需要与人交流的职业,而随着对工作的投入,她的人也渐渐恢复了从前的开朗。

一切都在往期待的方向发展。

只是朋友少而已,似乎,没什么可担心。

桑桎见南庭没有马上接话,以为她是拒绝的意思,正准备替她回绝,南庭已经报出了自己的微信号,“幺三洞拐拐两幺拐洞……”

齐小弟像是没听懂,一脸的“碉堡”表情。

南庭的职业病,只能桑桎来治,他体贴地帮齐小弟翻译成“中文”,“130772170……”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还没相遇?我替你们骂:“作者你是要上天吗?”

作者一脸的笑嘻嘻,“我没翅膀,上不了天啊。”

睡不着瞪着小三角眼:“汪汪汪!”

第5章 如果只是初相遇04

帮南庭检查过水电等其它,确认都没问题,桑桎就要走,“下午还有个约,不帮你收拾了,剩下的自己搞定吧。”

南庭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她从卧室里探出个脑袋,“相亲行程挺紧密啊。”

桑桎没有否认,只是说:“我确实到了被父母催婚的年纪。”

南庭对此表示同情,“那你只能以实际行动安抚四方民心了。”

桑桎没再多说什么。

睡不着自觉地跑过去关门,导致南庭没有看见桑桎临走前看她的那一眼。

把全部家当都整理好,已临近傍晚,南庭去楼下超市采购吃食,回来时在电梯里遇见一位打扮时尚的美艳女子。见她按了十楼,对方摘下墨镜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南庭?”

南庭注视她生得好看的眉眼,“齐妙?”

齐妙一挑眉,“前段时间忙,合同都是通过中介走的,今天你搬来了,我正打算上去认认人,也认认你的狗。”说话的同时俯身,她注视南庭旁边的柴犬,“可以摸摸你吗?”

南庭介绍道:“它叫睡不着。”然后才对睡不着说:“和我们的新房东握个手。”

坐着的睡不着顺从而友好地伸出一只前爪。

“我猜你和我一样爱睡懒觉,你主人取笑你才给你起名睡不着的对不对?”齐妙握了握睡不着的爪子,末了还摸了摸它的脑袋,“挺乖的,看来不会扰民。哦,对了,我弟弟没嫌弃它吧?他那个人,有点洁癖,你别介意。”

南庭完全不认为齐小弟有洁癖,她如实说:“他挺喜欢睡不着的。”

“哦?”齐妙觉得自己发现什么了,“那倒挺难得。”

南庭表扬齐小弟,“他还帮我搬了东西,是个勤快又可爱的人。”

“可爱?”齐妙无法把这么可爱的形容词和盛远时联系起来,但作为姐姐,她当然也觉得自家弟弟天下无敌最最可爱了,尤其盛远时确实很勤快,于是她说:“我弟弟是位绅士,特别有女人缘。”

齐小弟……一个小屁孩儿有女人缘?南庭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齐妙粗线条地以为南庭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才没继续夸奖盛远时,也不好王婆卖瓜下去,到达十楼时,她边开门边说:“你比我小,以后可以叫我妙姐。”

南庭实话实说:“看你面相,有点担不起那声姐。”

齐妙眉开眼笑,“小妹妹嘴真甜,我喜欢你。”

南庭也赞她,“我也喜欢你的审美。”

回到家后,齐妙先给盛远时打电话,接通后直接问他:“你不讨厌狗了吗?”

盛远时刚从机场出来,正在开车,“我对狗毛过敏,你说我讨不讨厌它?”

齐妙不解,“你不会真的看上我的小房客了吧?虽然我也觉得她挺漂亮的,但一见钟情这种事,我还是认为很不靠谱,况且,你不该是以貌取人的人。”

不该是以貌取人的人。盛远时问:“这是对我的褒奖吗?”

“以你的智商,不该听不出来。”齐妙把南庭的话转述给他:“我房客说你很喜欢她的狗,还夸你勤劳可爱,是我听错了吗?”

“你房客养狗?”盛远时在电话那端皱眉,“我以后会尽量少去你那。”

“别呀!难道要让一条狗成为咱们姐弟的第三者吗?”齐妙有点糊涂了,再次确认,“你亲手交的钥匙?”

盛远时就明白了,“她说的是齐正扬,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所以在不确定南庭几点能来的情况下,盛远时把齐正扬叫来交的钥匙,结果他刚走到门口,南庭就到了,这才有了小区门口相遇的一幕,只不过,盛远时并没有看见南庭。

“原来是这样。”齐妙恍然大悟,“我就说你和勤劳可爱沾不上边。”

盛远时笑,“嗯,勤劳可爱的那个是我们的侄子。”

没错,齐小弟大名为齐正扬,齐妙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的姑姑,盛远时则是他的小叔,姑姑小叔有事,可怜的侄子当然只能随叫随到。“童工”什么的,谁小时候没当过?

次日,盛远时去往机场做飞行前的准备工作时,南庭恰好带睡不着跑步回来,她自己动手做了早餐,一切收拾妥当出门,还不到七点。通勤车上,同仁们今天的话题都是与南程首航有关的。

“南程新建落成的贵宾侯机厅和专属值机柜台今天投入使用了吧?”

“据说还请来了局方领导为首航客机剪彩。”

“中南是业界老大,旗下子公司开航动静当然要大。”

“听说姓盛的总飞行师不仅能飞战斗机,还能做专业性很强的高难度动作,才三十吧,已经飞了快十年!”

“原来是个军转民。”

“是不是军转民不知道,但出身空军世家应该是肯定的,所以,人家是在军用机场长大的。”

“难怪那么牛叉!不过,这么年轻的总飞行师,也是够那些老头子喝一壶的。”

“中南就是有魄力,敢启用这么年轻的飞行员做总飞行师。”

“盛远时做过中南第一夫人,就是那个女机长程潇的飞行教员,这次受聘于中南,是以从外航带回的飞行团队为投名状的。”

“难怪顾南亭那么看重他,把近千人的飞行队伍交给他带。”

“不过业界对他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飞行奇才,百年一遇,也有人说他恃才傲物,不可一世。”

“人家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想做个合群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