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不来,我都不知道这地方产茶了。那我也要一杯绿茶好了。”

沈柯看向自己的女儿:“我听说你和姜宏远分手了?怎么回来北方也不去北京找爸爸呀?”

“嗯, 他喜欢上了别人,我就和他分手了。原来是没打算在这儿待几天, 也就没想过去。”

“什么叫做原来没打算待几天?现在你又改主意了?”

“是。”沈小甜的脸上带着微笑, 抬手让了一下为自己端茶来的服务生。“我打算在沽市再待一段时间。”

沈柯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在广东的工作你就不要了?”

沈小甜:“已经跟学校说好了, 我是想要直接辞职的,学校让我再考虑一下。”

“直接辞职?你好不容易考上的编制你就不要了?算了,你不想要就不要了, 现在公立学校的老师太累了,现在很多私立学校给老师的待遇还不错,尤其你教的还不是主要学科……你打算是继续呆在广东,还是回北京来?”

看一眼自己的父亲,沈小甜又去看茶杯里袅袅升起的水汽,说:

“我觉得我不太适合当老师,所以暂时也没有去别的学校应聘的打算。”

沈柯的眉头一下子拧紧了,仿佛是心里的火气压了又压,终于压不住了:

“不适合当老师?你从本科读书到现在,又当了两年老师了,你怎么突然就说不适合当老师了?你对自己人生的责任感呢?”

沈小甜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不也是结婚了三年才发现自己不适合当我妈的丈夫,也不适合留在沽市的么?”

咖啡厅门口,一个穿着牛仔长裤的男人走了进来,直接对服务生说:“我要杯卡布奇诺。”

接着就挑了一个靠门的位置坐下了。

咖啡端了上来,他看了看,喝了一口放下了,过了一会儿,咂咂嘴,他又把咖啡端了起来。

离他四米远的地方,父女两个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沈柯一度被沈小甜的一句话给顶到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终于忍不住笑了,是被气笑的:

“行啊,你行啊,沈小甜,你把你妈气坏了你连你爸我也不放过。”

“我没有想故意气您,只是拿这个事举例子,证明人确实是会改变主意的。”

沈小甜对自己母亲和父亲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

“至于我和我妈的事情,其实我一直都想说,您没必要每次我和我妈之间有了什么矛盾,您就出来当和事佬,真的没必要,我和我妈之间缺乏沟通的情况不会因为您的掺和就减少,我妈也不会因为你让我对她低了头就会高看您几眼。”

这话比刚刚那句更刺了沈柯的心,他看着沈小甜,表情变得极为难看。

可沈小甜的话还在继续:

“其实我一直都想跟您说,我不是一件您用来讨好我妈的礼物,您作为父亲的责任感,在您离婚后那么多年都没看过我这件事上已经展现得淋漓极致。

“说真的,我不怪您,将心比心地说,换了我,一边是调去北京的机会,一边是来自小城市的妻子孩子,我也会纠结犹豫。而且我小时候获得了足够多的爱,我也没有因为自己没有父亲这件事受到过什么伤害。

“您想和我妈复合,请真正拿出一个成年追求者的态度出来,不要每次都企图把我当成一件向她展示的猎物……”

从气急怒急到平静下来,也不过是在自己女儿说几句话的时间里。

沈柯盯着沈小甜,说:“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说这些了?你早就看你这个爸爸不顺眼了?嗯?沈小甜,你的工作出了问题,你被人抛弃,这是你父母的错么?就把你突然扭曲了的、毫无逻辑的价值观往你父母身上套?是不是你用语言显得我们功利又冷酷就能衬托出你现在逃回这个小破地方什么都不要的行为很正确?”

要说往人的心上插刀子,沈柯先生的功力更甚过田心女士,想想也对,毕竟当年带着两岁孩子被抛下在沽市的是田心女士。

从结果倒推当年离婚过程之惨烈,不难看出谁是真正的狠人。

这些事情,这些年都翻来覆去的在沈小甜的心里滚过,她真的一点都不甜,所以现在还是能笑的。

“我妈也说我是被抛弃的,可她想得还是不管怎样,我得站起来,体体面面地往前走,有时候我就会想,人所追求的的往往是自己得不到的,所以,您当年离婚的时候,到底给我妈留了几分的体面?”

桌上的茶杯被沈柯端了起来,差点就要泼到沈小甜的脸上,他大口喘着气,茶杯里的水倾洒到了桌面上。

“沈!小!甜!”

对面,女孩儿看着他,目光平静。

整张桌子上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沈小甜喝了一口被放温的茶,任由甘甜略苦的茶水顺着喉咙下去,她又开口了:

“您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带着姜宏远去见您的时候,您带我们去吃的海鲜。那天,您挺高兴的,你和姜宏远喝了几口酒,就开始教导我了。”

教导两个字,沈小甜说的时候略有些重。

“您跟我说,我得贤惠可爱一点儿,要放手让男人去做事业,要给姜宏远当好一个贤内助,不要总是拿生活上的小事去烦他。那时候我不懂,觉得您说的也没错。然后,桌上上了一盘螃蟹,你指着螃蟹跟姜宏远说我娇气,之前扒了螃蟹被你吃掉了,我就气哭了,让我以后改了这个毛病。姜宏远怎么说?他说他没觉得我娇气,觉得我挺独立的。

“那顿饭,三只梭子蟹,你吃了一只,姜宏远吃了一只,剩了一只……我没吃。因为我一边害怕我扒出来的蟹肉会被你端走吃掉,来证明我的娇气,又害怕我扒出来的蟹肉会被姜宏远端给你吃,来证明我的独立。”

沈柯看着她,沉声说:“所以呢,你自己矫情可笑,是想说什么?姜宏远那个小子他巧言令色,我当时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小甜忽而笑了一下:“他在这件事情里面不重要,只是有个道理,我直到今天才想明白,重点,根本不是我在你们的嘴里到底是娇气还是独立,重点是,我喜欢吃螃蟹。”

她抬头看着沈柯,自己的生父:

“您知道我妈喜欢吃什么吗?”

……

“那家卡布奇诺其实还挺好喝。”

回家的路上,陆辛对沈小甜说,沈小甜告辞了自己的父亲从酒店出来,陆辛也出来了,俩人打了一辆车。

“我饿了。”

沈小甜没问陆辛为什么要跟着自己来,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她捂着自己喝了半杯茶的肚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辛歪头看看她,说:“你想吃点儿什么?”

只有细细小小的呼吸声是对他的回答。

沈小甜竟然在转眼间就睡了过去,脑袋一下靠在了陆辛的肩膀上。

陆辛以一毫米每秒的速度把肩膀摆正,又用同样的速度转头,目视前方。

司机师傅突然一个急刹车,沈小甜的脑袋往前一砸,砸在了陆辛张开的手掌里,发出了“啪”的一声。

“小伙儿,你用胳膊接啊,胳膊肘,一接,不就抱着了么?”司机师傅的语气有点儿痛心疾首。

陆辛推着沈小甜的脑门儿把她推回去,对着司机师傅用气声说:

“谢谢您操心了啊!”

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眼前一片诡异的蓝光,她眨眨眼,抬起手,才发现是自己脸上盖着一条蓝色的毯子。

这个毯子挺眼熟,这个沙发也挺眼熟……

揉了一下眼睛,她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对她说:

“你醒了?”

“啊?”

重新用手捂住脸,又过了两秒,沈小甜终于清醒了过来。

“陆辛?”

“你也真厉害,一声不吭就睡过去了,下车的时候正碰上李阿姨她们,把你一通折腾进来,你也没醒。”陆辛的语气里有点羡慕。

沈小甜“哦”了一声。

看看头顶的灯光,她说:“我睡了多久了?”

“大概两个小时吧。你醒得正好,直接能吃饭了。”

沈小甜两脚踩进拖鞋里,拖着一身睡懒了的骨头站在厨房门口,看见陆辛往外盛汤。

“这是你们山东人倒腾出来的罗宋汤,又炒了个西蓝花,再吃个米饭。”

“嗯。”

沈小甜点头。

汤端上桌的时候,她说:“这个不是西餐么?”

陆辛的目光瞟过沈小甜的脑门儿,说:“你想知道呀?”

沈小甜:“想。”

陆辛笑了一下,再不说话,两勺汤带着肉和西红柿、大头菜一块儿倒进了饭碗里,大口吃了起来。

沈小甜看了他两秒,也只好开始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老师:???课代表干嘛???课代表不给我讲故事!!我要闹了!!!

晚上还约么??

☆、罗宋汤

沈小甜听到了罗宋汤的故事, 是在陆辛吃完了一碗米饭之后。

男人看着那一锅红红的汤水, 对她笑了一下:

“罗宋, 其实就是俄罗斯的国名儿音译过来, 咱们看韦小宝里面,不是管他们叫罗刹人么, 一个意思。俄罗斯人的红菜汤你知道吧?其实吧, 更早, 那就是乌克兰人的乱炖菜,里面放了红色的红色的菜头, 把汤熬红了, 就叫红菜汤, 我在漠河那边还吃过他们做的红菜汤饺子, 这玩意儿正经说, 只要放了红菜头、红菜叶子,它再放啥都叫红菜汤。那就, 保尔柯察金那个时候,你知道吧, 很多人就跑来了上海,开了西菜馆子。”

沈小甜当然看过《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大概明白陆辛说的就是俄罗斯十月革命之后了。

“一开始呢, 开西菜馆子肯定是洋厨子么, 金头发、棕头发,蓝眼睛高鼻梁那种,后来上海那边洋人越来越多了, 都爱吃西菜馆子,上海本地有钱人呢,也爱吃西菜馆子,那怎么办呢?就有了另一波儿厨子……你听过,闯关东吧?”

沈小甜点点头,东北和山东常被当兄弟,这些年东北人入关讨生活也常爱来山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自清末开始的“闯关东”,那段时间的山东乃至整个黄河中下游都不太平,旱涝频发,又打着仗,从义和团到外国人都没停过,所以人们希望能出关到东北,至少肥沃的黑土能让他们有口饭吃,起初是不行的,可是朝廷腐朽,沙俄侵边,不行也得行了。

陆辛“闯关东呢,就有很多山东人跑去了海参崴,那地方你肯定也知道……就有很多的山东人在那儿学了做俄罗斯人的菜,后来这些山东人也到了上海讨生活,就成了西菜馆子里的厨子。”

“这些人多聪明啊,到他们手里,啥菜也得走他们的规矩。红菜汤里面得放什么?牛肉,红菜,牛肉贵,红菜得进口,这帮山东厨子们摸摸脑袋,得了,红菜改了西红柿,没有西红柿放西红柿酱,牛肉改了香肠不就便宜了,再说菜,你们这叫大头菜,别的地方叫卷心菜,切了块儿扔进去。现在生活又好了,牛肉好歹是回来了,就成了这个样子。”

舀汤的大汤勺在锅里打了个转儿,捞上来了两块炖得酥烂的牛肉。

“怎么样?往上一数,想成就这一碗汤,有咱们割了海参崴、有日俄大战,有闯关东,有俄罗斯那边儿保尔柯察金,还有大上海那儿洋人都跑过去……几十上百年的功夫呢,都在这个汤里了。”

看着自己的碗里又被添满了汤,沈小甜笑着说:“还有咱们现在吃得起牛肉了。”

“对对对!”陆辛点头,“当老师的就是当老师的,脑子真灵啊!”

沈小甜端起碗,一口喝掉了大半的汤水,放下碗,她说:

“其实照这样说,我也不过是这碗罗宋汤,我外公大学还没毕业就去了大西北,在那儿一待十几年,娶了我外婆,生了我妈,后来沽市要把学校搞起来,就想起了我外公这个曾经的全市高考状元,把他找了回来。

“我爷爷本来是北京人,也是下放知青,最后就留在了下放的地方,一心想把我爸培养出来,我爸读了大学被分配到了国企,就来到了沽市这个小地方。

“我外婆身体一直不好,为了生我妈遭了大罪,我外公前面收到了让他回来的信,第二天她就去世了。回了沽市,我外公是希望我妈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可他忙着从无到有把一个学校搞起来,有多少时间能管女儿呢?

“说起来,我爸会被调到沽市这边,还是因为那时候流行辞职下海,当时二轻厂的技术科一圈儿人都被一家民营厂子给挖走了,他才会刚毕业就来了这儿,认识了我妈。我外公是学校的校长,教过的学生足有几千上万,这些都是人脉,我妈又长得好看……才刚认识几个月,他们就结婚了,结婚刚一年就有了我。

“然后就是国企改制,工厂的人要分流,我爸不愿意就此脱离国营企业,成沽市的一个小老百姓,就写信给他的大学同学,他的大学同学是个女的……我爸跟我妈离婚之后,就被调回了北京,过了两年,就跟他那个同学结婚了,两个人还生了一个儿子,没过两年,我爸升了主任,他们又离婚了。

“我妈呢,去了广东,跟着我一个表舅做生意,先是倒买倒卖的行当做了半年多,正好九七了,去香港容易多了,她有钱就去逛香港那些高档百货店,提升眼界,学习潮流,因为眼光好,就给广东的一个服装厂往返香江做买手,慢慢地,她有了货源,有了客源,自己在广东开起了名品店,一家,两家……

“上山下乡,九年义务教育,改革开放,国企改制,香港回归……有时候我们说起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好像就是在说一个和自己没关系的名词,可仔细想想,我们都像这一碗罗宋汤,是时代决定了,里面放的是红菜还是番茄,是火腿还是牛肉。”

奔波于时代,周旋在命运,一代又一代,不可避免。

陆辛一只手撑着脸,看着对面又喝了一碗汤的小甜老师。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看那罗宋汤也能说是红菜汤的儿子,结果都成了两样儿东西了,怎么被小甜儿老师你一下就给拔高了呢?”

“嗯?”沈小甜看着他笑,“你还记得我和我爸的事儿呢?我都忘了。”

“什么?忘了?”

“满脑子都是你说的是什么保尔柯察金,什么上海滩的山东厨子,我早忘了。”

“忘了好!”灯光下,陆辛的笑容真的很好看。

“谢谢你啊,人美心善的野厨子。”

陆辛笑不出来了。

……

又是想吃煎饼果子的一天,十五块钱的那双深度山寨小拖鞋穿着有点儿凉了,沈小甜就穿着一双运动鞋去红老大那儿买煎饼果子。

路上遇到了不少晨跑的人,带着她也跑了几步。

“我还真应该运动了。”

昨晚洗澡的时候,沈小甜摸到了自己肚子上多出来的肉,其实她本来就挺肉的,只是因为骨架纤细,所以看起来很瘦,可捏在手里的厚度不一样了,这足够让沈小甜紧张起来了。

当然,紧张归紧张,煎饼果子是要吃的。

今天红老大的煎饼果子店依然很热闹,却热闹得有些不正常。

“红老大,他偷了东西你把他打一顿送派出所行了,跟他生什么气呢。”

一个大叔拎着三个煎饼果子还没走,对站在档口里的红老大如此说着。

沈小甜走过去,看见越观红站在店里做着煎饼果子,脸上似乎比平时更冷了些。

在她身后,一个男孩儿在那儿骂骂咧咧,仔细一看,竟然是被捆着手的。

十一二岁的男孩儿嘴里骂骂咧咧,随便一句都让人吃不下饭去,来买饭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红老大家这是怎么了?”

排在队尾,沈小甜问一个有些眼熟的阿姨。

“这小子和他哥是咱们这周围的惯偷儿了,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就盯上了红老大的店,昨晚上红老大把兄弟俩给摁了,这个小的拼命拦着,让他哥跑了,这不,今天早上红老大就把这小子给帮这儿了。”

刹那间,小小的煎饼果子铺在沈小甜是眼里就成了《古惑仔》里的洪兴堂口。

“红老大,她也太帅了吧?”她小小的声里都带了崇拜。

“帅?红老大这是……唉,这兄弟两个这二年祸祸的人不少,也不是没人把他们抓了送警察局,每次都这样,小的护着大的跑了,不让大的走,小的就撞墙撞地,偷的也就是三头两百,谁能看着一个孩子命都没了?

“小的年纪又太小,进去了警察就把他爷爷找来,他爷爷是个五保户,腿脚也不方便,能管得了这小孩儿?几天就又出来了,倒是抓了他们的,说不定就又得被折腾一轮。”

珠桥边上住的都是沽市当地的老居民了,家业都在这儿,穿鞋的怕光脚的,估计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被这兄弟俩盯上了。

沈小甜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进入了某种江湖风雨里,看着阿姨的脸色沉重,她也有些严肃地说:“那红老大现在是要干什么?把那个孩子捆在这儿?等他哥哥来救人吗?”

“我看啊,红老大是这个意思。”

沈小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也太危险了,要是那个人真来了怎么办?还是报警吧!”

旁边的几个阿姨叔叔也说:“是啊,报警吧,不然那个小偷儿真的来了,被红老大打死了怎么办?”

沈小甜:“……?”

小店里面,越观红用完了一批馃箅儿,在油锅前面调理着面想要炸一波儿,那个孩子看她离自己进了,一头撞向她后背。

身前就是油锅,要是被撞准了九成得烫着,下面排队的人都急了,好几个人都大喊出声。

越观红头也没回,反手就摁住了那个男孩儿的脑袋,转瞬之间,就不是她要被撞到锅里,而是那个男孩儿的半边儿脸皮离锅里的热油不到五厘米远了。

“啊!”男孩儿惊叫出声,脚下一抖,要不是越观红提住了他,已经有了个油炸脑袋瓜儿了。

“你偷东西,我捆了你手脚,是你活该。”

“你骂我是为了让我气急了把你送派出所儿,我懂,我不怪你。”

“可你这一下是存了害我的心思,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越观红今天的头发又是纯粹的奶奶灰,配着一张熟人也莫近的脸,有一股犹如实质的杀气。

小小的孩子被吓坏了,尖叫着要往后倒,却怎么都挣不开那只手。

“你可哭小心儿点,眼泪鼻涕掉锅里,滚油可就要溅你脸上了。”

那个男孩儿瞬间不敢哭了。

“你放开我弟弟!”一个手里拿着铁棍的半大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挤了出来,对着煎饼果子摊儿大喊。

越观红看着他,终于提起了一脸通红的小男孩儿,也不知道他那脸是憋得还是让热气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