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证明,机会不是自己想争取就有的。

皇帝陛下从小衣食无忧,就算是在军营里历练过,那西北军营里也没有螃蟹这种食物。所以结论是——他不会剥螃蟹。以往吃螃蟹都是旁人伺候皇帝陛下的,他还真没伺候过别人。

抬头看看韩建示拿着蟹八件儿灵巧的撬开蟹壳,挖出蟹黄给旁边的卫恬恬,皇帝陛下也有样学样。

然而到底不是熟练工,不过皇帝陛下也不算太笨,最终还是能把搞得乱七八糟的蟹黄蟹肉送到韩芊的面前。

慕尧坐在对面,也抓了个螃蟹敲开,看着其他两对夫妻恩恩爱爱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自顾剥了蟹肉沾着姜汁狠狠地吃。

吃喝玩乐,很畅快的一天。

如果不算云硕和慕尧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话。

“明日我就去东陵了,皇后娘娘多多保重凤体。”说着,慕尧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云硕,凑近了韩芊的耳边,低声说道:“对了,如果您想要离宫出走的话,别忘了来东陵找我。”

“你放肆!”云硕一把把韩芊拉进怀里,愤愤的瞪着慕尧,“你当朕真的不敢杀你吗?”

“陛下乃天下之主,杀个把人只有想不想,没有敢不敢。”慕尧微笑道。

云硕抬手点着慕尧的鼻子,默默地搓牙——若不是留着这厮还有用处,他还真想杀了他。

“好啦!我先上车了。这雨好像越来越大了。”韩芊带着香橙抱着天心先上了马车。

云硕盯着慕尧,低声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身为皇上,这龙嘴里也能吐脏话啊?”慕尧好笑的摇头。

“不说算了,朕还没心思听呢。”云硕转身要走。

“只杀邪教泄愤,好像不是明君所为吧?朝堂之中皇室之中,那些心怀叵测的人,陛下不打算处置吗?”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只是个江湖游侠,什么时候对庙堂上的事情感兴趣了?朕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慕大侠来指手画脚。”

“是,我慕尧也没必要先吃萝卜淡操心。不过,你不要以为韩家为了不被扣上一个‘外戚专权’的帽子可以看着芊芊受委屈,芊芊就真的没有人关心了。”慕尧上前一步,迎着云硕杀人的目光,低声说道:“我慕尧,永远是韩芊的后盾。”

“慕尧,你累不累?天下那么多女人,你一定要喜欢一个有夫之妇?”云硕冷笑道,“不过,朕的女人是天下最好的,有人喜欢也是常理。但你最好给朕记住了——,朕,才是韩芊最爱的人。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走进她心里。”

“多谢陛下提醒。”慕尧轻轻地点点头,“慕尧希望陛下能永远记住刚才那句话。”

云硕冷声哼了一下,转身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云说一直都不说话。

不得不说慕尧的那几句话的确刺激到了他,身为一个帝王,绝不能容许这样的挑衅。然而,他却不能杀了慕尧。

一肚子邪火窝在心里,那滋味就算是个普通男人也受不了,更何况他是皇帝。

韩芊把怀里睡熟了的天心放到一侧的窄榻上,随手拿了一个靠枕倚在里面,自己则从榻上下来坐在马车铺设的绒毯上靠在孩子的外侧。

“怎么了?这么半天不说话。”韩芊看着一直沉默且脸色阴沉的云硕,纳闷的问,“是慕哥哥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是你哪门子的哥哥?”云硕不悦的瞥了韩芊一眼,酸溜溜的说道。

“…”韩芊一下子愣住,看着云硕一脸的不高兴,无奈的摇了摇头。

云硕本来是等着韩芊解释的,结果她也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沉默了。这又让他窝火,于是冷声问:“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韩芊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是九五之尊,以雷霆手段登基,执掌江山十余年来,先平回鹘,又平北蒙,外灭强敌,内修金河,所作所为是大云朝开国以来历任皇帝都做不到的。只是,此时此刻,这男人却在自己跟前闹别扭,跟个孩子似的。

韩芊轻声一叹:“皇帝陛下想听什么?想听臣妾给您道歉,不该随随便便叫一个草民为哥哥?还是跟您好好解释一下,那个江湖草莽怎么会如此大胆敢在皇上面前放肆直言?又或者,您心爱的天心公主莫名其妙的多了个舅舅?”

云硕被问的一怔,慕尧的存在虽然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但这根刺也已经扎了十几年。他早就知道慕尧对韩芊的心思,早就知道韩芊对慕尧没有那份心思,也早就知道慕尧这个人虽然嘴上说话不好听,但在江湖之上没做一件事情都是在帮自己——自己高高坐在庙堂之上,几遍有烈鹰卫,锦鳞卫以及千夜千寻手下的龙卫,可大云疆土辽阔无边,尤其是边疆各处,几十个民族交错居住,民情十分的复杂,有这么一个人肯帮自己,实在难求…

可是!为什么心里就这么不舒服呢!

一千分,一万分的不舒服!

有些事情,理智是一回事儿,感情又是一回事儿。

就算是理智上明白这一切都是别人故意的挑衅,但感情上也转不过这道弯儿。

云硕是皇上,但在韩芊面前却只是个男人。

韩芊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头看着熟睡的天心,手指轻轻地在女儿的身上拍着。云硕生了一会儿闷气发现某人根本不搭理自己,便索性转身靠在车壁上睡了。

“嗳!”韩芊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

“你还叹什么气啊,是不想跟朕回宫吗?”云硕闭着眼睛,低声哼道。

韩芊回头看着他,轻笑道:“难道陛下是想废了我这个皇后,另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

“胡说!”云硕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韩芊的手腕,“朕说了一万遍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你有没有良心!”

“是我没良心,还是你没良心?”韩芊扁了扁嘴巴。

“我怎么了?你到时说?”云硕好笑的反问。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大臣们又开始劝你选美了!春天来了!陛下也该发情了!哼!真是难为那些大臣们了,整天就想着怎么往后宫里塞女人!看见陛下没儿子,就好像自己没儿子一样着急!如果男人能生孩子,我看他们一个个都自己扑上来了吧?”韩芊愤愤然说道。

“你这…”云硕只觉得好笑又好气,“你真是够胡搅蛮缠的!”

“什么是我胡搅蛮缠?!”韩芊生气地说道,“分明是你的大臣们胡搅蛮缠!他们一个个搂着小妾快活,就看不得他们的主子只守着一个女人…”

“嗳,你…”云硕听见这话说得越来越出格了,便伸手把韩芊拉进怀里,用实际行动堵上了那张叫人又爱又恨的嘴。

“唔…你放开…”韩芊用力的捶着云硕的肩膀,忽然的窒息让她难受,他又太狠,只觉得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被吸了去,眼前一阵阵发晕。

“唔哇…”熟睡的天心忽然咧嘴哭起来。

云硕一怔之际,韩芊推开他转身去安抚女儿。天心被母亲拍了几下哄了几声又渐渐地睡去,而韩芊也刚好借这个机会平复了自己杂乱的呼吸。

云硕看着她绯红的脸颊,一时心旌激荡。但这会儿马车上,孩子还在旁边,就算他想的再好也没办法付诸行动,于是只得默默地用朝中那些奏折转移了心思,一路沉默到皇宫。

韩芊刚进凤章殿,孙得福便急匆匆的进来回道:“娘娘,刚刚木兰将军差认送了东西来。”

“木兰将军?她有什么东西送给我?”韩芊惊讶的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一根马鞭,一柄佩剑,哦,还有一封书信。”孙得福说着,朝后面一招手,有小太监端着个托盘近前来把东西呈上。

韩芊迟疑的看过去,一眼认出那根马鞭是云瑶平常不离手的那一根,再看那柄剑也刚好是她的佩剑,于是心中一凛,忙问:“送东西来的人还有什么话说?”

“回娘娘,这东西是从西华门传进来的,奴才也没见到送东西的人。”

“快,派人去木兰将军府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韩芊焦急的说道。

“是。”孙得福答应着转身下去。

韩芊伸手拿过那封信来,看着信封上银钩铁画般的字迹,却不敢拆开看。

孙得福很快去而复返,进门便跪了:“娘娘!外边刚刚送进来消息,木兰将军去世了!”

“什么!”韩芊猛地站了起来,半晌又缓缓地坐了下去,“什么时候的事儿?”

孙得福忙回道:“上午巳时。诚王爷已经把折子递到了内阁,内阁的人不敢耽误,这会儿已经把奏折送到了紫宸殿。刚奴才听说,万岁爷已经下了圣旨,追封木兰将军为忠烈上将军,叫礼部拟定谥号,还说按公主例安葬。”

韩芊的眼泪早就下来了,听孙得福说完,半晌才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孙得福起身后偷偷地瞄了香橙一眼,恭敬地退了出去。

香橙看皇后娘娘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忙递了帕子上前,并劝道:“娘娘,人死不能复生,您请节哀。还是…先看看木兰将军给您的信吧。”

韩芊点了点头,抬手撕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雪白的纸来,展开细看。

这封信是云瑶口述,夜阑执笔所写,云瑶一声戎马倥偬,是个烈性子,信写的也很简练,无非是说自己无儿无女,只收过皇后娘娘一个学生,所以她随身的东西都留给皇后娘娘作纪念。别无他话。

“这是云氏家族里,唯一一个叫人骄傲的女子。”韩芊捏着信纸,沉声叹道。

“皇后娘娘说的是。”香橙低声应道,“木兰将军是先帝爷钦封的将军,也是我大云开国以来第一个女将军。”

“别说大云朝开国以来第一个,纵观历史,她这样的烈女子也不多见。只是可惜啊!她终生未嫁,到最后连个子女也没有。”韩芊一边拭泪,一边叹息。

“年前她教娘娘射梅的时候身体还很健壮,一点生病的样子都没有。怎么这么快…”香橙也极其惋惜。

韩芊想起云硕寿辰之前,自己请了云瑶去南苑行宫教自己射梅的时候,她严肃而一丝不苟的神情,苍白的藏在战盔里的头发,沧桑却明澈的眼眸,精瘦却依然有力的背影,一切都好像还在昨天的样子。

“我得去看看她。”韩芊把书信塞进信封里,“香橙儿,换衣裳。”

“嗳,娘娘,咱们这刚回来,外边天已经黑了!”香橙忙劝道,“您若是放心不下,就派孙得福去瞧瞧不就得了?”

“不行。”韩芊说着,把书信匆匆塞进信封里起身往里面走,“老话儿说,师徒如父子,她又没个一儿半女的,本宫是她的晚辈,又在她手下学骑射。今日她去了,本宫若不去送送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那,至少要跟皇上说一声。”香橙进来帮韩芊换上素色的衣裳,低声劝道。

韩芊一下子想起马车上的别扭,冷声哼道:“本宫又不是他的奴才,不管去哪儿都得有他的准许?”

“可是,陛下若是知道娘娘出宫,肯定会着急的。”

“这凤章殿里左右都是他的耳目,你当他真的不知道?”韩芊张开手臂让香橙帮自己系好腰封,又抬手拿起墨蓝色闪金斗篷披在身上,一边自己系着宫绦一边吩咐香橙:“你留下来照看公主。”

“娘娘…”香橙还想说什么,韩芊已经抬手拿上云瑶给自己的佩剑和马鞭出门而去。

“娘娘——”守在门口的孙得福见皇后娘娘行色匆匆,忙追上去询问:“娘娘您要去哪儿?”

“出宫,去木兰将军府上一趟。”韩芊低声说道。

“那奴才去叫人预备马车,叫护卫…”

“不用了,本宫骑马去。”韩芊冷声道,“你们都不用跟着。”

“是。”孙得福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看着皇后娘娘出了凤章殿的大门才反应过来,立刻往紫宸殿的方向跑去。

紫宸殿内,刚好陆皓然和张闻正几个内阁大臣在同皇上议事,孙得福跑过来被吴四宝挡住:“孙公公,您这么匆匆忙忙的跑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啊?”

“哎呀,皇后娘娘出宫去了。”孙得福在殿门口着急的说道,“这事儿可不能不叫陛下知道哇!”

大殿内,云硕听见孙得福的声音,皱眉朝着几个大臣摆摆手,朝外边问:“谁在外边叽叽喳喳的?”

孙得福忙应声而入,跪在地上回道:“万岁爷恕罪,是奴才。奴才有要紧的事儿回万岁爷。”

“什么事?快说!”云硕知道孙得福来说有要紧的事情不是皇后就是公主。

“娘娘出宫去了,一个人走的。”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让她一个人出宫?!”云硕立刻急了。

“娘娘不叫奴才们跟着。”孙得福忙回道,“娘娘是去木兰将军府了,也没叫马车…”

“谁在外边?!”云硕立刻朝着外边高声喝道。

“属下在。”两个龙卫应声而入。

云硕知道这两个人是千夜刚提拔上来的都尉,也来不及多想,只厉声吩咐道:“速速去保护皇后!务必保证皇后娘娘的安全!”

“是!”二人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云硕在殿内转了一圈儿还是觉得不放心,不耐烦的对几个大臣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朕出去一趟。”

“陛下!”陆皓然忙一撩袍角跪在了地上,“天色已晚,陛下不能随意出宫。”

“可是皇后出宫了,朕不放心。”云硕不耐烦的挥挥手,吩咐吴缈,“速速叫人备马!”

“陛下!”旁边的张闻正和高延时上前跪在了云硕的跟前,“陛下!娘娘出宫,您不放心,多派写护卫去保护便是,您身为天下之主,怎么能为了一个女子而以身犯险?”

“不过是出皇宫,哪里就是以身犯险了!天子脚下,朗朗乾坤,难道谁还能把朕怎么样不成?!”云硕怒道。

“是,陛下说的对。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皇后娘娘也不会有事儿的!”陆皓然忙劝道,“再说,皇宫到木兰将军府也没多远,这会儿工夫皇后娘娘怕是已经到了木兰将军府上。木兰将军乃是诚王爷的姑母,她去世了,诚王爷肯定在那边。有诚王爷在,定然会保娘娘无虞的。陛下就请放心吧!”

“是啊陛下!您如果不放心,再加派护卫过去保护娘娘便是。”

“陛下,陆大人和高大人所言极是。”张闻正又补了一句。

云硕被这三个老臣一劝,心里的焦虑也缓释了几分,只是他还是不放心,又吩咐吴缈:“你立刻带人去木兰将军府!若是娘娘有半分闪失,后果怎样你该是知道?”

“是,奴才这就去。”吴缈忙躬身应道,“奴才一定保护娘娘的安全,请陛下放心。”

“快去!”云硕喝道。

吴缈再也不敢废话,爬起来转身出门去点了一队内侍策马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韩芊拿着云瑶的马鞭出了凤章殿直接往西华门去。刚好遇到护卫们在交接换岗,恰好有个要离岗回家的护卫身后牵着一匹马。

“站住,你的腰牌呢?”一个护卫见一个女子直接往外冲,忙上前拦住。

韩芊把头上的风帽一掀,怒道:“看清楚本宫是谁!”

“哎呦,皇后娘娘?!卑职叩见皇后娘娘。”那护卫忙躬身行礼。

“行了,把你的马给本宫。”韩芊伸手拉过那护卫身后的马。

“呃,好。”护卫乖乖地把马缰绳送上。

韩芊扯过马缰绳飞身上马,暗蓝色的斗篷在空中旋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把西华门数十名护卫给看呆了。

“哎呦坏了!”一个护卫忽然回过神来,“皇后娘娘怎么一个人出宫去了?”

“哎呀!是啊!”另一个人也吓坏了。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其中为首者忽然吼了一声:“看什么看?!赶紧的追上去,务必保护皇后娘娘安全!”

“是!”几个护卫都赶紧的牵过自己的马纵身上马,朝着皇后娘娘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韩芊的骑射是木兰将军手把手教的。就算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能学到木兰将军的精妙骑射之术,但以木兰将军的严苛,她的骑术至少不算太差。

西华门的这些护卫们一路追到了木兰将军府门口,也只刚好看见皇后娘娘进门的背影。

“呼!”护卫首领们长出了一口气,皇后娘娘进了木兰将军府,至少要比在大街上策马疾驰要安全得多。

木兰将军府的人见一个女子急匆匆闯了进来,忙上前阻拦:“这位姑娘请留步。”

韩芊扬手把马鞭朝着那两个门子一甩:“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将军的马鞭!”门子一眼认出那是他们主子的旧物,一时傻了。

其中一个看清楚了韩芊的面容,忙拉了一把同伴跪地磕头:“奴才不知道是皇后娘娘驾到,冲撞了皇后娘娘,奴才万死!”

“将军现在何处?”韩芊看着已经穿上孝服的门子,皱眉问。

“我们将军现在后厅停放,奴才带娘娘过去。”那门子躬身道。

“走!”韩芊把马鞭一收,转身往正厅走去。

木兰将军府戒备森严,韩芊一进大门的时候便有人已经进去回信,韩芊刚走进二门,便见诚王云贺带着一众人等迎了出来。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云贺见着韩芊,忙跪地叩头。

“本宫来看看姨母。”韩芊沉声说道。

云贺看了看韩芊空荡荡的身后,对皇后娘娘如此急匆匆的赶来甚为不解,但还是躬身应道:“臣替姑母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请。”

韩芊随着云贺进了将军府后厅,便看见灵床上停放的云瑶。

已经有人专门给她收拾过,死后的云瑶依然是一身戎装,白发苍苍梳成独髻,以赤金发箍簪住。她依然是活着时的样子,即便是闭着眼睛,也不失威严。

“师傅…”韩芊看着她,眼前全都是小时候跟着她学骑射的场景。

她那么严厉,一丝不苟。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小聪明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对自己的教导不同于姚夫人的和风细雨,她从不因为自己是韩家最娇宠的小郡主而心软。

曾经云硕对她的苛责愤怒过,自己也曾产生厌弃的情绪,然而她却不改初心,一直把自己当成她的学生,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自己开口,她就毫不保留。

韩芊把手里的马鞭和腰后的佩剑双手举到胸前,哽咽道:“师傅,你把这两样东西留给我,怎么不把我叫到跟前来呢?你是我师傅,是我长辈,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你的孩子,难道再我的心里就没有把你当长辈吗?今天我不请自来,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韩芊还欠您一个拜师礼。”说完,韩芊托着佩剑和马鞭缓缓地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可把云贺给吓坏了,慌忙跪下请罪:“娘娘快快请起!这可万万使不得!”随后,屋子里所有的人全都跪下,伏地请罪。

韩芊恭敬地磕了个头,缓缓地站起身来,叹道:“师傅,你一路好走。”

“臣替姑母谢皇后娘娘隆恩。”云贺再次朝着韩芊跪拜,他的身后再次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韩芊对众人说道。

“谢娘娘。”云贺又磕了个头,缓缓地站起来。

韩芊扫视了一遍眼前的人,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听见门口一阵骚动,回头看时,却见是吴缈带着一队护卫堵住了门口,于是没好气的叱道:“退下!”

“是。”吴缈只得朝身后挥手,叫后面的龙卫都退下。

韩芊又问云贺:“木兰上将军的丧礼是怎么安排的?她没有子女,丧礼上谁人执幡?谁人摔盆?”

“回皇后娘娘,刚刚臣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想从臣的三个儿子之中挑选一个过继给姑母。由这个孩子以孙子的身份给姑母执幡,摔盆,守灵尽孝。”云贺躬身回道。

“哪个孩子?叫过来给本宫瞧瞧。”韩芊的目光扫向云顾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