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儿被奶娘笑得撑不住,一时羞怒道:“行了,我累了,要睡一会儿,你们都下去吧。”

奶娘不敢再多说,忙抱着孩子退了下去。

一个月的时间说快也很快,苹果儿这边做月子的工夫,忠毅侯府那边的喜事也办妥当了。苏氏瑾雯嫁入忠毅侯府,做了韩建元的续弦夫人,已经怀孕还依然主理侯府中馈的二夫人封氏着实轻松了不少。

成婚第二天,韩建元带着新夫人进宫给皇后娘娘磕头请安,韩芊这是头一回仔细打量这位素有贤名的苏家女,见她身上正红色的一品夫人袍服十分的挺括,衬得人也很是精神。

比起之前的周氏和顾氏来,苏氏瑾雯并不算俊俏,但却是浓眉大眼,长相很是端方,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这样的苏瑾雯跟年近四十的韩建元站在一起,十九岁的她成熟稳重却又明媚鲜妍,韩芊见了很是满意。当时留了他们夫妇在跟前吃茶,又留了午饭并另行赏赐了一些首饰,绸缎等。

韩建元一直记挂着妹妹的身体,如今见她神采已经恢复如往常,便也放了心。兄妹二人又说了些家常闲话,至午后未时这对新婚夫妇才从凤章殿告退出来,回府去了。

时间进入七月末,苹果儿带着儿子住进皇宫,韩芊叫人把之前给卫恬恬住的那个小院收拾出来给了她们母子。

七月的天气,阴雨连绵。韩芊怕雨天路滑也不敢随便出去走动,只得叫人再后院的廊檐下摆了竹榻,点心,花茶等靠在竹榻上看着雨中莲花吃点心,虽然稍显无聊,但旁边有女儿咯咯的笑声和千磊那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声音,也算有些乐趣。

苹果儿拿了一条薄毯过来盖在韩芊身上,劝道:“这雨天湿气重,娘娘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进屋里去吧。”

“屋里也一样,总不能关起窗户来闷着。”韩芊笑道。

苹果儿蹲在小几跟前,把几上的那晚姜汤递给韩芊,劝道:“那至少娘娘要喝点姜汤,这样才不至于湿寒之气侵入体内。”

“你也喝点。”韩芊接过汤碗来喝了两口,又道:“你才出了月子,也要注意保养。”

苹果儿欠身应道:“谢娘娘关怀体恤,奴婢这就回去喝。”

韩芊又两口把碗里的姜枣茶喝掉,方叹道:“你在这里刚好,文臻可以给我们两个熬制汤水,省的我一个人天天对着这些犯愁。”

苹果儿又劝道:“娘娘也不要任性,文臻姑娘熬制的汤水对身体大有裨益,您应该按时喝,将来生产的时候才有力气。娘娘肚子里是两个宝贝呢!”

“知道啦!天天被你们耳提面命。”韩芊不耐烦的嘟囔道,“之前是三嫂在跟前天天说,现在又换了你了。”

文臻端着刚蒸出来的蝴蝶虾饺上前来,笑道:“三夫人和苹果儿姐姐也是为了娘娘的身体,娘娘不要嫌烦。这虾饺是娘娘昨儿说想吃的,快请趁热尝尝味道。”

“文臻姑娘真是手巧,这蒸饺居然做出蝴蝶的样子来!叫人怎么舍得吃呢?”苹果儿笑道。

“凭她怎么好看,不吃也是浪费。”韩芊用湿帕子擦了擦手,便捏了一个放到嘴里,鲜香的虾仁软弹可口,于是含含糊糊的赞了一声:“好吃。你们都尝尝。”

“娘娘您吃,小厨房还有呢。”文臻笑道。

“都吃。大家一起吃才香嘛。”韩芊说着,又招呼苹果儿和小嫚等人,“来来,一人一个,快点。”

大家都笑着伸手,各自拿了一个蒸饺,旁边被香橙抱在怀里的天心便伸着小手朝小嫚,一叠声的叫:“饺饺,饺饺…”

小嫚笑道:“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能忘了咱们公主呢!”说着,便把自己手里的蒸饺递过去。

天心从小嫚的手里夺过蒸饺,张开嘴巴就往里填,咬破了饺子皮儿却又吃不利索,挥着小手把饺子馅儿抹了一脸。

“哎呦!瞧这副吃相!”韩芊皱眉叹道。

颜文臻忙笑道:“这个虾仁的不适合公主吃,奴婢还做了香葱鸡蛋馅儿的,这就去拿来。”

“叫她们去,赶紧的,本宫这宝贝女儿怕是要等不及了。”韩芊看着天心跟一只小饿狼一样双手攥着蒸饺往嘴里塞的样子,就忍不住摇头。

“旁人不行,还是我去吧。”颜文臻起身疾步去小膳房,没多会儿的工夫便端了两个蒸笼过来,远远地韩芊就闻到了小香葱的味道,因叹道:“嗯,这个好香!”

颜文臻走到近前,把蒸笼打开,里面躺着白白的六个牡丹花式的蒸饺,蒸饺捏成牡丹花的样式,花瓣儿的缝隙里洒了金黄色的蛋碎皮儿,颜色鲜艳,这六只蒸饺便如六朵小小的黄蕊白牡丹。

“好俊的蒸饺儿!”旁边的苹果儿叹道,“这还叫人怎么下得去嘴啊?”

韩芊还没说话,香橙抱着的天心便把手里啃了一半儿的虾仁蝴蝶蒸饺丢在了地上,又伸着小手朝蒸笼那边挣,还叫着:“吃…饺饺!”

“看吧!这丫头见了吃的就是这般模样!”韩芊拿了个蒸饺吹了吹,原本想等着冷一些在给那丫头,熟料那丫头还以为自己娘亲要吃不给自己,竟咧着小嘴哭了。

“哈哈…”苹果儿一下子忍不住笑了。

香橙便埋怨道:“姐姐你还笑!还不过来哄哄公主。”

苹果儿捂着嘴巴笑得说不出话来,韩芊把手里吹得差不多的蒸饺递给了天心才止住了这丫头的哭闹。然后回头瞪了一眼还在捂着嘴巴笑个不停的苹果儿,叱道:“你至于吗?笑得都喘不过气来了。”

“奴婢是一时想到了娘娘小时候的事情,所以才忍不住要笑。哎呦…咱们大公主真是…真不愧是娘娘的女儿呀!”苹果儿依然笑得直不起腰来。

韩芊朝着苹果儿翻了个白眼,哼道:“本宫跟她这么大的时候你也不记事儿呢!你怎么就知道本宫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幅德行?”

“呃…”苹果儿忙捂住了嘴巴,不敢再笑了。

只是这时候一直在屋里带着老花镜绣花儿的奶娘听见这话,便抬头笑道:“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咱们大公主跟娘娘是九分像的!娘娘小时候吃东西也是这般讨人喜欢,可不像钧哥儿,喂什么都不吃,费劲儿!”

这话一说,不但苹果儿,连香橙小嫚等人也都跟着笑了。

韩芊无奈的抚了抚额头,对屋里的奶娘叹道:“您老人家又翻旧账!本宫这点家底儿都被您给翻遍了!”

说起翻旧账,凤章殿里不过是些玩笑话,而外边的忠毅侯府和勇毅候府兄弟之间却真的翻起了旧账。

这日,因阴雨连绵不断,弓马骑射都不适宜,韩建元在自己的书房里设家宴,把勇毅候府的两个兄弟韩建未和韩建申请过来小酌。

韩建申因为当初跟韩建示争卫恬恬的缘故,至今心存芥蒂不怎么愿意到这边府里来。这会儿来到韩建元的书房,因见韩建示也在,便有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说话儿也夹枪带棒。

而原本韩建元请勇毅候府这两兄弟过来,就是因为韩建申近日来跟高延时的小儿子来往甚密,还跟光禄寺大夫之子栾棠风以及邵锡兰的儿子邵隽文都卷到了一起,几个人不但经常跑去酒楼饭馆吃喝,甚至还跑去青楼妓馆鬼混。

对于此事韩建元跟韩建辰提过两三次,然而韩建辰竟约束不了,所以韩建元才专门把他们两个请过来,说是趁着雨天小酌闲谈,实际上是想晓之以理,让韩建申收敛一些。

然而,韩建元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韩建申立刻恼了,当时就把酒杯往桌上一拍,冷声道:“三哥,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跟朋友出去喝个酒也有错儿?”

“你跟朋友喝酒自然没有错,可是你要分清楚哪些人能是朋友,哪些人是做不得朋友的!”韩建元生气的敲着桌子,“高家的小儿子是什么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有那个栾棠风,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还有邵隽文…你仔细想想,这些人是能当朋友的吗?!”

“这些人怎么就不能当朋友?是,高延时是被踢出了内阁,高家是无权无势了!可高勤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吧?还有栾棠风和邵隽文,他们哪里不好?再说了,我父亲都不管我这事儿,三哥你操的哪门子心呢?”

韩建元本来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一时被韩建申这话给气得说不出话来。韩建示见状便道:“六哥,你既然分不清楚利害关系,那我就帮你分辨分辨。高延时的孙女,栾棠风的妹妹,以及邵隽文的妻子…我们韩家跟这几家人的恩怨,你应该知道啊?你装什么傻?你整天跟他们混在一起,早晚有一天会被他们坑了!”

“他们坑我我乐意!碍着你什么事儿了?”韩建申脖子一梗,冷冷的看着韩建示。

“你简直不可理喻!”韩建示生气瞪着韩建申。

韩建元抬手敲了敲桌子,问旁边的韩建未:“老四,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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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别有用心!

韩建未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又看旁边的堂兄,叹道:“三哥,我知道这几家人都跟皇后娘娘有过节,他们心中或许对皇后娘娘心存不满。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前几天我还听闻高延时赞扬皇后这次平复邪教有功呢。你担心的那些事情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高家,邵家都已经退出了朝堂不再参政,建申跟他们家的公子哥儿一起吃个酒也没什么吧?”

韩建元心中一阵犯堵,抬手拿了酒杯一口闷下去。

韩建示已经平复了心中的怒气,冷笑道:“韩氏一族,同气连枝。四哥和六哥可以不在乎,我们却不能。希望二位兄长还是认真想一想我们的好言相劝。另外,你们二位若是觉得兄弟在胡说八道故意跟二位兄长过不去的话,也可以把这事儿跟大哥说,看大哥怎么讲。”

韩建申最是不服韩建示,一听他把韩建辰搬出来,遂也不管自己兄长甩过来的眼色,冷笑道:“老七,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整天跟那些江湖上的人密切来往,而且那个谁…那个慕云山庄的少庄主还倾慕皇后吧?你就不怕哪天皇上为这事儿翻了脸,把咱们一家子都发配到边疆去给做军奴?”

“闭嘴!”韩建未愤怒的拍了桌子,瞪着自己的胞弟,叱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韩建申被自己的兄长呵斥,一时不敢还嘴,只得闷了一口烈酒,委屈的别过脸去。

“六弟。”韩建元缓了缓语气,说道,“我知道这几年因为老七跟卫家的婚事,你心里多有不满。不过这件事情不应该成为我们兄弟反目的理由吧?”

韩建未不等韩建申说话便摆了摆手:“三哥你说什么?七娣妹跟老七成婚这么久了,孩子都那么大了。这些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难道我们还要把人丢到下一代跟前去吗?”

韩建元看了一眼韩建示,淡然笑道:“那四弟你说这事儿怎么办?老六这样下去是不成的。陛下已经叫人带了口信过来,若我们这几个人再不自我约束,就算皇后娘娘的恩宠再重,皇上也不可能对我们一忍再忍。”

韩建申不等韩建未说话,便冷笑道:“旁人家一个妃子在宫,便可鸡犬升天。怎么我们家出了个独宠后宫的皇后娘娘,我们却要夹起尾巴来做人?”

“谁叫你夹起尾巴来做人?!”韩建示生气的质问,“难道有了皇后娘娘,你就可以在外边花天酒地吃喝嫖赌了?你究竟是跟我赌气,还是跟皇后娘娘赌气?或者根本就是跟整个家族赌气?!”

“建示!”韩建元以眼神制止住韩建示,然后转头对韩建未说道:“老四,皇后独宠后宫是我们整个韩家的荣耀,但这份荣耀是双刃剑,大道理你跟建申都明白,也无需我多讲。今日闲来小酌,愚兄跟你们多说这些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大家提个醒罢了。”

“三哥。”韩建未举起酒杯,正色道:“兄弟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以后我会严加约束老六的。”

韩建元点了点头,举起酒杯说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韩建示看了一眼梗着脖子的韩建申,心想老四未必就能约束的住这个混世魔王。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韩建申看大家都没什么话说了便起身告辞,韩建未又略坐了一会儿,也被自己府中来的管事以府中来客为由请了回去。

书房里只剩下韩建元和韩建示兄弟二人后,韩建示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淡淡的说道:“大哥,我看他们未必就真的把咱们的话听进去了。”

韩建元叹了口气,说道:“我自然看出来了。但他们不听归不听,该说的我们总还是要说的。陛下既然让你夫人带话出来,肯定心中已有不满了!唉!这个建申,真是叫人头疼。”

韩建示又提议:“不如请国公府的大哥转告二叔父。二叔父自然有办法管教老六。”

“你当大哥会不说吗?只是二叔父现在年纪也大了,年轻时多次打仗也落下了不少的旧伤,现如今他的状况也只比我们父亲好些罢了。”韩建元皱眉摇头。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任由老六胡闹下去?”

“你随时关注他的动向,若只是吃喝嫖赌也就罢了,若有更出格的事情,务必阻止!”韩建元皱着眉头看着窗外的雨幕,又叹道,“必要时,也该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免得他将来闹出更大的祸事来。”

“是。”韩建示点头应道。

一时兄弟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方才散了。韩建示回自己的院子里去,韩建元这边的杯盘尚未收拾妥当,他的新婚夫人苏氏便带着一个贴身丫鬟来了。

两个小童忙放下手里的杯盘躬身行礼请安,苏氏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韩建元微笑道:“夫人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侯爷,刚刚妾身去给老侯爷请安,觉得老侯爷不怎么对劲儿,本想叫人来请侯爷,可下人说侯爷这边正跟那边府里的两位兄弟说话儿,妾身便未敢惊动。这会儿听说两位兄弟已经离去,所以特意过来跟侯爷说一声。”

“父亲怎么了?”韩建元说着,起身便往外走。

“侯爷别急,老侯爷这会儿已经睡着了。但刚刚妾身在跟前服侍汤药的时候,他很是清醒,还跟臣妾说了几句话。都是叮嘱妾身如何料理后事的…”苏氏说着,又无奈的摇头:“妾身这会儿想起来,还觉得心悸不已。”

“快去看看!”韩建元二话不说,抬脚便往外走。苏氏急匆匆的跟上去,同时吩咐旁边的下人,“你们快去二房三房告诉一声。”

忠毅侯府一片慌乱。

至晚间,老侯爷病逝的消息传入宫中,韩芊一时悲痛,刚刚吃下的半碗粥尽数吐了出来。旁边服侍的人立刻慌了神,抚胸摩背,温言相劝,另有人飞速跑去紫宸宫回皇上并请太医。

忙乱了大半个时辰之后,韩芊终于安稳下来,只是靠在榻上落泪。

云硕从旁劝道:“老侯爷病了这么久,如今已登仙境,也算是解脱。你只管这么伤心,他见了大长公主,又该怎么说呢?”

“我知道,我会保重自己的。”韩芊哽咽着点头:“皇帝哥哥你放心。”

“侯爷不但是大长公主的驸马,还是当朝国丈,这丧礼自然不能马虎,朕会知会礼部的。你放心。”事到如今,云硕也只能从丧礼这件事情上安慰韩芊了。

韩芊便在榻上坐直了身子朝着云硕欠身道:“谢陛下隆恩。”

云硕皱着眉头拍拍韩芊的手背,叹道:“你跟朕还说这些?你好生养身子,就是真心谢朕了。”

韩芊轻轻点了点头,靠在云硕的肩上没再说什么。

云硕知道这个时候逗她也不能开心,便安静的搂着她,等她自己伤着心落着泪慢慢的睡着了,方把人放到枕上,拉过薄被盖好,轻手轻脚的起身去沐浴更衣。

忠毅侯府的丧事对宫里的皇后来说除了悲伤还是悲伤,而对于外边那些被皇上和皇后打压的高延时等人来说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高府,议事厅。

高延时的两个儿子站在高延时面前听老父的吩咐。

“忠毅侯府的丧事,奠仪准备的怎么样了?”高延时看着已经五十多岁的大儿子高盛问。

“父亲,按照您的吩咐,比寻常奠仪多加了三成。”高盛躬身回道。

“三成?”高延时冷笑道,“我们高家,难道真的穷到这个份儿上了吗?”

“父亲?您这是何意?”高盛不明就里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二弟高盈,又转头看着上位上的老父亲。

高延时低低的哼了一声,眯着眼睛吐出两个字:“翻倍。”

“翻…翻倍?什么翻倍?”高盛纳闷的问。

“奠仪!奠仪翻倍!”高延时生气的低吼,许是力气用的太大了,吼完后连声咳嗽,几乎把心肺都咳出来。

高盈忙上前去给父亲捶背,并对旁边的兄长说道:“大哥,就按父亲的意思办吧。”

“凭什么给他们的奠仪翻倍?我那女儿若不是因为那韩皇后,如今怎么可能在那悍妇手下受苦?!如今他们家死了人,我们能去凭吊一翻已经是客气了!凭什么奠仪还要翻倍?!”

“愚蠢!咳咳咳…”高延时气得拍桌子,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这口气来,指着长子的鼻子骂道:“鼠目寸光!”

“父亲息怒!大哥不是专门跟您作对,他只是不明白您老的用意罢了。”高盈忙端过一盏茶递给高延时,并劝道,“父亲,您到底怎么打算的,跟我们兄弟二人说说吧。这以后很多事儿,还得是大哥去安排呢。”

高延时喝了口茶,把心里的怒气压下去之后,指着面前的两个儿子叹道:“你们呀!真是…也活了一把年纪了,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用用脑子!”

高盛看老爷子气得不轻,赶紧的拱手躬身:“儿子愚钝,还请父亲明示。”

高延时盯着自己的长子看了片刻,方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你先按为父的话去办。忠毅候乃是国丈之尊,礼部已经在拟给他的谥号呢,据说拟了五六个皇上都不满意。这奠仪的事儿自然不能马虎。还有,你们今儿去吊唁有点早,明儿再去吧,去吊唁的时候别光知道烧纸上香,也顾着点正事儿。”

“父亲,去人家府中吊唁,除了烧纸上香还能有什么正事儿?”高盛纳闷的问。

“自然是跟那些去祭奠的人聊一聊,再细心看看旁人都给了多少奠仪!真是愚蠢!”高延时叹道。

“是,儿子记住了。”高盛拱手应道。

第二天,高盛果然把准备的奠仪翻了倍,换了一身素服带着家人往忠毅侯府去吊唁。

因为老忠毅候是皇后父亲的缘故,忠毅侯府从开吊以来便宾客如云,来吊唁老侯爷的人是络绎不绝,门外的马车都排着队,一溜儿排出去整条街。

“真不愧是国丈爷啊!”高盛老远就下了马车,理了理衣襟带着拎着奠仪礼品的家人穿过来往的人们往忠毅侯府的大门口走着,不时有熟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忙不迭的抱拳还礼。

就这样一路进了忠毅侯府的大门,早有管事的上前来引着他去灵棚上香祭奠。那些跟着高盛来的高家家人则拎着奠仪等去礼棚奉上奠仪以及礼单。同时,受他们家主子的暗中叮嘱,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瞄了一下其他的奠仪,还有一份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礼单。

祭奠完毕之后,高盛被请至旁边的茶棚里用茶,并跟相熟的同僚低声闲谈,镇国公府老国公爷拄着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下缓缓地走进来,朝着来祭奠的众人抱拳拱手:“诸位同僚有心了,事出仓促,招呼不周,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老国公爷客气了!”

“是啊,国公爷客气了,老侯爷去世,我们都万分悲痛啊!”

“国公爷节哀顺变啊!”

“是啊,国公爷多保重身体!”

茶棚里众人纷纷还礼,一阵喧哗。

老镇国公朝着众人抬了抬手,微微点头:“多谢诸位,诸位请坐,请用茶。”

“谢国公爷。”

“国公爷客气了!”

众人又纷纷应声。

老国公在茶棚里陪着众人喝了半盏茶,便有人匆匆来回:“老公爷,燕王世子来了,还带了陛下的圣旨。说是替陛下来吊唁老侯爷的,老公爷也过去吧。”

“好,好!”老镇国公便向众人拱了拱手,拄着拐棍儿起身蹒跚的往前面去。

燕王世子替皇上来吊唁,这虽然比不上当初姚文公的丧礼上有帝后亲临吊唁,但这规格也不低了。茶棚里但凡有官职在身的都不敢坐着了,纷纷起身往外边去陪祭。

一通忙活之后,燕王世子云贞留下一份厚厚的奠仪并长长的礼单告辞而去,高盛也辞别棚内支应的管家,和一起来吊唁的陆皓然缓缓的往外走。

出了忠毅侯府的大门后,陆皓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方负手继续前行。

“陆大人,您叹什么气呢?”高盛问。

陆皓然很是伤感的叹道:“人哪,不管是轰轰烈烈,还是默默无闻,都是一辈子哪!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高盛淡淡笑道:“也不能这么说,您看忠毅候虽然没了,但他的三个儿子都很争气,他们韩家三门公侯,之前都是长房长子门楣最光耀,现在呀,他这一房眼看着要把长房的风头给压下去喽!”

陆皓然听了这话,转头认真的看着高盛,半晌方问:“你这话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听旁人说的?”

“没听谁说。就刚刚看见老国公的时候忽然这样觉得。您看,这忠毅老侯爷以国丈之尊,死后追封国公的殊荣,皇上下旨,赐谥号忠勇。您觉得这样的荣耀,老国公会有吗?当然,这不是重要的,您看现在国公府那边的长子韩建元虽然握着西北二十万强兵,他们家的大姑娘还是宁侯府的当家少夫人,可忠毅侯府这边有皇后娘娘啊!这边的三位可是正经的国舅爷,韩建元承袭一等候爵位,韩建开已经是三品将军,还有韩建示——前些日子皇上去东陵救皇后,他可是建了奇功的。回来虽然没有加封官爵,但这也是早晚的事儿吧?这么算起来,长房那边只能靠上辈的军功,这边侯府的三位爷才是前途无量!”高盛一边走一边侃侃而谈,却把前后左右几个刚从忠毅侯府吊唁出来的同僚给吸引了过来。

“高大人说的不错呀!”旁边一个吏部的主事附和道,“这韩家三门公侯,以后肯定谁也比不过忠毅侯府这一房。等皇后娘娘再诞下龙嗣,别说韩家长房两门了,就是满朝文武公侯诸家,哪个能比得上呀?”

“对对,陈大人所言极是。”高盛点头道。

“嗳!”陆皓然叹了口气,也随之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倒是不假。”

这一行人也没说多久,出了忠毅侯府门前的巷子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家去。

高盛回去后便先去高延时那边回话,把遇见了谁,看见了谁的礼单,等等一一告知高延时。之后,高盛又躬身说道:“父亲所料果然不假!这些人的奠仪都比寻常翻倍了,有的甚至更多。父亲真是英明!连陆大人都说,用不了几年,忠毅侯府便会压过各府的风头,成为这朝堂上的第一臣。”

“哼哼,第一臣。”高延时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却只是重复了那三个字一遍,什么都没说。

高盈终是忍不住问:“父亲,难道以后我们都要仰忠毅侯府的鼻息了吗?”

“走着瞧吧。”高延时显然是不想多说。

高盛和高盈两个人也没敢多问,见老爷子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便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国丈爷的丧礼二十七天办完,棺柩送至大长公主陵墓合葬,韩家送葬的队伍也陆续回京。先回来的是女眷们,忠毅候夫人苏氏,携封氏,卫氏,以及镇国公府和勇毅候府的夫人们在韩钊等小辈儿的护送下先回来,韩建元兄弟三个以及国公府那边和勇毅候府那边兄弟七个在陵墓守了三天方才回来的。

因为一门武将,所以回来的时候大家都骑马而行,一进城门,便有卫兵跟韩家兄弟们行礼。韩建辰等人也没有在意只是朝着众人招招手便策马进城。

韩家兄弟回府的这一路上,左右不管是百姓还是商贩,全都侧身避让。然而兄弟几个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心思在乎旁边路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