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文臻冷笑道:“若说孝顺,可能是你教我教的太好了。还有,爷爷的丧礼上没有儿子,我有哪里来的父亲?!”

随后而来的邵骏璁刚好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抬手分开挡在眼前的人站到了前面。

“我今儿不是来跟你说那些的!我是你爹这是事实!你认也好不认也好,这都是事实!”颜东昂无赖兮兮的说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颜文臻皱眉问。

“你得养着我!你不能不管我!”颜东昂嚷道。

“好,我养你。”颜文臻点头,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月洞门,“你先去洗漱,然后住下来,以后在这里吃喝住,我都管了,行不行?”

“不行!”颜东昂梗着脖子叫道。

“那你要怎样才行?”颜文臻冷笑着问。

颜东昂环视了一下围观的众人,结结巴巴的嚷道:“我要我们家传的菜谱!那是…属于我的!家…家传的东西传男不传女!你个姑娘家,就不能抱着我们颜家的菜谱不放!”

“传男不传女?颜家何时有了这个规矩?我竟然不知道!”

“我刚立的规矩?不行啊?我是你爹!是颜家正经的男人!”

“好!你是颜家的男人,你说的话就是规矩。”颜文臻冷笑着从怀里取出那个布包,然后缓缓地打开,从里面拿出三本已经有些破旧的书籍,在颜东昂的面前抖了抖,问:“你看看,是这个吗?”

颜东昂虽然没见过菜谱长得什么样,但看见颜文臻手里的书还是眼前亮了——书籍封面上的字他是认得的,那是他爹的笔迹,而且‘颜氏秘制菜谱’这六个字那么晃眼,他又如何不认得?!

“是,就是这个,你给我!”颜东昂说着,便扑上前去抢。

颜文臻往一旁躲开,冷笑道:“给你?为什么要给你?让你拿去孝敬那个逼死我爷爷的人吗?”

这话音一落,周围立刻一片哗然——颜老爷子是被逼死的?被谁逼死的?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还有没有天理了?!

“给我!你给我!”颜东昂根本就是疯了,这些日子他在牢里遭受的非人的待遇,陶富贵把他弄出来后放了狠话,如果不能把菜谱拿到手,还把他送进牢里去。他再也不想回牢里去了,所以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菜谱,看见颜文臻手里的那三个本子,他的眼睛都红了,只不顾一切的上前去抢,“你给我!这是我的!给我…”

“呃!”颜东昂只顾着往前冲了,一个不留神被一条长腿拌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人还没爬起来呢就骂上了:“谁他妈的下黑手害老子?!给老子滚出来!”

“你跟谁称‘老子’?”邵骏璁上前一步,抬脚踩住了颜东昂的胸口,想看一个朽木死人一样淡淡冷笑。

颜东昂是无赖不假,装疯卖傻耍流氓不假,可还没真的傻到不知天高地厚。眼前这个少年器宇轩昂,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杀气,一看就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孩子,等闲得罪不得。

颜文臻却趁着这个功夫,把手里的火折子点燃,另一只手拎着那三本菜谱,缓缓地凑到了火上。

“啊——怎么烧了?!”人群里有人惊呼一声。

颜东昂猛然转头看见颜文臻果然把那三本菜谱点着了,于是疯了一样的挣扎起来:“住手!住手!你个不孝女!你给我住手!你…呃!”

邵骏璁脚上微微用力,颜东昂便叫不出来了。

“姑娘!”许氏也忍不住喊了一声。旁边许西忱等人更是连连叹息跺脚,却又没办法上前阻拦,只能眼看着老爷子一辈子精心研制的八十六道叶氏秘制菜谱被付诸一炬。

颜文臻却冷冷的看着被邵骏璁踩在脚底下的颜东昂,嘲讽的叹道:“你要菜谱是吧?你去找爷爷要去吧。如果爷爷肯给你,我自然没话说。现在,我把菜谱还给爷爷了。”说罢,她的手轻轻一抖,把已经燃烧起来的菜谱丢在了地上。

眼看着那三本无价之宝化为灰烬,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声声叹息,许西忱师兄弟三人都呜呜的哭着跪了下去,身后的徒子徒孙们一个个也随之跪倒在地,跟着他们的师傅哭师祖。

颜东昂更是如被滚水烫的死猪一样嗷嗷的嚎叫起来。邵骏璁嫌这厮叫的太难听,眉头一皱刚想要狠狠地跟他一脚,却被颜文臻阻止:“少将军,请留情。”

邵骏璁的脚一顿,便没踩下去,而是在颜东昂的某个穴位上一点,成功地让他闭了嘴。

颜文臻又朝着围观的众人深深一福,歉然道:“对不住各位,打扰了大家用餐的心情和时间,今天这顿饭我请了,另外诸位临走时再奉送我颜家秘制的酱菜一份,现在请大家给我颜文臻一点薄面,就此散了吧。”

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而且那颜姑娘身边还站着一个瘟神,便各自朝着那‘瘟神’拱了拱手,压下心里的好奇八卦,各自回去等着享受美味去了。

颜文臻又褔身朝着邵骏璁行礼:“多谢少将军出手相助。”

“你这是何苦。”邵骏璁看了一眼地上那三撮即将被风吹散的灰烬,蹙眉摇了摇头。

颜文臻嘲讽一笑:“一切祸事都因它而起,烧了倒也干净。”

“可是…”邵骏璁心想没了菜谱你这菜馆还能干下去吗?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反正吃不到美味的饭菜也不会饿死。

颜文臻苦笑着问:“少将军,等会儿我多送个菜给你?”

“行,赶紧的吧。”邵骏璁摆了摆手,转身往后面继续啃自己的羊排去了。

颜文臻上前把许西忱拉起来,又叫其他师叔也一起都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今天这事儿就这样了,大家都去厨房忙活吧。”

许西忱等人抹了脸上的泪,各自答应着去厨房。

许呈鹤带着人把颜东昂抬到门房里安顿好,又匆匆回来请示颜文臻:“姑娘,那…老爷子就那么着?”

颜文臻回头看了一眼门房的窗户,冷笑道:“等他缓过这口气就随他去吧,反正菜谱已经没有了,这里也没什么他能惦念的东西了。他愿意留下就留下,愿意走就走。”

许呈鹤点了点头,看着颜文臻的脸色,轻声应道:“唉,我知道了。姑娘放心。”

颜文臻回到厨房就开始忙活,许西忱等人心里不安,一个个都偷偷的瞄她,却发现颜文臻沉静自若,好像前面发生的那些事情都不存在,好像颜东昂根本没来过的样子。

姑娘真是越来越深藏不露了!许西忱默默地叹道,老爷子辛苦钻研了一辈子留下的东西,她眼睛眨都不眨就烧了,烧完了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该怎样就怎样,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啊!

其实颜文臻的心在烧毁婚书的那天起就已经碎的不能再碎了,人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能做的只有两件事情,第一是死,第二是反击。

颜文臻当然不会死,她死了,清明时分连给爷爷烧纸的人都没有了。况且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死去,她也没脸去地下见爷爷。所以她不但要好好的活着,还要想办法完成爷爷的心愿。

至于食谱,烧了就烧了。反正八十多道菜她早就熟记于心,而且按照爷爷生前曾经说过的话,颜家秘制菜谱还不完善,需要进一步改进,那么,这件事就由她来做就好了。

所以对于颜文臻来说当前唯一重要的就是好好地活下去,只有好好地活着,她才能去做这些事情。至于其他那些事情怎么样,颜文臻已经无暇去管也不想去管了。所以今日父亲来闹这一场也好,随着三本菜谱化为灰烬,她就真的跟他再无关系了!

颜东昂在家和斋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到了邵隽文的耳朵里。当邵隽文听手下的人说颜文臻把三本叶氏菜谱当众烧成灰烬时,气得一脚踹翻了脚边的檀木雕花鼓凳,怒声骂道:“废物!那老混蛋就他娘的是个废物!”

“是,颜东昂那老货就是个废物…”陶富贵点头哈腰的应道。

“你也他娘的也是废物!”邵隽文气急败坏,抬脚又踹陶富贵。

“是,奴才也是废物。”陶富贵赶紧的应承着。

邵隽文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最后咬牙站在陶富贵跟前:“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奴才…奴才…”陶富贵抓耳挠腮的支吾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说!”邵隽文转身坐了下来。

陶富贵凑过去,在邵隽文的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子。邵隽文皱眉问:“行吗?”

“奴才以为,爷您若想一次把这事儿办成了,还非得这样不可。”陶富贵笃定的看着邵隽文。

“人命关天呢!”邵隽文的眉头皱的更深,“不是闹着玩儿的。”

陶富贵拍着胸脯说道:“爷您放心,奴才保证做的天衣无缝!”

------题外话------

亲爱滴们,加更一章番外,有月票的请支援一下,票少的可怜。~(>_<)~

【016】 如愿以偿!

“你让我再想想。”邵隽文靠在椅子上,沉着脸若有所思。

“行,那奴才先告退了。爷若是决定了,就知会奴才一声,奴才好去准备。”陶富贵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邵隽文靠在椅子上摸着下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颜文臻美丽的面容便立刻浮现在眼前。那些奴才都以为他想要得到的是颜家的财产,甚至连陶富贵也猜想他想要控制颜文臻不过是为了食谱。

其实他自己心里却明镜儿似的,他在乎的不是颜家的财产也不是什么食谱,他想要的就是颜文臻,就是这个有着美丽容颜和绝世厨艺的女子。他想要拥有她,想让她这辈子只给自己一个人做那些美味的膳食,让她一辈子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颜文臻烧菜谱的事情一下子传遍了京城。家和斋也因此而名声大噪。

一夜之间,京城的大街小巷都知道了有个家和斋是嘉和楼原来的东家颜老爷子的孙女开得,颜老爷子的儿子不争气,赌输了所有家产,他的孙女颜文臻却另起炉灶开了一个家和斋。

大家都在议论,颜老爷子留下来的菜谱没了,家和斋的生意这下子可完了!

有人说颜文臻这姑娘真是了不得,她既然敢当众烧菜谱,就一定还留着一手。更有人说,其实颜老爷子早就不管嘉和楼的事儿了,之前嘉和楼尚属于颜家的时候,就是颜文臻在后厨料理着。以颜姑娘掌管嘉和楼的才能,如今做一个小小的家和斋那才是大材小用了。

当然,别人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情。

白少瑜第一个就疯了——因为他听说颜东昂从牢里放出来便担心颜文臻想要来家和斋的时候,他娘白王带着十来个婆子把他堵在屋里不许他出去,并明确的告诉他:颜文臻已经率先撕了婚书,他们两个的婚约已经不存在了,让他说话办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你说什么?!”白少瑜死死地攥住了白王氏的手腕子,“什么叫婚约已经不在了?小臻为什么会撕了婚书?!是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

“你放手!”白王氏觉得自己的手腕子快要断了,遂怒声呵斥着用力挣扎,“你…你个混账东西!给我放手!”

“娘!娘…”白少瑜拉着白王氏的手缓缓地跪在地上,话没说出口眼泪便掉了下来,“娘!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小臻,我不能没有她!我求求你,你要我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要悔婚,好不好?”

“你拉着我有什么用?是颜文臻她自己把婚书撕了的!我又没逼她!”白王氏狠狠地甩开儿子的手,走开两步又转回来,跺脚道;“你看你这点出息!不就是个女人嘛?天底下好姑娘多了去了!以我们家的家世,以你的人品,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你为什么偏偏非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天下好姑娘多得是!可她们都不是小臻!都不是我喜欢的颜文臻!”白少瑜嘶吼着,“我谁都不会娶!我只要颜文臻!”

“你疯了!”白王氏也尖声喝道,“你要逼死我吗?!”

“娘…娘!我求你!”白少瑜跪在地上抱着白王氏的腿泣不成声,连日来的压抑和苦恼都在这一刻决堤,再也忍不住。

“你求我?你求我有什么用?!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看着这样的儿子,白王氏也哭了,她满满的蹲下身子把儿子搂进怀里,一边哭一边说道,“颜家已经这样了,难道你要我们家也家破人亡?如果那样,我们拿什么照顾小臻?难道你要小臻跟我们一起去要饭?”

“一起去要饭也比分开强!”白少瑜嚷道。

“你可真是…”白王氏冷笑着放开儿子,缓缓地站起身来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不争气的儿子,“我们现在有万贯家财尚且不是人家的对手,若真的成了乞丐,你觉得还能在这世上活一天吗?到时候我们就是被人整死了,也只是冻死的饿死的!被官府收尸车推出去乱葬岗子上一扔完事儿!我问你,到那时你如何护住你的小臻?!”

白王氏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事实。然而白少瑜这会儿哪里能够听得进去,根本不理会他娘的劝阻,转身便往外冲。

“拦住他!”白王氏立刻发话。

守在门口的众人呼啦而上,把白少瑜挡在门内。

“娘!”白少瑜回头瞪着白王氏,竭嘶底里的喊,“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给我乖乖待在家里!颜文臻跟她父亲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白王氏说完,挺着胸脯出门去,并吩咐门口的人:“看好了少爷,若是他跨出这个门槛,我就把你们撵出白家!”

门口的三四个粗壮婆子忙恭敬答应着,等白王氏一出去,便立刻把房门锁上。

“娘——”白少瑜猛地扑倒门扇上,把门拍的咣咣响。

白王氏却跟没听见一样,冷着脸急匆匆的离去。留下白少瑜一个人在屋子里不停地嚎叫。

颜东昂这阵几天一直留在家和斋,因为他没地方可去,出去也是流浪乞讨,呆在这里至少还有残汤剩饭可以果腹。

不过,有些人天生就是得陇望蜀的贪心之辈,比如颜东昂。

一开始的时候他恨颜文臻烧了菜谱会被陶富贵追着打,后来见呆在家和斋还算安全,也有吃有喝,便慢慢的放了心,又想起那天踩着自己不放的人——好像是邵小将军爷吧?他说他爹是皇上的兄长,那么就是邵小将军爷了。颜东昂把那条瘸腿搬起来放到板凳上,挠了挠后脖颈子,讪笑着问旁边的一个小童:“唉,邵小将军爷常来吗?”

小童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没再多理会他。

颜东昂脸上的笑更深,又问:“唉,小子,爷问你话呢!”

“前阵子常来,这阵子没有。”小童冷冷的回道。

“噢,这阵子没来?还真是。”颜东昂又挠了挠后脖颈子,心想为什么这阵子不来了呢?那天看他那情形,分明是跟小臻熟悉的,不然他不会出手帮她。现在细细的回味起来,那邵小将军爷看颜文臻的眼神就有那么点意思?

“啧!”颜东昂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把旁边的小童给吓了一跳。

小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半靠在圈椅上做美梦的某人时目光中浮现一丝厌恶,但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又转过身去认真的当值。

对于颜东昂的各种无赖表现,家和斋每个人都已经习惯了,他们也知道这人是东家的亲爹,扔大街上去也是败坏家和斋的名声,还不如养在这里省心,最多管两口吃喝儿。

“唉,我说。”颜东昂独自一个人想了一会儿,又忽然开口:“小子,你几岁了?”

小童像是还没听见一样,头也没回。

“唉!老子问你话呢。”颜东昂从手边拿了个果子朝着小童丢过去。

小童没来得及躲开被砸了个正着,遂皱眉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沉默不语。

“哑巴了?”颜东昂不高兴的喝道,“你他娘的是不把老子当回事儿是吧?你们东家是我闺女!我就是你们的老太爷!信不信老子把你赶出去?!”

“您还是省省吧。何必说这些没用的?留着那口唾沫还不如润润嗓子。”小童轻蔑的瞥了颜东昂一眼。

颜东昂立刻怒骂道:“嘿!你个狗东西,敢这样跟老子说话?!老子告诉你,这天下的任何事情都打不过‘忠孝义节’这四个字!老子再穷困落魄也是你主子的爹!”

小童扁了扁嘴巴嘲讽道:“哟,您还知道‘忠孝义节’呢?奴才不知道‘忠孝义节’都替圣人觉得脸红!”

“嘿——你个天煞的狗奴才!”颜东昂转身又要找东西去砸小童,恰好院门被敲响,小童出去迎客去了。

颜东昂在门房里看着一个披着素锦披风带着纱帽的女子进门,顿时瞪大了眼睛,琢摸着原来还有女客来吃饭?小臻这生意做得可真是有意思了。

外边小童恭敬的把那个华服女子迎进去,颜东昂便耐不住心里的那点好奇,抬手把那条瘸腿搬下来,又伸手抓过旁边的拐,一颠一颠的出了门房,往院门外边去瞧——当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瞧什么,只是心里没滋没味儿的,想出门去看个热闹。

“唉唉——您这是上哪儿?我们姑娘可说了,您若是出了这个门客别想再回来。”身后传来另一个小童的声音。

颜东昂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头也没回就跨出了院门。

这是一条幽深的巷子,仅容一辆马车通过,所以来这里吃饭的客人都会把马车牵出巷子去后面的一片空地上停放,颜东昂出院门左顾右盼也只是看见一辆豪华马车的车尾。

“非富即贵呀!”看着那辆黑色的油壁车,颜东昂吧嗒了一下嘴巴,想当初自己出门也是坐这样的车,可是如今…“唉!如今为何竟然到了这等地步啊!”颜东昂仰无奈的叹了口气。

“您进来吧?不进来我可要关门了。”小童看着站在门口的颜东昂,脸上的嫌弃难以掩饰。

“我…”

“哟,这不是老叶么?几天不见,竟像是换了个人儿啊!”一声轻佻的笑,打断了颜东昂的话。

“这是…老罗?”颜东昂又遇见了熟人。

“哎呦呦,老叶!好久不见了,你怎么样,还好吧?”老熟人上前来热情的跟颜东昂打招呼。

院门里的小童见颜东昂没有进来的意思,便准备关门。

“老罗,进来说话儿。”颜东昂忙邀请老熟人。

“哟,你在这儿住啊?我家就在隔壁啊。”老罗笑道。

颜东昂听了一愣,笑问:“你家在隔壁?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老罗指着身后的黑漆大门笑道:“去不是去南边跑货么?发了点小财。就买了那个院子,这不收拾了一个多月了前几天刚搬过来,今儿刚好请了亲戚朋友过来一起吃个酒,算是贺一下,怎么样老叶,赏个脸过去喝两杯?”

“哟!乔迁新禧啊?!”颜东昂把手里的拐戳到咯吱窝里朝着老罗拱手,“恭喜恭喜了!”

老罗伸手拉了颜东昂的手臂,说道:“走,喝一杯去。”

“哎哎——”颜东昂回头朝着院门里面的小童喊道:“去告诉小臻,准备一份贺礼送过来。”

“什么贺礼不贺礼的,咱们还讲究这些?走了。”老罗不由分说拉着颜东昂就走。

院门里的小童皱着眉头看着颜东昂跟着那个一身赭色绸衫的人进了家和斋斜对面的一个院门,眉头皱了再皱,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方关上院门。至于贺礼什么的,他才不会去说呢,没得给姑娘添烦恼,那老不死的无赖,最好这回走了就别回来。

然而颜东昂出去喝酒这样的事情还是瞒不住颜文臻的,晚上戌时,家和斋的客人都结账走人之后,颜文臻方听许呈鹤说傍晚时分老爷子被斜对门的邻居一个姓罗的人邀请去家里喝酒到现在还没回来,问颜文臻是否锁院门。

颜文臻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该回去就回去吧。在等两刻钟,院门就上锁。”

许呈鹤忙道:“我还是留下来等一会儿吧,只留那些小的看门我回去也不放心。”

颜文臻也感觉有些不安,但这院子太小,像样的屋子都做了吃饭的雅间,也没办法给更多的人住,于是沉吟道:“那奶哥就留下来,让许叔和奶娘早些回去休息吧。”

“行。”许呈鹤点头应道,“我就在门房守着,姑娘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颜文臻看着众人都各自收拾妥当了才转身回自己的小院里去洗漱休息。

当晚,颜东昂是将近子时才回来的,喝的醉醺醺的被人搀扶着送回来,满嘴胡话。

许呈鹤带人把他接进去丢在门房的小窄床上,转身吩咐小童:“你好生看着,我叫人去回一声,省的姑娘再惦记。”

小童答应着,许呈鹤又厌恶的看了颜东昂一眼,出门去跟颜文臻通信。

许呈鹤知道天晚了,也没进后院,只叫了一个粗使的婆子去颜文臻的小院把豆蔻叫出来,把颜东昂的事情说过之后便回门房去了。

颜文臻当然是担心颜东昂的,不为别的,她很担心这个无赖爹再去赌一场或者被谁弄去要挟一次,她这个小小的家和斋又变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所以听见豆蔻说老爷子回来了只是喝醉了什么事儿没有再门房睡下之后颜文臻的那颗心才放进了肚子里,打了个哈欠安心的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老罗隔三差五的造访,不是在门房里跟颜东昂瞎聊,就是拉着他去自己家里喝酒。初时,许呈鹤等人还警惕戒备,但时间长了,这两个老家伙也无非就是吹牛而已,许呈鹤又忙着找房子买院子,便把这两个人的事情抛到脑后。

半个月之后的一个雨天,邵隽文忽然造访。

许呈鹤开门就吓了个半死,还以为这厮是来砸场子的呢,愣是堵在门口站着没鞠躬没问好,真是冷着一张脸等着对方出招。

“怎么,你们家和斋就是这样待客的吗?”一身浅灰色湖绸长衫的邵隽文站在那里,身后有清秀的小厮为他撑着一柄十六骨水墨画油纸伞,任凭雨丝哗哗的落,他却点雨不沾。

“哦,邵大人,您今儿是来吃饭的吗?不过很可惜,我们的位子都已经定出去了。”

邵隽文淡然一笑,说道:“是的,你们家和斋的规矩我自然知道的!所以我提前几天就来定了位子——在浣月轩。”

许呈鹤顿时愣住——这姓邵的什么时候也变了个样儿?居然还提前好几天来定位子?

“可以进去了吗?”邵隽文淡然冷笑。

许呈鹤忙躬身道:“邵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