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怎么样呢?是不是要把白家都搭进去,然后你陪着她去牢里过日子呢?!”白王氏暴躁的上前推了儿子的脑门一把。

“是!是!我恨不得替她去坐牢!替她去死!行了吧!”白少瑜彻底疯狂,忽的一下子起身把怀里的枕头狠狠地扔到地上。

“你…你…你…”白王氏气得喘不上气来,捂着胸口打了个趔趄顺着桌子角歪倒在地上。

白少瑜见状先是一愣,继而忙上前去把白王氏抱在怀里,慌乱的叫着:“娘!娘?娘…你醒醒!”

外边的丫鬟婆子们听见动静也都急匆匆的进来,大家掐人中,揉心口,又哭又叫的终于把昏迷的白王氏弄醒。白顺家的从旁劝道:“大爷,太太这些日子也是心焦的很,你只管在外边奔波,却看不见太太的苦处哇!”

“嗳——算了,不要说了!”白王氏靠在白顺家的怀里,摇头落泪。

“娘,我错了!我错了…”白少瑜知道自己是迁怒了,知道自己不该朝着母亲发火,但他对母亲的做法也是极为不满的——明明知道他心里万分牵挂着颜文臻,却非要在这个时候催着他跟王家的姑娘成婚,这不是往死里逼他么?

“你哪里错了?你全都是对的!你全都对!”白王氏一边流泪一边挣扎着起身,站起来后便扶着桌子推开了白少瑜,赌气道:“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再也不管了。”

“娘…”白少瑜看着蹒跚往外走的白王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白王氏从儿子的房里出来后并没回自己的院子里去,而是直接去了白家的祠堂。

她命人开了祠堂的门,进去先给白家祖先上香,然后便跪在列祖列宗的排位跟前一动不动。把随后跟进来的白顺家的吓了一跳,因劝道:“太太,您跟少爷生气也犯不着这样啊!少爷年轻气盛,又跟颜姑娘青梅竹马的情义…”

“不要说了。”白王氏冷着脸摆手打断了白顺家的话,抬头看着前面一溜儿祖先牌位,自责的叹道:“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是我没本事,欠下了颜家那么大的情,到现在却眼睁睁看着颜家败落,家破人亡,我却束手无策,是我忘恩忘义,是我对不起白家祖先,没把少瑜教导好…我在这里给祖先请罪,你们都出去吧。”

“太太!”白顺家的还想再劝。

“出去!”白王氏厉声呵斥道。

“是。”白顺家的只好福了福身,带着两个丫鬟出去并带上了房门,然后叮嘱两个丫鬟,“你们两个好生在这里守着!小心瞧着太太,可千万不能再有事儿,我去去就来。”

两个丫鬟也知道事关重大,忙点头答应:“大娘放心,我们绝不离开半步。”

白顺家的从祠堂一路小跑去找白少瑜,白少瑜却咋就不在房里了,问银杏,银杏说大爷换了衣裳就急匆匆的出去了,没说去做什么。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白顺家的一拍大腿,转身坐在了门槛上大口喘气。

银杏着急的问:“大娘,怎么了?”

“太太在祠堂里跪着呢,说自己没教导好大爷,跟列祖列宗请罪呢!”白顺家的无奈的叹道。

“啊?”银杏听了这话立刻傻眼,焦急的问:“这可怎么办?大爷走的匆忙,也没说去干什么吖!”

“还能去干什么?自然是为了颜姑娘的事情去忙了。也不知道今儿大理寺开堂审讯的结果是什么?”

银杏无奈的叹道:“大娘问我,我又去问谁来?倒不如问问跟大爷出门的人或许会知道?”

“唉!真是冤孽!”白顺家的又无奈的拍了一下大腿,忽然说道,“对了,我去问问三爷,三爷或许知道。”

银杏知道白顺家的谁的三爷是白少瑜的堂弟白少珰,这位三爷是八面玲珑的主儿,于是忙呢催促道:“说的是,大娘快去。只有问明白了,才能回来劝太太跟大爷,要不,咱们这些人也是干看着着

是干看着着急。”

“行了!你没事儿就去祠堂那边守着,太太那边我不放心。”白顺家的起身拍了拍屁股往前面去寻人找白少珰。

却说白少瑜跟他母亲吵了一架之后心里烦躁的很,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颜文臻,便换了衣裳拿了银子往牢房去见她,至少要跟她说明白胡太医的事情。却不料到了监牢门口,那些看守却不让他进去,赛银子也没用。

“这位贵差,麻烦行个方便。”白少瑜低声下气的拱手相求。

那看守平日里在白少瑜的手里没少拿好处,所以也不好太凶恶,便无奈的摇头道:“实在对不住了白爷,给你行了方便,我们大家可都不方便了。我们这点差事丢了,就得回家去喝西北风去了。往日里能照顾的都照顾了,今儿实在不行,您请回吧。”

白少瑜看着紧闭的牢门,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刚走了十来步便听见身后一串谄媚的笑声,于是他下意识的往后躲到角落里悄悄地往那边看,但见一个宝蓝色的修长身影被牢头儿恭敬地送了出来,就算没看见那人的脸白少瑜也认识这位就是曾经逼着自己跟颜文臻退婚的邵隽文邵大人!

他来牢房做什么?!他对颜文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白少瑜的一颗心立刻揪到了嗓子眼儿,恨不得立刻化为一道风吹进牢房,去看看颜文臻现在怎么样了。

在家仆以及牢头儿狱卒的簇拥护送中邵隽文上了马车扬长而去,白少瑜立刻从墙角处冲了出来,从怀里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塞进牢头儿的手里,焦急的说道:“我要进去看个人!拜托了!”

牢头儿自然认识白少瑜这位大财神,自从邵大人看中的那个女子被关进这牢房,这位大爷给自己兜里揣的银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不过,这人的胃口也渐渐地大了,看了一眼银票,却不动声色的笑道:“白爷,今儿颜姑娘的心情可不大好,您可不能久呆啊,这犯人若是出点什么事儿,回头咱们可不好跟上面交代。这颜姑娘的案子可是连大长公主府和宁侯府都惊动了。”

“知道了。”白少瑜哪有功夫废话,随便应了一声便往里跑。

牢头儿又看了一眼银票,冷笑道:“都说钱是万能的,依我看,这有钱终究也抵不过有权哪!”

旁边的狱卒眼红的看着牢头儿手里的银票,默默地吞了口唾沫。

“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儿!”牢头儿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丢过去,得意的说道:“拿去给兄弟们买酒喝。”

“谢老大!”

“谢老大!”

“老大真是仗义!”

“是啊,有好处从来不忘兄弟们!”

“先说好了!”牢头儿忽然转身,正色看着身后的七八个狱卒,叮嘱道:“若想这样的好日子过下去,都他娘的给老子绷紧了皮!那个叫颜文臻的女犯人的主意谁也不能打,明白不?!”

“明白,明白。”众人忙点头哈腰的答应,“这个您不是一开始就叮嘱了吗?”

“我叮嘱了,可你们都他娘的听心里去了吗?!昨儿是谁给那女犯人送的饭菜里放料了?!幸亏他娘的没出事儿,若是出了事儿,别说发财,连老子全家的脑袋都得丢了!”

其中年纪大些的狱卒忙应道:“是,是!那不是新来的郭四儿不懂事儿嘛!那小子就是见色忘义,我们已经把他揍了一顿了。”

“见色忘义?老子也见色忘义!见色忘义不是什么毛病,但见了色就不要命,那就坏了!”牢头儿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是,是。”身后的几个躬身答应着。

白少瑜握着牢房的铁栅深深地看着面前的颜文臻,双眼泛红,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说什么。

“少瑜哥。”颜文臻却轻松地笑了,“你以后别来看我了。”

“小臻!”白少瑜顿时好像被剜了心肝一样难受。

颜文臻伸出手去抚摸着白少瑜的脸,苦笑道:“刚刚姓邵的又来过了。他是不会罢休的…这个人跟毒蛇一样,真是太可怕了。反正我已经这样了,总不能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搭进去。”

白少瑜侧脸贴在颜文臻的掌心里,“小臻,你别放弃。你没见宁侯府大少爷和忠毅侯府大少爷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们还有希望!你不要怕,要相信我,好不好?”

“这不是信不信的事儿。”颜文臻叹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少瑜哥你叫人准备一些纸张和笔墨给我送进来吧,趁着还有时间,我要整理一下叶氏的菜谱,这是爷爷几十年的心血,我不能让它失传。”

白少瑜闻言大惊,忙用力的握住颜文臻的手,失声道:“小臻…你!”

颜文臻平静而淡然的劝道:“少瑜哥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我这也不过是以防万一。”

“好。我回头叫人给你送来。”白少瑜点头答应着。

颜文臻又叮嘱:“今天毕甲申的事情,你回去后细细的问一问,我想毕师叔是个仗义的人,爷爷不会看错他。毕甲申这样做怕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为了我,大家都跟着受罪,我这心里真是…其实,有时候我想,或许我的反抗只能让大家白白的受苦,胳膊到底是拧不过大腿的吗?”

“你别这样想,邵隽文那个人不值得托付终生!他这种人,得不到的就是好的,得到了绝不会珍惜!况且他的岳家也不是好惹的!你跟了他…”白少瑜急不择言,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让颜文臻明白其中的厉害。

“少瑜哥你放心。”颜文臻淡然笑道,“这些我都知道。”

“你知道就好。”白少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真的很害怕颜文臻会扛不住答应跟了邵隽文,那样,他这辈子便会掉进泥潭里,再也爬不上岸了。

从牢房里出来,白少瑜便遵循颜文臻的叮嘱直接去了毕亭立家。却发现他家里坐满了人——许西忱和宋义安,以及许呈鹤,毕亭立的妻子和小儿子等人都在,却唯独不见毕亭立和毕甲申父子两个。

“许叔,宋叔。”白少瑜朝着许西忱和宋义安拱了拱手。

“你来了。”许西忱蔫蔫儿的应了一声。

白少瑜把屋里的人打量了一圈儿,皱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毕甲申为何会这么做?”

“我们哪里知道!这混蛋几天不露面,今儿忽然出现在公堂之上,我们都懵了!”宋义安骂道。

“毕叔呢?”白少瑜又问。

毕亭立的妻子叹道:“被那逆子气得吐了血,刚去后面躺下了。”

白少瑜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问众人:“那这事儿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024】 底限

宋义安愤愤的说道:“我已经叫他们去找这个混账东西了,等把他找回来,先狠狠地揍一顿!再问问他究竟是中了什么邪!”

白少瑜叹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打死他也于事无补了。到时候咱们还得落得个伤害人证的罪名。”

“那你说该怎么办?!”宋义安暴躁的问。

“我刚去了牢里看过小臻。”白少瑜叹道。

“小臻怎么说?”许西忱忙问。

“她叫我送纸张和笔墨进去,说不能让叶氏菜系失传。”

“…”许西忱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宋义安。宋义安渐渐地明白过味儿来,遂狠狠地锤了桌子一拳。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有心求死吗?”许氏也渐渐地反应过来。

白少瑜颓然的叹道:“邵隽文要小臻给他做妾,小臻肯定不愿意。我想,如果姓邵的把她逼到绝处,她可能真的会选择那条路。”

“这是造了什么孽哟!”许氏先捂着脸哭出声来。

“娘…娘你先别哭,这不还没到哪一步呢嘛!”许呈鹤忙上前去把许氏搂住,也跟着叹气掉眼泪。

虽然说还没到那一步,但就目前这情形来看,也没什么差别了。一屋子人都跟着唉声叹气淌眼抹泪,谁也没有个正经的主意。

夜深后,大家知道围坐在一起也没什么用便各自散了去。

毕氏愁眉苦脸的打发小儿子和女儿也各自去睡下,自己也收拾一下准备去睡,却听见院门一响,似是有人进来了,于是她又赶紧的把衣衫扣好,出门去看。

“你个逆子!”毕氏看清来人后立刻转身拎了一把笤帚一边骂着一边朝着来人砸了过去,“你还知道回来!你爹都被你气死了!”

毕甲申一边躲着一边叹道:“娘唉!这真的不能怨我!真的不能怨我!你听我解释啊!”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个混账东西!你给我滚出去!滚!”毕氏说着,又去寻别的东西往毕甲申身上砸。

“娘!娘!你小点声,别再把我爹给气到了!”毕甲申忙上前去抓住毕氏的手,苦着脸劝道,“娘啊!我也是没办法!我也是为了咱们一家人着想啊!”

“你想什么?你是嫌你爹和我死的慢了!”毕氏被儿子抓着双手挣脱不开,只得愤愤的骂道。

“他们答应给我们嘉和楼两成的股!”毕甲申在毕氏的耳边低声喝道,“娘!两成的股!然后再请爹回去做掌勺大厨!”

饶是毕氏,也被这话给砸的晕头转向,半晌才回过神来:“谁?谁答应的?”

“自然是嘉和楼的新东家。”毕甲申见她娘被这事儿砸晕了,便渐渐地松开了双手开始讲道理:“娘啊!我爹跟着颜家干了大半辈子了,到头来得到了什么?颜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一年也不过给我们千把两银子!我们一家人都被他呼来喝去的当奴才使唤!到头来,他儿子痛快的赌了一把,一切都成了空!我们连根儿毛都摸不到啊!”

“混账!”毕氏闻言,抬手给了毕甲申一记耳光,骂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爹跟老爷子面前那是磕了头敬了师傅茶的!再说,当初你爹和你奶奶他们逃难来到京城,若不是老爷子收留,他们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呢!这救命之恩大于天!”

毕甲申用舌头顶了顶热辣辣的脸颊,点头应道:“是是!您老说的有道理!救命之恩是大于天!可事情到了今天,咱们一家子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也还的差不多了吧?我的亲娘哎!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看看现在这形式,邵大人对颜文臻是势在必得,他只是想叫颜文臻跟了他,又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这案子,只要邵大人肯出面,肯定会有转机,我这也是变着法的救颜文臻出苦海啊!你看,连胡太医都倒戈了!为什么呀?这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你给我滚!”毕氏气得喘不过气儿来,颤抖着手指着门口,“滚!我没你这个儿子!你丧尽天良!”

“娘!你怎么这么固执!”毕甲申跺脚道:“白家已经跟颜文臻退了婚约,难道颜文臻这辈子就不嫁人了?她跟了邵大人有什么不好?邵家那可是名门望族!邵家老大人是堂堂二品天官!用脚趾头想一想,人家邵大人也比白少瑜强一百倍!”

“可他是逼死老太爷的凶手!如果不是他,老太爷怎么会死的那么惨!颜家怎么会这么惨!”

“老太爷是被他的亲儿子给气死的!颜东昂那个赌鬼害了他爹和他闺女,这关别人什么事儿?!”毕甲申猛然拔高了声音朝着毕氏吼了一嗓子。

毕氏被儿子吼的一个哆嗦,呆呆的看着儿子好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半晌没说出话来。里间卧室里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伴着粗重的喘息,毕亭立嘶声骂道:“逆子…咳咳…逆子!”

“他爹!”毕氏忙先开门帘冲进去,扶着毕亭立坐起来,给他抚胸捶背,好一阵折腾。

毕甲申也跟了进来,看着床上喘息咳嗽好像老了十几岁的老爹淡淡的叫了一声:“爹。”

“你…你…”毕亭立转手拿了枕头朝毕甲申砸了过去,只是他本来就力竭,那枕头根本连毕甲申的衣角都没碰到便掉在地上。

“爹!您看您都成什么样子了?您还是好生养着,等养足了力气再打我吧。”毕甲申弯腰把枕头捡起

毕甲申弯腰把枕头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一抬手丢去了床上。

毕亭立指着门口,颤声骂道:“畜牲!你个孽畜!你滚…滚…你给我滚…”

“那行吧,您别生气了,我先滚着。等您想通了我再回来。”毕甲申吊儿郎当的一笑,果然转身滚了。

“逆子!孽障!咳咳咳…”毕亭立气得垂着床头。

毕氏忙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哭一边劝道:“哎呀,好了好了!那孽障滚了,你也消停一会儿吧!你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叫我们娘们儿怎么活哟!”

“我纵然是死了也没脸去地下见师父啊!”毕亭立垂着胸口号哭。

毕氏哭道:“既然这样你就得好好地活着啊!活着等姑娘从牢里出来,咱们给她当牛做马赎罪!”

这边夫妇二人抱头痛哭,却没办法打动院子里的毕甲申。毕甲申在院子里停住脚步,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窗户上的人影,不屑的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且说白少瑜在外边跑了半日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进门,白顺家的便蝎蝎螫螫的迎上来,跺脚叹道:“我的爷唉!您总算是回来了!太太在祠堂里跪了半天了,茶水都没进一口!您若再不回来…您再不回来可真要出大事儿了!”

“怎么?娘去祠堂跪什么?”白少瑜诧异的问。

“这奴才怎么知道?太太不叫奴才们进去啊!您快些去瞧瞧吧!”白顺家的一边说一边推着白少瑜去祠堂。

祠堂里,白王氏依然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双手合十朝着祖宗牌位忏悔。白少瑜推门进来,她也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娘!”白少瑜上前去扶住了白王氏,焦急的问:“您这是做什么呢?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儿子就是了,何必要折腾自己的身子!”

白王氏看着祖宗牌位,淡淡的说道:“我有负于列祖列宗,所以在这里向祖宗请罪。你若是心里过意不去,就跟我一起跪,若是觉得没必要,就回去睡觉吧。”

“娘!是儿子错了。儿子不该那样对您,儿子不孝!今晚儿子在这里跪者跟祖宗忏悔,求您回房去歇着吧。”白少瑜挽着白王氏的手臂,哀求。

“老话儿说,子不教,父之过。你父亲死的早,如今一切苦果都与他无关,全是我的错!是我命苦!”白王氏说着,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白少瑜满腔愤懑抑郁再也压制不住,直接扑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门外守着的白顺家的以及丫鬟婆子们原本指望着白少瑜进去能早些劝太太回房去歇着,却没料到太太还没怎么样,大少爷先哭的死去活来了。这些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颜文臻的案子到这个地步,虽然被卫靖遥韩钧两个人以身份给压着没有判决,但公堂上的审讯卷宗记录却早就备案。几个人证的招供也都签字画押,就算不结案,颜文臻也绝不可能就这么放出来。只能期待着忽然有个大的转机,有充足的人证物证来证明颜文臻的清白,找到真正的凶手为死者伸冤,否则,结不结案颜文臻都得在牢里呆下去。

而白少瑜自从那晚在祠堂里痛哭一场之后,也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再焦虑不安整天想着往牢房里跑去见颜文臻,也不再竭嘶底里的去拿银子托关系想办法,却开始喜欢上了饮酒。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人抱着酒壶闷闷的喝,后来索性出去跟朋友们喝,而且回回都喝的烂醉被人抬回来。

对于这样的白少瑜,白王氏也是愁容满面——她不能往死里约束儿子,又不能听之任之,简直左右为难。

时隔不久,香料王家拖媒人向白王氏表达了不满——姑爷整日里沉迷于酒色,这像什么样子?自己的女儿将来嫁进来,这日子怎么过?官媒拍着白王氏的手低声叹道:“太太别怪我多嘴,如果您家少爷再这样下去,这婚事怕是要黄了。”

白王氏忙打点了重重的礼物给了官媒,又下了保证,说自己儿子也就是这几天心里郁闷,等过去这阵子就好了。他之前是什么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不然亲家也不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许给他云云。最后又跟官媒说想要早些办婚事,说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希望儿媳妇早日进门帮忙料理家务,也能约束儿子。

官媒拿了白王氏的重礼,回去王家那边自然是舌灿莲花,说的王家那边的疑虑去了大半儿,并顺便答应了定婚期的事情。

许呈鹤给颜文臻送了笔墨和装订好的空白册子进来,并叮嘱颜文臻,叶氏菜谱乃是不传之秘,写的时候一定要留一手,以防落到贼人之手成全了别人。颜文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看着她憔悴的样子,许呈鹤犯愁的劝道:“姑娘也要放宽心些,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管怎么样,总先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有将来。”

“将来?”颜文臻点了点头,淡淡的苦笑。心想我真的还有将来吗?如果还有将来,我会去做些什么呢?

许呈鹤又递过去一个包袱,叮嘱道:“天气眼看要冷了,这是娘给姑娘做的棉衣,虽然外边是粗棉布,但里面用的上好的蚕丝棉,娘说叫姑娘贴身穿着。”

颜文臻接过包袱来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亲人一样暖暖一笑,点头道:“谢谢奶娘。”

外边狱

外边狱卒高声催促,叫嚷着时间到了。

许呈鹤不舍得劝道:“毕师叔已经把毕甲申那混账赶出家门了。他不是人,但我们大家都是明白是非曲直的。我们都在想办法,你放心。”

“大家对我好,我心里明白。不过这事儿到了如今,连韩家卫家两位公子都没什么好的办法,大家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反正他们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判决,不如就这么等下去吧。”

“小臻,你是个明白人。其实这样等下去也未必就没希望。我听说邵小将军快回来了,他这次去西南还顺带了弄清楚了当初白家被劫走一批贵重药材的事情。”许呈鹤别有深意的眨了眨眼睛,又低声说道,“邵小将军曾经做过赈灾钦差,对付那些贪官污吏自有手段,他这一回来,或许会有办法。”

颜文臻被许呈鹤的那个眼神给弄得一怔,不过恍惚之后便明白了一件事——白家在西南水路上被劫走了一批贵重药材,当时说是水匪干的,但那个时机,那样的手笔,若说没有官府的纵容凭他多厉害的水匪怕都不能成事。再算算时间也可以猜得到是谁在幕后操控。如今这事儿被邵骏璁给查清楚了,是不是说明那个人已经有了把柄被他攥在了手里?

想到这个,原本心灰意冷的颜文臻,又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她忍不住双手合十对着天空祈祷,但愿上天保佑,让坏人得到惩戒,还天下一片清明。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起来。

夜里的北风吹得人心烦意乱,颜文臻睡不着,便裹着棉被坐在灯下重新整理叶氏菜谱。

幸好白少瑜,许呈鹤的银子加上韩钧甚至邵隽文两个贵公子的关照,牢房里从牢头儿到狱卒都不敢对颜文臻怎么样,每日饭菜虽然粗陋,但至少干净,没有发霉,也不是剩菜剩饭,油灯什么的也没有限制。

颜文臻有时候也非常感慨,坐牢能坐成这样的恐怕也就自己了。这算不算是不幸中的一点幸运呢?

北方的气候在进入十月之后,天气便大冷起来,几乎死一夜之间,树上残存的黄叶被寒风扫尽,枝条萧索的暴漏在寒风之中,万物肃杀,一片苍凉。

城郊的官道上,北风呼啸着卷起漫天黄尘。

有一小队人马前后簇拥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缓缓北上,马队清一色的黑色骏骑,一个个青壮儿郎骑在马上,纵然是缓缓前行也不减锐气。

唯一滑稽的是后面有一个被绳索绑住了双手的人被马牵着没命的奔跑,因为腿脚不利索,走不了多远就会摔倒,被马托着滚爬一段路之后,前面的人便会停下来等他起身,然而他起身没跟着跑多一会儿便又被拽倒拖着走,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了不知多久。那人身上破烂的衣裳早就被撕扯的不成样子,头上脸上也满是泥土,根本看不清他本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