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姑娘你可真会说笑,你现在是三品女官,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动皇后娘娘的人哪,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邵隽文笑道。

“有什么好商量的。”颜文臻冷笑。

“咱们两个合伙开一家菜馆,我出钱,你出菜谱。你若是答应这事儿,我想办法把白少瑜从牢狱里弄出来突围[重生]。”邵隽文说着,前倾了身子看着颜文臻的脸,低声问:“怎么样?”

“你是在威胁我?”颜文臻冷冷的看着邵隽文。

“怎么会?颜姑娘你见过这样威胁人的吗?很明显我在跟你商量。”邵隽文笑得如沐春风。

“嗯,既然是商量,那我还是有说话的余地的?”颜文臻点了点头,轻声叹道。

“那当然。”邵隽文双手插在一起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欣赏着面前的美人微愠图。

颜文臻脸上的怒气渐渐地淡了,她拿了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手指轻轻地念过紫色衣衫袖口处青莲色的刺绣纹样,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是商量,那么邵公子就把这个意思打消了吧,我是不会跟你这样的人合伙做任何事情的。”

“怎么,你不想就白少瑜了?”邵隽文依然淡淡的笑着。

“白少瑜我会救的。但今天我也把话放在这里,有你找我这件事情,如果白少瑜在牢狱里出了任何意外,我都会认定是你做的。到那时,我就会跟皇后娘娘说,是你为了谋夺我的菜谱,先是威胁我,然后又朝白少瑜下手。”颜文臻说完也淡然一笑,“邵公子,多谢你今日的好意,再见。”

邵隽文看着颜文臻窈窕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更深。

愚耕先生从后面看见颜文臻走了才转过屏风上前来,低声问:“公子,就这么让她走了?”

“不然呢?难道我们还能对她用什么强制手段吗?刚刚她一进嘉和楼,我敢保证就已经有人知道了。”邵隽文捏着下巴,意犹未尽的说道,“你还别说,在宫里带的久了,她身上的这股韧劲儿越发叫人欲罢不能了。”

愚耕先生为难的叹道:“可如今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公子就更不好下手了。”

“没关系,不着急。”邵隽文自信的笑道,“我有办法。”

“那白少瑜那边呢?”愚耕先生问。

白少瑜笑道:“你放心,那案子还没提审,白家的家底还没有倾尽,那些人是不会让这棵摇钱树这么早死的。这事儿暂时还不用我们操心,我们从旁边看着就是了。”

“公子说的是。”愚耕先生也笑了。

颜文臻出了嘉和楼刚上马车,便见一匹黑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绛红色的衣袍随风飞舞,飒飒作响。

“哟,邵小将军来了。”许呈鹤忙拉住马缰绳。

颜文臻掀开车窗帘子看着在自己近前下马的邵骏璁,轻笑道:“我这出宫一趟,居然这么多人都赶着来见我?少将军又是有什么急事呢?”

邵骏璁看颜文臻还有心思说笑,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低声问:“邵隽文没有为难你吧?”

“我现在好歹也是宫里的御厨娘,他自然不敢再随随便便扣个罪名把我丢牢里去了。”颜文臻看着邵骏璁身上的家常衣袍,因笑道,“少将军连衣裳都没换如此急匆匆的赶来就是因为邵隽文见我?”

邵骏璁哼道:“跟那种只知道耍阴谋诡计的人有什么好谈的?以后他再找你,你就让他找我来。”

“好。”颜文臻笑着点头。

【045】缝衣袍

邵骏璁亲自跑过来,颜文臻也不好坐在车上跟他说话,索性两个人不坐车也不骑马,就这么肩并肩在街上走。

“邵隽文跟你说了什么?”邵骏璁问。

“他说要我跟他合伙做生意,我出菜谱,他出银子。”颜文臻说着,冷冷一笑,“说若是我答应这件事情就帮我把白少瑜从牢狱里救出来。他觉得自己像是无所不能,大理寺的牢狱是他家的后花园呢?”

“这个人善于谋划,手段阴毒,你不是他的对手,还是离他远一些。”邵骏璁皱眉道。

“我知道,我没答应他。反正他现在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颜文臻不屑的说道。

邵骏璁沉吟道:“不要太大意了。我怀疑宫中有他的势力——嘉莹长公主虽然被囚禁在狱神庙,但她跟密太嫔在宫里经营几十年,暗藏的势力应该还没有尽数拔出,若是他想玩阴的,你却是防不胜防。”

“将军放心,我每天料理皇后娘娘和大公主的饮食,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的。”颜文臻说着,又悠然叹道:“我个人事小,若一不小心疏忽了,势必会害了皇后娘娘或者公主,也会顺带着害了将军一家。我虽然是一介小小厨娘,但也知道干系重大。”

“嗯,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过几日陛下要西巡,朝中重要大臣以及王爷公侯大都要随行护驾,韩家在守孝不能去,宁侯府和我们家是必须要去的。”邵骏璁低声说道。

颜文臻点了点头,说道:“将军此番护驾西行,干系重大,陛下必将委以重任。文臻知道将军忠勇无双,但还是要多嘴叮嘱一句,自己一定要保重身体。”

邵骏璁点头答应着,又转头看了一眼颜文臻的侧脸,方问:“你此番出宫,除了为你祖父上坟祭扫之外,想必也是为白少瑜的事情吧?”

颜文臻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又抬头看了一眼邵骏璁,方自嘲的笑道:“将军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自量力?”

“我只是不明白。”邵骏璁淡淡的说道

王的倾世独宠。

“将军不明白,那我就说给将军听。”颜文臻看着前方,轻声说道,“我和白少瑜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也曾有过婚约,但后来世事多变我们婚约已退,而我也明白我和他终究是没有缘分,那份感情也早已经归了尘土。但是,这一切的事情都不是白少瑜的错。他也是个无奈之人,当时那种境况就算他不离不弃,对我也于事无补。更何况我落狱之时,他也是竭力奔走,倾力相救。究其原因,他也只是个商人而已,他没有力量跟邵隽文抗衡,所以救不了我,这不是他的错。我不恨他,更不怪他。说心里话,我很感激他,也希望他能过得好,跟王牧青恩爱白头,幸福一生。”

邵骏璁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对颜文臻的感情更复杂了几分,有点钦佩她的宽容大度,又有些恨她的宽容大度。因为她虽然对白少瑜没了那份感情,但白少瑜对她却依然念念不忘。

“将军可知,我昨日见过王牧青了。”颜文臻并没去看邵骏璁,也知道他的心里定然不痛快。

“你见她做什么?”邵骏璁问。

“少瑜怀疑陷害他的是王家的人,我见王牧青也是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颜文臻说着,又冷笑摇头,“她已经被嫉妒和仇恨蒙蔽了心窍,跟疯子一般无二了。”

“怎么说?难道真的是他们下的黑手?”邵骏璁问。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看也十有七八是这样。你知道吗?其实很小的时候王牧青就喜欢少瑜,她比我大两岁,比我懂事早,我记得她还给少瑜绣过荷包。那荷包绣的十分精致。”颜文臻忽然间有一种想要倾诉的*,有些话压在心里太久了,而此时此刻邵骏璁跟他并肩走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让她有一种多年故友一起聊天的错觉。

“绣荷包?”邵骏璁微微皱了皱眉头,从他记事起,家里的女人就没给男人绣过什么荷包。那些小女儿给情郎绣荷包的事情也不过是听听罢了。

“是啊!那时候,她还亲口跟我说,她喜欢少瑜,想要嫁给他做妻子。”颜文臻嘲讽的笑了笑,“可是昨天,她在我面前竟如疯癫,口口声声对白少瑜诅咒辱骂,竟没有一丝往日的情分。”

“由爱生恨吧。”邵骏璁淡淡的说道。

“由爱生恨?”颜文臻疑惑的皱了皱眉头,看了邵骏璁一眼,低声叹道:“我却不能理解。”

“我也不能理解,不过是听人说罢了。”邵骏璁淡淡的说道。

“既然是爱,那就只巴望着他好,如何还能出手相害,甚至要取其性命?这也太疯狂了。”颜文臻摇头道。

邵骏璁没应声。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前面便是皇宫的外宫门,颜文臻止住脚步说道:“宫门到了,将军也该回去了。”

“也好。”邵骏璁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墙,又道:“陛下西巡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白少瑜的案子恐怕在陛下西巡之前不会判定,这事儿牵扯到御药房,大理寺的人也不敢懈怠,自然会好好看管他,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我知道。此去山高路远,你一定要保重身体。”颜文臻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我每日都忙,也做不了什么好针线,有一件羽缎披风我费了大半年的功夫了才勉强做好,这次出宫来没想到能遇见将军,所以没带在身边,还是看嫣然姑娘何时方便进宫,让她帮忙带出去吧。”

邵骏璁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何必等她?明天晚上我来找你。”

“好吧。”颜文臻也知道邵骏璁自然有本事进出皇宫,便也没多想,便点头应了。

跟邵骏璁告辞之后颜文臻急匆匆回宫,先去皇后娘娘那里露了个面,之后又去小膳房看了一遍,看着皇后娘娘的晚膳都妥当才回房去,把给邵骏璁做的那件披风拿出来开始缝领口上缝了一半儿的带子

深闺。

小宫女绣屏端着个盖盅进来,悄声笑道:“姑娘,您这么急匆匆的赶回来,茶饭没吃一口就忙着做这个?”

“急着用。”颜文臻笑了笑,看了一眼汤盅,随口问:“是枸杞山药粥吧?”

“姑娘好鼻子,这汤盅盖得严严实实的,您一下就猜到是枸杞芍药粥。”绣屏笑道。

颜文臻笑道:“还放了红枣和桂圆,桂圆放得有点多,皇后娘娘怕是要嫌弃咯。”

“可不是!都说皇后娘娘的舌头厉害,其实姐姐您的鼻子跟皇后娘娘的舌头看有得一拼呢。”绣屏笑道,“刚这粥端进去,娘娘只尝了一口就撂下了,却什么也没说,樱桃姐姐就端了出来。我想着已经熬了半日了,这红枣桂圆枸杞山药都是极好的,刚好姐姐晚饭也没用,看样子又要熬夜了,便给姐姐送过来。姐姐吃两口再忙吧?”

颜文臻把手里的披风放到一旁,笑道:“难为你想着,那就吃两口再说。”

“喏,姐姐请用。”绣屏把汤盅的盖子掀开,把汤勺递给颜文臻。

“谢谢。”颜文臻接过汤勺来,小口吃粥。

绣屏坐在旁边拿过那鸦青色羽缎披风来细看,又叹道:“姐姐这手好巧,这针线细密均匀比宫里绣娘的的针线还好。”

“你又胡说。我的针线哪里敢跟宫里的绣娘比?”颜文臻笑道,“你让那些绣娘跟我比厨艺试试?”

“那可真是不敢。别说宫里的绣娘了,就是御膳房的那些御厨们也没人敢跟姐姐比呀。”绣屏笑着展开披风看了看,又道,“这不像是姐姐自己的衣裳,想来是给邵小将军做的吧?”

颜文臻一怔:“不是我的,就得是他的?”

“那还能有谁的?”绣屏反问。

颜文臻看着绣屏的神情,好像她给邵骏璁做衣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时觉得奇怪,迟疑了片刻,方问:“你们…都知道了?”

绣屏笑道:“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从今儿起就知道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颜文臻又纳闷的问。

“刚刚我在里面撤饭菜的时候,刚好听见陛下跟皇后娘娘说起邵小将军呢!姑娘不想听听陛下都说了什么?”绣屏笑眯眯的看着颜文臻。

“说了什么?”颜文臻喃喃的问。

“邵小将军跟陛下求了恩情,说御厨娘颜文臻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给他做了衣袍,请陛下给个恩典,明天晚上他进宫来取衣裳。”绣屏笑道。

“胡说!”颜文臻低声叱道。

绣屏拍拍颜文臻的手背,低低的笑道:“姐姐,这可是陛下金口玉言!”

“他真是胡闹!这种话怎么能去皇上跟前说。”颜文臻只觉得两颊发烫,火烧火燎红到了的直到脖子根儿。

绣屏满意的看着颜文臻羞涩的模样,继续笑道:“邵小将军这话,陛下可是一本正经说给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听了也答应了。说这是好事儿,她素来做不来月老,但这回也要成全姐姐你跟邵小将军的好事呢!”

“真的?”颜文臻一时咬着唇,似是不敢相信绣屏的话。

绣屏笑道:“自然是真的,这可是大事儿,我怎么敢骗姐姐。

【046】践行

绣屏是不是说笑逗人开心,第二天颜文臻就知道了。早膳后,皇后叫人出来传话让颜文臻进去,颜文臻忙解了腰间的围裙摘了包头,整理了仪容进皇后的寝殿。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颜文臻朝着皇后深深一福。

“起来吧,本宫早膳用的多了点,你陪本宫去后面走一走,消消食。”皇后娘娘说着,把胳膊抬了起来。

颜文臻忙上前搀扶着皇后起身,扶着她慢慢的往外走,从后门出去沿着那条明净的玻璃通道往花房去。

“文臻呀,你真是好福气。”皇后一边走一边笑道。

颜文臻忙道:“奴婢的福气都是皇后娘娘赐予的。”

“你倒是会说话。”皇后在花房里慢慢的转着,手指从轻盈的秋兰花瓣上一一抚过,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转头笑问,“对了,骏璁的衣袍你做好了吗?”

颜文臻毫无防备,被皇后问了个大红脸,忙低了头,尴尬的回道:“回娘娘,已经做好了。”

皇后笑得灿烂而俏皮,仿若好奇的妙龄少女:“看你这大大的黑眼圈儿,是不是为了赶制那衣裳一夜没睡啊?”

“呃…”颜文臻更觉得不好意思,头也低得更低。

“行啦!”皇后笑着摇了摇头,“我不逗你了,你看你的脸这会儿比那秋芙蓉还红。”

“皇后娘娘取笑奴婢…”颜文臻无奈的笑着上前扶着皇后去那边的藤椅上落座。

“果然是各花入各眼,邵骏璁一向眼高于顶,这帝都城的女子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想起那年,本宫好像是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去宁侯府玩,他养了一只云豹很有趣,本宫喜欢的很,想要跟他的云豹玩儿,他的云豹不理本宫,本宫跟他说话,没想到他比那云豹还独,正眼都不看我。”

“啊?”颜文臻惊讶的连害羞都忘了,直直的看着皇后,“他居然敢对皇后娘娘不敬?”

皇后笑着摇头:“我那个时候只是个孩子,不是什么皇后。”

“那倒也是。”颜文臻舒了一口气,又笑道:“不过他那个脾气也的确够怪的,跟谁都没多少话,整天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如今想来,这怪脾气居然是天生的?”

“可如今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也终于有自己心仪的姑娘啦!”韩芊笑道。

“皇后娘娘又取笑奴婢。”颜文臻无奈的笑道。

“我说的是心里话,你偏说我取笑你。”皇后笑道。

有宫女端着托盘进来,颜文臻取了托盘上的黄釉飞龙穿缠枝莲的小盖盅给皇后:“娘娘,这是山楂百合茶。”

皇后喝了两口茶,又笑道:“本宫知道外边的人都说但凡被皇后赐的婚事就没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昨儿晚上跟陛下说起你们的事儿来,陛下也说不用本宫操心,所以你跟邵骏璁这婚事我就不多说了。只有一句话我得嘱咐你,你是我的人,有什么事儿自然有我做你的靠山,切不可妄自菲薄,有低人一等的想法。”

颜文臻忙跪下磕头:“奴婢谢娘娘恩典。”

“我又没什么恩典给你,你磕头做什么?快起来吧

重生之前夫有毒。”皇后微笑着抬了抬手,想了想又笑道:“既然你这头已经磕了,那你想要什么恩典只管说,今儿本宫就破个例。”

“皇后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已经心满意足了。”颜文臻忙道。

皇后看着颜文臻,沉吟道:“你张口奴婢,闭口奴婢的,本宫听着也不舒服。本宫没把你当奴婢,你是嫣然和曦月给我推荐来的厨娘,以后在本宫面前称呼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奴婢’二字就不用再提了。”

颜文臻一怔,回味过来之后便喜出望外,皇后免了她‘奴婢’的身份,这比给她加升品级更值得高兴,于是忙深深一福,恭敬地说道:“是。文臻谢皇后娘娘。”

皇后笑道:“好啦,今日放你一天的假,你且回去好生休息半日,等晚上邵骏璁过来看见你这一双黑眼圈儿,别以为是本宫苛待了他的心头宝。”

“…”颜文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皇后笑看了一眼旁边的香橙和樱桃,抬手道:“本宫有些乏了,回去休息一会儿。”

香橙和樱桃两个人上前搀扶着皇后起身,颜文臻和其他的宫女们忙跟着出了花房,送皇后回了寝殿后,她方退出来先去了一趟小膳房,检查了一下给皇后炖的羹汤,又叮嘱了几个小厨娘一些注意的事情方回自己的房间去。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当值,凤章殿一旁专门给皇后娘娘近身伺候的嬷嬷宫女准备的住所里静悄悄的。颜文臻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先把身上的宫装脱下来换了一套家常的衣裙,又去洗了手净了面,拿过床头的包袱来打开,把那件披风展开仔细的检查了一边,把那些细小的线头又修了修,然后展开盖在自己的身上闭目养神,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些日子颜文臻劳心劳力,真是累得很了,此时此刻她虽然没有放下全部的心事,但也是黑甜一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屋子里有些暗,让她有一瞬间的错觉还当是自己是清晨刚醒。

“醒了?”一声低沉的询问传来,伴着起身时衣料的摩擦声,把颜文臻给吓了一跳。

“…将军?”颜文臻猛地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诧异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人,“你…怎么来这里了?”

邵骏璁把手里的茶盏递过去,轻笑道:“自然是陛下准许,我才能来这里。”

颜文臻接过茶盏,想问陛下怎么会准许外臣进后宫女官的住所,但又想想有皇后娘娘在,陛下还有什么不准许的?于是轻声一笑,摇了摇头。

邵骏璁看着她喝了半盏茶又伸手把茶盏接过来放到旁边的高几上,又拎起颜文臻半掩在身上的披风,玩味的眼神盯着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呃…”颜文臻被他暧昧的神情给弄得上不来下不去的尴尬,便起身掩饰道:“已经做好了,试试看合不合适。”

“自然是合适的。”邵骏璁轻笑,这是一间斗篷,只需身高无需尺寸,哪有不合适的?

说起来她为何会做斗篷送给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个根本不需要尺寸?邵骏璁虽然不善言谈说笑,但却能够洞察一些精细之处。想到原委之后,他便故作不解的问了一句。

颜文臻倒是实在,直接承认道:“我并不知道将军衣衫的尺寸,所以不敢贸然裁剪,只怕做出来不合适,白费了工夫,还作践了绫罗,岂不罪过?”

邵骏璁忍俊不禁,因笑道:“你倒是实在。我这么大个人在你跟前晃悠了这么久,居然看不出我衣裳的尺寸?”

颜文臻笑道:“我只是个厨娘,又不是裁缝,可没有那么刁钻的眼神。”

“说的也是

最独夫人亲。”邵骏璁点了点头。

“将军这个时辰过来,可曾用过晚膳了?”颜文臻说着,起身抬手打开发髻重新绾上去用簪子别住。

“自然是还没有。”邵骏璁说道。

“那将军在这里略坐坐,我去小膳房看看可有什么吃的,随便拿些过来。”

邵骏璁专门把今天晚上空了出来,又正式跟皇上请示过,这会儿才在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准许下进了这间屋子,自然有的是耐心和时间等。于是点头道:“去吧。外边冷了,你加件衣裳再去。”

“多谢提醒。”颜文臻应了一声,去衣架上取了银鼠坎肩儿穿上,方出门去了。

邵骏璁便在颜文臻的床上坐下来,靠在她之前睡着时靠的软枕,把手里的披风搭在身上学着她的样子闭目养神。

一柱香的工夫后,颜文臻拎着个食盒从外边进来,但见屋子里黑漆漆的不见人影,一时纳闷,遂一边往里走一边喊了一声:“将军?”然而无人应声,颜文臻还以为他出去了,便把食盒放在桌上,找了火折子把烛台上的蜡烛逐一点燃。

屋子里亮了起来,颜文臻一转身看见邵骏璁靠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那件披风,似是睡着了,便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知道这个人是勇冠三军的将军,曾亲手看下西回鹘王霍安的人头,他此刻虽然是睡着,但绝不会对自己进屋毫无察觉,这不是将军应有的懒散。

只是他就那么赖在床上不睁眼,她也不好戳破,便上前去抬手推了他一把,低声唤道:“将军…呃!”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颜文臻便觉得腕上一痛,然后眼前一晃,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摔到了床内侧,且被人压在身下。

“将军!放手!”颜文臻的手依然被邵骏璁死死地攥住压在她自己身下,手腕,手肘,肩膀处的关节以常人难以接受的角度扭着,痛的她脸色都变了。

“唔?”邵骏璁睡眼迷离,在看清楚颜文臻脸上的痛苦后猛然放手,“怎么了?”

胳膊上的疼痛虽然缓解了,但人依然被压着,颜文臻既无奈又恼火,皱眉道:“将军英勇,但我也只是个弱女子,将军若要降服压制,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情,又何必用这种霹雳手段?”

“我…不是那个意思。”邵骏璁缓缓地起身,又把她拉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只是睡迷糊了,刚刚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战场上…是会有人偷袭的,你懂吧?”

颜文臻盯着邵骏璁的神情看了半天,也捉摸不透这人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遂推开他的手,说道:“好了,起身收拾一下准备用晚饭吧,天冷,过会儿饭菜该凉了。”

邵骏璁满眼都是笑意,点头道:“好。”

“我怎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呢?”颜文臻疑惑的看着他。

“我倒是没觉得。”邵骏璁把披风仔细的折起来放到一旁,径自转身去盆架跟前洗手。

颜文臻看着他的背景猛然觉得这情景太像是一对夫妻的日常生活,一时间便觉得两颊火烧火燎,低低的啐了一声,骂自己没出息,自己挖坑往里跳。

“栗子炖鸡,香菇肉,还有莲藕排骨…啧,都是我爱吃的。”邵骏璁一边把食盒里的菜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放在桌上,一边满意的感叹,“好饿,好像中午也没怎么吃饭。小臻快来!”

颜文臻愣了一下,把擦手的帕子丢进脸盆里慢慢的走了过来,看着邵骏璁把筷子和一碗香米饭拿出来:“咦?怎么就拿了一碗饭?”

颜文臻在桌前坐下,方道:“我不吃米饭,而你…那么多肉还不够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