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绡,绯绡,帮帮忙啊,我想要那花球~”王子进边说还边拽着绯绡的衣袖,声音更是急切得快要哭出来了。

正说着,那女郎已然将花球抛离出手,绯绡见了,往那边吹了一口气,那花球便如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到王子进怀中。

周围立刻便是一片叹息声,更有人咒骂起来,王子进抱着那花球,心中竟是一阵狂喜,等会见了美人,说些什么呢,该如何是好呢?

还没等想好,那红衣女郎的画舫便已经划了过来,那女郎并不见王子进,却一直盯着旁边的绯绡看,王子进兀自抱着花球,看了看绯绡,又看了看那女郎,一个白衣胜雪,风度翩翩,一个是艳若桃李,风情万种,正是一对绝色璧人。

王子进的心不禁凉到了底,早知,早知便不带绯绡来了,自己往他旁边一靠,本有三分丑,现在也变做五分了。

只见那女郎回过头来,对王子进道:“客官怎的如此奇怪啊?逛牡丹园来为何还带着一只狐狸呢?”

那边绯绡“呼”地站了起来,凤眼圆睁,折扇一指,“自己一身死人的味道,却还有脸说别人!”

15、“啊~,”那女郎惊呼一声,吓得后退了一大步,“这狐狸,还会说人话!”

周围的人不禁面面相觑,明明一个是翩翩公子,一个是绝色佳人,怎么一个说对方是只狐狸,另一个却连死人都搬了出来,难道最近流行这种调情的方法?

只有王子进明白是怎么回事,听了绯绡的话,不禁连心都凉了半截,好好的一位佳人,怎么又是一只女鬼?但是见那女郎并不像是伪装的样子,这又是如何道理?

绯绡听了那女郎的话也不禁一愣,她自己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忙低头对子进道:“我先回客栈了,你且和她一同去喝酒,我见她好像并无害人之心,你先去帮我探探虚实。”

“绯绡,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啊~”想到要和她共饮,虽说现在是个美女,难保不会像绯绡一样,喝醉了现了原型,到时候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东西了。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的,明日你我还要一同去吃鸡呢~”说完对王子进笑了笑,眨巴了一下眼睛,就摇着扇子,踱着步子走了。

“那只狐狸真的好生奇怪啊?还会踱方步啊?公子等会儿一定要告诉我你是在哪里得到如此希罕的东西啊?”那个女郎对绯绡似乎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好好好,我待会儿一定细细说与你听~”心中不禁暗想它会得多了,还会臭美,会吃鸡,会睡觉,踱个步子说两句话又算了什么?

“公子,赶快与我说说那只狐狸吧!”两人此时正在凉亭共饮。

“这个不急,敢问小姐大名?”

“你真是迂腐的可以,我叫沉星,沉鱼落雁的沉,星星的星。”那沉星很不耐烦的答道。

“在下江淮王子进,字莫离,此次初来开封,就是为了赶考……”

“哎呀呀~,谁让你说你自己了,狐狸,狐狸啊!”王子进这才发现他的风头永远都抢不过绯绡,不管他是作为人还是做一只狐狸。

“那狐狸是我在一个江湖艺人手中得到,所以颇为通人性,大概人会做的他都会做!”这样骗人绯绡知道了应该不会生气吧?反正他自己也是经常骗人的!

“唉?几多银两买的啊?可否转卖给我?”沉星问道。

“那个、那个,这个不能卖,敢问小姐有没有看到我身边有一位年轻公子啊?”

“怎么会有公子?我一过去就见一只雪白的狐狸窝在垫子上吃葡萄呢,很是喜人啊!”那沉星拍手道,甚是开心的样子。

“那你平时还会看到什么呢?”这个沉星莫非有阴阳眼不成?

“平时可以看到许多东西啊,什么女人男人老人小孩都有,可是别人都看不到,还有好多的老道和尚说要拿我,可是莫明奇妙都不了了之了。”王子进听了又是身上一阵恶寒,看来她确非善类。

“今日得见小姐,小生真是荣幸之至,请~”说着提了杯子一饮而尽,心想快快把这女鬼灌晕,自己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好啊,公子豪爽,沉星奉陪!”说着,竟也一饮而尽。

王子进这才发现,这个叫做沉星的花魁,似乎并没有经过什么严格的训练,言谈举止都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倒是真性情的流露,估计若不是长了一副倾城的容颜,怕是这花魁轮几百年也不会到她的头上。

两人边说边喝,甚是高兴,不觉已喝了两壶酒,王子进未把那沉星灌醉,自己倒先晕了,迷茫中只见沉星的双唇微启,目光朦胧,煞是诱人。

不觉迷迷糊糊道:“你好美啊,尤其是眼睛,真是朗若晨星啊~”

“嘻嘻,古人形容美女是沉鱼落雁,我呢,却偏偏要让天上的星星也沉了下去,所以才取名沉星~”

“姑娘说得极是~”王子进嘟嘟囔囔说了一句,就已经倒在桌上不醒人事了。

那边沉星见了,嘴角微微一笑:“想和我斗酒,再过几百年吧?”

只见周围夜色如墨,天上月朗星稀,真是天凉好个秋,沉星一个人坐在庭院中,望了望周围,又看看旁边在酣睡的王子进,叹道:“人说会有贵人带我离开这烟花之地,不知他何时才能来呢……” 16、次日王子进醒来,却是在客栈的床上,昨晚的一切,都恍若隔世。不禁挠了挠头,还是不知是梦是幻,见绯绡一个人坐在椅子旁边,一脸急切的望着他。

“你总算是醒来了,赶快收拾收拾,我们去吃鸡吧,我从昨夜起就没有再吃了,真是饿死我了!”绯绡叫道。

“我昨夜喝醉了酒,现在正头痛得厉害,你要我去吃那油腻的鸡,莫不是要害死我了?”

那边绯绡的脸色一沉:“那你就把昨夜看歌舞的银子还我~”

“走走走,我们去吃鸡……”说着王子进晃晃悠悠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夜我是如何回来的啊?”王子进问道。

“还能怎么回来的,自是我把你接回来的啊,你在那边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绯绡答着,边不忘喝了几口鸡汤。现在虽是秋天,但是中午的太阳还是毒得很,烤的地面和火炉一样,也不知他怎么能喝进如此如此油腻的东西。

“这汤真是美味啊!”绯绡感慨道。“店小二,再来一份荷叶蒸鸡!”

“那个、那个,沉星没有说什么吗?”

“有啊,她指着你我叫道:快看啊,狐狸来接主人了,真是好有趣的狐狸啊~。不过我见她并无害人之心,倒是为什么能看到我的真身呢?”

“你说她身上有死人的味道却又是怎么回事?”王子进问道。这时绯绡已经喝干了一盆鸡汤。

“每个人的味道就是不同,她的身上,有一种酸臭之气,很像是人死后散发出来的,而且还很大,一般都是以食人为生的鬼怪才会有这种味道。”绯绡答道。

“啊,那她岂不是很可怕~”

“也不能这么说,她要是只吃死人的话,还没有什么,反正人死了也是化为脓血,做了妖怪的腹中餐倒也无妨,若是她吃的是活人,可就不好说了~”王子进听了,觉得眼前的鸡骨竟万分面目可憎起来,一个个,骨肉分离,沾了汤水,哪个又是想死呢?看来不光是鸡,世间万物皆逃不脱被吃的命运,只是吃的方法有别而已。

正自发呆,突然一个柔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王公子~,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说着,还清笑几声。

王子进不禁一呆,一回头,却不是那花魁沉星是谁?只见她穿了一件粉色的衫子,腰间扎了一条翠绿的带子,头发高高的束起,在脑后盘了几个小髻,手里执着一只扇子,画的是美人图,一双眼睛在扇子后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倒像是画中的仙女,哪里像什么鬼魅?

“请问姑娘到此处是~”王子进问道。

“这是开封最大的酒店,怎么你就能带了狐狸来吃酒,就没有人能请我来吗?”

“哦哦,小生驽钝了~”

“你到真是驽钝,还有三日就科考了,还有时间来泡饭馆~”说着还不忘拿那扇子去碰绯绡的鼻子。

王子进见了,分明是一个美貌的姑娘在调戏一个英俊的少年,一口茶差点没有喷出来,“不要,别逗那狐狸,小心它咬你~”绯绡倒是真像一只狐狸的样子,老老实实在吃鸡。

“切~你这穷酸如此小气,待得你科考完毕我再去拜访吧,到时候你莫要如此小家子气了。”说完,袅袅婷婷的走了。

留下王子进一个人发呆:“科考,科考,我还要科考呢,竟而全忘光了~”

“好大的尸臭味,真是呛死我了~”说着,那边绯绡还打了几个喷嚏。

17、王子进回了客栈就开始挑灯夜战,可惜为时已晚,三日的光阴,弹指即逝,哪里够他去泡墨水。

到得第三日,早早起了床,梳洗一下,便提了文房四宝要出门了,这一去便是五日,前两日是锁院,待得八月十五才是正式考试,期间所有考生都要住在里面,不得外出。

“绯绡、绯绡还不快同去赴考?”王子进见绯绡还是窝在被子里蒙头大睡,不由急了。

“谁说要去赴考了啊,你一个人去吧!”

“啊啊啊啊,你不是山阳书院的才子吗?怎会不去赴考啊?”王子进急道。

“嘻嘻嘻,地方的贡函我是有的,不过是使法术做的,真要去考取功名,怕那官印会将我压得现了原型。”绯绡笑嘻嘻的答道。

“难道竟让我一个人去?”

“没有啊,我陪你去~”

“你怎生陪我,变做狐狸吗?”子进奇道。

“当然不是,”说着拿了一面镜子出来,“你若想见我,只要对着镜子呼唤就可以了!”

子进举着那面铜镜:“绯绡,如此大的一面镜子,怎么可能会让带到贡院啊~”声音中不禁带着哭腔。

“原来如此,”说着又不知从何处掏了一支玉笛出来,“你只要想见我,吹这玉笛,我便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且不说我不通音律,这笛子也是无关科考,我也无法拿这劳什子进去啊~”

“唉呀呀,怎么如此多的麻烦啊。没有办法了~”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两张符纸来,“来,给你一张,可替你挡灾的,见面看来是不成了。若是有何魔物犯你,我这里这张符纸也自会有反映。”说完,将那符纸塞到王子进的衣服里。

“考场之中怎会有魔物啊,倒是这张纸,不要被考官发现了才好。”王子进嘟嘟囔囔的出了门。

外面却是清晨,天刚刚蒙蒙亮,空气中带着一丝清冷的寒意,一轮圆月还隐约的挂在天际,王子进不禁加快脚步往贡院赶去。

大概是起的太早了,路上竟没有一个人影,诺大的开封,现在正是沉眠当中。王子进正沿着青石路急走,一抬头,却是前面也有一人走得竟比他还要快,晨雾中看不清面目,但见身形娇小,大概是个女子。

王子进不禁好奇,急跑了两步,追了上去,见那女子竟是只穿了贴身的红色长褂出来,头发也是披散着,看起来很是吓人,踌躇了一下,又发现那身影极是熟悉,杨柳细腰,长发及腰,像极了那花魁沉星,立时心花怒放,跑到那人面前。

“沉星姑娘,这么早就出来了?”说完不禁吓了一跳。

那沉星面色发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脸上的肉都塌陷了进去,甚是恐怖,除了一双眼朗若晨星,哪还有什么绝代佳人的样子。

见了王子进也并不说话,只是一路往前疾走,“唉~等等啊~”王子进说着便去拉她的衣裳,这个样子,委实令人担心。只觉得触手一片湿凉,再一看去,手掌中竟全都是鲜血。

那红色的衣服,不知有多少已被鲜血浸透,王子进不由吓呆了,站在路上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那血色,是如此分明,腥气直冲鼻翼,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并非梦境。

再一抬头,路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哪里还有沉星的影子,前面薄薄的晨雾,将街道笼罩得朦朦胧胧,青石的道路上,泛着惨白的光芒,平添了一分吓人的气氛。

王子进不禁拔足便逃,还没有一会儿,就已经到了贡院的门外,这时,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门外有几个早到的书生,正紧张的等待开场,王子进见了人,心中松了一口气,不觉浑身瘫软,一下坐在地上。

“咦,这不是子进吗?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赴考了呢,却没有想到你这么早便赶来了。”王子进一回头,却是同窗的道然。

18、“咦,怎么不见与你在一起的胡公子来啊,他不是山阳书院的才子吗,此次定是志在必得吧?”道然问道。

“那个,那个胡公子家里老母病危,急着回家省亲去了,他怕是要下次考期再来了!”王子进发现自己自从与绯绡在一起之后,撒谎的本事却是日益高超了。

“也是,百善孝为先,你我皆是读书之人,怎可忘了孝道啊!”道然听了连连点头。

“这次来赴考的人似乎比往年少啊?”子进问道。

“你是有所不知,还记得我们险些就要投宿的鸿福客栈吗?”道然问道。子进忙不迭的点头,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个客栈的。

“好多考生后来被发现昏死在里面,却都是被蜘蛛咬了,不知是哪里来的那么许多的蜘蛛,竟而无一幸免。还好发现得早,所以这次来参考的人少了好多。”

“哦~”忙将话头咽了,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两人正说着,那边贡院的大门已经开了,一干考生,大概有百余人,个个提了装了文房四宝的箱子,正在接受盘查。两人赶紧跑到门口去排队,不一会儿便进了贡院。

进得里面,每人都按地区不同,各自被分开,子进与道然因是同乡的缘故,分得甚远。考生都进到一个狭小的隔间里去,三面都是砖石砌成,只有一面没有遮掩,却是面对考官的。一张青石板,狭长冰冷,白日考试时便是书桌,待到晚间,从上面搬下来放在条椅上便是一张床了。这几日吃睡都是要在里面。子进望了望这简陋的考场,不禁怀念起客栈那有着锦缎被褥的松软床铺来了。

过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检查文房四宝是否被做了手脚,接着又有人来发贡纸,大家都写了名字,呈上去盖章核对。

这一折腾,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待到晌午,考生们都被安排到一个房间里吃饭,开考以后,便是吃饭也要在各自的隔间里了。“唉,我是完了,”道然叫道。

“怎么了?”

“我的位子是坐北朝南啊,一天多一半的时间都要晒太阳,岂不是要头昏眼花?”道然答道。

“这样我还好了,我的那个是东西朝向,太阳倒是不用晒了,就是阴冷了些。”子进道。

“啊~这位兄台要小心啊!”旁边一位考生说,转过脸来,足有四十余岁。

王子进听了这话,嚼在嘴里的饭都咽不下去了,难道自己真的一生都要和鬼怪打交道,连考试都不例外。忙道:“那个,兄台比小弟虚长几岁,还是以名字相称吧,小生姓王名子进。敢问兄台此话怎讲啊?”

“说来惭愧,我参加这科考也有几次了,就是不曾高中啊~”那老生叹道。

“那个,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王子进急道。

“说来奇怪,每次科举都考生自杀,怎么死的都有,最惨的一个是用笔活生生的将自己捅死了。足足捅了十余次呢~”

“那又怎样啊,压力太大了吧?”王子进开解道。

“在朝阳的房间还没有什么,阳气较重,在朝阴的地方就不好说了啊~”说完那老生转了头去,继续吃饭。

王子进一个人呆呆的捧了饭碗,看了看道然,看来自己的命真是烂到家了。

“王兄莫往心里去,每回考试都有虚张声势之人,就是为了扰乱他人心神,万万不可当真。”道然忙着安慰他。

正说着,就听“咚”的一声,有人倒在了地上,把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却见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昏倒在地上,把羹饭摔得满地都是,手脚抽搐,看得子进是胆战心惊。过了一会儿,就有两个衙役将他抬了出去救治,边抬便说:“这孩子这么小便来,太紧张了啊~”

周围的考生都像受了刺激,立时鸦鹊无声,子进这才发觉,自己是参加到一个多么残酷的游戏中来,这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却是比起那鬼怪来不知更要可怕多少倍。

是夜,王子进铺了铺盖,睡在那小小的隔间中,只见夜色如水,中间一轮明月,只缺了一点,眼看就要圆了,待得这月亮圆满之时,便是科考之日了,心中不禁焦急,马上闭眼睡了。待得第二日太阳升起才起床,伸了个懒腰,不禁摇头暗笑:“哪里有什么鬼怪啊!”

中午吃饭得时候,那老生又在四处散播谣言,这次说的是有一个考生曾在考场自杀,所以一有考期,便来索人性命。有人信以为真,有人连连摇头,扰乱人心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下午的时候,就将贡纸发了下来,每人的纸上在各人的名字处都盖了一个红印,证明是没有问题的纸。明日,就是科考的日子了。

当夜,大家都睡得很早,为真正的战斗养精蓄锐。还没有等月上中天,考场中已是鸦鹊无声。

王子进正睡到迷迷糊糊,突然倍一阵喧哗声吵醒。“你这人,不仅妖言惑众,竟还敢在墙上画了符出来~”只见几个衙役正在拖着一个人出考场,那人死命挣扎着,还边喊:“我是在画驱鬼的符啊,这里有鬼啊~”正是这两日四处散播谣言的老生。

王子进见了心中已有七八分明白,他定是扰乱人心被发现了,现下已经不会让他参加考试了。

那老生被人拖着,脸面着地,突然间嗓子像是哑了般发不出声音,“我看到了,看到了~”说着伸出一只手指向王子进这边的一间房,“他就在那床板下面呢,快看啊~,又有人要死了!”

19、王子进听了心中不由打了个寒战,却听周围的考生一阵哄笑:“骗鬼去吧,你~”“撒谎也要靠谱啊~”

在哄笑声中,那老生的叫声越来越远:“莫要擦那符啊,可以救你们性命啊~”

大家都当作没有事,继续睡了,王子进见人多胆也不由壮了起来,安稳了一颗心也睡去了。

这一夜,又是太平无事。

第二日,便是科举开考之日,王子进是胡乱答了,自己写了什么都不知道,把脑袋里的文字都挖空,总算是堆满了两张纸。中午有人送饭过来,胡乱吃了,就是继续答题。不知不觉中一日过得竟是飞快,转眼间,就又是晚上了。还有考生在挑灯夜战,荧荧的烛光在夜晚中宛若鬼火一般,王子进倒是早早就睡了,因早就知道与功名无缘,再看白日答的东西,更是深信不疑了。

睡到半夜,又被一些细微的声音吵醒,因为声音的出处就再隔壁,所以虽然不是很大,却足以将他吵醒,其间间或有人在窃窃私语,听得不甚清楚,但是好像却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王子进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在睡,这一翻身,整张脸便朝向外面了。

只见两个衙役正抬着一个草席,蹑手蹑脚的出去,那草席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却是格外显眼,王子进见了心中“咯噔”一下,以前也见过这种草席,那次是宝财死的时候,这次,莫不是又有人死了?

当下想也不敢想,急急闭眼要睡,但就在那一瞬间,王子进看见那草席中露了一只手出来,一只人的手,沾满了鲜血的人手,随着颠簸一下一下的摆动着,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王子进这下是再也睡不着了,一下就起来了,刚要追着出去才想起考试其间不能出这格间,望着四周的墙壁,竟如监牢一般,囚禁的不光是自由,还有恐惧。

绯绡,绯绡,要是绯绡还在该有多好啊,他抱着膝盖坐在墙角,却是一夜未睡,只要一闭眼,就能够看见血淋淋的人手在眼前晃来晃去,那是谁的手,那草席下又是什么人?不知不觉,便是天明了。

第二天白日,王子进打了一天的瞌睡,卷子更是答得一塌糊涂,文章也是写的狗屁不通。四周一片寂静,每个考生都在专心的做答,难道昨夜发生的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吗?这么多人,都没有人发现昨夜有人死了吗?

正想着,那老生满是泥污的脸又浮现在他面前,那手直指着王子进这边道:“我看到了,他在下面呢,就在床下面,今夜死的就是你~”王子进一惊:床下,床下有什么吗?想着慢慢的蹲下去看那青石板下面能否发现什么,只见一尺高的地方,里面却是黑呼呼的什么也没有。不禁松了一口气,刚要站起来,却发现角落里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晃,忙定睛看去,却是一只人手,沾着血的人手那里。

“啊~”王子进不禁惊呼一声,一下就站了起来,就觉得膝盖一阵酸痛,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再看周围的人都在奋笔疾书,自己的那块青石板还好好的架在膝上当作书桌用,刚刚自己就是撞在上面了。哪里有什么老生,什么人手?

“原来是一场梦~”但见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晚霞如血,已将半边天际染红,夜晚竟又是要来了,见那血色的晚霞,王子进心中不禁一揪,一种恐惧的感觉排山倒海般袭了过来,不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恐惧的恐惧。晚上,又是月朗星稀,王子进一人点了蜡烛抱膝而坐,过了今晚,就是科考的最后一天了,也不用再呆在这种鬼地方了,只要今夜不睡,任谁也不会奈我何。打定主意,便抖擞精神,望着那摇曳的烛光,不禁发起呆来:出了这里,就可见得到绯绡了,绯绡现在在干吗呢,大抵又在吃鸡吧?绯绡恐怕不会知道我落得如此境地吧。

正想着,好像黑暗之中有人在拽他的袍角,看了一下,又不似有什么东西的样子,忙拿了烛火仔细看去,袍子的一角却是挂在床板下什么地方了,不禁有些纳闷,那床板下明明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吗?

使劲拽了一下,还是不动,只好执了烛火,下床来了。只见那床板下黑乎乎的一片,在月色中宛若一张大张的口,仿佛正等待着吞噬什么。王子进见了,不由又想起下午的梦来了。但一想不过是南柯一梦,当真不得,壮了胆子,拿了蜡烛弯下腰去拽那袍角。那袍角勾得甚是结实,仿佛有人用手拽住一样。不得已,王子进只好硬着头皮将烛火放在地上,自己趴着去看到底是什么勾住了衣裳,这一看不要紧,竟见那床下竟有一人穿了长袍也趴在地上,长发遮脸,眼中尽是血丝,王子进不觉吓得肝胆俱烈,却是连叫得声音也没有了。

只见那袍子是一分一分的被拽到床下,王子进使劲挣扎却是不管用,过了一会儿,整个人都要随着衣裳进去了,只觉黑暗中从床下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那手却是没有皮肉,白骨一般,冰冷坚硬,王子进觉得浑身虚脱一般,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汗水竟将衣服也要浸湿了,过了一会儿,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越来越黑,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突然之间,那手竟松了一下,王子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袍子扯破,向后退了几步,总算是逃脱了,只觉自己的手按在烛火上,“唉呦~,痛死了”一甩手,发现自己正坐在床板上,双手拿着一截布条,正在绞自己的脖子。

不禁吓了一跳,怕是再使些力,自己的小命就没了,急忙将那布条扔得远远的,仔细一看,却是自己的袍角。

再看周围,哪里有什么人在掐自己的脖子?只有身上的一身冷汗,和刚刚并无二致,又是一场恶梦,只是这梦也太可怕了点吧。

“子进,你没有事吧?”听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绯绡!”王子进一回头,就又见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却不是绯绡是谁?

“没有什么事,就是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恶梦,你来了,就好了~”王子进说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怕不是梦那么简单,你不想知我为何而来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来,正是前两日两人各分一张的符纸,绯绡手中的那张,已然被人撕成两半。“有魔物袭击你!我这才赶来!”

说着从王子进怀里掏出另一张符纸,却是碎的无法从衣物里掏出来,飘飘洒洒的掉了一地的纸屑,“刚刚,就是它助你将魔物驱走的。”

“难道,刚刚那不是梦,是真的了?”王子进不禁手脚冰凉。

“正是,你我现在就去将那东西揪出来!”绯绡说着揪走了出去。

“唉唉唉~,我不能走出去啊,会被人发现!”

“哎呀呀~,你真是麻烦!”说着一抬手,将折扇插在王子进头上,“走吧,定不会有人发现你的!”

“那个,绯绡,能不能换样东西插啊,比较小一点的?这个转头有所不便~”

绯绡一脸不快,拔了扇子,随手抓起一支毛笔插了上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后道:“这下可以走了吧?”

两人走出格间,似乎真的没有人发现他们出来了,王子进不禁心中暗喜,却见月光下,二人连影子都没有,不仅吓了一跳,那边绯绡正在看着自己偷笑,看来只有他们两人可以看见对方,别人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只见秋凉如水,月满如盘,诺大的庭院中,不见一个人影,却只听地面上传来“沙”“沙”的声音,却不知是谁家脚步,踏破黄叶?

20、“绯绡,那是什么鬼怪你心中可有眉目?”王子进问道。

“现在暂无头绪!”

“啊啊~那你我到何处去找啊?”眼见已是三更,四下一片寂静,考生们大多已经休息,到哪里去找那鬼怪来?

“那应该是一只怨鬼,没有实体,因此只能用幻术蛊惑人心,所以大多考生都是自杀身亡的,我们只要找出他是在何处出来的,将那出口封住便可以了!”

“前两日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考生说考场里有鬼,还说那鬼怪是以前在这里自杀的考生变做的!”

“哦,有人知道是甚好啊!那子进你尽量想一下那考生的音容面貌,我用法力引了思念体出来,我们再想法找他。”

“啊~,还要我想他?”王子进一想起那老生满是泥污的脸,和他临被拖走时的情景,不禁心有余悸,那鬼怪,正是自那之后便出现了,正自出神,就听绯绡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