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绯绡的两手正罩住自己的面目,慢慢往外抽离,似乎要将什么东西从他头脑中抽出去一般,只见他两只纤长的手掌间,似乎有一团雾一般的东西在慢慢浮现,演变成一个人脸的轮廓。

王子进看了心中不禁暗暗惊奇,不禁叫了一声“好!”,正说着,见那雾竟“呼”地一声散了,绯绡掌中又是空空如也。

“奇怪!”绯绡自言自语道,“竟然引不出来?”

“啊,莫不是我刚刚的叫好分了心神,没有继续再想,所以失败了啊?来来来~我们再来一次~”子进说道。

“不关你的事,是没有记忆可以引出来?你确定见到的是一个活人吗?”

“千真万确,他最后还是叫衙役拖了出去,走的时候还拼命的叫些什么~”

“他说了什么?”绯绡问道?

“说床板下有人,还有有鬼什么的,好像还有,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子进说着,明明记得那老生还说了什么话,可是自己的记忆便如躲在了层层的密林中,云烟缭绕,竟是什么都不清楚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旁边的房间传来“咚”、“咚”的几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竟是分外分明。急忙跑过去,见竟是一个书生正在拿了自己的头往墙上撞去,已经撞出鲜血来,那血在青白墙壁的映衬下,分外醒目。那书生僵着脸,面无表情,明明已是满脸鲜血,在他竟是不痛不痒一般。

“不要,快快停下来~”王子进见了心中一阵恶寒,忙要跑过去拉那书生,哪知却被绯绡一把拦住,“不要拦我,救人要紧!”

“你这个样子,救不了别人,倒会连自己也卷进去!”说着从地上捡起两片黄叶,托在掌中,吹了一口气,只见那黄叶竟“嗖”、“嗖”两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将那书生圆睁的双眼盖住。

那书生立刻便如死了一样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莫不是死了吧?”王子进见状更是害怕。“没有,只是魂魄被镇住了而已,一会儿自会好了!”绯绡答道。说完便走到那书生旁边仔细检查起来,“没有怨气,一点也没有,又被他逃了!”

“我们这样追着他跑不是办法,要赶快找出那个连接人世与死地的门在哪里?”

“什么门啊?”还有这种门?

“也不算是门,这个魔物能存活这么久,而且活动范围如此狭窄,估计是什么人故意召他过来的,就是在人世和地府之间架了一座桥,只要那桥没有断,它便可自由来往于生死之间,而它若躲了回去,便是一点怨气也没有,怕是再厉害的道士,都拿他没有办法。”

门~桥~,是什么?可以链接生死,所有的一切都是再那老生被赶出去以后发生的,他在那个时候说了什么?

“绯绡,绯绡,我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啊?”王子进急道。

“这个,是帮你回忆吗?还是怎的?”绯绡不禁好奇。

“不是啊,你不是有好多法术吗?能不能用一样把我的脑子里的记忆弄出来啊?”

“记忆便如柔丝,有千丝万缕,我试试看吧!”绯绡歪头想了一下,“要用那种法术呢?”

“尽量用安全一点的啊~”王子进看了他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把握的样子,难免胆虚。

“就用离魂大法吧~”

“唉~这个听起来不甚安全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说着,王子进只见绯绡一根纤长手指伸到自己眉心上,突然觉得头脑一热,整个人竟好像飘了起来,甚是舒服。

再一睁眼,竟真的是飘了起来,自己就在下面站着,不由大惊:“啊啊啊啊~我还不想死啊!”想叫却没有声音,莫不是真的死了?

正恐慌中,却听耳边想起绯绡的声音:“不要害怕,我这就去你的身体里将你的记忆找出来,你要好好看着!”

王子进这才安了心,只见他和绯绡都是面无表情,面对面的站着,过了能有一刻终的功夫,却是毫无动静,书上的落叶已飘落了好几片在二人身上。

王子进正焦急间,看到自己竟然动了一下,那僵硬的脸抽动了几下,竟说出一个字来“符~”

21、“啊!”王子进竟发现那身体突然间竟像有引力一样将他吸了回去,再睁眼时,却见面前站着绯绡,正在看他反映,才知是自己的灵魂已然回来了。

“怎么样?你刚刚看到了什么?”绯绡急切的问道!

“我刚刚只说了一个‘符’字啊!”王子进突然灵光一闪,那日的事竟而全想起来了,那老生的脸,他拼命指着的什么地方,还有他一直在喊“莫要擦那符啊,那符可救你们性命~”

对,就是这句话,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的话,至关紧要的一句话,就是这一句!

“看来你是全想起来了,你的记忆被人暗示封住了,估计就是那人干的!”绯绡说着,拉着子进就走,“我们这便找那符去!”

“为什么啊?那人看起来不像精通什么异术啊!那符,不是他画来救我们性命的吗?”

“嘿嘿,救你们性命干吗不让你们想起来,怕那是画来取人性命的倒是真的!”绯绡冷笑。

王子进听了不禁脊背发凉,这一节,他是从未想到的!

两人一路找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老生住过的格间,只见里面黑栋栋的一片,并无一丝人气,那作为床的青石板正歪歪扭扭的靠在墙的一边。

王子进见了,不由害怕,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敢进去。但见绯绡一低头就走了进去,自己也只有硬着头皮跟去了。

只觉周围一片漆黑,竟是什么也看不见,正想着,突然眼前骤然亮了起来,却是一把火焰,在绯绡的手中正跳跃燃烧。

“唉呀呀~,小心烫着了,要不我去将烛台取来吧?”王子进大呼小叫道。

绯绡却不理会他,将手伸到高处,指着一面墙道:“你看!”

王子进一看,不禁呆了,那整整的一面墙,竟是都被人画了符咒,歪歪扭扭,如蚯蚓般的大字,在墙上纵横肆虐,让人看了不免心中不快。

“这便是那符咒吗?是你刚刚说的那门吗?”

“没错,就是这里,还有怨气残存~”

“那我们赶紧将它擦了吧!”王子进说着,就扯了半副衣袖下来,要擦那符咒。

“哪里有那么容易的?我们要先把那东西赶了回去!”绯绡正说着,那边王子进竟用衣袖开始抹起那墙壁来,却是怎么也无法抹掉。

“这可要如何擦法?”突然间,王子进竟觉得头晕眼花,心中一片恶心,那老生的脸竟已在那符咒的字里行间浮现出来,却是一片青白的脸色,和记忆中已截然不同。

“啊!”王子进吓了一跳,一下坐在地上,却见不光是脸,那人也渐渐凸现出来,竟而走出墙壁,却不是前几日的老生是谁?

只见那老生面目僵硬,目光呆滞,一袭长袍,已然破得不成样子。只觉空气中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不觉胸口气闷,不由喊道:“不要,不要过来啊!”

“子进,子进莫要惊惶!你再看看那里有什么?”绯绡在他耳边道。子进闭了一下眼睛,竟是什么也没有,一面画了咒符得墙,兀自在那立着。

“不过,他却是已经来了!你刚刚擦那咒符,已经将他引了过来~”绯绡道。

“在哪里,在哪里啊?我怎么看不到?”王子进四下望去,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外面依旧月朗星稀,是一片空旷的场地。

22、正说着,突然间王子进脚下一软,却发现自己竟踏在一片血池当中,一股腥气扑面而来,熏的令人作呕,王子进只觉那血竟不断漫淹,过了一会儿,竟已到他胸口,不觉胸口憋闷,一时喘不过气来,不禁吓得手脚慌乱,双手一阵乱抓,却没有一根救命稻草。

正慌乱间,却听得一细微笛声入耳,如泣如诉,婉转曲折,竟如有一美人在卧,吟歌唱曲,但见眼前景色突然一变,那血池竟化作一片花园,其间落英缤纷,美不胜收,只见一白衣少年,正坐在那花圃中央,执一碧绿玉笛,正自演奏,剑眉入鬓,黑发如墨,宛如人间仙境。

看着看着,那花丛中竟又起了火来,火势凶猛之极,眼见将那白衣少年吞噬了,正自往自己这边燃烧,火舌卷着浓烟扑面,就要被卷了进去,子进不禁“唉呦~”一声,吓得一身冷汗,那花圃被烧,笛声却不消失,转眼间景色又变为青山绿水,青山如画,绿水如练,正自飞流直下三千尺,在碧谭中溅起一片水水珠,那笛声也瞬间高昂起来,真正是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一时景色不断变幻,一会儿是人间天堂,一会儿又变为熔炉地狱,王子进这才知道是绯绡和那妖怪正在以幻术相斗。

想到这一节,不觉心中一片空明,什么血池地狱,莲蓬仙境,通通都是不见了,睁眼看,只是那简陋格间,只有绯绡一人正盘膝坐在地上吹笛。看他那悠然的模样,显示占了上风。

却听绯绡放下笛子,慢慢睁了双眼,朗声道:“这般斗下去毫无意义,赶快现身吧!”

但见空旷的的庭院间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觉有一人自远方踏叶而来,脚步声到了门外却是没了声息,似是那人就此停住了脚步。

绯绡听了,将玉笛随手插在腰间,整整衣冠,站了起来。

“兄台幻术高明,小生甘败下风~”却是那老生的声音,王子进听了心中一紧。却见那老生已站在门外,衣冠楚楚,哪还有一个落魄书生的模样?

“哪里,不敢,只不过我族向来以幻术闻名,只是略胜而已。只是你本是一届书生,怎的怨气如此之重,偏要取他人性命?”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却又管得着吗?”哪老生似乎甚是不快。

绯绡见了,也不生气:“怕是那个自杀的考生便是阁下自己吧,因死后心中怨气太重,竟是无法超生~”

“你知道什么,这科举害人,我这是在警醒世人!”

“哈哈哈,好好玩的借口!”绯绡掩嘴偷笑,接着折扇一直“厉鬼,哪里那么多借口,我来助你超生!”

说完两人便斗在一起。那老生的指甲竟是突然之间暴长,个个锋利如刀,在月光下反射着银色的光芒,绯绡却是手持一只玉笛,那老生像是丧心病狂一般一下狠至一下,却是无法将他怎样,王子进见斗室之中,月光之下,二人辗转腾挪,一团银光,一团绿光交织混杂在一起,一时分不出彼此,不仅甚是害怕,忙贴着墙根偷偷往外走着,,一个是个千年狐妖,一个是杀人如麻的厉鬼,只有自己是凡夫俗子一个,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刚到门口,就听绯绡叫道:“子进助我!”一回头,不禁呆了,只见那老生的五指已插入绯绡的身体,眼见是不会活命了。

王子进胸口似乎被大锤击了一下,绯绡,聪明的绯绡,狡猾的绯绡,怎么会死?尤记得初识时绯绡执扇立在岸边,一袭白衣,一张桃花春风面,却是自己心中无法抹杀的景色。你我不是约好要一同游戏人间的吗?还要去开封最好的饭馆去吃麻油鸡,吃芙蓉鸡吗?怎地,你就这样爽约了?

但见绯绡的身体自那老生的手臂中慢慢滑落,王子进不仅大喊一声:“还我绯绡~”就要扑了上去,只觉自己满脸都是泪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统统抛到脑后去了。

只见绯绡的身体轻盈无比,彷若破败的棉絮一般飘落在地,一落地,却是一把折扇,上面被人抓了个大洞。

“嘻嘻,本以为派个扇子对付你就已经足够了呢!想不到你还颇有本领。”只见绯绡一脸坏笑,站在那老生身后,却是毫发无伤!

子进见了,立刻破涕为笑,心中大悲大喜,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老生吃了一惊,回过身去,还要继续再斗,却被绯绡先下手为强,当头一记玉笛,正敲在他面门之上,只觉“呼”的一声,那老生竟是不见了。

绯绡见状,一把抓了旁边发呆的王子进过来,对他道:“忍着点,他已逃到里面去了,我们要破了这符!”

“咦,这与我和干?”王子进正纳闷,见绯绡的指甲竟瞬间锋利如刀,手起刀落,在他的胳膊上竟是划了一条口子,一甩手,那血便飞扬出去,洋洋洒洒的落在那画满符的墙壁上。

“啊,好痛啊!”王子进忙自己去包了伤口,抬头一看,那墙壁上只有数滴血迹,那如蛇如虫的符咒,竟是统统不见了,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正自暗自称奇,见绯绡在那老生刚刚倒下的地方捡起什么东西。

“这就是那厉鬼附身的地方,要拿去快快烧了才好~”子进忙凑过去看,见竟是一根快秃了毛的毛笔,笔管的漆已经快剥落殆尽,上面隐约见一行小字:草堂隐者罗。

“想想必这是那人生前用的笔吧,什么草堂隐者,却是急功近利的心比旁人还要厉害得多,你们人啊,就是口是心非!”绯绡摇头道。

“那也不及你一半狡猾啊~”两人说着相视一笑。天空中此时已是已经泛起鱼肚白来,科考的最后一日终于来了。

是日白天,王子进了了一桩心事,竟是觉得精神抖擞,虽昨日一夜未睡,却并不觉得困倦。忙准备了笔墨纸砚,就等考官前来发贡纸了。

只见几个考官依次将贡纸与题目发了下去,到得他这里,竟是不发了,在登名录上他的名字下面画了一个朱笔的叉。

王子进不觉纳闷,自己明明在啊,怎么会缺考。正想着,不觉摸到了头上的毛笔,心中不禁暗叫:糟糕!那隐身之术绯绡忘记消解了。

想着,马上跑出了考场,一路狂奔,却是找绯绡去了。

好不容易花了大半天功夫才在饭馆里将他找到,彼时绯绡正在快活的吃鸡。

“快快快,将这法术解了,我好再回去赴考~”王子进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绯绡那边抓着一只鸡腿,并不着急:“我若将你这法术解了,你要如何再入得那贡院啊?”

此话一出,王子进却是不知如何做答,呆立在那里,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唉呀呀~,赶快坐了一起吃肉喝酒吧,莫要想那劳什子考试了!”绯绡在一旁叫道。

无奈中,王子进只得坐了,和他一起吃了起来,王子进科考的最后一天,竟是在饭馆中度过。

23、次日,两人起来就逛开封城,离放榜还有一段时日,再说王子进知这次中的无望,心中很是轻松,忙抓紧时间游玩。外面艳阳高照,宽阔的马路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比起这番繁闹竟像,勃勃生气,贡院的那几日,真是如恶梦一般。

“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啊!”王子进拿了折扇边晃边感慨道。

“子进,等一下我们去试吃你说的芙蓉鸡吧?听起来甚好啊~”绯绡在一边道,自从王子进进了贡院,就无人陪他吃鸡,这几日过得甚是寂寞。

王子进发现绯绡的脑袋很是不开窍,天下有那么多的美食,他却只爱吃鸡,真是难以理解。

“绯绡,除了鸡,你吃过别的东西吗?”王子进决定助他开开窍再说。

“嗯~当然,还有鸭子和鹅,你若带我去吃这两样也是无妨!”

王子进不禁摇了摇头,暗想此人不可救药了。

正自想着如何引得绯绡不去吃那该死的鸡,耳边又是一阵温言软语:“王公子,大老远的就见你了,怎么科考完毕竟是悠闲若此啊?”那声音中像伸出一只手来,直挠到人心中去,挠的别人一阵酥麻。

话音刚落,一顶桃红镶金边的软轿就停在他旁边,窗户挂着竹帘,看不清里面人的样貌,但如此柔媚清脆的声音的主人只能有一个,就是那花魁沉星。

“敢问、敢问姑娘有何事?”王子进想起前去赴考的那日早上所见,不由心中一阵发慌。

“你怕我作甚?难道本姑娘还会变鬼吃了你不成?”那沉星见了王子进的模样,不由巧笑起来,看起来是将那日的事忘光了。

“那个,姑娘有什么事快去忙吧?小生还要和朋友在开封一同游玩呢,况且姑娘家不好抛头露面。”要赶紧将她打发了才是真的。

听了这话,那边轿里的人竟是好一阵没有声息,“我抛的头、露的面还算少吗 ?”明明是自嘲的话,听起来倒像是一声凄婉的叹息。“不与你说了,我这还要去相国府表演歌舞呢!晚上公子若有空的话就去牡丹园捧场啊,沉星好酒好菜伺候着!”

说完,竟见那轿帘掀开,从里面竟是伸出一只玉手来,带着翡翠的镯子,映得那手臂越发白晰,只见那手直奔着绯绡去了,“小狐狸,真是喜煞人啊!”

王子进见了,急忙伸手格开,“姑娘,姑娘不可逾礼啊~”

那边沉星甚是不快:“王公子,连你也瞧不起我吗?”

“没有、没有,小生不敢,姑娘会错意了~”

那边沉星并不答话,只听她招呼轿夫上路,那顶软轿,如绽放的杜鹃花一般,带着一丝香气,行得远了。

王子进不知怎的,竟觉得那轿中人似乎很是悲哀,连那扎眼的桃红现在也如海市蜃楼,绽放着虚幻的美。

“唉~,又得罪人了,这该如何是好,今晚真要去牡丹园赔罪了。”王子进的大好心情登时打了折扣。

晚上,只好又拖着绯绡去了牡丹园。

一进得牡丹园,便见上次来的那位迎接的龟公对他二人眉开眼笑,忙跑过老:“就知二位公子会再来,没有几人见得我家小姐不会再来的。”

“你竟能记得我们?”这里迎来送往一日不知多少人,这龟公的记忆未免太好了些吧。

那龟公指指绯绡:“这样俊朗的公子可没有几个,自是过目不忘!”接着又道:“二位还是要最好的位子吗?”

“那是当然!”这次不等子进开口,绯绡那边已然答了,王子进不禁暗暗称奇,看来马屁是人人适用,且不分种族。

接着二人又如那日一样被领了到画舫上面去看歌舞,绯绡一如既往的窝在垫子上吃葡萄,只是子进,却没了过去的兴奋,沉星的倾国容颜,枯朽的容颜,在他面前交错,他无法确定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背后到底有什么。

这次沉星又是奏了一曲《桃之夭夭》,曲子甚是欢快,不由听得在座的宾客都是随节拍摇头晃脑,子进心中的积郁不禁一扫而空,接着又着华服献了一段舞,穿的是金色的衣服,跳的是嫦娥奔月的歌舞,见她最后坐在假做月亮的花灯之上,神情却是落寞异常,如玉的一张脸,被月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真是明艳不可方物。

接着全场的高潮终于到了,只见她莲步轻移,回船去取了花球,又要抛将起来。“看来这抛花球是场场必有的余兴节目啊!”王子进道。

“咦,客官可是初来,这沉星可不是日日抛花球娱人,你看这些人的表情便知道了!”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商人道。

那王子进胸中立刻荡了一下,不是每次都有吗?怎的今日便有,可是为我?可是为我?她与我约好了今晚相见,却想不出法子来,只好如此!

当下对绯绡急道:“我要那花球,明日陪你下馆子~”

那边绯绡一个眼神递了过去,那花球便像被什么勾住了一样,直往子进的怀里去

24、“果然又是王公子接得花球,看来你我甚是有缘啊!”沉星说完,就令丫鬟提着花灯去领了子进和绯绡下了画舫,往后庭走去。

到得后庭的花园,映眼就是一桌丰盛的酒菜,一见就知是早已准备好的。那边王子进见了此情此景,不禁心潮彭湃,看这样子,沉星对自己确是青眼有加,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在这开封城中与他巧遇,现下他科考结束,又备下酒菜与他庆功,佳人知遇,该当如何回报呢?

“王公子,莫要发呆了,赶快喝酒吃菜啊!”那边沉星见他出神,急忙唤他。说完,还夹了一箸菜到绯绡碟里。

子进见了,不由吃味,转念一想,她看绯绡只是狐狸而已,估计只是喜爱而已。

哪想那沉星并不理会子进,只忙着拿着羹匙逗弄绯绡,那边绯绡也甚是讨巧,一边斜眼看着子进,却并不说话,一脸坏笑,装得真是一只狐狸的样子。

“那个,沉星姑娘没有什么话要和小生说嘛?”那边子进的冷板凳实在是坐不住了。

“有啊,王公子真是大人有大量,将这白狐带来与我玩耍,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沉星说着竟情不自禁的拍起手来。

王子进见她如小女孩一般天真烂漫,也不便说什么了,那边给绯绡使了个眼色,要他尽快离席,哪知绯绡的头一偏,竟是不理他,继续与沉星调笑。

本以为沉星今夜要款待的是他,哪知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的一番心意却又是表错了情,眼看着便随这觥薵交错付之东流了。

“王公子,莫要不开心,沉星在此敬你一杯。”那沉星每日周旋于恩客中,何等聪明,竟是看穿子进心事,“过几日王公子便要上路返乡了吧?待得再见时,便不知是何时了~”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小生心领了,便是去得天涯海角也万万不会忘了姑娘的!”王子进听得她的话,心中竟是一酸,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管这沉星是人是鬼,她却是没有害人之意,对自己还是照顾,不由有些不舍。

“将来王公子若是高中,莫要忘了牡丹园的沉星便行了~,沉星永远会记得今日的筵席,托王公子的福,才能如此开心。”

“你莫要伤心啊~”王子进见苗头不好,赶快安慰道“他日我再来开封,定会来找你,希望你还在那湖中载歌载舞,小生还要接姑娘的花球呢!”

哪知那沉星听了这话,竟更是幽怨:“他日,他日我还不知在哪里了~”

王子进不禁暗叫不好,自己又是说错话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绯绡拿了袖子掩面。

打了两个喷嚏,知是他不堪沉星身上的气味,那边沉星见了,却是将不快一扫而光,“这狐狸真是喜煞人啊~”说着,又去逗弄绯绡去了。

那边绯绡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显是不堪其扰,却又不便发作。王子进见了,不由在肚中偷笑,暗道:你也有今日啊~。

三人吃酒吃的甚欢,却见门口伺候的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对沉星耳语几句,沉星听了,脸色立刻一沉,显是没有什么好事。

只见她站了起来,对王子进道:“王公子,我先失陪一下!”

“我当你在哪里啊,原来是在这里和小白脸调笑啊!”还未等沉星离席,月亮门外便走过来一个丰满妖艳的女子,看那年纪,估计有四十余岁,脸上浓妆艳抹,身上五彩缤纷,像开个大染坊一般,将这世上的颜色都要堆在这方寸间了。

那女子顿了一顿,继续尖声说道:“放着有钱有势的恩客不陪,却来和这些穷酸吃酒,你以为哪个会把你娶走贡在家里啊,别做梦去了!”那声音如破罗,如削铁,尖利难听,一边说着,还斜眼瞪着绯绡,显是刚刚口中的小白脸就是指他。

“妈妈不能这样说,沉星这两年为妈妈赚得还少吗?这几日识得几个朋友,眼看就要分别了,为他们饯饯行都不行吗?”听沉星这样说,王子进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人们常说的老鸨头了.

“哈哈哈哈!”那边那女子不禁大笑起来,竟像是见了什么开心的事一样“人道戏子无义,妓女无情,原来我这里还出了你这么个情种啊!你倒是干脆随他们走了啊!”

“妈妈,沉星在这里已经为你赚的不少银两了,难道送别几个朋友自己都不能擅自做主吗?”

那女子听了,语气登时软了下来:“沉星啊,我只是担心你啊,希望你莫忘了本分!”说完,又夹着一阵香气出去了,背影甚是无奈。

她走了以后,就留下三人对着一桌残羹冷饭,场面很是尴尬。

“沉星,你莫要伤心,都是我们不好!”王子进道。

“不关你的事,谁让我出身青楼呢!”说着,竟有泪珠自脸上滑下。

王子进见她哭,如梨花带雨,如芙蓉出水,心中竟有一些酸楚:“沉星,某要伤心,我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

“王公子,你不要骗我了,那么多王侯都说过这样的话,但都是看我卖笑,连一个要纳我为妾的都没有~”说着,哭得更是伤心。

王子进听了,不禁血气上涌,“你放心,明日我便来想办法来替你赎身!”自己都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此话当真?”沉星听了甚是高兴,立刻收住了哭声,向王子进拜了一拜,“沉星在此感激公子大恩大德了,明日就等公子来了!”

那边王子进叫苦不迭,可是话已出口,无论如何是收不回来了,看沉星那幅模样,更有被人设计的感觉,忙看看绯绡,却见他在一边偷笑,并不答话。

就这样迷迷呼呼的除了牡丹园,走在路上,凉爽的秋风进一步吹醒了他发热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