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云在家门口看见她，诧异的挑眉。
归皖面无表情解释：“看看酸奶。”
江起云一笑，没多说，让出路来。
归皖走进来，江起云看了看她身后，侧身去关门。她还站在门关的地方，他一手撑在鞋柜上，一手去关门，两个人一瞬间离得很近。
呼吸可闻。
胳膊贴着胳膊，衣服蹭过衣服，发丝都好像有交缠......归皖一时心跳如鼓。
她连忙慌乱的跳开，红着脸，欲盖弥彰：“酸奶！”
酸奶应声而出！
看见她，大眼睛一亮，也不顾自己多少斤，看见亲妈似的猛地往她身上一蹦！
归皖直被撞的退后一步。
江起云看在眼里，无奈的揉揉额角，好笑：“你不叫它都蹦达，你还叫它，”他走过来，不顾酸奶挣扎从她怀里把猫抱走，问：“撞疼了没有？”
归皖摇摇头。
“嗯”，他也没有把猫还给她的打算，“过来坐会儿。”
归皖脚步在原地滞了滞，乖乖走了过去。
......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归皖打了个哈欠，跟江起云以及他怀里的猫道别，回了对门。
她进屋直奔自己卧室，洗漱完，坐在床边，有点发呆。
其实现在对于她来说，每一分钟都很重要，睡眠严重不足，但今天就是想跟着他进屋。
其实什么也不想做。
就只是想看看他，然后轻描淡写说两句话。
好像就特别心满意足。
第16章
第二天归皖拍掉闹钟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不到早上七点。她一边打着哈欠下床，一边默默用神志不清的大脑计算自己这已经是第几个睡不到五小时的训练日了。
她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江流也刚刚起床，两个人靠在门上看着彼此的黑眼圈，一起苦笑。
“遮遮，黑眼圈太重，吓人了。”两个人打着哈欠挤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江流指指她眼下，递来一个遮瑕笔。
归皖困得半死不活，眼皮子像被人用胶水粘上一样，正闭着眼睛刷牙。闻言勉强用两只手扯开一条缝，一边刷牙一边接过来，瓮声瓮气的回敬她：“彼此彼此。”
遮瑕随手一放，眼皮子又不受控制地合死。
......
两个人摇摇晃晃互相搀扶着走到训练室时，里面已经人满为患。周济看见她来，特别有精神的跑过来，活力四射：“小可爱！早啊！”
“......”归皖用两根手指撑出眼皮之间的一条缝来看他，发现这人神采奕奕满面红光，完全不像是跟她一样半宿没睡的样子，只觉得欲哭无泪：“你咋这么精神？”
周济嘿嘿笑着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一口小白牙锃亮，说出的话来特别朴实：“男子汉大丈夫，身体素质好，抗造。”
归皖：“......”她觉得这话她没法接。
身后又有人推门进来，归皖听见开门声，撑着眼皮往里挪，寻思着给人倒地方进门。没走出两步，出乎意料的被推门进来的人叫住。
“归皖。”
？
归皖撑着眼皮回身——她觉得她的灵魂已经睡着，但她的身体还在不屈的负隅顽抗，多么令人感动。
她顶着被自己撑成三层的眼皮，晃着转过身，没站稳，小小的退了一步......堪堪站稳，仰头就看见江起云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归皖：“干啥？”
“带你上课。”
“......”归皖脑袋里慢慢回想到上次上课时自己看到凌晨两点的各种外国冷漠女人，整张脸顿时苦了下来。
她甚至觉得她都精神了不少。
放下撑着眼皮的手指，归皖一边垂头丧气的跟在江起云身后准备去迎接自己的小课，一边困得神魂颠倒不死心的问：“only me ？”
英语都蹦出来了。
江起云脚步不停，回头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回答：“还有我。”
“......”
*
江起云说找她上课，就是真的上课。上次让她看完电影就把人放走，归皖只多多少少记了自己总结的东西，江起云一句话没讲。
这次不一样，江起云把电脑搬到小黑板旁边，放了前几天归皖看的所有电影中最经典的一部，一边陪她重温一边不时暂停总结知识点。
两人一个讲一个记，归皖偶尔还能举手问他两句话——虽然一开始困得不行，但早晨起床后喝的一罐咖啡好像终于生效了，归皖从刚开始上课开始，困意就没那么重了。
一部电影讲解完，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江起云拿着笔站在黑板边，小黑板上全是他这几个小时写写画画的成果。男人修长的手指屈起缓缓扣了两下板面，沉声问：“都懂了吗？”
归皖点点头。
“嗯，”男人微微垂头拔下签字笔后屁股处套的盖子，咔嚓一声摁回笔头，“那你回去训练吧。”
归皖一懵：“上完课了？”
“嗯。”
“再没事了？”
“有。”
“啥？”
“你自己还得再回去消化消化。”
“......”
归皖一脸茫然的从江起云的教室走出来。她还以为，今天也是要看电影到凌晨两点的一天。
结果还没吃午饭就被放了出来。
临出门前江起云突然又开口嘱咐她：“戏剧表演是团队艺术，明天录视频，今天你们要抓紧一切时间联排。”
......
归皖回到训练室时，其余几个人果然已经开始准备联排了，见她回来，立马招呼她一起加入。
江起云那个粉丝也和她一组，眼下噌噌溜过来：“云云单独给你上了三个小时的课吗？！”
归皖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他给我分析了一部......”
归皖话没说完，某江姓当红炸子鸡的小粉丝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捧心状哀嚎：“呜好羡慕！！我也好想啥玩意不会！然后被云云单独拉去上课！”
归皖默了默，不确定的问：“......你这是夸我吗？”
“不是！我是嫉妒！”
“......我们就是单纯的分析电影，没什么好......”
“我也想和云云独处一室！！”
“......”
归皖垂了垂眼睛，莫名的，心口突然涌上一股浊气堵着，有点不舒服。她没追过星，不能切身体会在追星女孩眼里心里自己的偶像大概是个什么样的定位，大概......和喜欢的人差不多？
之前听江流说过，江起云微博有五千多万粉丝，算上国外不能上微博关注的各国粉，大概有将近一亿？
归皖默默吐出一口气。
江起云，被全世界，大概有将近一亿的女孩子，喜欢着？
这些女孩子，可能每天兴高采烈的跟别人介绍说“你看这是我老公”，可能把他的海报贴在自己床头，可能花光半个月的生活费只为看他一眼，可能每晚抱着印着江起云照片的抱枕美美入睡......
归皖暗地皱了皱眉，心里突然觉着烦——不是烦谁，就是单纯的烦躁，找不到宣泄对象。
像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心脏疼，五脏六腑都不大好受。
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回答她，归皖抿了抿嘴，低低“哦”了声，没等她再思考要说些什么安抚这位受伤的粉丝，一只手臂突然被人抓住。
归皖抬头看去。
周济一手抓着她的手臂，虽然还是笑意可掬的样子，但看上去好像并不是十分开心。他抓着她的手臂，把她往里带了两步：“小可爱，别聊了，我们联排。”
这次表演的剧本，由于之前江起云的强势逼压，都是一些非常健康绿色的内容，最大的尺度只停留在拥抱。
理所当然，一般会拍到这种尺度的角色十有八九是男女主。而归皖，作为一个戏份不超过两分钟的炮灰，居然也非常荣幸的享受到了这项最大尺度。
——她扮演的姐姐深爱着周济扮演的男主角，她的丈夫。她从不卑微，哪怕深爱，在发现丈夫出轨的事实之后，没有一句挽留，甚至没有歇斯底里。但她在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前，忍不住的，拥抱了他。她一生薄凉，只能死死攥着生命里唯一的这道光，所以一旦失去，她宁可把自己永远放逐黑暗。
这个女人的爱，偏执、深重，却安静。
归皖特别喜欢她，哪怕她全程大概只有不到十句台词，归皖还是觉得打心眼里心疼她。
她在最后拥抱爱人的一刹那，不知用了多大的温柔，才能够在爱人耳边轻轻说了这一生最后的一句话：“我爱过你的。”
爱过。
我曾经一直爱着你，现在都已过去。
她在承受背叛决定放弃生命的同时，用自己所有的爱，给了这个男人灵魂一场活路。
我不再爱你，你已经自由。
......
江起云来探班的时候，恰逢这一场戏。他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姑娘深情款款的望着另一个男人，渐渐走进他，紧紧拥抱他，然后在他耳边，柔声告诉他，我爱过你。
江起云：“......”
明明这些深情款款都是自己一把手教出来的成果，但是......他目光落在周济回抱在归皖腰间的手臂上，眸色瞬间沉了几度。
怎么觉得这么刺眼呢？
第17章
江起云推门而入。
里面正全员风风火火的联排中，冷不丁听见推门声，全都一齐看过来——归皖还保持着和周济拥抱的姿势，闻声也望过来，看见江起云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
她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和周济分开。
江起云面色好看了一点，目光不经意似的从归皖身上错开，“在排练？”
这一队队长也就是江起云的粉丝站出来替大家回答，小姑娘背着手，一张脸憋的通红，响亮回答道：“是！导师，在排练！”
“嗯，挺好，”男人云淡风轻应了声，退后一步，好整以暇的抱着手，“我看看。”
归皖：“......”
别看。
其他人倒都很高兴，在导师面前有更多的表现机会，不仅能够得到几句提点，更重要的是，能够让导师记住自己，这两件事情对新人来说都非常重要。
归皖并没有什么提出抗议的机会，只好无奈地跟着演。
前面一切都很顺利，舞台剧节奏很快，没多久，就又进展到江起云刚刚进门时看见的一幕——被他盯着，归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但又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其他人，只能默默深吸几口气，努力演出深情款款的样子，按照剧本里写的那样，主动拥抱了周济。
......身后瞬间目光如炬，她觉得她后背好像已经被人盯出了两个大洞。
周济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搭在她后背的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拍了拍，试图安抚她，并借着两个人拥抱的姿势，在她耳边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归皖摇摇头。
......
将两人不着痕迹的小动作尽收眼里，江起云眼底暗了暗，本就晦暗不明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分外阴沉。
他脸色这么难看，周围人都胆战心惊的吊着心，猜测着是不是他们这组表演效果太差，才让一贯对艺术严格要求的江起云这么生气。
组长一张小脸都被吓白了。
好在拥抱只有几秒钟的时间，这几秒钟熬过去，众人心惊胆战的发现训练室的气压好像高了那么一丢丢。
归皖演完自己的戏份下场，期望之中意料之内的发现江起云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她抿了抿下唇，犹豫了下，站的离他远了两步。
现场这么多人，江起云不好盯着她，归皖站在角落里，借着藏在人后的地理位置，反倒一直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
男人抱着胸，面无表情的在看其他人的表演，目光严肃正经，一丝不苟的看着学员的汇报演出。突然，那目光一斜，分毫不差的对上归皖看向他的目光。
归皖一愣。
下一秒，那目光轻飘飘滑过去，又重新落回表演上。
“......”
归皖收回目光，垂下脑袋，心跳如鼓。
怎么，像是在......偷.情。
*
表演要求时长控制在十分钟之内，所有人演完之后都自动自发的站成一排等着导师的点评，归皖默默跟上去，站在最外面。
江起云两只手垂着，一针见血的点出了刚刚表演中的每个人的不足和配合中的不默契，语气严肃倒还算温和，甚至点评的最后还轻轻笑了声，语气不那么愉快地夸奖道：“总体不错，尤其是......情绪很投入。”
“所以今天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对于一个优秀的演员来说，入戏很重要，但懂得如何从戏中抽身同样重要。戏中人是戏中人，现实是现实，大家要懂得这个道理，避免受伤。当然我知道，这个道理各位在上表演课的时候，应该有很多教授都告诉过你们。不过，”他顿了顿，目光下意识落到归皖那边的方向，“我们这里面还有几个人不是专业科班出身，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再提点一下。”
归皖：“......”
他说完，又多看了归皖几眼，和众人招呼过后，推门离开，走之前特意嘱咐，“明天就要录视频了，精神状态也很重要，大家今天早点睡。”
**
第二天录制评比视频的时间被定在了上午十点。
所有学员聚在整个训练基地最大的录制教室，教室中心靠前的位置摆着一架摄影机，每组队员依次上前，从头到尾在摄影机前将本组的考核内容表演出来，由摄影机记录，最后交由镜头后的导师团审核，投票决定出表演状态最差的一组，将无法参与一周后的现场录制。
无法参与录制不仅代表着一周的努力付之东流，更重要的是，会严重缺少曝光率，这对于一个依靠观众投票来进行生存战的新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每个人都严阵以待，这个节目的曝光率被江起云的流量带的极高，谁也不想在第一轮就被淘汰，失去这个一战成名的好机会。
从录制开始到结果公布，一共用了四个小时的时间。下午两点，由江起云带头，身后一众导师团踏入录制教室，他们的到来，终于让已经饥肠辘辘的学员们激动起来。
导师团在摄影机面前站成一排，江起云照例位中间，他手里捏着印有节目组logo的题词牌，言简意赅的念完前面的几句官方表述词，顿了顿，终于拉回到正题：“下面我即将公布的是，这次导师审核出的最后一名，即不能上台表演的是......”
男人没有卖关子的兴致勃勃，他垂下眼，睫毛在眼底打出一圈阴影，神色沉重，缓缓宣布：“第七组，抱歉。”
......
第七组几个人通通露出极为懊恼的神色来，有人死死抿着嘴，有着深吸气仰头看天，有着握紧双拳沉默点头，站在前面的两个女生，没忍住，掉了眼泪，连忙手忙脚乱的去擦。
“其他组的人，恭喜你们，同时我也必须通知你们，在剩下的一周时间里，要更加努力地去准备一周后的现场投票录制；第七组的人，这一个礼拜的时间也不准颓废，追赶上别人唯一的办法，是努力。不要因为一次的失败就灰心丧气，机会是留给准备好了的人，你们已经失去了一次，现在就更要拼命，争取不错过往后的任意一次。”江起云说。
“大家解散。”
这一声出来，大部分人都准备往食堂奔，第七组没人动，一些和第七组关系比较好的人也默默地去拍了拍谁了肩，给点聊胜于无的安慰。
直到第七组组长，一个大男生，眼眶子通红，噔噔噔跑到前面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这个组长没做好，让大家现在都不能上场——江老师说的对，我们不如别人我们就努点力，就比别人都拼命，我们没有哪里不如别人的！所以，练不练！就算不能上场，就算一周后我们就会被淘汰，练不练！！”
现场一片沉默。
没走出去的学员和导师都停了脚步，意外地转头过来，默默看着这边的情景。
不知是第七组谁大喊了一声“练！”，顿时所有人都开始附和，一组所有人，哭哭啼啼的也好，隐忍泪水的也好，都自动自发的走到最开始的位置，开始再一轮的排练。
......
周围有掌声，欢呼声，打气声，甚至江起云也眯了眼，跟着鼓掌。但这组人像没看到一样，没人在意别人的看法，没人在意这些掌声，每个人，都认认真真的，强迫自己投入角色。
归皖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屋内泪流满面的表演者，和自己身边为对手拼命鼓劲的少年们。
她突然找到了这件事情的价值所在。
身为梦想，本身就是一种价值。
被质疑、被唾弃，再卑微、再渺小，依旧闪闪发光。
**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归皖偶尔还是会被江起云抓去上小课，时隔两天归皖再被叫去的时候不由有点心虚，她还记得前几天江起云视察时自己后背上的两个大窟窿。
结果这人在给她分析完一部电影后，突然开始极其认真的教她，女演员如何在表演维护自己的利益安全，即如何巧妙的与拥抱接吻对象借位和保持安全距离。
归皖：“......”
这节课她忍笑忍的差点便秘，最后实在没忍住，噗噗笑了出来，被严肃正经的江导师恼羞成怒的赶回了训练室。
很快就是现场录制的表演日，没有上台资格的第七组排练了一周，也只能在台下做个默默无闻的观众。
在所有人的表演结束后，和大家一起，前往最大录制室，等待第一次排名公布，迎接这个节目，第一次的淘汰。
第18章
“下面我们将进行第一次排位公布，排位靠后三十位的人，很遗憾，将离开我们的舞台。”
江起云手持题词卡，面对几十位学员站着，宣布比赛规则。归皖站在人群中，仰头看他，身后是周济，闻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每个人的票数分为导师投票和观众投票两项，导师票数占据总票数的百分之三十，观众票数占据百分之七十。名次公布从第十名开始，一直到最后一名，最后一名公布结束后，再回头从第九名开始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