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骑马的技术还不错吧….是我教的哦!”

“她以前不懂马术。”

“哦?阿布,你与阿柳以前就认识?”

“相识多年…”欧阳柳致算算,张兰与他确实相识多年;这些年,这个看似没有什么变化的女人却在不经意间给了欧阳柳致不一样的感觉。

“我看得出来,阿柳她喜欢你!”赫连蓝醋意浓浓。

欧阳柳致却爽朗地笑出了声,张兰迟钝的看向两人,俊男美女、谈笑风生…真是一番美景。

整个身子在马背上颠簸的张兰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她的喉咙好似火烧般煎熬。

那样的美好的笑容,那样爽朗的笑声,这样的欧阳柳致是张兰从未见过的。欧阳柳致早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活泼可爱的赫连蓝在这时出现,她与欧阳柳致一起时似乎总能够让欧阳柳致开心,或许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从天而降的一队兵马挡住了欧阳柳致三人的去路,张兰随着欧阳柳致的马一同停了下来。张兰猛的看向欧阳柳致,却意外的看到了欧阳柳致嘴角上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时前方的人马突然让出了一条小道,骑着一匹黑色战马的男人顺着小道来到队伍的正前方。马上那人生得龙眉凤目,齿皓朱纯;三牙掩口髭须,二十四五年纪;他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腰侧挂着一支长剑;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显然一番大将军的模样。

当看到马背上男人的那一刻,张兰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早已干燥到破了皮的嘴唇上下轻起,万般的力气却只能无力的开口轻声道,“将军…”

欧阳柳致用余光将张兰此时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正经的看向前方的男人。

“你就是铁幕纳白?”

黑色战马上的男人眼神犀利,他直视着欧阳柳致。

“正是!”

铁幕纳白随后便看向张兰,只见张兰连忙垂下了脑袋。

“原来是你救了他,还让赫连蓝解了他身上的毒…..呵呵,阿柳啊阿柳,你怎么就如此执迷不悟。”

张兰缓缓抬起头,眼神透着哀伤,她下了马走向前就这么跪了下来。

“将军,阿柳欠你的这辈子做牛做马也不足以报答,您要阿柳的命也只是一句话而已,可是,可是….将军,您放了欧阳大人吧。”

“你觉得可能么!”

赫连蓝在这时也跳下马,小跑到了张兰身边一把将张兰拉起。

“阿柳,你别求他了,要是他有一丁点能够放过阿布的可能,我们也不会随着阿布逃走。”赫连蓝瞪着一双大眼睛,气愤的看向黑色战马上的铁幕纳白:“铁幕纳白,你要是还念着我赫连蓝这几年为武陵铁骑医治了那么多伤患的份上,至少不要为难阿柳!”

“赫连蓝,正如你所说,看在你为武陵铁骑医治了那么多伤患的份上,你马上离开!”

“你!”

“铁幕纳白,你不是冲着我来的么…..”欧阳柳致开口将铁幕纳白的注意力转移。

“怎么,隋子慈没有跟来,他才是那个真正要我命的人!”

“欧阳柳致你和玄远某超篡位,你对得起子慈么?他对你的心意你比谁都清楚!”

“哼….我何必对一个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人有任何怜悯之情….我早就对他说过,我是个薄情之人。”

欧阳柳致这番话虽然是针对隋子慈,可是在张兰看来这番话多多少少也表明了她在欧阳柳致心中的地位,她张兰在欧阳柳致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对他有着非分之想的市井女子。

“你错了!你虽是薄情之人,却并不寡义,否则你也不会和你师父玄远合谋,说白了,你也只是 玄远手中的一颗棋子,是你自己甘心被他利用!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归顺,我相信子慈不会为难你的。”

“呵,是隋子慈叫你这样说的吧,这番话怎么可能从你铁幕纳白口中说出?在这个世界上最希望我死的就是你——铁幕纳白!”

铁幕纳白被欧阳柳致说到了痛处,如被刺激了一般,铁幕纳白“嗖”地从战马上跃起,同时也拔出腰侧的长剑直击欧阳柳致。

待铁幕纳白渐渐离欧阳柳致越来越近,却在欧阳柳致眼中看到了令人感到不安的笑意;此时的欧阳柳致身上没有兵器,他只是轻轻向上跃起,便整个人盘旋在了半空中。待铁幕纳白的剑到了方才欧阳柳致还在的位置时,欧阳柳致却已经悬空在他的头顶上方。

铁幕纳白在隋子慈那听到欧阳柳致那一介书生竟会武功本就十分惊讶,如今真正见识了他的轻功才知这欧阳柳致果真不简单,也难怪隋子慈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失了皇位。

想到这里,铁幕纳白更加痛恨起欧阳柳致,他正想向上反击时,却发现欧阳柳致已经站在了离他十米远的地方,负手而立。

也是此时,铁幕纳白看到欧阳柳致身后一行十来人驾着带有“铁幕”将军府标志的马匹一路奔来,只是瞬间的功夫便整齐的停在了欧阳柳致的身后。

铁幕纳白这才恍然大悟,骑在他家马匹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客栈被他拿下押回铁幕将军府以元北为首的一行人…..难道….

铁幕纳白快速的扫视了一行人,果然在元北的马匹上看到了已被点了穴一动不动的隋子慈。

“欧阳柳致,枉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没想到竟是如此卑劣之人。故意让我们找到,然后让你的手下假装被我们拿下,之后你便用调虎离山之际让我离开将军府追拿你,而你的手下就在这个时候向子慈下手….你….”

“要不是你们早就盯上了来寻我的人马,我又怎会顺水推舟….就当我顺了你的意,陪你演了一场戏又如何?”

“呵呵…..子慈,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到现在还依然希望他能够回头接受你的欧阳柳致!阿柳….你也看到了吧,这就是那个你千方百计为他的欧阳柳致….”

话音刚落,铁幕纳白话锋一转:“好,给我上!”

铁幕纳白身后一队人马纷纷跳下马向前与欧阳柳致一番人厮杀开来。

可是铁幕纳白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在客栈轻易被拿下的这些人,如今却个个身手不凡。铁幕纳白自嘲地轻笑,这些人都是皇宫中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当初被他轻易拿下时就该发现有些不妥,否则也不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铁幕纳白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一个的倒在对方一行人的剑下。如今大局已定,隋子慈又在他们的手上,他铁幕纳白又能如何?

看着铁幕纳白屹苍白的面容和那一地的尸首,欧阳柳致满意的透出了笑意。

“铁幕纳白,隋子慈的向上人头我欧阳柳致今天是要定了,而你….自行了断便是!”

已经完全跟不上形式变化的张兰却在听到铁幕纳白的性命威胁后,不顾赫连蓝的阻挠猛的冲到铁幕纳白的身边,此时的她早在不知不觉中满脸泪痕。

“欧阳大人,求你放了铁幕将军,求你,求求你…..”

看到张兰不顾危险苦苦为铁幕纳白求情,欧阳柳致眼中闪过莫名的怒火,这一幕意外地被铁幕纳白捕捉,铁幕纳白灵机一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迅速的将张兰拉至身前,将长剑架在了她的颈上。

“阿柳,不要怪我!”铁幕纳白狠狠的看向欧阳柳致,“放了隋子慈!”

只见那被铁幕纳白威胁的男子,整个人在此时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幽暗深邃的冰眸子直视着在铁幕纳白剑下的张兰。

“你—威—胁—我—”欧阳柳致狠狠的说出这四个字,瞬间变得邪恶却依然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你竟然用她的性命要挟我?你以为我会为了这个女人放了隋子慈?铁幕纳白…枉我还将你列为聪明之人。”

“欧阳柳致,这个在我剑下的女人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没有一丁点…”

“铁幕将军…”

开口的是张兰,她的语气无力、带着哀伤:“铁幕将军….没有用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欧阳大人的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外人….”张兰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留恋般的看向欧阳柳致:“我认识欧阳大人时还是一个在猪肉摊上卖猪肉的,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能与他有任何交集….可是他却是第一个不会对我有鄙夷的好人,就因为这样我还是妄想能够接近他…..用我自己的傻到不能在傻的方式对他好,却从未想过对方是否需要….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执念罢了….甚至,甚至曾经因为这样的执念给他带来了麻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在欧阳大人看来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

张兰终是没有勇气再看欧阳柳致一眼,她将视线落到了远方。

“铁幕将军…你曾经救过阿柳一命,阿柳的命也是你的!”

察觉到了张兰语气中的不妥,在张兰扭头靠近架在颈间的长剑时,铁幕纳白下意思地立刻丢弃长剑,将张兰死死地护在怀中。却在发现已经失去长剑后,改用右手挟持张兰的脖子。

欧阳柳致看着眼前的一切,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莫名的平静,他负手一步一步走向铁幕纳白和张兰。

铁幕纳白着实被这样反应异常的欧阳柳致晃了心智,无法思考此人行为到底何为;只剩下防护意识的铁幕纳白待欧阳柳致靠近一步后,便向后退一步……

在铁幕纳白与张兰的身后便是悬崖峭壁,他们已无路可退。

“欧阳柳致!你到底想怎样?”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欧阳柳致一边回答的同时,又一步靠近了他们。

铁幕纳白忽然向明白了什么似地疯狂的笑开了,欧阳柳致不正是逼着他们死么?铁幕纳白很快平静下来,也松开了挟制着张兰的右手。

“阿柳,你说的没错。”铁幕纳白哀伤的望向不远处那一动不动的隋子慈,“不止你…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让他欧阳柳致受到威胁呢…我说过,希望你如柳絮一般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也希望你随自己的心意去做你想做的事….为欧阳柳致的一切便是你随着自己的心意,而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亦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如今…我便和你一同去过如柳絮一般自由自在的日子!”

东方燃烧的朝霞,像一簇簇盛开在山崖上的红花,清凉的微风,夹带着野花的香味,扑鼻而来,灌人心肺。欧阳柳致就站在山崖的边缘,看着山崖下由天山的冰川和雪水消融而汇成这儿流量最大的内陆河——伊犁河。

欧阳柳致就是在此时他站立的位置,亲眼目睹了铁幕纳白带着张兰一同跃下山崖。赫连蓝因为这一幕早已在山崖边上哭的泣不成声,而他却俯视着山崖下的伊犁河。

“元北….”

“属下在!”

“命人搜寻整条伊犁河,一定要找到两人的….尸首!”

“是!”

第十一章

一身华丽的深紫,驾一匹白马,在一行队伍的最前头直奔皇宫而来,两旁士兵尊畏的让开,他直径奔至皇宫….

第二日,玄远登基,容重的登基仪式,赦天下——改年号玄远,统称玄远皇帝。

登基大典上举行了祭天仪式,玄远站在万人之上的位置,俯视着脚下的文武百官,黑色的深邃眼眸,俊美的脸庞,举手投足在在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看了叫人难以抗拒那野性的魅力。而此时站在他身旁的相国大人一袭紫色长袍,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身上透着一股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

登基大典结束,已退下龙袍换上了白色锦服的玄远与欧阳柳致在月下一解愁绪。

“柳致,你不知道,为师有多开心,多开心….”

“师傅…徒儿为您开心…也为自己开心!”

“好!来,干了这杯!”

玄远与欧阳柳致不约而至畅快的喝下杯中的美酒。

“柳致,你知道么?为师从未怀疑过,我相信你一定会活着回到为师的身边,能够亲眼看到为师登基….为师,真的很开心…”

欧阳柳致优雅的为玄远斟满了一杯酒,随后也将自己的杯中斟满。

“师傅…您不怪我放了隋子慈?”

“呵呵….那你又为什么放了他?”

“威胁到师傅皇位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已被赶出皇宫的明治皇帝,更不是现在这个被我在放走之前废了武功的隋子慈…一直以来,危险到师傅皇位的是那个一心只为隋子慈的铁幕纳白和他的武陵铁骑…如今,这趟伊犁之行,我已将武陵铁骑剿灭,铁幕纳白也跳崖不知所终,就算他还活着,没有了武陵铁骑,他还有什么威胁….”

“柳致,为师早就猜到你会放了隋子慈,为师不会怪你的…”

欧阳柳致的嘴角微微上扬,向玄远敬上一杯。之后的笑意便染上了一抹顽皮,这样的欧阳柳致只有在父母和玄远面前才会出现。

“好久都没有看到这样的你了…..师傅对不起你,这些年委屈你了!如今大业已成,为了你九泉之下的父母,我今后对你最大的期许便是希望你能够做真正的你!”

“师傅!”

欧阳柳致弯下腰,趴在了玄远的双腿上,水迹从他的脸颊划过。

玄远安慰一般的轻抚着欧阳柳致的后背,望向月空!

多年前的巫阳,玄远带着还是孩童的欧阳柳致在空旷的山头习武练剑,欧阳柳致从小脾性慵懒,总是要玄远花费许多的功夫,半硬半软地托着他练武;待他练习有了成绩,玄远便一定会将只有京城才有的甜美糖果当奖品赠与欧阳柳致。欧阳柳致爱吃甜食的习惯或许就是从那时养成的吧。

“师傅,师傅,这招我练的如何!”

“甚好!”

“嘻嘻,那师傅,给我奖励吧!”

空旷的山头,只见一个小男孩伸出手面向面前的男子,男子微笑着将一包糖果放到了他小小的手掌心中,随后抚了抚男孩小小的,圆圆的脑袋…..

欧阳柳致回到巫阳已有一些时日,他命人将欧阳府彻底的翻修了一次,另外还命人买下了城郊外的木屋,重新打点了一番。

忙完了这些才闲了下来,可是还没等清闲片刻,赫连蓝便撒着娇,嚷呥着要欧阳柳致带着她在城中游历一番。这也难怪,毕竟赫连蓝还是第一次来到南方!只是,连欧阳柳致自己都觉得很意外,会默许她跟随在自己的身边。

巫阳这个小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没有苏杭一带的绝美景色,却也是典型的江南之风:青色的石板路在细雨中泛着青色的光辉,两旁是高高的布满苔草的老石墙,小巷的尽头有座小小的石拱桥,桥下有缓缓划过的小船,船头甲板上俏立着一个婉约的女子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她爽朗的笑声没有南方女子应有的含蓄温婉,却意外的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阿布,这是我第一次坐船,好开心啊!我喜欢这,特别的喜欢!”

坐在船舱中的欧阳柳致给了她一抹微笑,她喜欢看到男人这也的微笑,只从回到巫阳,男人的笑容也跟着的丰富起来,这一切美好的让她雀跃。

船缓缓靠岸,欧阳柳致现行上了岸,接过赫连蓝的手将她也一同带上岸。靠近岸边便是热闹的集市,欧阳柳致与赫连蓝并肩的走着。

赫连蓝像一个小孩一般对这新奇的一切充满着好奇,不一会儿,她的手上便多了几个南方特有的小玩意儿。

路过包子铺时,赫连蓝嚷着想尝尝南方的包子,可是半天却得不得欧阳柳致的回应,赫连蓝不解的望向欧阳柳致,只见此时的欧阳柳致一动不动地看着包子铺中忙碌的陈麻子的父亲。陈父很快就注意到了欧阳柳致的存在,随后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小跑到了欧阳柳致的跟前,卑躬哈腰地问好。

“陈麻子可好?”

“没想到欧阳大人还惦着我那已去的苦命的孩儿!”

“什么!他….死了?”

“哎,只从他双腿废了后便一直半死不活,也不好好养身子,一天拖一天,小病成了大病…. 去年的冬天,他的身子就不行了,拖到今年的冬天便去了….剩下我和他娘….哎,还好欧阳大人您之前给了我们那么一大笔钱,如今的日子才能够过的舒坦些!”

欧阳柳致从囊中取了一张银票递给了陈父,“这笔钱您收下,把这包子铺关了,安心养老!”

“是,是,是….”

欧阳柳致缓步走在前方,赫连蓝紧跟在他的身后。经过包子铺后的欧阳柳致又仿佛一瞬间添抹上了一层忧愁的面纱,这层面纱遮挡住了真正的欧阳柳致,也阻挡住了赫连蓝想要接近欧阳柳致的去路。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城郊的木屋,欧阳柳致负手而立站在木屋外的荷塘边上,赫连蓝随后也跟了上来,随着欧阳柳致的视线看到的是一片绿色的水上植物,那植物似乎生长的过于茂盛,虽然一番杂乱的模样,却意外地令人感到顺畅。

赫连蓝的心境也就此打开,与其憋着不如直接一些。

“阿布…..你为什么给包子铺的老伯那么多钱?”

“他的儿子过世了。”

欧阳柳致淡淡的回答有些答非所问,但聪明的赫连蓝很快转过弯来。

“那么他那已过世的儿子是阿布你的朋友咯!”

“那是张兰曾经的丈夫….”

“张….兰?”

“嗯,张兰….她就是阿柳….张兰是她的本名。”

一问一答的形式却在这里乍然而止,赫连蓝沉默了。她知道,她或许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以欧阳柳致的脾性,只要她问出,欧阳柳致便一定会回答。似乎这世上的一切在这个男人眼中都显得无关紧要,可是,为什么….在说到“张兰”这两个字时,赫连蓝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哀伤。

第十一章 水覆难收(下)

银川自古有塞上明珠的说法,汉代时就在此浚渠屯田,兴建水利工程,稻田纵横,青山翠陌,绿水流波,春光明媚,云卷云舒,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真不愧于“塞上江南”的美称。

一排排杨柳树排列在远坡近野,绿影横斜,掩映着擦肩而过的村舍。

站在山头的男子一身很普通的藏青色袍子,头发也只是用同色的发巾一束,这样的装束,在这个村庄来说,十个男子中便有两三个和他穿的一样,明明很普通的,可是他一笑,还是光芒四射,让人不敢逼视。

不高的山头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来人的模样,女子一头略显毛躁的发散散披在双肩,粗布麻衣、右臂上挎着一个圆蓝,脑袋低低的垂着。男子见来人便雀跃起来,正想开口唤她,却在注意到女子走起路来有些微跛的模样时,失了兴致。其实女子那微跛的脚,平时不细心倒也不察觉。

待女子有些费力地来到男子面前时,太阳也正好落山。

“你怎么出来了?这儿风大,还是进屋吧…..”

女子说完便主动的搀扶住男子,朝身后的木屋走去。

过程中男子扭过头,注视着女子依然垂着的侧脸,原就平凡的脸蛋上那道已经结痂了疤痕。疤痕是前不久女子在摔下山崖的过程中,被岩壁上生长的树枝所刮伤的,大约一寸,不是很长却着实的深。

女子并没有察觉到男子正在注视着自己,依旧垂着脑袋。

男子坐在屋中的椅子上,透过敞开的大门,看着女子弯着腰在院中煎药,过程仔细而漫长。

待男子喝完药,女子又从厨房端来了一碗甜汤,男子接过,舀起一勺不是放进自己嘴中,而是微笑着送到了女子面前。女子毫无表情的面容上瞬间有了一丝生气,尴尬地轻轻摇头推拒着。男子却不依她,几次来回,女子红了脸颊,也喝下了勺中的甜汤。

接着男子又舀起一勺,这回却欣欣然地送到了自己的嘴里。女子的脸更加火辣辣般的通红…

喝完药,男子便为女子的脚踝伤处换药,整个过程女子不敢直视男子。

山头上的木屋不大,只有一间卧房,男子躺在床上,女子睡在一边的地铺上。兴得是夏天,不然连御寒都成问题。

看着女子侧躺的背影,男子的眉头微微皱起。

当日拉着女子一同跳下山崖是否做错了?

面临大敌,无暇顾及的他只知道不能落在对方的手中,用女子威胁对方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女子看清对方是如何看她,好让她知道自己千百般护着的人的真面目;拉着女子跳下山崖之前虽然他已受了表面上察觉不到的内伤,但也是在有万全的把握下才会如此,他精通水性,有把握能够在落水后保住女子的命,可是却意外让女子在过毁了容,右脚踝也因为在水中撞击到岩石而骨裂,虽然在之后做了及时的处理,可是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女子却为了要照顾他的身体,来回奔波,不能好好养脚伤,以至于到现在脚踝的骨裂还未能万全康复。

除了这些男子没有设想到的意外,更让男子惊讶的是,在跳崖前男子似乎已经能够释然之前万般的纠结。

男子是蒙古国的十三皇子,也是被做为人质交换到随国的可怜之人,更是那个受到隋子慈心细照料而将隋子慈放进心底的铁幕纳白,既是为了心爱之人为他打造武陵铁骑的铁幕将军。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男子真正想要的,他随了自己的心意替心爱之人献力,但是却同时禁锢住了自己,再也无法过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在跳崖后,这一切的问题都化为灰烬。或许是在看到隋子慈被欧阳柳致抓获后那眼中依然对欧阳柳致流露出的爱恋时,男子知道是该放弃的时候了。

女子同自己很像,同样爱着一个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同样有着一份不可能得到上天眷顾的奢望。在太子府救下女子后,待她回到伊犁,给她取名柳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将自己不能够释放的解脱感能够附加在女子的身上,那么就仿佛看到了自己也释然的心态。可是在他决定带着女子一同跳崖后,他的心态已不再如此。在他知道女子为了帮助欧阳柳致竟然欺骗甚至背叛了自己后,他的气愤盖过了一切;可是在看到女子为了自己向欧阳柳致下跪请求时,他的心被攻陷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不断的为隋子慈付出,而隋子慈却始终视这一切为粪土,一心爱恋着欧阳柳致。可如今,女子却愿意为他牺牲,无怨无悔。或许是因为最初的恩情,或许是因为善良的本性,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女子不要再离开自己,更加不希望自己走上与自己一样的道路,继续爱着不爱自己的人。

他相信,只要他与她能够这样一直走下去,那么终有一天,已经得到救赎的他能够真正的爱上她,而她也能够抛开过去真心的爱上他。

原本计划跳崖后便带着张兰逃回蒙古,可是依照现在的形式耽误一些日子是必须的,更何况在跳崖后,察言观色的他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原本他认为是因为毁容的关系,所有女子现在总是垂着脑袋,与人说话时的语气中总带着一股自卑感。可是后来发现原因不仅仅如此…女子似乎常常做噩梦,几乎每次都是喊着“欧阳公子…不要…..不要…..我…..”,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到后来仔细想想,女子喊的是“欧阳公子不要不要我。”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她和那个她深爱的男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那个男人高高在上,而她却什么也不是;那个男人的身边有着能够配得上的他的人,而她却只能在一旁暗自伤心;那个男人知道她对他的心,却只将她归为对他有非分之想的痴人。

可是尽管她从来也不敢奢望能够得到他,却也同样希望这个男人不要抛下她。可是第一次,那个男人将她视为妨碍自己前进的绊脚石,将她推给了陈麻子;第二次,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计划不出丝毫意外,将她的性命弃之不顾;第三次,那个男人为了让她明白,她只不过和那些对他有着非分之想的痴人一般,一步一步亲手将她推向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