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何坚强的她,第一次可以因为成全他与一个自己不爱的麻子成亲;第二次可以因为麻木不怪他将自己的性命弃之不顾;可是第三次,她失了一切…她没有办法再容许自己理解他,更没有办法恨他,或许能够恨他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她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自我唾弃,在这一切之后,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从小时候开始,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待见她,视她为蟑螂一般厌恶;想必那男人也是如此,只是天真的她还以为他也别人不一样,他是特别的。

或许她只是被他的外表所迷惑,误以为是天上那善良的仙人,能够正视真正的她。可如今,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一个可怕的笑话。这个笑话让她也成了一个笑话,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癞蛤蟆想吃到天鹅肉的超级大笑话。

第十二章 亦如始初(上)

又过了十来日,铁幕纳白的伤势已无大碍,张兰的脚踝的骨裂也比之前好上些许;铁幕纳白用所剩不多的银两置办了一辆马车,打算载着张兰回蒙古。

张兰看着铁幕纳白的动作却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这天晚上用过晚膳后,铁幕纳白拉着张兰缓步走到了山头。月光泻在山头,浅浅、淡淡,丝毫没有种争强好胜,就如此时站在铁幕纳白身边的张兰一般。

“阿柳,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

张兰的声音很轻很轻,脑袋低低的垂着。

“明日便要离开了,真有些舍不得呢!”

“明日…哦,是明日要离开啦….那,那,那我这就回去帮你收拾行李…..”

铁幕纳白笑着伸手拉住了张兰,笑意更浓了。

“哪有什么好收拾的,我什么也不带走。”

张兰紧绷的身子却在这一刻像散了气一般的软了下来,肩膀微微的颤抖着。

张兰明白,她不是能够与这些生来便有着高贵身份的人儿一般,他们的世界不是这样低贱的自己能够进入的。她没有想过铁幕纳白会带自己离开,就像她从来不曾想过为什么铁幕纳白要拉着她跳崖后却又救了她一样,最多她知道,铁幕纳白如果救她,那就说明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因此,这些日子,她尽了自己的全力去照顾铁幕纳白。

“阿柳,你…”

“将军,明日你便要启程了,今日还是早些休息才是。”

张兰尽了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和,可是却还是夹杂着梗咽。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明日你也要随我一同离开…”

“可是,可是将军您的伤已经好啦…我,我…”

铁幕纳白顿时严肃起来,他将双手放在张兰的肩膀上,让张兰正视自己。

“阿柳,看来有些话不说是不行的。当日挟持你实在不是我的本意,可是当时的情况十分紧迫,我不能够落入欧阳柳致的手中,跳崖是唯一逃生的机会。”

张兰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很快的平淡下来,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像她永远也不能够知道欧阳柳致的心,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儿,不是她这般低贱之人能够揣测的。

“整个过程却发生了一些意外,你的脸…还有你的脚…这些都是因为我…可是,在这一切之后,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不管你有多爱欧阳柳致这个人,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他,我不希望你最后落得和隋子慈一样的下场。”

“你知道么,我也和你一样,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也注定不会爱上我的人,我顺了自己的心意留在他的身边,成全他的宏图伟业,帮助他,可是在最后…他却还是执迷不悟,依然爱着那个想置他于死地的人!”

张兰知道,铁幕纳白口中所说的人便是隋子慈…这一切,张兰虽然从未细细想过,但是却一直看在眼里,她不愿意多想,却不代表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在看到隋子慈注视着欧阳柳致那悲伤的眼神时,便能够感同身受一般的同情起这个曾经的天子。在欧阳柳致眼里,他们都只不过是一样的人罢了。

“阿柳,你可愿随我一同回蒙古?”

“蒙古?”

“对!那是我的家!我的家乡,那儿有比伊犁还要美丽的大草原,那儿有着你从未感受过的热情和奔放,那儿一切我都想带着你去看上一看,我相信你会喜欢那的!”

“将,将军…您,您还愿意让阿柳跟着您?”

张兰不明白,为什么铁幕纳白会还愿意带着背叛过他的自己离开,她是真的做好了被铁幕纳白抛下的准备。此刻她全身绷紧等待着铁幕纳白的回答。

铁幕纳白无奈的笑着,之后便轻轻的点头,他知道或许他是无法和面前这个单纯的人儿说明白他的心境,也罢,说不明白没有关系,做明白了不就好了。

“傻瓜,从拉着你跳崖的那一刻,我便决定要将你捆在我的身边!”

张兰似乎领悟到了这话中的意思,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她看来,铁幕纳白是不可能喜欢她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或许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惩罚自己背叛过他;是的,她也曾经说过,会做牛做马来还欠他的一切,那么跟着他也好。

此时此刻的张兰只知道,她今后会全心全意的报答眼前这个男子,这个对她来说特别的男子,虽然这个男子只当她是下人,可是却救过她的命,也始终对她不离不弃。

完全没料到张兰是如此看待他们之间关系的铁幕纳白却显得开怀许多,他知道要这个女人完完全全地做一个全新的阿柳需要的时间或许很久,但是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只是一个瞬间,也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铁幕纳白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初见隋子慈时那张温和的笑脸;可是在下一刻,铁幕纳白却笑着拉起张兰的手走向远方…

沿着银川一路到朔州,过了朔州边到了蒙古边界,铁幕纳白找了一间客栈决定在此休息一夜,第二日再启程。刚坐下喝了一口水的张兰却被铁幕纳白拉着来到了集市上。

看着兴致勃勃的铁幕纳白,张兰有些恍惚,这些日子他们都在很辛苦的赶路,可是过程却是张兰从未感受过的轻松,铁幕纳白总是会和她说话,也不管张兰是否感兴趣。这样的铁幕纳白让张兰感到陌生,却在想到铁幕纳白曾经的那番话…

“人总是这般无奈,并且矛盾着,就如同现在,一方面我希望你生活的自由自在,另一方面,我却也希望你能够跟随自己的真心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或许现在这个铁幕将军才是真正的铁幕纳白,现在他正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要想到这里,张兰便觉得自己也跟着幸福起来。

不可否认,张兰喜欢这个陌生的铁幕纳白,并且随着时间的加深,张兰越发的喜欢这样的铁幕纳白,她希望铁幕纳白能够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阿柳,你看这支发簪。”

几件翡翠发簪静静地躺在展柜中。从外表上来说,它们并不花哨,甚至有些古朴、简单。张兰知道女子佩戴的头饰重在材质的珍贵、雕工的精湛,是陪伴女子一生的饰物,也是陪嫁中不可缺少的物件,不可不求精善。一般贵族妇女大多选黄金、翡翠、玉等贵重材质,从簪子的选材上也能看出女子的身份与家庭条件来。

张兰一直以来都没有佩戴发簪,就连她出嫁时的嫁妆中也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而眼前这些发簪并不是精美绝伦、色彩艳丽的发簪,但是其中一支那是一支造型优美,雕刻仔细的兰花白玉簪着实的吸引住了张兰的视线。

铁幕纳白欣喜的买下了这支兰花白玉簪,将它插进了张兰的发鬓中;就此张兰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个礼物——一支兰花白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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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亦如始初(下)

清晨天蒙蒙亮,铁幕纳白被外面喧闹的吵声惊醒,隐隐听到人声杂乱;“蒙古军队攻进来了…”

铁幕纳白起身的同时拿过衣褂子快速的穿上,开启大开,一阵寒骨的冷风迎面刮来,铁幕纳白拢了拢衣,朝张兰的屋子走去。 外面一片灰雾,看不清什么,只隐约感觉都什么在眼前乱晃,还有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一双手在慌乱中紧紧地抓住了铁幕纳白的手臂,熟悉的温度让铁幕纳白心安,看来已不用去寻张兰,在他担心她的时候,她已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与周末的紧张氛围全然相反,铁幕纳白的眼中透着丝丝温热。

“阿柳,你听到了么?”

“嗯…两国一向交好,这战因为何?”

“跟我来。”

铁幕纳白反手将张兰的手紧紧牵在手中…

朔州城南门之外立着一座石碑,石碑以北便是蒙古境内,石碑以南则属玄国地域;早在随国时期,蒙古国可汗铁幕陆彦就曾将疼爱的十三王子铁幕纳白送往随国。铁幕陆彦育有6男8女,其中太子铁幕纳西与十三王子铁幕纳白以及最小的公主铁幕纳依乃可敦所生。蒙古可汗铁幕陆彦因对可敦恩爱有佳,因此对这三人也是格外的疼爱。当年才将十三王子送往随国也是逼不得已,如此才能向随国皇帝证明友好的决心。铁幕纳白所做的牺牲换回了和平,可是一直疼爱弟弟的铁纳西希却一直耿耿于怀。自从他成为太子之后便一直暗中养精蓄锐,壮大军队,这一切铁幕纳白看在眼里,却始终无法认同哥哥想要攻打随国的野心。如今可汗铁幕陆彦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久病于床榻之上,兵权也因此交到了太子铁幕纳西的手中。

早在铁幕纳白决定要替随国太子效力时便极力的反对,但始终没能阻止铁幕纳白,现今随国已被玄远改朝换代,又得知爱弟铁幕纳白在伊犁被逼跳崖后,再也无法按捺心中那团熊熊的烈火,在没有经过病榻之上的铁幕陆彦的同意,便亲自带兵攻打朔州。

玄远皇帝上任之后将心力投入在朝政,在对边防守卫上稍稍放松,便给了铁幕纳西这次攻打朔州的机会。

铁幕纳西的身上有着蒙古人善战的血统,他所打造的蒙古大军,有三个特点;不打无准备之仗;最佳时机出击,置对方于死地;最值得称道的是战斗中的团队精神。天时地利人和,顺势而来的是铁幕纳西的蒙古大军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攻下朔州,之后,铁幕纳西封了城门,禁止百姓出城。但是铁幕纳西很清楚,战役才刚刚开始。

攻下朔州就意味着对玄国宣战,玄国是统一了中原的大国,他将面临的是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可是,铁幕纳白的死讯,已经蒙蔽了铁幕纳西的双眼。他要亲手为爱弟报仇!

铁幕纳西放走了朔州将军,让他带着宣战的书函回玄国,书函里铁幕纳西将矛头直指欧阳柳致。如果前来应战的并非欧阳柳致,铁幕纳西将屠杀全城百姓,让玄国子民的鲜血来祭奠铁幕纳白。

事态发展一步步按照铁幕纳西的设想实现,独自站在朔州城门之上的男子,有着与铁幕纳白相似的轮廓,只是男子眸子透着的却是一股杀气。男子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结束的战役中抽身出来,在他的眼里似乎还能嗅到风起云涌,烈火燎原的景象:那残叫声与呐喊声交织着, 刀辉与血光相互交汇;战场上士兵们一个个红着眼愤怒的撕杀,从人变成了恶魔。

士兵上前禀报的动作拉回了铁幕纳西的思绪,士兵在铁幕纳西耳边谨慎地说了些什么,只见男子原本杀气沸腾的眸子瞬间如朝海般退却…

“你没死?”

铁幕纳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神情淡然的男人,男人看起来有些狼狈;铁幕纳西曾经在多年前到随国敬献贡品时见过眼前的男人,那时的男人虽然还不是太子,却也是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皇子。这个男人,在铁幕纳白在随国的那些年,给予过铁幕纳白温暖与关爱;这个男人,让铁幕纳白决定离开自己的国家,离开自己的亲人决心跟随;这个男人,让铁幕纳白成为了随国的牺牲品;这个男人,随国最后一任皇帝,隋子慈——他应该死的。

“欧阳柳致没有杀你…呵呵…”铁幕纳西在看到男人的那一瞬间就已勇气一股杀气。

“我知道你不愿看到我,可是我必须来见你。” 隋子慈平和的语气却透着坚定的语气。

“必须?”

“是的,必须…因为我不知该去哪里,才可以找到纳白。”

“你要找白儿?哈哈哈哈…”铁幕纳西好似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死了,被你,被你那该死的爱人欧阳柳致逼下了山崖。”说到最后,铁幕纳西的竟死死地咬住了唇,恨不得喝下面前这个男人的血。

“我亲眼看到纳白跳下山崖,可是,我相信,他没有死。他不会如此轻易的死去,他曾答应过我,这一生都会陪在我身边,我还没有死,所以他也不会死。”

“哦?那么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等他?”

“嗯,我了解他,他会回家,回到自己的家。”

“家?呵呵。原来你还知道白儿不只是你利用的人,他还是蒙古国的十三王子,隋子慈…..你真是清醒致极,要是白儿有你万分之一清醒也不至于…”

“你不该攻打溯洲,在于纳白更是如此。”

“少拿白儿做借口,随国已经没了,如今改朝换代,你没有任何立场说这些话,再者,蒙古和玄国交战,最开心的不就是你么,少给我在这里说些大道理。”

“不管我是谁,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之上,两国交战只会给百姓造成伤害,民不聊生。纳白当年在随国受的苦就白费了。”

“你知道么,我宁愿白儿从未去过随国,这样他就不会认识你,不会卷入你那可怕的争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事,你为了欧阳柳致,为了皇位,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害,你根本就不是人,你如今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是,我是罪有应得,可是这一切不应该让纳白为我承担。你知道么,随国被灭,我的武功被废,这些对我而言算不了什么,只因我亲眼目睹纳白带着绝望跳下山崖时,我便知道,我错了…欧阳柳致是对的,至始至终我都选了一条不是自己的路,在这错误的路上,皇位也好,欧阳柳致也罢,都是我所追逐的,可是当全天下都舍我时,却只有纳白亦如始初…”

“好一个亦如始初,我就留着你这条命,亲眼看看这一切到底是怎样一个亦如始初。”

铁幕纳西封城后便驻扎在了溯洲的将军府,一个下午的时间,溯洲已经完完全全被铁幕纳西掌握,街道上随处可见骑在战马上巡视的蒙古军。溯洲的百姓都躲回了家中,不敢轻举妄动。

张兰站在铁幕纳白的房门外许久。清晨,在得知蒙古军攻打溯洲后,铁幕纳白便带着她一路打探,在得知领军之人是蒙古国太子铁幕纳西之后,铁幕纳白便沉默起来,张兰一开始不明白,铁幕纳白是怎么了,在得知自己的哥哥就在此不是更好么,为什么他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铁幕纳白似乎看出来张兰的疑问:“王兄是为了为我报仇,才会出兵攻打溯洲,所有的人都认为,铁幕纳白已经死了…只是如今,铁幕纳白要是再出现,那么王兄攻打溯洲的理由就不复存在,那么蒙古就会被定义为侵略玄国……”

“无论这战因为何,对于百姓而言却只是灾难罢了。”张兰轻声开口,却让铁幕纳白抛开了顾虑,他决定与王兄一同面对敌国。

可是,就在铁幕纳白与张兰在将军府外看到隋子慈的那刻起,铁幕纳白只是毫不犹豫牵起张兰的手返回客栈,回到客栈后便将自己关在房中,毫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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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飞絮纵横(上)

“咚咚”

张兰轻敲房门,片刻之后,房门开启,眉头紧锁的铁幕纳白出现在了张兰的面前。

一连五天,铁幕纳白除了差遣店小二去打听局势动态,其余的时间都是将自己关在房中;可是方才店小二回了新的消息,玄国的相国大人快马加鞭连夜赶到了离朔州不远的玄国军事要地,与军队汇合,估计黄昏便会与蒙古大军在城外交锋。她知道,铁幕纳白或许在等的便是这一刻。

“阿柳…”

铁幕纳白一声轻唤,猛然间将张兰拥进怀中,那力道让张兰恍然之间想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用尽全力的拥抱她,好似怕她会消失一般,好似将她视如珍宝。这是在下一刻,铁幕纳白却开口道:“对不起…”

张兰从听到铁幕纳白那句“对不起”后便显得有些恍惚起来,她隐隐之中有着莫名的担心,如今的她好不容易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虽然她没有奢望能够得到那不属于她的东西,可是当铁幕纳白将那支兰花白玉簪赠与她时,她却将心底一直强压着,与每一个女人一样的期许一点一点的释放出来。

张兰的之前的人生似乎都不是自己的,在遇到欧阳柳致之前她活在一个嫌弃她的世界,在遇到欧阳柳致之后,她活在一个不断压抑的世界;直到遇到铁幕纳白,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希望阿柳能够生活得如柳絮一般,随风飘洒,生活的自由自在”;第一次有人送她珍贵的礼物;第一次有人视她为如此重要之人紧拥入怀。

可是,在溯州看到隋子慈的那刻起,她知道,是该收起那还来不及开始的情愫。

张兰微微低着头,视线却从未离开,她微微张口…

黄昏,溯州的城门外,两国军队正式交锋。

铁幕纳西骑在黑色的战马之上,他的身后是蒙古大军那如数百道人墙一般的兵马,反之百米之外,骑在白色战马之上的欧阳柳致的身后,却只有不到300来人的兵马。

“欧阳柳致,你带这点人过来是准备送死的么?”

“这不是你的目的么?挟溯州百姓的性命以之要挟我亲自出征的不就是为了至于我死地!”

欧阳柳致平缓的开口,每个字却都无比有力,却透着极致的冷漠,仿佛事不关己。欧阳柳致这样的态度彻底惹怒了铁幕纳西。

“好,我就用你,还有那早就该死的人的血,来祭奠白儿!”

铁幕纳西一个命令,隋子慈便被士兵押着来到了铁幕纳西的战马之下。

“欧阳柳致,我真不明白,你既然不爱这个男人,连某超篡位的事都做了,为什么不杀了他!”

“我不想杀任何人。”

欧阳柳致只是在隋子慈被押着出现的那一刻随意的扫了他一眼,就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那白儿…”

“是他自己跳下山崖的。”

欧阳柳致打断了铁幕纳西的话,他似乎非常地不愿意提到铁幕纳白跳崖之死,这样会让他联想起一个可怜无辜的女人。

“哼…欧阳柳致,你是冷血的么?”

铁幕纳西忽然狠狠的指着战马之下的隋子慈:“你这个昏君,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冷漠极致的人,让我弟弟送上了性命,我要杀了你!”

铁幕纳西快速的抽出身侧佩戴的长刀,高高举起,瞄准隋子慈的脖颈…

欧阳柳致依然面目表情,他的明亮双眸似乎被遮上了一层白沙,总是这般飘渺,哪怕是在这战场之上,他总是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态度面对一切,面对自己的人生;只是,当铁幕纳白出现在他的眼前,当这个和那个女人被一起认定为尸骨无存的男人,活生生的站在两国兵马的中间,这一刻欧阳柳致眼中的那层白沙终于悄然的掀起。

铁幕纳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像失去了力气一般,长刀掉落在地上。

铁幕纳白知道,如果他再不出现,那么隋子慈就会死在自己亲哥哥的刀下。在隋子慈看来,当看到铁幕纳白的这一刻,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与战马之上的铁幕纳西说道:“纳白回来了!”

这场还没来得及打响,胜利的号角便已吹响,蒙古大军撤退,玄国不费一兵一卒赢回了溯州。

城门之上,铁幕纳白与欧阳柳致迎面而立,远处是蒙古大军撤退的背影。

“战阵对于百姓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并不希望因为我的关系,给他们带来战争。”铁幕纳白温柔的开口,眼中带着笑意。毕竟他不敢保证,自己的出现是否可以阻止这场战争。

可事实却是,在他出现之后,开口要求铁幕纳西撤兵,更是要铁幕纳西发誓有生之年绝对不再侵犯玄国,为此做为玄国不再追究蒙古国这次攻打溯州之事。

铁幕纳西也好,欧阳柳致也罢,都爽快地点头同意。

“还有,我真的未曾料到,你放了隋子慈。”

这两件事,让铁幕纳白觉得欧阳柳致这个冷漠至极的人或许并不是真的冷如冰霜。

“我说过,我不想杀任何人…是你,拉着她跳下山崖…如今,你活着,那么…她…”

这样吞吐的欧阳柳致,眼神也显得十分不自然。

“她?”

“张兰!”欧阳柳致的声音突然紧迫起来,“她在哪?”

“走了!”

“走了…” 欧阳柳致重复着这两个字,相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紧张的开口问道:“她去哪了?”

“我不明白…”铁幕纳白摇摇头道:“我不明白,事到如今你找她又有何用,你比谁都清楚,她爱你已经爱到失去了一切,你三番四次将她置于不顾,这一切都只因你不曾爱过她,她的生死对你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欧阳柳致微微低头,一阵风吹过,将欧阳柳致垂落在胸前的两缕发吹起,黄昏的光辉在他的身后泛着金色一般,这样的画面让铁幕纳白瞬间明白了什么。或许这个男人就如那天上的仙人一般,冷漠是他的天性,如此而已。

“欧阳柳致,你或许不知道,在挟持着张兰跳下山崖之前,我便下定决心,放手自己的感情。我希望张兰和我一样,也能够放开对你的痴恋,真正的做一回自己。”

欧阳柳致对上了铁幕纳白此时有些优势的神情,眼中有着一丝莫名。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你是有意带着张兰离开,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呵呵,你比她聪明多了。在跳崖之后很长一段日子里,她的卑微蒙蔽了她的眼睛,她看不到,又或许是她不敢相信,正如你所说,我打算和她开始新的生活。”

“那现在又算什么,因为隋子慈?”

“对于我而言,隋子慈都已经是放下的曾经,我只希望能够安顿好他的下半身,给他一个安身之地…可是对于张兰,对于那个我唤她阿柳的女人,却注定不是我能安排的,哪怕我想给她最好的一切…或许你不曾真正的走进过她的内心,每一次看到她,都仿佛看到了自己,我能够了解到她心底的痛苦,也因此开始了对她的怜悯,只是到了最后,我是真的,希望能与之相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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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飞絮纵横(下)

欧阳柳致沉默着,他听着眼前这个男人诉说着关于张兰的一切,这个男人似乎真的爱着张兰,可是自己呢?他深爱着他的父亲母亲,他也深爱着他的师傅,甚至他曾经也是爱过隋子继,可是在残忍的现实一步一步将他逼到绝境后,他的爱成了负担,成了他必须违背自己的开始。因为这些爱,才有了仇恨,才有了阴谋;因为这些爱,才让他成为今天这样一个冷面相国。

“欧阳柳致…张兰至始至终都没有成为过阿柳,只因为在她的心理早已有了一颗柳树…在我准备面对你们之前,她与我道别…”

“纳白…我是第一次这样叫你的名字,我想从今以后都这样唤你,在我的心理…我和你说过,我曾经嫁过人,那个人也和你一样是个好人,我感谢你们给过我的一切,我更加感谢你三番两次的救我…你送我的兰花白玉簪我会一直带着身上…虽然我不明白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情,但是我知道,隋子慈是对于你而言十分重要的人;如今,他没有死…”

“纳白,是你听我说才是,我不是个聪明的人,但是很多东西我都明白,隋子慈会出现在这里,说明在他的心理,你也是同等重要的吧。比起那些痴恋的人而言,纳白你或许已经等到了一直以来你守护的东西….或许你曾经想放弃,或许你曾经决心重新开始…我也一样…你总是能够很轻易的明白我的想法,慢慢的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们都是同样一种人…我希望我们能够真正的重新开始,那么我们必须真正的放下一些东西吧…”

“我想离开,找一个我喜欢的地方,扎根生活…没嫁人之前我以卖猪肉为生,这也是一门手艺,我能够养活我自己…纳白,你也一样,不管你的选择是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够真正的放下过去那些痛苦。”

“那是张兰对我说过最长的一番话,因为她的那番话,我才更加有决心出现在这里。有些事,有些人都等着我做一个了解….我很高兴,这一切,在今天之后都会有不一样的开始。”

话音落,铁幕纳白转身离去。城门之上,欧阳柳致负手而立,夕阳已落。

高城满夕阳,何事欲沾裳。迁客蓬蒿暮,游人道路长。

晴湖胜镜碧,寒柳似金黄。若有相思梦,殷勤载八行。

离开朔州,欧阳柳致一行人返京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元北骑着马儿紧跟在欧阳柳致的马车旁,他的身子随着马儿缓步的蹄步,前后摇晃的厉害,透过车窗,元北有些疑惑地看着欧阳柳致完美的侧脸。

他跟在欧阳柳致身边多年,却是从没见过这副模样的主子。欧阳柳致在他心中是一个完美到不似真人的主子,他有着异于常人的特质,如仙人一般的外貌、冷漠异常的态度总是让身边的人不寒而栗,哪怕他寒冷如一块冰石,元北隐隐觉得真正的主子并非如此,就如此时此刻的主子,或许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眼中已然满是忧愁。

“吁…”

一行人停止前行,元北驾着马来到队伍前方。

“回禀元副将,前方有一位不明身份的女子,躺在路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