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欧阳柳致用修长的手指抹去泪珠,继续微笑。

“主子,你…”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离开欧阳柳致的睡房,元北独自一人来到了欧阳府的花园;这里的景致虽不如相国府华美,却有一处是不尽相同——那满池的布袋莲。

元北知道,这布袋莲年是早些年隋子继还在位,重新买下这欧阳府时便差人种下的,这些年也不用怎么打理,竟比相国府的布袋莲还来得翠绿繁茂。

此时,望着这满池的布袋莲,元北竟有些出神。

一年前,他的主子因悔婚而被赫连蓝下了蚀明蛊,失了右眼珠;只是第二天,神奇般地右眼珠完整的镶嵌在主子的眼眶中。

更诡异的是,主子不记得赫连蓝对他下蚀明蛊之事,还一心为莫名其妙消失的赫连蓝牵肠挂肚。

只是,他知道,这赫连蓝并不是莫名其妙的消失,而是在那夜之后被皇上软禁在天牢中。与此同时,皇上下了一道密旨给当晚在场的所有人,不准再提当晚所发生的事情,只当这一切就如主子的记忆一般。

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主子嫌少会对人说起某人,但是这一年从主子嘴里听到最多的就是“蓝儿”二字。

然而,有一个人,自那夜后,便如不曾存在过一般,仿佛只停留在元北一人的记忆之中凉意忽起,元北恍惚中忆起,这一年中的某一天,他曾经不置可否地问过主子可否记得一名叫张兰的女子,他的主子懒得回答只是示意地摇头,却又在下一刻十分认真地反问他…

“张兰是谁?”

“她是府里曾经的调箱师傅,主子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从那时起,元北心中的迷雾才彻底的散开,原来他的主子,不仅忘记了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忘了为何悔婚的理由,忘了为何在离开时要抓住她的手,忘了一名叫张兰的女子;更糟糕的是,他的主子,还弄错了自己的心。

1/1

第十七章 寒蝉凄切(上)

清晨,欧阳柳致推开房门,微风迎面吹来,伴着一阵熟悉的清新幽香。

深呼吸…

随着幽香而去,欧阳柳致踏进后花园,停下脚步…

那相国府后花园中的荷塘,有着成片的布袋莲,印象中却不曾见过它盛开。而此处的荷塘之上,浮着层层叠叠的布袋莲,淡紫色的花朵穿插在其间,花瓣上是黄蓝组成的斑纹,好像凤凰的尾巴。

或许这不是欧阳柳致第一次见到布袋莲之花,但却是他第一次认真地欣赏。

布袋莲的花期总是那般短暂,今天开、明天谢,具连绵成片的布袋莲浓郁得象多年积结的忧愁,积郁难消,终于衍生出无数紫色的欲望之花。这些可怜的花儿,生如朝露,只用一天的时间就完成了一生的璀璨。

应得如此,欧阳柳致目不转睛地注视,连元北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也不得而知。

元北一眼着满池盛开的布袋莲之花,也万般惊讶,只是一晚的时间罢了,却如此绚丽夺目。而这布袋莲之花所散发出的幽香,让元北的不由地想起那一抹青绿的身影。

“主子,您站在这儿许久了。”

“还是头一回认真的欣赏这布袋莲之花,不由地忘了时间罢了…”

微风轻盈,伴着幽香阵阵。欧阳柳致闭上双眼,再次深深吸气…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布袋莲香气的迷恋,在相国府时更是专门请了一位制香的师傅,为的就是能够让他时刻吻到此时此刻的味道。

只是,那制香师傅是何时离开的?他并不记得…

“元北,相国府中那调香的师傅何时离开的?”

元北不曾想自家主子会突然这般问道,却是一点也不敢懈怠地回道:“离开大概也快三年了…主子还记得那制香的师傅?”

“你不是曾经向我提过?不过,我又怎么会记得,只不过是一个制香师罢了。”

江南确实是个好地方,美艳花开不单处,这欧阳府里的布袋莲之花璀璨盛开的同时,那城外河塘中的布袋莲之花更为赏心悦目。如此一来,挽着裤脚,正拿着水草镰刀站在河塘旁的女子一时不忍接下来的动作。

这布袋莲的叶子是可以用来饲养牲畜的,拿着水草镰刀的女子正是准备下河塘采取一筐。女子的身体似乎有些浮肿,但是并不影响她接下来熟练采取布袋莲的动作。

没过一会儿,女子将身后的箩筐装满,便利索地爬上岸来。放下裤脚,直起身子…一粟阳光直射在女子的右脸之上,本该被阳光直射而感到不适而眯眼的女子却浑然不觉,右眼依然黯淡空旷;而女子右脸颊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却在阳光的直射下越加明显。

女子背着一箩筐的布袋莲匆匆穿过市集,这是女子前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

“你看你看,张家的大女儿…”

“哎哟!真是作孽哦,这克死了陈麻子不说,还是前国的重犯,要不是隋国被灭了,她也不可能从伊犁那种鬼地方回来,还大了个肚子,活该瞎了一只眼。”

“可不是么,你看,连张家老两口都懒得理她,也不让她进门,只管每天当她苦力的使唤。”

“她也只配给猪喂食,我要是她早就去死了,也不知道是怀了哪个野男人的种!真够不要脸的!”

“还好老天有眼,那野种一生下来就死翘翘了,否则也是和她一样被人轻贱的命。”“一个下堂妻,呸!不要脸!”

从窃窃私语到大声辱骂,在张兰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加快脚步…

从后门进了张家的后院,张兰将箩筐里的布袋莲放下,开始喂起后院的猪来。张兰不住在这,只是每天都会定时过来喂猪,她想为家人做些什么,却不能再卖猪肉了,整座巫阳城的人似乎都不待见她,就连她的父母也不愿意让她进门,更何况她那原本就嫌弃她的妹妹。讨厌归讨厌,嫌弃归嫌弃,也就当她是个免费喂猪的。

喂完猪,张兰来到了陈家的包子铺帮忙,陈麻子他爹虽然并不是十分喜欢张兰,可是自从陈麻子死了之后,他便看开了,对待起周围的人多少比原来宽容一些;陈麻子休妻的事他是理解的,这也不能怪张兰。张兰来帮忙也只是在后院洗碗、切菜什么的,能不见人尽量不见。

陈麻子他爹原本打算给张兰一些工钱,可是张兰死活没要,无奈之下每天在她离开时给她塞些粮食。从此,便拿着陈麻子他爹给的粮食过活。

包子铺这边忙完太阳也就落山了,张兰便回到城外河塘边不远处的木屋。

这里是她的家,却也不是她的家。

“娘,娘…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好冷啊,这里好冷…”

张兰猛的惊醒,僵直着身子坐在床上,冷汗从额头上不断的冒出,左脸颊有泪水划过的痕迹。

待她情绪缓和些许后,便曲卷着身子将自己埋在双臂间。

一年多前,张兰离开京城时接受了玄远皇帝给的金银财宝,这些钱足够她过好几辈子的。

之后,张兰回到了巫阳,回到了这座木屋。她在等,等那个男人来这里接她。

她将自己的右眼给了欧阳柳致,唯一的条件就是让玄远皇帝瞒着欧阳柳致这右眼是她给的,只要告诉他,我会一直在巫阳等他。

说这句话时并不是真的抱有什么期望,只是给自己留下了最后一丝等待奇迹的机会。她不希望欧阳柳致因为这件事或是过去的那些愧疚而选择与她在一起,这是她哪怕再卑贱都要为自己留的最后一丝骨气。

如果她在这里真的等到了欧阳柳致,那么她就有信心不顾一切的去爱他。

如果她在这里等到了欧阳柳致,那么她就相信他也是爱她的。

如果她在这里等到了欧阳柳致,那么她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

只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她没有等到欧阳柳致,却等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之后,她便释怀了,决心将孩子生下。

张兰的世界因为马上要降临的孩子而感到了无比的幸福着。

张兰很重视孩子,在孩子出生前半个月就花了一笔钱请了个有经验的稳婆来这里贴身照看。稳婆来后看了一眼张兰的肚子,之后又仔细的摸了张兰的肚子。

“哎哟,这胎位不正啊!”

张兰知道胎位不正对于产妇和孩子都十分危险,只是再担心又能如何,如果这是上天一并给她的困苦,她就必须承受,只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平安的出生。

临盆那天下了倾盆大雨,张兰在稳婆的帮助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是个男孩,可是她连孩子的一声啼哭都没有听见,孩子就夭折了。稳婆是个好心人,留在这里照顾了张兰几天,虽然是不会说话的妇道人家,但是还是多少劝张兰之后要好好生活。

1/1

第十七章 寒蝉凄切(下)

她比谁都清楚,孩子没了。之后,她没有疯,也没有崩溃,她常常一个人来到山上的寺庙,一座就是一整天,如同行尸走肉。

住持同情她痛失爱子,于是给张兰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在深山遇到猛虎,为逃离虎口而慌不择路,跑向悬崖绝壁,并坠落百丈悬崖。还好,他在半空抓住了一根藤条才得以苟延残喘。然而,他向下一看,却发现有一头狮子在悬崖底下张开血盆大口望着他等着他;他再向上看,不妙!有一黑一白的两只老鼠,正用力地咬着他抓的藤条,最多用不了几分钟他抓的藤条就会被咬断。无论怎么说,这个人死定了。这时,他在悬崖边上发现一颗鲜美的草莓,于是,就毫不犹豫地摘下了草莓,享受了临终前最后的美味。

其实,这个故事说的是人的生命过程。从我们诞生那一刻开始,苦难——就像饥饿的老虎一直追赶着我们;死亡——就像一头凶猛的狮子,一直在悬崖的下头等待着我们;白天和黑夜的交替,就像黑白两只老鼠,不停地用力咬着我们暂时栖身的时间之藤;总有一天我们会落入狮子的口中。既然知道了生命中最坏的情景是死亡,那么,人生最好的选择就是安然地享受现在。过去的已经不属于你,将来的又是个末知数,只有现在属于你。我们只有放下过去和未来的所有干扰,充分的享受现]当下的一切,才能让生命过的更加有质量。

张兰知道,她要放下的是对欧阳柳致那份过去的痴恋,和那些对他曾经有过的,属于未来的期盼。

张兰知道,她要放下的是对儿子夭折那份深刻的痛苦,和那些曾经在她渴望中未来有儿陪伴的日子。

张兰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托付巫阳城外寺庙里的主持派发给城中的贫困家庭。她并不是多无私多善良的人,这些银两本就不属于她,她只不过单纯的希望为她那死去的孩子做些什么,希望他下次投胎时能够找到一户好人家,之后过上幸福的生活。

张兰对她娘和爹从小多少都是有些埋怨的,只是如今她已然释怀了,尽管知道她的爹娘比从前更加厌恶她,可是张兰依旧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力量为给予她生命的父母做些什么,哪怕微不足道…

这就是现在的张兰,放下了过去,抛开了未来,认真的活在当下的张兰。或许还是会痛,或许还是会因噩梦而惊醒,但是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总有一天,当你想起过往,就好像在梦里一样,只是梦境一天天在模糊,那些相关的人,那些曾经受过的伤害也会一天天的淡去。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彻底忘却,如同深秋飞舞的枯叶,也许会有偶尔的难过,但叶子终归会腐烂、消蚀。谁也无法阻挡时间的步伐。

此时此刻的欧阳府,欧阳柳致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那右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慢慢滑落,浸湿枕头…

窗外悠悠细雨,千万条细丝,荡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的轻纱一般;这细雨并未来势汹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落。

或是前一晚下了一整夜的雨,布袋莲之花得了应景竟然还没有凋谢,那布袋莲的叶子上海滚动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欧阳柳致望之,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似乎除了相国府和欧阳府,欧阳柳致记得在破落时,居住过的木屋外的河滩也有着成片的布袋莲。

用过早膳,欧阳柳致也不让人跟随,自个儿出了欧阳府,穿过集市喧闹的人群,向城外走去。

踏上一座石桥,桥上的人来来往往,他与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这些人在他的余光中简化为一抹又一抹的色彩。当一抹青绿在余光中匆匆划过,欧阳柳致猛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回眸那抹青绿却消失在人群中。

嫣然一笑,只道这感觉让欧阳柳致莫名的压抑,回过神继续前进的脚步。

欧阳柳致没有想到这城郊外河塘中的布袋莲之花开的比哪里的都要美丽、耀眼。经过河塘,欧阳柳致朝熟悉的木屋走去。待走近之后才发现那晒在竹竿上的一件青绿色的布衣,虽然只是简单的款式,却是属于女子。欧阳柳致真没有想到,这木屋如今住着人。当年这个小木屋是他在最潦倒之时入住,想必现在住在这里的人也是如此,何况还是一位女子,怜悯之心顿起。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轻抚上那青绿色的布衣…

“咣当”一声,好似什么落地的声音,欧阳柳致立即收回轻抚在布衣上的手,转身!

张兰在去喂猪的半路上想起了自己忘记将昨日制的布袋莲香料带上,她最近除了喂猪、到陈麻子他爹的包子铺帮忙,还找到了新的生计——制作一些香料低价卖给城里的香料铺。

匆匆折了回来,木屋外,却看到了那熟悉的背影…

穿着霜色长袍的身躯,乌黑的发丝闪着光,悬垂在腰际,袖袍下的手极为修长。 一阵风从他的那面拂来,扬起那丝丝缕缕的黑发…

终于等到他了,终于,尽管此时此刻还只是一抹青白霜冷的背影。

张兰的心像被揪扯住了一般,失了神,连手中的箩筐掉落也毫无所知。直到那抹背影一个优雅的转身…

没错,是他,真的是他——欧阳柳致,他终于来找她了。张兰不由自主一般,贪婪的将欧阳柳致此时此刻的影像印入心中。下一刻,对上欧阳柳致的双眸,张兰在那双黑色的瞳中寻找一丝温暖,可是却透明的看不到一丝情绪。

“你是…这里的主人?”声音不轻不重的,隐隐透冷漠的距离。

欧阳柳致看到眼前的女子,一副穷人家的打扮,样子也生的不好看,似乎右脸颊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更为丑陋的是她的左眼,空落落的一片漆黑;尽管欧阳柳致从不以貌取人,可是当他在张兰眼中看到那对自己贪婪的眼神,欧阳柳致便升了一丝厌恶。

张兰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轻易慌神,她努力平息自己,嘴角微微的动了动,强迫自己给欧阳柳致一个笑脸…唇中苦涩一片。

可是这笑在欧阳柳致的眼中却极其诡异,甚至给他带来一股强势的压抑,那压抑仿佛在压迫着他的大脑,隐隐作痛。

这个丑陋的女子在他的眼里越加的刺眼,欧阳柳致必须赶紧离开这让他越来越压抑的地方。

当欧阳柳致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却停下了脚步…

此时,此刻,这个丑陋的女子拉住了他的手臂…

1/1

第十八章 难诉衷肠(上)

欧阳柳致的双眸犀利闪烁,面上透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愠怒,只是在下一秒,他看着这个紧握着他手臂不放的女人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额头渗出了一粒一粒的汗水,身子也抖得越来越厉害…

“你不是来找我的么?”女人的身子明明是在颤抖,可声音却平稳异常。

欧阳柳致对她的问题感到莫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滑过自己的右脸颊,最后滴落在女子的手间。

欧阳柳致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对上了女子的双眼,果不其然在女子仅存的一只眼中看到了闪烁的泪光。

欧阳柳致强压着心中的百感,沉声道:“我来找你了。”

话音刚落,女子已然激动地拥住欧阳柳致僵直的身子,之后便是无声的哭泣。

欧阳府,夜深风冷,孤灯隐隐…

看着安睡在床榻之上的张兰,欧阳柳致蹙起一双剑眉,刀凿一般的有型英俊面孔沉静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张兰是哭着昏倒在他的怀里,将她带回欧阳府时,元北脸上惊讶的表情让欧阳柳致更加确定了什么。

踏出房门,元北沉默着守候在一旁。

元北刚想开口,却在欧阳柳致的眸中看见一道极冷的寒光,随后便听到欧阳柳致带着苛责地问道:“她是谁?”

下一刻,元北竟直直地跪了下来:“主子!”

“她就是张兰!”

是的,当他抱着昏迷中的她回欧阳府的途中,已在路人纷纷议论的口中知道了这个女子的身份,不止这样,他还知道了这个叫张兰的女子在过去遭受到的一切。那些人口中不留余地的辱骂,嫌恶的态度展现的淋漓尽致。

“哟,你看,那贵公子抱着的不是张兰么?”

“哪呢!哎呀呀,还真是,那贵公子有些眼熟,长得好像之前欧阳家的公子呢。”

“笑话,欧阳家的公子可是当今的相国大人,怎么可能抱张兰这等卑贱之人。”

“那也不一定,好歹过去欧阳家破落的时候张兰可是上赶着给欧阳柳致送猪肉呢,真是不要脸。”

“那又怎么样,什么人什么命,欧阳家公子可是富贵之命,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张兰,呵呵,还不是嫁给人陈麻子。”

“别提陈麻子了,都被这贱人给克死了,还好陈麻子死前把她给休了,要不指不定被她怎么虐待呢。”

“哎哟,提起这个张兰就恶心,你说她都成了前国重犯被流放到伊犁了,怎么还有脸回来啊!”

“就是就是,还怀了野种。”

“不过这老天是公平的,这不报应就到了那野种身上,刚出生就死了,哈哈哈…”

这些话至今还在欧阳柳致的耳边回响…

不受人待见的猪肉妹——张兰。

上赶着对欧阳家少爷的傻子——张兰。

嫁给陈麻子但是却又被陈麻子休了的下堂妻——张兰。

被流放到伊犁的前国重犯——张兰。

怀了野种不守妇道的贱人——张兰。

痛,撕心裂肺的痛,从未有过如此之痛。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仿佛钉子般,狠狠地钉在欧阳柳致的心口。

冲出欧阳府,跳上马背向城外狂奔而去;欧阳柳致一鞭又一鞭地抽在马屁股上,快马加鞭,纵马狂奔,只为到达一个目的地。

京城皇宫那阴暗潮湿的天牢,充满着的哀嚎。行走间,木质的牢门中伸出一只只带着鞭伤的手臂,含混不清的嘟囔着什么。

牢仆和侍卫将来人护在中央,大声呵斥着那些犯人。走了大约三十米,来到了一个独立的区域,这里的犯人显得异常安静。不吵不闹的缩在角落里,愈往前走潮气也愈重。一群人最后止步在一扇紧闭的铁门前,牢仆和侍卫纷纷退后几步,一个身穿黄色龙袍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来人身材颀长,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一双冷鸷而锐利的黑眸,仿佛对任何事都可以一眼看透,那弧度优美的唇,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铁门缓缓开启,此人独自走进铁门后的密室,铁门随后便又合上。

密室里被布置的如厢房一般精致,呼吸间还能嗅到淡淡的清香。来人朝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走去。在相距半步远的地方停了脚步。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一双晶亮的眼睛注视着来人的双眸,好像要看到他心里去似得,可是来人却始终没有回应。

突然曲卷在角落的人呵呵地大笑起来,那声音清亮而愉悦,似乎许久没有这么开怀一般。来人不喜如此诡异的笑,低沉沙哑的声音开口道:“我要是一辈子都不放你出去呢?”

曲卷在角落身子一颤,花容立刻失去了颜色。

“为什么,你让我做的事我全都做了!”

“这是对你的惩罚,你不该那样对柳致。”

“不该?可是这样做不是应了你那肮脏的内心么吗?”

来人走近曲卷在角落的人,跟着蹲了下来,与之平视的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紧迫地瞅着对方绝艳无双的容颜。

“赫连蓝,你未免说的太多了吧。”

受不了如此折磨般,赫连蓝猛地推开面前的人直径站了起来,却很快被此人反手一掌打落在不远处的床榻之上。

赫连蓝嘴角溢出鲜血,狠狠地盯着面前此人吼道:“玄远你这个狗皇帝,我就不该听信你的摆布,信你真的是为欧阳柳致好,你这个肮脏可怕的人,是你毁了欧阳柳致的幸福。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比隋子慈还不如,用这般卑鄙的手段把欧阳柳致绑在自己的身边,你会有报应的,早晚有一天,欧阳柳致会知道你的所作所为!”

“呵呵,你放心,他不会知道的,这还多亏了你的帮助,要不是你给他下的盅,他又怎么会如朕的意愿忘了张兰呢?呵呵…”

“你明明就已经知道欧阳柳致爱上了张兰,却要欧阳柳致娶我,你早就知道欧阳柳致一定会悔婚,然后激怒我…”

“朕可没有你想的这般神机妙算,朕原本只是想试探柳致是否真的爱上张兰罢了,可是事态发展真是出乎朕的意料…赫连蓝,你真的给了朕很大的惊喜。要不是你,朕不会那么快能够在确认柳致爱上张兰之后,解决掉这个大问题,呵呵。”

“你真是太可怕了,就因为你了解欧阳柳致,知道欧阳柳致只把你当成亲人,不可能对你会产生爱情,所以你攻于心计的目的就是要欧阳柳致孤独终老一辈子么…你这个疯子!恶魔!”

“朕有这么可怕么?要知道,朕并没有杀了你,也没有杀了张兰,不是么?”

“呸!对我你都这般,更何况是被欧阳柳致爱着的张兰,你让我对欧阳柳致下盅,让他忘了张兰,你根本是要张兰生不如死…”

“赫连蓝,就算朕如你所说,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别忘了要不是你内心的嫉妒与痛恨,又这么会答应朕下盅呢?真正让柳致忘记张兰的人可是你赫连蓝呢!”

玄远邪笑着带着看似愉悦的心情离开了密室…

“闭嘴,闭嘴…”赫连蓝吼叫着抱着脑袋,疼痛如潮水般涌来,赫连蓝不禁惨叫连连,身体仿若被硬生生撕开两半,疼痛万分,意识也渐渐涣散了起来。如今的赫连蓝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游荡在这密室中,脑子想到的都是当初的种种,她被嫉妒蒙蔽了双眼,被丑恶的念头侵蚀着本性,她无时无刻都在悔恨当初自己对欧阳柳致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