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拓攻下琉璃镇后,穿过狼藉遍地的街道,越过战火焚烧的原野,来到蛇谷前。

蛇谷经过秋叶的整治,已无毒虫猛兽,似乎给了萧拓许多便利,但也让他找不到一丝可用的东西。

白菇被秋叶尽数采去,寒毒里红硕果的解药也就没了着落。

萧拓懊恼自己的姗姗来迟。

另有一事,让他苦恼而又难以启齿。

他曾向宋朝郎中重金购买一副红硕果的解药,郎中也未欺瞒他,当面用药丸试毒,澄清了水源,将毒汁分为上清下浓的两层。

郎中解释道,能澄清毒水便能解毒,积淀的毒素会由人体排出。

萧拓滴血喂郎中,再挑出一小份白菇药丸给郎中解毒,等了两三日见无异状,才放心服下配置好份额的药丸。初服药,他并无多大反应,待到进伊阙在行苑前与秋叶争斗一场后,他猛然发觉,上半身灵便自如,下半身却显得凝滞沉重,且隐隐伴有胀痛。

他传来郎中喝问,郎中依然有说辞,说是正常状况,等扎针之后,就能活血散气,使下盘通达如一。

郎中一连数日替萧拓扎针,萧拓胀痛大减,又能骑马操练,无所障碍。反复运气用武几次后,萧拓体内的毒素并未清除干净,而是倒腾几次,终又沉积在下身处。

待他想明白郎中所设的毒计时,针石汤药已经失去了效用。

唯有一个法子,能保住性命。

此法非常不齿,令萧拓生出一股激怒,转而疯狂地攻占宋朝的商镇,带着携私报复之义气。

商镇往往堵在军镇之前,是两国边境的缓冲地带。

萧拓攻下的商镇,并未触到秋叶的实际利益,有消息传来,他依然在海口镇置办华礼婚宴。

第91章 死斗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宜嫁娶。海口镇万盏红灯高悬,火树银花不夜天。与之相对的琉璃镇,刚刚散去战火的硝烟,原野遭遇兵燹,豁着一道道伤口,在夜风中呼号。市集、商街里的百姓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业,在废墟里搜寻余下的资材,依靠它们勉强度日。

萧拓登上瞭望台,海风扑面而来,滚荡进镇中,吹散了残存的烟尘,吹不走他眉眼上的冷意。

据哨兵打探,邻镇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围墙上的守军、海口渡栈的驻军均无心值守,跑走了大半人去看焰火礼花,四处落得松弛。

萧拓等到今晚,终于遇见了合适的偷袭时机。他调派楼船去海上,截击了宋朝运送婚礼、战备物品的大船,将自己的黑鹰军埋伏进船舱,假借宋运名义叩开了海口镇的渡栈大门。

攻进渡栈关口不费吹灰之力,与此同时,镇口的城墙处也遭受到了猛烈攻击。

守兵不战而逃,萧拓带兵长驱直入,占据了海口镇的东部。

绚丽的焰火持续不断冲上夜幕,在西边的天空中遥遥可见。鼓乐喧嚣浮起在夜风中,夹杂着鼎沸人声,声声入耳。东边寂静的街道上,散落着果子、金钱、花钿等物,依稀可辨新娘辇车经过时的痕迹。

诡静的东镇与热闹的西镇同时呈现在萧拓眼前,两者的间隔,只是一条宽阔的街中道。

副官提醒萧拓,眼下情况过于诡异,不宜再冒进。

萧拓尚在犹疑,传令下去,唤军队扎稳阵脚,将兵力铺匝进空地,等待哨兵的进一步的打探。

哨兵探得归来,西镇尽是拥簇百姓,个个喜气洋洋,翘首观望焰火,孩童在花斗旁穿绕,等待礼楼上的公主洒下更多的赏赐。

副官也猜不透秋叶放空半镇的玄机,回头望着萧拓。

萧拓回想秋叶指挥的大小战役,未曾找到巷闾战的先例,当机立断对副官说道:“秋叶调派骑兵营,擅长平原冲击,避免了街巷里的短斗。今晚形势对我军有利,不可失去,宜趁机扑杀。”

一声令下,黑鹰军如潮水一般,汹涌卷向西侧。

夜空中的焰火突地一绽,砰砰砰有如弹子爆落,描出了几个清晰的大字:东犬西鹰,坑杀殆尽。

在静谧的街上、在暗沉的夜色里,突然出现了宣告着死亡谕令的八字,先是震慑了黑鹰营军心。紧接着,屋舍后、土墙上尽数竖起火把,哨羽掀落掩盖在身上的黑斗篷,占据了高处,纷纷震矢飞射。黑鹰军落马走避,手持军刀还未开杀,就被巷道内、街石下的陷阱绊住了脚,用自己的鲜血祭奠了锋刃。

萧拓遽尔反应过来,竟在今晚遭遇到了秋叶最为回避的巷闾战——秋叶筹备婚礼由来已久,打出公主惠驾海镇的幌子,暗地里却是准备了同样时长的战局陷阱。

眼前掠过万千光影厮杀,耳旁传来惨烈呼喝,尽是己军不利情势,萧拓振臂示意前锋军打旗语,指挥后面跟进的军队及时应变。

他手持逆天艰难冲突之时,头脑越发清晰,一定要找到秋叶与之一较高低,宁可拼死战败,也不愿处处受辖制地苟活。他不知劈落了多少阻兵,也不知搠倒几具尸身,就在满脸溅了血迹,怒火熊熊燃烧时,前方街口一道紫衣身影闯进眼帘中。

秋叶身穿绛紫礼服,手持蚀阳等候在了白石坊门下。他的身后,便是直入西镇公主楼的通道,此时围堵了巨石重车,民众们在一道之隔的长街上,奔走嬉乐,全然不受影响。

焰火华筵演练了两场,再大的动静传来,西镇的子民们也是习以为常。有雪影营骑兵、哨羽箭卫、刀斧手重重埋伏的内街、外巷,仿若坚不可摧的屏障,将他们隔离在安全喜乐之地。

焰火升天,照亮了秋叶冰冷的眼睛。

直到此次,再见萧拓时,他已不招呼一句话,扬剑劈过来,斩向萧拓面目。

萧拓纵马疾扑,银甲地坤衣在夜色中拉出一道绚亮的光影。马蹄被剑气斩断后,他便跃下马来,提气与秋叶酣战。

这一战,直斗得鲜血淋漓,银月掩空,愁云惨淡。

萧拓只攻不守,招招拼尽全力,手中所持的逆天如暴雨梨花,冰冷沾上了秋叶的礼服。礼服被杀气激张,滑落数道光影,嗤嗤几声,破损了胸襟、衣摆。它随风激荡开来,迎上了萧拓洒落的血汗,一片绛紫色顿时斑驳成褚红。

秋叶低头看看脏污的衣袍,眼底生嫌,一手掀落了外袍,露出雪白的中衣来。

中衣内缝制了软韧的避水衣,由此来对抗冷气流转枪尖的逆天。

两道雪亮身影再次胶战在一起。

西镇焰火喧闹,东镇震天嘶喊,依旧回荡在夜空中。

元宵佳节的银月终被血色长空遮掩了洁白。

此战后,黑鹰军尽殁,萧拓重残,辽军伤亡五万。

萧拓并不记得,他是如何回到苍城的。

海口镇里,在他裹着满身血污倒向冰冷的街口时,透过绯红的眼,他依稀看见远处彩绣辉煌的公主楼上,攒放了一束银色火花。随后婢女们齐齐高呼,“礼毕归之,宜室宜家”,拥簇着盛装出席的新娘子走进垂帘后。

尔后,秋叶提剑走了过来,萧拓感觉到了一阵痛意,便陷落进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在冥死之前,他似乎唤了一声“初一!”回传给他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静,还有秋叶嘲讽的声音:“蝼蚁思天,自不量力。”

萧拓昏死了五日,才被抢回一条命。

远在苍城的萧政听到萧拓将兵力囤集在琉璃镇时,就预感到事情不妙。还未等到他的指令传到,萧拓已然发动了偷袭,就赶在秋叶对外宣称的公主成婚之夜。

传令的一支骑兵,立时化身为死士队,伙同萧拓的亲兵,以惨烈的代价,从秋叶剑下拖出了奄奄一息的萧拓。

他们并不知道,萧拓所唤的那声“初一”,让秋叶临时改变了主意,没将蚀阳径直插落进萧拓的咽喉,而是先割断了萧拓的手筋,迫使萧拓慢慢地感受痛苦。

萧拓因而残留一条命。

可是结局对他来说,生不如死。

萧拓醒来后,死气沉沉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形同废人。

萧政提来冷双成,责令她为萧拓诊治。

冷双成刚刚将手指按上萧拓的手腕,萧拓像是触到火雷一般,挥落她的手,并大喊一声:“滚!”

冷双成坐在床侧的锦墩上,安静看了他半晌,才开口说道:“小侯爷想必是遭遇了惨烈之事,才变得这般消沉,能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助你导开郁结?”

萧拓屈膝一蹬,借力靠向了拔步床里侧,拉开与她的距离。

床阁里并未燃灯,洒落一片黑暗。

他坐在暗处,将全身上下都藏在阴翳里,却驱散不了心底的冷痛。

冷双成拾起软毯递了过去,没说一句话。在眼下的光景下,她已隐隐猜出,萧拓所遭逢的惨烈、痛苦,一定跟秋叶有关。

她行事向来低敛,不喜声张,但凡让她发现了秋叶造成的灾祸,便一手默默弥补。

可是她未想到,萧拓的身残确是她弥补不了的。

萧拓在聚力偷击秋叶的前几夜,亲自提来军医,唤军医在帐中替他秘密地施行了一场手术。军医割开萧拓的阴囊,挤出凝于内的毒血,清散余毒,再止血敷药包扎伤口。待一切完毕,萧政便以夜闯中帐图谋不轨为名杀死了军医,将消息完全封死。

手术过后,萧拓便能顺利地提气运功,将功力发挥至九成,给他死斗秋叶的决心添加了一些自信力。然而伴随而来的还有不能人道的影响,他在无奈之下,一并忍受了下恶果。

萧拓有了死斗之心,并未实现复仇大计。他仅仅是伤到了秋叶的身骨,迫得秋叶吐了一口血,除此之外,一切没有改变。

萧拓难以面对再次活过来的世道,将一腔怒火尽数发作在冷双成身上。

冷双成每日过来探望,忍受他的暴怒言行,想施针,悉数被他打落在地。

她行了礼,转身离去。

萧政依然责令冷双成每日到访,唤她替萧拓续补手筋。她瞥了几眼萧拓的手腕,对萧政如实说道:“即便补上,小侯爷的功力也会大为折损,只能恢复到三、四成。”

萧政亦然将简苍生病的过错归咎于冷双成身上,对她没有任何好脸色,冷声督责,要她尽心医治。

冷双成思忖,当务之急是安抚住萧拓的暴烈脾气。她用木头、玉石雕刻出一尊尊塑像送给萧拓,终于换来了他的缓和之意。

萧拓把玩着雕塑,将它们搭成内室里一个又一个的场景,看得清楚,是她默记住了他家的摆设,用小玩意儿还原于他。

既然接纳了冷双成疗治之后,他的手伤便在慢慢愈合。

第92章 告别

苍城的冬阳照着响晴的天空,萧拓宅院里依旧静寂,四处用帘子遮住了光亮,不放温暖进窗。

冷双成捧着一束花走进萧拓寝居,室内未燃灯,光线阴暗。她站在床阁外请安,问道:“小侯爷身子如何,可觉得好了一些?”

重重帷幕之后,萧拓冷冷回道:“手筋已经补好,你以后不准再来,我不想见到你。”

冷双成行礼:“好的。”她将花束放在窗边的桌案上,转身走向槅门,打算离去。

身后突然扑来一阵冷风,力道之大,扯得冷双成的手臂一痛。冷双成顾念着萧拓的病体,并未运劲震开他,一如既往忍受了他的粗暴对待。

萧拓的手掌热得发烫,还拂来灼热的气息。

冷双成回头温声问:“小侯爷还有什么需交代的?”

萧拓甩开她的手臂,说道:“我叫你走,你就走么?”

“那我再多留片刻——只是不能耽搁得久了,我依旧是戴罪之身,处置完事情要回到牢里去。”院子外的狱卒也在等着她。

“将花带走。”他硬邦邦丢下一句。

如今的他,见不得任何美丽的东西和圆满的事物。

冷双成走到桌案前,去取方才放下的花束时,手指触到了温润的玉石,在暗处晕着一团白荧荧的光。她猜测可能是以前送给萧拓的砗磲雕物,想揭开密不透风的皮棉纸帘子瞧得更仔细些,萧拓却是恼怒起来,赶过来用力打下她的手,发出一声脆响。

冷双成吃痛皱起眉:“不动你的就是,何必下重手。”

萧拓冷冷道:“还赖在这里做什么?早些走!”

可是他牢牢拉住她的手臂,又不放开。

她暗叹一口气,左手如兰花开绽一般,拂落下去,弹开了他的手指。趁他未作反应时,她伸手揭开遮帘,放进了满室的光亮。

冷双成回头去看,萧拓用手背挡住了眼睛,所露出的半截脸,苍白得可怕,连下颌也是尖尖的,抻着散乱的领口,带着大病未愈的颓唐感。

他畏光,不进食,急剧消瘦。

唯一令她欣慰的便是,做了续补术后,他的手伤在逐渐好转。

冷双成将花束分作三股,插入三个瓷花瓶中,放在萧拓目光所及的地方。她打开窗,让清风暖阳进室流荡,缱绻在花枝上,便送给他一副绝好的美景。

萧拓坐在桌旁,看着桌上摆放的一套套雕物,玉石、木刻搭配起来,可以组成一间间房阁里的场景,可谓活灵活现。

他呆愣许久,才发出锈涩的声音:“为何你的心窍,总要灵敏一些?”知道他痛,便投其所好;知道他伤,便不与他计较。

冷双成朝槅门外使了个眼色,管家忙不迭地将食案送进来,在萧拓面前张罗出午膳。

萧拓无心食用。

冷双成说:“既然小侯爷不进膳,我先行告退可好?”

他举箸夹了秋葵菜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可看得出食不知味的感觉。

她垂眼遮住了惋惜的目光,将膳粥移到他面前,并递上了可口的小菜。

他舀起粥吃了几口。

见他平静下来,她就斟酌着言辞说道:“今天过后,我不便再来探望小侯爷,请保重身体。”

萧拓放下汤匙,问道:“为什么?”

她只摇了摇头,并未应答,转眼去看桌上的梅花。

他来了脾气,冷冷说道:“随你。”再不说话。

他像是一堵硬墙似的坐在面前,又没了好脸色,让冷双成默然思索一刻,才尝试着开口说:“在你修养的这段时日里,侯爷命奴工改造礼殿旁的地宫,在原先的地形上,挖出上下两大间石屋,密不透风,只开一道进出的门——你应该知道,侯爷此举是什么意思。”

萧拓当然知道萧政行事的意思。

礼殿修建完毕,存活下来的八千奴工,随即会被萧政驱赶进地宫活活闷死。待里面再无动静后,辽兵将完整尸身拖出,挑选尺度适宜的做成人俑,送进皇陵外的翁仲林里,由此可延续本国流传已久的殉葬风俗。

冷双成静静地看着萧拓,等待他的回答。他曾向她承诺,从萧政手上讨要奴工的性命,尽自己所能,不让奴工们被坑埋。

如今的萧拓落得满身心的伤害,自身也陷入恼怒、怨恨、痛苦的情绪折磨中,时而冒出的无名之火,滋滋疯长着,吞没了他的理智。如果冷双成没来探望、放进满室光亮,想必他还留在黑暗中舔舐着伤口,独自承受着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他知道她的心意,也知道她说出地宫之事的原因。

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他难以兑现承诺,所以脸上神色总是平静的。

萧拓回道:“本国坑埋风俗由来已久,非我唇舌之力便能改正。宫里最先实行殉葬制,连太后也默许了奴工的处置,因此,我说与不说,都无济于事。”

冷双成点点头:“小侯爷前番也是这样应付我的,说辞基本一致,可见事情确实棘手。”

她起身行礼朝门外走,他唤住了她:“风俗仪制如此,凭你个人之力,改变不了什么!”

她背对他微微一笑:“我知道,尽力试过所有的劝告方法,我才能问心无愧。”

萧拓有所耳闻,木迦南、简苍轮番上阵劝谏萧政放过奴工而被斥退之事,因而推测,自己是冷双成最后来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是可以为奴工力争存活的机会,可满心的伤痛,让他疲于去施出援手。

他不怕在她面前变得自私而冷酷,他只在想,既然我过得不痛快,又何必在意别人的死活。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冷双成早有应对,来找他兑现承诺,不过是行使绝烈手段之前惯用的迂回方法:求他说情,若能成事,她也不至于在最后赶尽杀绝,不留一分余地给他们。

萧拓见冷双成从容来去数日,终究问道:“秋叶已与公主成婚,你不难过么?”

冷双成摇摇头。

他审视着她的面容,无波动,不放心地说道:“何必强作镇定。”

她微微一笑:“我的心思不在世子婚事上,因而无需镇定,也无需去费心伤神。”

他默然半晌,又问:“你是如何做到,能放开心怀,不受感情所累的?”

她指指桌上梅花:“花开得好看,能够欣赏已经足够,何必要把它捏在手里,生怕别人抢了去。你看淡些,花就是美景;你放不下心,花就是祸因。”

她行了礼转身离去,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低下头,将面容藏进手掌中,遮目许久,直到眼睛能适应房间里的光线和冷清,没了酸涩意,才放下了手。

萧拓在午后就知道,让冷双成不便再来探望的理由。

太后见他兵战失利,更加依赖于萧政的军力。为了栓牢他们兄弟的心,太后又从上京调派过来一支宣诏的队伍,赏赐他们布帛、古玩,还安插了两名女子进来。

美人们出自显贵耶律家,是一对姐妹花。

耶律家的女儿就不能随便打发了。

大小姐耶律起音,已住进侯府,名为传召,实为待嫁。

二小姐耶律容,一下车就扑进别宅里,将桌案上摆放的雕刻物摸了个遍,还缠着萧拓问东问西。

萧家兄弟陡然面临美人旁伺的局面,在督战之余,分出心神应对。

留在石牢里的简苍及冷双成,默然等待祭礼日的到来。

晚上,冷双成就着一盏油灯看完一本佛经,正待合衣休息时,旁边的单间里传来简苍细碎的呼声:“初一……初一……”

冷双成以为简苍又在梦呓,轻轻应了两声。

简苍颤声道:“我肚子痛……”

冷双成发力拍铁栏,惊醒了狱卒,唤他打开牢门,钻进了简苍的单间里,替她把脉。

狱卒打了个呵欠,催促道:“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