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手伸出来,修长的指尖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水,一下又一下,表情心疼,声音哽咽,“顾言……我从未想过,这段感情我竟只教会了你哭泣……”

我的呼吸一窒,泪水滑落地更加凶猛。

“不……有快乐的,我幸福过。”

“顾言,我真心希望你幸福的,所以,你也答应我,不要愧疚了,照着自己的心意回去吧。”

我只是摇头,抓住付耀轩的手泣不成声。

也是第一次,长大以来,在这一切发生之后,我任由自己崩溃地大哭了出来,狠狠地,让心里所有的悲伤和绝望流泻出。

付耀轩沉默着,轻轻将我拉进了怀里。

最后,我只记得,那具温暖的怀狍,一如从前的让人安心。

我靠在付耀轩怀中,一次次地低喃着、会好的、会好的,老天不会那么残忍。

第二天,当我再次去医院,面对的是空荡荡的床铺。

护士小姐拿给我一封信。

我捏着薄薄的纸张,久久没有勇气打开。

攥紧,又松开,最终,我走到那棵付耀轩经常站立的榕村下,深深吸了口气。将信纸缓缓地展开。

劲秀有力的字体映入眼帘。

“顾言,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美国了,昨晚我想了很久,你说得对,我不该放弃希望,就算为了自己。所以,我答应你,决不放弃,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会去尝试,而这次,我不能再自私地带上你,一如我不愿意让我父亲知晓我的病情,对于你,也是一样,病痛不可可怕,对我来说,最残忍的是你们同我一道承受这份痛苦。其实,在你来医院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我母亲做的一切,或许我还是那么自私吧,想要你来陪陪我,可是到最后,我明白,我不能再那么自私地将你绑在身边了,顾言,去追求你的幸福吧,记住,我答应了你,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幸福!

勿念,付耀轩”

最后,三个苍劲的签名。

我捏着信纸的手颤抖着。

泪如雨下,欣喜的是,我知道付耀秆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承诺了,就一定会去争取,可是,要我怎么去追求幸福呢,他终究是不明白,他越是这样,我越不能担然。

一如我越是想要补偿亏欠,付耀轩却越是痛苦。

因为,我们都明白,如果我呆在他身边,最大的可能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亡,他不想他的狼狈和无助让我看见。

这些我都懂,都明白。

所以,我也要装傻,装作不知道他的痛苦,装作和他一样的释怀。

到头来,找们一如多年前,还是在互相欺骗。

一切回到原点,一如从前,他忍受着失去双腿的痛苦,却固执地要在我放学到医院的时候强打起精神,我明明看到他的隐忍,却偏偏要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和他欢笑。

相同的是,这两次,我们都是痛彻心扉。

我呆坐着,手里的纸张滑落,洋洋洒洒地在空气中摇曳而下,缓缓地落在地上,昨夜下了些雨,地上还潮湿着,纸张落到地面后,慢慢被沁透,竟像是泪痕,一点一滴地化开,最终,变成一滩水泽。

我的视线模糊,最终,手掌捂住脸颊,嘤嘤地哭泣出声。

我闭着眼睛,兀自让白己沉浸在痛苦中,撕心裂肺。

头顶,一道阴影照下来,一如他强势的本尊,将我团团围住,他的身子低下来,抱住我颤抖的身子,鼻息间已是一片熟悉的味道。

我无动于衷,继续哭着,他的手臂收紧,胸腔剧烈地起伏。

我喃喃,木然地抬起头,“为什么还要来?”不是放我自由吗?

他闭了闭眼,将眼中的痛楚掩盖住,只是一味地抱紧我,“言言……放过了你,谁来放了我!”

情生 无风雨也无晴

我想他真的是义无反顾了,蔺奕枫一路拉着我坐进车里,丝毫不理会我的抗拒,右上角的读速表攀升到极限,车身轰鸣着像闪电一般在马路上急驰,留下一道黑色的剪影。

我从一开始挣扎抗拒变成最后的沉默,我的心几乎随着指针地不断攀升提到了嗓子眼。我死死地攥紧把手,慌乱的看了身边的他一眼,仅仅一眼,却分明在蔺奕枫眼中看到了一丝毁灭的光芒,那么绝望。

我的心一颤,背脊不自觉地僵直。当心底的恐怛堆砌到极点的时候,车子吱呀一声,发出尖锐的刹车声后,停在了一间别墅面前。

一切的凌乱归于平静,狭小的车内只有我因为害怕而越发忽促的呼吸声。

我细细密密地呼吸,拼命压抑着惊惶的感觉,身旁的蔺奕枫却几乎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呼吸声,那么无声无息地坐着。

半响,他摇下车门的暗锁说:“到家了。”

话落,转头看我,样子自欺欺人到凄楚,我鼻头忍不住酸了酸,沉默半晌还是跟着他下了车。

这是间独栋的别墅,外观看起来简单大方,并没有什么让人惊叹的设计,只是门前的一片绿荫回廊显示了一丝独具匠心的设计。

我想起之前和蔺奕枫周末的时候窝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他说以后我们生三个孩子,一个男孩两个女孩,男孩子是哥哥,这样才能保护妹妹,我不以为意,还嘲笑他思想古板,随口就说,才不要,我就生个女孩,然后让她做个女王,她一定会在温馨的环境中长大,我们房子的前面要有一片草坪,那样天气好的日子我就能拖着她晒太阳,当我老了,她还能推着我出来,我还说,我要用一个房间,涂上粉红色的油漆,我要将孩子所有的成长回忆放在里面,从躺在襁褓到十八岁成年,所有的点点滴滴。

彼时的我们如此幸福,那么坦然而又甜蜜地幢憬着未来。

只是,从来没有想到当初越是甜蜜,之后却越是痛苦,特别是此时此刻,这绿色的草坪,甚至还没看到的粉红色房间,蔺奕枫将我说的每一句话牢记在心中,这些原本都是他给我的惊喜,可是现在只能徒增伤感而己。

家?这个字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般看起来可笑。

那么可笑。

蔺奕枫拉着我进了门,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拦腰将我抱起。

我措手不及地惊呼一声,蔺奕枫看着我的慌乱,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轻扬了嘴角,贴着我的耳朵说了声:“别怕。”

我的脸瞬间不争气地红了,心跳已经失速,我恨透了这种身体的本能反应,而我的局促和狼狈显然被蔺奕枫看在眼里。他霎时心情大好,抱着我的步伐也轻快了起来,一路转弯到了二楼的拐角,停在一道房间前。我知道他要兑现我的愿望,只是让我史料不及的是,整个粉红色的房间并不是空无一物,整整四面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放大的照片,全是我,每一张下面都标注着日期,从我们十七岁相识的那一年开始,甚至还有空白的四年,那段时间全是天空的剪影,有时候是阴霾的天气,有时候是艳阳高照,日子却是非常接近,几于是每天一张。所以整整一面墙全部被选些天空占据。

我的呼吸一窒,记忆里,我乖乖站着让蔺奕枫照相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这里的照片很多都是偷拍的,有我睡觉时,发呆时,却是那么多。

特别是看到那一面没有主角的空白照片,我的心如刀绞。我从来不曾想过,他是如此度过那四年,如此。

“言言。”此刻,蔺奕枫温柔地从身后抱住我,贪恋地在我颈间一阵吹吸。

我挣扎一下挣脱不开,被他抱得更紧。

“别这样,蔺奕枫。”我躲闪他的亲昵,声音抖得厉害,却被他反手固执地抱在怀中,抬头,目及一片的照片,其中一张,我笑颜如花,目光那么情深地睨着前方,黑亮生动的眸子满溢着柔情。

我的心瞬间痛楚地一凛,无力地闭上眼,快要被心里纠结的疼痛压得喘不过气来。

“言言……你就是我最宝贝的,我心中的这间房子只有你!”

蔺奕枫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柔,低沉到决然。

他的手臂一再地在我腰上收紧,心中有种惶惶不得安宁的感觉,就算再麻木,冰凉的泪水依旧会窜出身体,呐喊着悲伤。

我转过身,与他对视。

他希翼地看着我,眼中有太多的复杂情愫,终究全部化作一丝祈求,祈求我的释怀。

可惜,我不能,不能……

我渐渐地摇头,看着蔺奕枫的表情变得僵直,看着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我无力地半弯下身子,手臂推拒他的身躯,“蔺奕枫,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求求你……不要……不要再这样了,我快呼吸不了了,我快受不了了!”

“言言……”蔺奕枫的声音已经沙哑,悲情地吮着我。

我还在摇头,不断地摇头,任由脸上泪如雨下,“你越是这样,越是让我觉得我们会有多幸福,我越是会想到付耀轩的悲哀,这两种感觉快要把我逼疯了,蔺奕枫,放过我吧,我了我吧!”

我挣扎,边说,身体的动作开始抗拒起来,推拒的力度开始加大。蔺奕枫却不肯松手,死死攥住我的手肘,瞬间血红了眼,“不是这样的,顾言,我知道你是爱找,是爱我的!”

说完,他的吻就狠狠地吻了下来,那么汹涌地执着地强迫我和他一同沉沦。

是啊,就是因为爱,太爱……

我别开眼,左右拧头,仍旧摆脱不开他手掌的钳制。

他细细地吻我的额头、耳廓、舔舐我眼角滑下的泪,手指飞快的从我的腰间探入,诱哄地轻捻。

身体了有了羞耻的反应,我听到自己低吟出声的片刻羞愤欲死,酥麻的感觉愈来愈浓烈,最后竟然让身体某处为之颤抖。愤怒随之而生,像被催生的藤蔓,枝枝叶叶疯狂地延伸至四肢百骸。

“放手……”我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反抗。

蔺奕枫按在墙上的手臂借着身高的优势把我笼罩在阴影里,紧紧贴住我小腹的身体将我逼迫到墙壁和他之间,没有一丝空隙。

背对着头顶的光,我辨不清他的表情,空气中忽然的宁静让我骤然慌张失措,我已经感觉到他身下的悸动。

刚想挣扎,还来不及使力,我的双腿己径被他的紧压着,双手被他铁掌箍着腕处抵在墙上,像是被钉上了耻辱架。我只能扭动脖子躲避,他却丝毫不给我呼救的机会,如影随形一味含住我的唇瓣,舌头探入最底,翻搅着、纠缠着。

最终,他开始不满足于这种单纯的纠缠,他放开我的一只手,从我腰间滑上,罩住我一侧丰盈,揉搓。

“蔺奕枫别这样,你别这样!”我的声音开始沙哑,躲避着他的掠夺,他却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只是一次又一次,宛如魔障般在我耳边喊着,言言……言言……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忘记?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

说到动情处,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抬头,猩红的眼睨着我的,一刻也不肯离开,眼中有了一丝坚定,下一秒,他的手已经再次来到我的裤腰间,解开我的裤扣。

眼中却是一片痛楚,我忽然明白了他的走投无路,似乎,他唯独剩下这种方式来证明我的存在,证明我还是有血有肉。

我的身子猛地僵直,左胸腔的位置几欲窒息。

蔺奕枫粗重的呼吸缠绕在我耳侧,如同咻咻喷吐着鼻息准备择食而噬的兽类。手腕被他紧箍着近似麻木。

我抬头,望尽了他眼中的悲哀与绝望。

我们目光始终对视,直到他解开了一切的束缚,手指在我的身下拨弄,抬起我的腿,看着我,直直地看着我。

片刻,眯了眯眼,再无丝毫踌躇,他沉身深入。

我逸出一声轻喊,眼泪流淌而下。

这一刻,窗外的光照射在这间空荡的屋子里,不知道是头顶的光晃了眼还是阳光太过毒辣。

我头昏脑胀,不断随着他耸动的身子已经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感觉,有的只是麻木,有的只是一种类似抵死纠缠的决然。

这一刻,我也在蔺奕枫眼中看到的同样的绝望和悲伤。

他在重重地一下抽刺后,整个人在我身体里战栗。

他紧紧地抱住我下滑的身体,整张脸埋在我的颈间,声音那么悲戚,那么无奈。

“到底……要我怎么做……怎么做……”

我无言以对,因为……我也找不到退路………

再也找不刭……

曾经看过这样一句话,爱情开始的时候,让天涯变成了咫尺,结束的时候,又让咫尺变回了天涯。

我们恐怕就是如此,最终只是回到原点。

在一次次像是最后一刻般抵死缠绵后,蔺奕枫抱着我就躺在了地板上,他总是喜欢羊毛毯,这里就有一整块。他抱着我,躺在上面,柔软的绒毛却是膈地背脊一片刺痛。

我们躺在用照片堆砌起的天幕下,从傍晚到深夜,再到晨曦。

终究会有结束的时候。

天透亮的时候,蔺奕枫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的语气有些严肃,静静地听着那头的报告后,有些局促地看着我。

我嗤笑:“你打算将我关起来了?”

蔺奕枫的眼神闪了闪,眉头蹙起来。

甚至,昨夜那样地纠缠后,我的衣服还耷拉在肩头,只是有些皱褶罢了

蔺奕枫的表情很复杂,可是,事情发展至此,谁又还能够清醒下去呢。

“顾言……我可以给你时间……只要你答应找,在我身边,我可以……可以尊重你的想法,就算要分开一阵子……只要……你在我能看到你的地方!”

我看着蔺奕枫,这算是退让吗?还是妥协?

可是,依旧让我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这叫尊重我的想法?我嗤之以鼻。

霸道因子早就在他的身体生了根。

“如果……我执意要离开你的视线呢?”我还是忍不住挑衅,看着蔺奕枫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他盯着我半响:“不管怎样,我总是能够把你拽回来,天涯海角,除非……”

“除非……”我看着他。

“除非……我死!”他答,片刻竟是一笑,那么明朗的笑容。

我的心抽搐,别开眼不再说话。

蔺奕枫出门的时候,固执在我身后说了一句“言言……等我回来!”

然后,门扉关上,闷响一声,如同我破裂的灵魂。

蔺奕枫,如果我说,天涯海角,我也会离开你呢。

会不会太残忍。

我终究只是个平凡到庸俗的人,除了逃避,除了遗忘,我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方式。

半个小时后,我打印了登机牌,过了安检,在候机室稍作停驻就登了机。外面正在下雨,雨滴滑落如问流星。飞机起飞的刹那,我眼里有一刻的空白,机身抬起冲入云端,再睁眼时,暮光薄薄,暗蓝的天幕上闪着一颗星,既无风雨也无晴,一如我忽然死寂的心情,或许这就是命运,命运往往比我们冷情太多,所有过往都会最终被掩埋在岁月之下。

所以,我想,或许只有时间才是这一切纷扰混乱的良药。

原谅我,选择逃避。

逃避你的‘天证海角’。

只是我并不知道,也是在这一天,发生了一场震惊全城的大事。

我并不知晓。

一切的纷扰沉寂在此刻,却在多年后爆发。

情生 羽毛

透亮的请晨,三万英尺的高空,机身轰鸣着划过天际,留下一道倏长的剪影。

我的肩头有人在轻拍,温柔的声音,“小姐,我们飞机快要降落了!”

我的身子动了动,眼睛眯了眯,扯下脸上的眼罩,对着身边笑容可掬的空姐说了声:“谢谢!”

后者仪态万千地点点头,礼貌地又去提醒下一位客人。

我深吸了口气,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刚转头,旁边的位置一团绒绒的毛毯轻轻地蠕动几下,片刻,露出一张可爱的脸,笑起来就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的眼中瞬间柔情满溢。

“妈咪……到了吗?”小羽的小脸蛋红红的,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惺忪,揉揉眼睛,片刻,大大的眼睛望着我问。

我笑,在她额头轻轻地吻了吻,“是啊,快到了!”

“那我们就可以见到外公了!”小孩子的精神总是会因为一些开心的事情忽然变得很好,前一刻还呵欠连连的小家伙,瞬间已是神采奕奕地又蹦又跳。

我替她收拾着被褥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片落寞和酸楚,“对啊,快了!”

听罢,小羽肥妞妞的双腿已经开始在椅子上来回的晃动,这是她开心时候惯有的动作。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晶亮的可爱眸子也看向我,我有片刻的闪神看到一丝熟悉的恍然。

心纠结了一下。

刚蹙眉,小羽就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又说:“妈咪……我肚子饿了,看了外公可以去吃汉堡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