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没忍心叫醒他,结果自己也在他车上睡着了,还睡得那么死,被搬动到别的地方都没醒过来。六年前与他分开后,她的睡眠就一直少而浅,这是头一次睡这么久。她懊恼地找手机,这时乐乐推门而入,她吓了一跳。

“醒了?”他说,“我看你睡得沉,不好叫醒,就带你回来了…我一个人住在这里,现在没跟爸妈住一起,你不用担心。”

秦西不说话,她找到了手机,紧紧地捏着。

他看向她的眼神一直很奇怪,她想也许是自己留宿在这里打扰了他的清静,但是他明明可以叫醒她。

“卫生间里准备了毛巾牙刷,你洗洗吧,吃早饭了。”说完他退出去带上门。

秦西走进卫生间,撕开牙刷包装刷牙,架子上叠放着干净的睡衣,已经入了夏,她睡了一夜,出了一身汗,刷完牙便脱掉衣服,准备洗个澡。

脱衣服的时候,领口掠过脖颈,带动了什么东西,硌着她的下巴,她整个人僵硬了一下。

戒指。

那个时候,乐乐留下他们的戒指走了,她把戒指用项链串起做成吊坠,戴在脖子上,这一戴就是戴到了现在。她从来都把吊坠藏在衣服下,但刚刚脱衣服的时候,吊坠却硌到了下巴,那说明它一直露在衣服外。

乐乐一定看到了它。

她六神无主,无意中扫了一眼镜子,忽然眼睛瞪得更大。

她的锁骨上,胸口上,多出了几块紫红色的瘢痕,娇艳欲滴。

整个人顿时炸了。

第32章 讨债

扭扭捏捏在卫生间洗了半天的澡,满脑子乱轰轰的,不知道等会儿出去怎么面对人家。

自我安慰了半天,她留着戒指没什么不对,明明是他趁自己睡觉的时候做小动作,难堪的不应该是他?

道理都懂,焦虑仍然是焦虑,哗啦啦的热水不能让人冷静,越洗她越浮躁。

最后牙一咬,擦干了穿上睡衣,硬着头皮走出门,桌子上早已摆好了碗碟等她。

简单的清粥小菜,油条汤包,乐乐扫了她一眼,朝她走过来,她警觉地双手交叉护胸。乐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径自绕过她走进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他拿着另一条没被她用过的干毛巾,很自然地覆上她的湿发,帮她擦头,细心地擦干净耳朵。

秦西怪不好意思,讪讪地说了一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乐乐没理她,拿了电吹风接上电源。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个习惯还在。看不得她湿着头发,总说会着凉。秦西身上穿着的是他的睡衣,禁欲系的灰格子天竺棉,宽宽大大显得她一马平川,与他近距离接触总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头发吹到一半,秦西推推他,饿了,要吃饭。这个天热,完全可以让头发自然风干。他关了电源,世界突然一片安静,她正要坐下开吃,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电吹风扔在了地上。

没等她说什么,他的嘴唇重重地压过来。

是她想错了,他能难堪什么呢?

她双手被乐乐反扣在身后,动弹不得,徒劳挣扎了一会儿,完全放弃抵抗,与他唇齿交缠。他吻够了,松开她,抱住她的腿把她扛过肩,走进卧室。他解自己的睡衣轻车熟路,对她的身体也轻车熟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微弱的喘息声。

那声音低沉略带沙哑,由不得她不动情,被撩拨得也忍不住轻轻闭上眼,哼哼唧唧。

整个过程,他都在她耳边低低地喘,仿佛在为压抑许久的□□寻找出口。

秦西长期低血糖,这会儿又没吃早饭,承受不住来回的折腾,缠绵过后,虚弱地伏在床头,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乐乐从背后抱着她,下巴抵住她的脖子,一只手绕过去,轻轻把玩她胸前挂着的戒指。

“我饿了。”她背对着他说,一动不动。

乐乐起身披衣服出去,桌子上的早饭已经凉透,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进厨房煮面条。

一边架汤锅烧水,一边小火烤热了平底煎锅,刷一层薄薄的油,敲下两个鸡蛋。滋的几声,蛋清油透明凝结成白色,他用锅铲小心铲起,翻了个面,翻过来的那一面煎得金黄。

面起锅,拌上生抽,正准备撒葱花,他听到门那边咔哒一声。端着面再回到房间一看,人已经不见了。他打开窗户,秦西刚走出楼道,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往小区外走。

秦西做贼一样跑回家里,躲进房间,卸载了微信,拆掉手机卡。

她躲在家里一连好几天,逃避与乐乐再联系,只一门心思搞自己的公众号,更新推送。妈妈在门外叫她她都没听到。

“秦西,乐乐来找你了。”

秦西如临大敌,头探出去一点,人已经坐在客厅,礼貌地双手接过她妈泡的茶,说谢谢,脚边放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妈妈看秦西没回应,走到房间门口:“快把自己收拾一下,出来。”

秦西把她拉进房间,欲哭无泪:“妈妈你怎么把人家放进来了?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就不能做朋友了?”妈妈心怀鬼胎,大概是嫌她老姑娘嫁不出去,“再说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就不能回个头?”

真的是亲妈,说完就让乐乐直接进她房间,秦西气得牙痒痒,站在桌子旁边瞪着乐乐关上门:

“你别过来。”

乐乐乖乖站那不动。

秦西问:“你来干嘛?”

他的眼睛一眨一眨,很是无辜:“我来讨债。”

“什么债?”秦西惊讶道,难道那天的事情算她睡了他,现在他要找她负责?

她想多了,乐乐说:“你不是说要入股,说了就没下文了,我来要你的25万。”

秦西摆手:“不入了不入了,想了想还是回北京上班更适合我。”

乐乐目光一沉:“你说什么?”

她被他这严厉的口气吓到,愣在原地,他不由分说走过来,手指钳住她下巴,恨恨地看她。

秦西委屈得双眼通红,噙着泪花,当初明明是他丢下戒指走掉,毁了婚约,为什么现在反倒是他盛气凌人?她推掉他的手,乐乐反倒得寸进尺,又托着她的下巴吻上来。

他把她抵在桌子上,盯着她的脸看,半晌,又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人畜无害地笑:“小声一点,别被发现。”

她没出息透了,分别那么久,太思念他身上的味道,比上一次反抗的程度还要小,没一会儿双手就反抱上他的腰。还是在家里,她不敢叫出来,只能急促地呼吸,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在最后一刻,她险些失声叫出来,乐乐凑过去堵住她的嘴,吻得她一阵支支吾吾。

害怕被发现,没有温存就匆匆各自穿上衣服,他突然很没有安全感地抱住她:

“今天过后,是不是还是,我不来你家找你,就没有你的消息?”

秦西默默无言,他又说:“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你…”

不等他说完,她打断他的话:“一声不吭走掉的人是你。”

秦西闭上眼睛,最终还是来了——这毫无意义的对峙。互相指责质问,争论当初的分手到底是谁的过错。他恨她没有再多坚持一下,她恨他毫不负责任地走掉。

果然,他脸色变了,颓然道:“是我不好,是我逃避了。”

然后他又用一种近乎心碎的语气小声呢喃:“可是你也放弃了我,你没有去找我,为什么你没有去找我?”他留下戒指走掉,是他放出的求救信号,走是想被挽留,是在说:“请你救救我。”

但秦西不懂。

他病情反反复复,她看不到希望,精疲力竭。稍一不慎,就松开了手。

乐乐说:“最开始那半年,我每天都在等你去找我。”

那段时间,他躺在医院里,在煎熬中满怀希望,又心如死灰。

秦西淡淡说:“我去过。”

那是周晶星刚联系上她的时候,他告诉她,乐乐住了院。她在心里思想斗争了半天,还是问了地址和病房号,直奔乐乐的医院。

他住在一楼一个朝南的病房,窗外有碧绿的草坪和蓝蓝的天空,她在门外徘徊半天,还是绕到草坪那边去,数着窗户找到乐乐的房间,踮起脚尖,偷偷地看他。

那时的乐乐,骨瘦如柴,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挂着营养液。她只看了一眼,就蹲下去,在他窗下无声地流泪。

却始终没有进去。不是因为放弃,而是尊重他的选择。

现在她把这些说给乐乐听,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情绪激动,一说就落泪,乐乐却神色动容,忽然捂住她的嘴:“别说了。”

到底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面对当初让他们分开六年的全部经过,前因后果,拆开来一点一点看,无论怎样,六年的时光,已经是回不来了。

正各自伤感,爸爸来敲门:“乐乐,出来吃午饭吧。”

他们整理了一下情绪,出门吃饭,一家四个人围在桌前,妈妈给乐乐夹菜:

“乐乐,阿姨想问你件事,你别介意。”

乐乐说:“阿姨您问吧,没关系的。”

“阿姨想问,你对你跟我们秦西的事,是怎么看的?你们高中就在一起了,我一直对你很放心,所以从来没干涉过你什么…”妈妈顿了一下,“几年前的事情,可能是有点误会,不过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阿姨问你,你们还有没有可能?”

秦西叫了声:“妈!”

乐乐拍拍秦西的肩,认真地回答:“阿姨,今天我过来就是想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以后继续照顾秦西。”

第33章 北京欢迎你

秦西又去了一次乐乐的清吧,下午刚开门的时候人还不多,调酒师忙完了手里的活,便教她调酒。

“你只要学会这么一两种调酒就行,看起来手法很花哨但是很简单。我们老板就是这样,偶尔聊得开心了给客人调杯酒,感觉可厉害,像扫地僧一样,但其实他就会那一种。”

他从把柠檬切片,研磨薄荷叶,到用刻度杯把基酒和果汁调配好,跟冰块一起放入摇酒杯里,最后摇完杯,整个过程给她示范讲解了一遍,让她慢慢练。

秦西皱眉:“好复杂。”

乐乐倒是悠闲,在一边逗猫玩,店里养了两只美短和一只布偶还有一只田园猫。美短和布偶都是毛色惊艳性格温和,那只田园猫闹腾,眼睛却是圆溜溜的最可爱。乐乐用手指挠着它的下巴,它刚刚还闭目享受着蹭他,不一会儿又闹起来,抓着他手指轻轻咬。

“休息一会儿?”乐乐把手指从小尖牙中抽出来,摁了摁猫咪的头,小田园“嗷”了一下,蹿到他脚下去,跑得远远的。

“我不。”秦西跟手里的锯齿刀作斗争,“切个柠檬我总会。”就是手忙脚乱的,研薄荷的时候,洒了一台面。

调酒师拍马屁:“西西妹子悟性蛮好。”

乐乐听到这个称呼有点不悦:“这是你秦老板。”调酒师马上狗腿狗腿地附和:“是是,秦老板聪明啊。”

秦西斜眼瞥乐乐,总觉得他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是什么。

她在那里呆了一下午,期间有个看着很消沉的姑娘过来点咖啡,秦西小心翼翼地问:“妹子,你要不要试试我调的鸡尾酒?度数很低,免费请你喝。”

她忍住没把“要不要”换成“敢不敢”,姑娘愣愣地瞅了她一会儿,点头:“拿给我喝。”

然后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蛮不错的,谢谢。”姑娘真给面子,没有迟疑就喝得这么干净,秦西有点担心地看看她,把杯子收回来清洗,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胸针很好看。”

“好看啊,送给你。”对方干脆,直接摘下来放在吧台上。那是个镂空镶钻的胸针,山茶花形状,小钻托着大钻,无数个切面折射出耀眼的光,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秦西扫了一眼,笑笑:

“赶紧收回去,这个胸针对你来说肯定有很大的意义。”

“那有什么,人都死了,留着闹心。”

“我猜一下,”秦西把调酒师拉好花的咖啡递过去,“人没死,就是突然不联系了。”

姑娘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

另一边,坐在角落里的乐乐一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她。

打开人的话匣子是秦西的特长,尤其是在心理咨询室时,经历过不少个像sissi那样难搞的外冷内热的傲娇女孩以后,秦西总结出了不少逗人说话的套路。

姑娘回忆起来讲个没完,秦西微笑着听,大概就是那种热恋三个月然后慢慢冷下来的桥段,给出几点建议,再跟姑娘约时间下次再来。姑娘眨着星星眼:“好的我照你说的给他发最后一条短信,就跟他断联,下周三这个时候我没课,到时候还来找你。”

秦西忽然想到,那么多发牢骚的都是感情受挫的,可见失恋是人生中的一个大坎,办个失恋疗伤班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送走了人,秦西试着自己用长嘴壶往装了espresso的咖啡杯里拉了个花,惨不忍睹,放一旁准备待会儿再喝掉,又重新倒了一杯再尝试。

乐乐及时制止了她:“这个咖啡豆很贵的,我炒了好久,回头给你用雀巢练习。”秦西撇了撇嘴:“小气。”

乐乐打开吧台的小木门,拉着她出来:“去吃晚饭。”跟调酒师道了别,他们走过一条街,去了家日本料理,铺面小小的,跟乐乐的小清吧一样小,做成居酒屋的格局。

寿司师傅片好刺身,摆成船端上来,那鱼片放干净了血,没有一丝腥气,入口很鲜。

店里生意清淡,除了他俩就只有一对小情侣坐在对面,亲昵地挨着吃鳗鱼饭和乌冬面。秦西轻轻咳嗽一声,问:

“乐乐,我一直想问你这几年怎么过的。”

“我出院以后回学校读书了,然后提前读了研。”乐乐说,“去年的时候,看到一个铺面转让,地段还不错,就盘下来做了清吧。”

“就这样?”秦西失落,她要问的不是这个。

“开清吧是因为想起了从前你说想开…”乐乐话说一半反应了过来,凑到秦西耳朵边低声说,“哦,你不是想知道这个,你是问我有没有别的女生…”

他的声音伴随着他的气息挠得耳朵直痒痒,挠得心也一阵想入非非,秦西躲开他:“有没有?”

乐乐说:“跟你在一起那个大一,我所有的课都挂了,你以为我怎么做到的全部重修回来,然后又提前一年毕业读研?”

“大学的时候没时间,那读研的时候呢?”

乐乐怪好笑地直呼她全名:“秦西,你在盘问我?”

秦西忙说:“没有没有。”低头吃鹅肝寿司,她爱极了那烤好的鹅肝,鲜嫩肥美,入口即化。

他再次凑近她耳朵,轻轻地说了一句话。秦西涨红了脸,一把把他推开。

终于发现了乐乐哪里变得不一样,他长大了,早不是那个萌萌的纯纯的乐乐,现在的他,一个大写的污。

他刚刚对她说:“这个事我们晚上回家,到床上说。”

他经历了什么?

吃完饭没回清吧,真的是去了他家,这几天的乐乐发起情来没完没了,秦西感觉自己快要被他玩坏,在□□之际想退一退缓缓,又被他一把抓回来。等到他尽了兴,她无力地倒在一边,任他说什么话都是在脑子里过一遍就没了,感觉自己的意识完全飘上了天,不属于自己。

“我一直在想你。”他说。

秦西琢磨这句话他说了几遍,他又说:

“我的病已经好了,这次是真的。”

秦西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她早就看了出来,但听到他亲口这样说,还是有点意外,在他怀中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乐乐很奇怪:“你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秦西转过来问他,“怎么做到的?”

乐乐把她捞在怀里一阵摩挲,深深地吻她,吻得人意乱情迷。

“跟你分开后,我没有回去找你,一个原因是希望等你来找我,还有一个原因是,希望作为一个正常的人跟你在一起。”

秦西沉思,点头:“嗯…”

乐乐再次说:“我好了,西西,以后你安心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再也不会让你担心。”

秦西伸手摸摸他的脸:“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她揣着心思,在乐乐的怀里睁着眼睛,直到天亮也没睡着。

她不想等乐乐醒来,小心翼翼地推开他的胳膊,他本能地再次抱紧,没有醒,是梦呓:“宝宝别走。”

秦西说:“我尿急,嘘嘘。”他这才终于松了手。

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穿好衣服,天刚蒙蒙亮,晨雾微微凉,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心砰砰直跳。回到家里,洗了个澡上床,还是睡不着。她索性下了床在房间里踱步,目光忽然看向衣柜,迟疑了一下,打开衣柜钻进去。

秦西再没去清吧。

等乐乐发现再次联系不上她的时候,杀到她家里,她已经打包了行李,偷偷走了,连她爸妈都是一脸诧异。

另一边,秦西已经下了高铁,sissi在出站口举了个大牌子:

欢迎西西回北京!

第34章 生病的医生

之前秦西的房间已经租了出去,sissi表示不介意暂时跟她挤一挤。

就是对她的情况有点担忧:“之前你告诉我你要回家了,不回来了,那现在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秦西浑浑噩噩地回答:“我不回家了。”

sissi睡的是个上下床,秦西爬到上铺去,被子床褥提前晒得松松软软,她感觉好舒服,像睡在云朵上,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像要把这几年缺的觉都补回来似的,她这一睡,就是一个星期。

sissi工作也忙,管不了她,最多是每天晚上带外卖回来,踩着梯子上去把她摇醒,叫她下来吃饭,哄她洗个澡走动走动。秦西很配合,但也只是配合着每天晚上吃一顿,活动几个小时,然后又爬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