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弃淮一身素衣,眉头轻锁,看起来像是有什么烦心事。瞧见她,勉强笑了笑:“本王有话想问你。”

“这么晚了,王爷不困吗?”池鱼没有松开门:“有话,明日再说不好?”

“不问完,本王睡不着。”伸手抵着门,沈弃淮俯视她,眼里情绪不明:“你抵触本王?”

手僵硬地放下,池鱼侧身让到一边,淡笑道:“没有,只是这孤男寡女的…”

“你早晚是本王的人。”嗔怪地看她一眼,沈弃淮道:“忘记了?本王说过,秋收之后便迎你为侧妃。”

说完,毫不避讳地跨进她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池鱼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站在门口不敢动,看着他走到桌边,亲手点上了蜡烛。

屋子里亮了起来,沈弃淮回头看她,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打从被他下过一次迷药之后,池鱼对那若有若无的迷药气味特别敏感,轻轻嗅了嗅,觉得四周没什么问题,才放松了身子,笑着朝他走了两步:“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本王来只是想问问,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云烟了?”沈弃淮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心里微微一跳,池鱼皱眉:“他当真告我状了?”

“嗯?”沈弃淮轻笑:“听这话,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自然是有的。”池鱼耸肩:“今日我戏耍了云烟大人,让他没看住我,他有些恼,就说我是什么宁池鱼,还说要告诉王爷,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原来如此。”沈弃淮抿了口茶,眼梢带笑地看着她:“你怎么会是宁池鱼呢?”

宁池鱼是活泼且痴情的,而面前这个女人,倒是如谜一般,看起来乖顺,却让人摸不透底细。

不怪云烟和幼微会担忧,就算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将这女人握在手里,除非…

眼波流转,沈弃淮突然开口道:“本王寻了一段上好的安神香,你既然这么晚了也没有睡着,不如试试?”

警惕心顿起,池鱼想也不想就摇头:“不必了,我很快就能入睡的。”

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那就当真是她蠢了!

然而,沈弃淮竟然也没强求,扫了一眼桌上燃得差不多的蜡烛,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王爷?”池鱼吓了一跳,称呼都变了。

“别紧张。”沈弃淮将她拉入怀中,额头抵着她的背,低声呢喃:“本王只是很喜欢你罢了。”

恶心的感觉从心里溢出来蔓延到四肢百骸,池鱼忍不住背对着他干呕,强自冷静地问:“您想做什么?”

“这个时候问这种话,不是很煞风景吗?”沈弃淮嗔怪一声,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径直往床上走。

池鱼瞪大了眼,终于是挣扎起来:“你…”

“你难道不喜欢本王?”将她压进床榻,沈弃淮微微皱眉,眼神深沉地盯着她:“不喜欢本王,怎么就背叛了你师父,来本王这里了?”

“那是因为…”

“本王是以为,你心悦于我,所以才对你诸多信任。”有些受伤地看着她,沈弃淮抿唇:“是本王误会了?”

这狡猾的人!池鱼拳头捏得发白,浑身紧绷,腿都微微发抖。

她要怎么办?拒绝他吗?那必定会引他生疑。可不拒绝的话…她就完了。

她曾经多想与他结为夫妇,同床共枕啊。如今当真被他压在身下,怎么就觉得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呢?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充满抵触,恨不得抽出枕头下的匕首,送他归西!

然而,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脸红了?”望着身下这人娇羞的容颜,沈弃淮喉结动了动,哑了声音道:“池鱼,本王可从来没见过你这副表情。”

瞳孔微缩,池鱼感受着自己身体里升上来的燥热,惊恐不已。

难不成她还喜欢这个人吗?不可能啊,现在他要是没有武功,她一定能一刀捅进他的心窝,不会有半点犹豫!

那身体里这股子令人羞愧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不等她想清楚,沈弃淮已经压住她的双手,将她禁锢。

“啊!”池鱼猛地挣扎:“你放开我!”

“不放”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沈弃淮眼里欲色甚浓:“不管你是谁,也都将是本王的人。”

清凉的触感,激得她浑身一颤,忍不住连连干呕。

然而,沈弃淮仿佛丝毫不在意,扯了腰带将她的手捆在床头的雕花木栏上,粗暴地就扯了她的外裳。

池鱼双眼充血,拼命踢他,然而双腿也很快被他压了个死紧。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她忍不住眼泪直流。

血和泪混着湿了枕头和床单,看得沈弃淮更加兴奋,刚要扯开她里衣的带子,却听得她闷哼一声。

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池鱼目光凶狠地看着他,口齿不清地道:“你再逼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沈弃淮愣了愣,继而嗤笑:“死?你中的是合欢香,若是没有我,也是会死的,不如死前快活快活?”

“不…”咬牙挤出这一个字,池鱼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断了手上的束缚,往外一滚就要跌下床。

沈弃淮脸色一沉,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整个人扯了回来,粗暴地压着。

“想跑吗?”他冷笑,从背后搂住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跑不掉的。”

眼睛瞪得充血,池鱼的恨意排山倒海,恨不得将面前的男人挫骨扬灰,焚烧殆尽!

第21章 你害羞了?

然而,她现在压根无法抵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伸手过来,扯开她里衣的衣襟。

完了,一切都完了!池鱼绝望地闭上眼。她的身上,有旧疤和烧伤,只要落在沈弃淮的眼里,那就再也没有辩驳的余地。

她是真的,会再死一次!

心里悲恨难抑,池鱼呜咽出声,她的复仇之路竟然就这样断在了这里,叫人如何甘心!

衣襟滑下了肩头,伤疤在这昏暗的床榻间也一定是清晰可见的。池鱼颤抖着身子等待着死亡的再度降临,等了一会儿,却感觉身上猛地一沉,屋子里不知为何就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池鱼愣了愣,立马睁开了眼。

沈弃淮倒在她身上,双眼紧闭,好像是昏了过去,方才分明粗暴有力的一双手,现在软绵绵地垂在了床弦上。

桌上燃着的蜡烛跳了跳火星,发出“啪”地一声,池鱼猛然侧头,就见一人从外室缓缓而来。

“说你没用,你还当真没用给我看。”沈故渊面无表情地撩起隔断处的纱帘,美目睨着她,充满轻蔑:“这点把戏都能上当。”

不知为何,看见他,池鱼觉得很委屈,扁着嘴跌下床来,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师父。”

“吃亏了吧?”沈故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真以为沈弃淮是那么好对付的,凭你三言两语就会完全信任你?”

“我…”池鱼鼻子一酸:“我是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一招,先前分明对我,没有任何欲望的…”

嗤笑一声,沈故渊将床上的沈弃淮拎起来,往他嘴里塞了一丸药就扔回了床上,转身朝地上的小可怜勾勾手:

“过来。”

池鱼点头,想站起来,但腿却软得厉害,刚起身就又跌了回去,眼泪忍不住就又涌上来了。

“啧。”不耐烦地走过去,沈故渊脱了外袍将她整个人罩住,然后一把抱起来,撇嘴道:“就知道哭!”

“我…”池鱼伸手捏着他的衣襟,哽咽道:“我有点难受。”

“下回长点脑子就好了,也没什么好难受的。”沈故渊白她一眼。

“不是…”抓紧了他,池鱼舔了舔嘴唇,脸色嫣红:“我是说…我身体有点难受。”

嗯?沈故渊茫然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那燃着的蜡烛,微微皱眉:“合欢香。”

“您闻着没事吗?”池鱼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伸手抓着他的手就在自个儿脸上蹭:“好凉快啊。”

嘴角抽了抽。沈故渊抱起她就往外走。

“去…去哪儿?”

“你中的这东西,我没办法解。”沈故渊神色凝重:“那只能找人交欢,不然天亮你就得死。”

池鱼皱眉:“我不想…”

“死和活着,你选哪个?”

“自然是…活着。”

“那就闭嘴!”

好凶啊,池鱼扁扁嘴,趁着神志不清,终于可以使劲闻闻他身上清冷的香味儿了。

“喂!”脖子上痒痒的,沈故渊浑身一个激灵,掐了她一把:“你清醒点!”

“嗯…”抱着他,池鱼迷迷糊糊地道:“我觉得自己挺走运的,每次我出事,你都会来救我。”

沈故渊冷笑:“你偶尔也反省一下,为什么总给我惹?烦吧?”

“对…对不起。”池鱼抱紧了他:“从来没有人替我挡这些东西的,遇见你…真好。”

身子滚烫,烫得他心口都被熨热了,沈故渊皱眉停下了步子,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咒一声,转身换了个方向走。

永福街的客栈还亮着灯,小二打着呵欠站在门口等着夜宿的客人,正觉得困乏呢,冷不防的就感觉一阵清风拂面,吹来了个仙子一般的男人。

“还有空房吗?”那人冷声问。

呆呆地看了他两眼,小二回过神,连忙跳起来躬身:“有有!客官楼上请,天字一号房还空着。”

那人颔首,跟着他上楼,找到房间就给了银子,并且一把将他关在了门外。

雪白的头发和锦红的袍子没了,小二恍惚了许久才拍了拍脑袋,小声嘀咕道:“嘿,真好看。”

池鱼浑身已经成了淡红色,沈故渊头疼地看着,想了许久。还是褪了衣裳,抱着她上了床。

这种毒,她随便找个人交合就能解,实在用不着他耗费功力。可…罢了,他这个人心软,就当积功德,帮她一把好了。

池鱼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晚上一定会做噩梦,然而意外的是,竟然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鼻息间仿佛还闻见了清冷的梅花香。

嗯?等等,好像是真的闻见了!

“刷”地睁开眼,池鱼看见的就是一张离她很近的脸,长长的睫毛几乎都要扫到她额头了。

猛地坐起来,池鱼发现自己身上穿了件新的里衣,手腕上勒出来的伤口已经上过药。舌头有些疼,但好像也没流血了。

更恐怖的是,她旁边躺着的沈故渊,上身竟然不着寸缕,完美的身体线条半掩在白发之下,一张脸熟睡的脸人畜无害,倾国倾城,看得她鼻下一热。

“唔。”

被她的动静吵醒,沈故渊半睁开眼,眉头皱了起来:“大清早的,你扯我被子干什么?”

双手捂着鼻子,池鱼朝他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

眼梢微挑,沈故渊坐起身看着她,哼笑道:“别对我有非分之想。”

“谁…谁有非分之想了?”池鱼瞪眼:“我只是…”

“只是看我太好看了,所以流鼻血了?”沈故渊轻嗤一声,嘲弄地抹了抹她捂着鼻子的手,手指嫣红。

血已经顺着指缝流出去了?池鱼尴尬地笑了笑,干脆放开了手。

满脸都是血,沈故渊摇头,拿了帕子给她擦,道:“合欢香的毒解了,你这是内火太旺,吃两天下火的东西就没事了。”

哦,毒解了!池鱼呆呆地点头:“多谢师父。”

谢完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池鱼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脸色突然爆红:“你帮我解的毒?!”

“不然呢?”打了个呵欠,沈故渊斜眼看她:“要不是我,你就死定了。”

说是这么说吧,可是!池鱼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他,心情很复杂。

沈故渊是她救命恩人,按理来说以身相许也没什么毛病,可她满心仇恨,压根没想过其他的事情,骤然失身,怎么都有点别扭。

但人家也是为了救她性命,并且看起来对此事完全没有在意,应该…可以当做没发生吧?

纠结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池鱼在心里咆哮,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啊!女儿家的名节何其重要,就算是解毒,也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沈故渊冷眼旁观,就看这人跟个疯子似的抓耳挠腮。本想告诉她他只是运功逼毒,但突然觉得,宁池鱼这模样挺好玩的。

那就不告诉她了,让她自己折腾去。

心情很好地下床穿衣,沈故渊系着系带,不咸不淡地道:“沈弃淮我帮你处理好了,他今日睡醒,只会当自己已经与你圆房。”

嗯?一听这话,池鱼回过神来,瞪眼看他:“这是怎么做到的?”

“用迷药呗。”沈故渊别开眼:“只许他下药,不许我下药不成?”

“什么迷药能这么厉害啊?”池鱼眨眼:“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没听说过的东西多了去了。”瞥她一眼,沈故渊不耐烦地道:“吵醒了我,你还想继续睡呢?赶紧起床收拾,回王府去。”

“哦!”立马跳下床,池鱼梳洗一番,换上旁边屏风上挂着的新衣裳,然后先往王府走。

进门之前,池鱼还有点忐忑,毕竟昨晚的经历算是恐怖,她担心沈弃淮都记得。

然而,进门之后,她发现自己多虑了。

“你去哪里了?”沈弃淮站在前庭的大鱼池边回头看她,眉目甚为温柔:“一起身就不见你人,本王很是担心呢。”

嘴角抽了抽,池鱼觉得自己对着这张恶心的脸完全笑不出来,只能低头,声音尽量平稳地道:“花园里的菊花开了,我起身就想着去看看。”

“是害羞了吧?”沈弃淮轻笑,伸手想拉她,却见她惊呼一声躲开了他:“哇,这条鱼好大啊。”

微微一顿,他收回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是啊,这是府里年龄最大的锦鲤了,是很多年前,有个人来府上的时候,镇南王爷特地让人高价买回来的。”

“哦?”池鱼挑眉:“谁有这等荣幸啊?让老王爷这般费心。”

“还能有谁。”沈弃淮笑了笑:“自然是故去的池鱼郡主。相传宁王妃生郡主之前,梦见了池塘里的大鱼。池鱼,池鱼之殃也。司命说是个不详的兆头,于是宁王爷给郡主取名池鱼。希望以名克命,消灾免厄。她要来王府之前,镇南王怕她坏了府上风水,所以也特地弄了这么一条大鱼回来。”

身子僵了僵,池鱼有点茫然。

十年前,沈弃淮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她名“池鱼”,为了让她不孤单,老王爷弄了大鱼回来陪她。所以她常常来看这大鱼,也对老王爷感念于心。

结果…竟然是骗她的?

她到底是傻了多少年,才会觉得身边的人都是对她抱有善意的?这些人…要么背后提防她,要么苦心算计她、利用她。在他们心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

“池鱼。”沈弃淮好奇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有些累了。”她回过神,没有抬头:“我可以再回去睡会儿吗?”

“好。”沈弃淮很是好说话:“去休息吧,本王要进宫一趟。”

池鱼颔首行礼,转身就走。

云烟从暗处出来,站在沈弃淮身后沉?。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沈弃淮微笑:“她都已经是本王的人了。”

“还是要请王爷当心。”云烟道:“她之前。毕竟也是三皇子的人。”

屋子里那么大的动静,暗影每次都听着呢。

突然有点不高兴,沈弃淮回头看他一眼,微微皱眉:“你是不是被幼微下了什么迷药了?”

云烟一惊:“王爷何出此言?”

轻哼一声,沈弃淮也没多言,拂袖就走,留云烟一人站在原地,冷汗涔涔。

三司府衙。

沈知白站在沈故渊面前,额角青筋绷着,却还是一字字清晰地道:“淮南持节使是丞相家的远亲,被我当众拆穿贪污,面上过不去,已经进京。淮南一带比往年多了十万石的税收,并未加苛于民,都是从官员私库里来的,另外…”

说不下去了,沈知白恼恨地看着沈故渊:“我能先揍您一顿吗?”

“嗯?”沈故渊一脸“你有病吧”的表情:“揍我干什么?我又没惹你。”

沈知白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他的书桌上,怒道:“从我进来开始您就一直在笑,我越说您笑得越欢,有那么好笑吗!”

简直太过分了啊!税收这么严肃的事情,他竟然能听笑,是在嘲讽他哪里做错了吗!

“我在笑?”沈故渊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无辜地道:“没有啊,有什么好笑的?”

他只是想起今早上宁池鱼那慌乱纠结的表情,觉得好玩罢了。该再多吓她一会儿的,她定然会瞪大眼,一脸惊慌失措地跟他说:“师父,怎么办?”

“噗嗤。”想起那样子,他没忍住,当真笑出了声。

沈知白脸都?了,不复以往的温柔镇定,撩起袖子就要踩上他的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