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赵青过去恭敬请了人,就要过去和慕夕瑶站到一处。这时候那当先的浪荡子才反应过来,美人儿非但没有搭理自己,还分心去看旁的不相干的人,立马不干了,大声叫唤:“美人儿,…”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美人儿”先是对来到身旁的两女点头示意,稍加安抚,又回头吩咐:“赵青,命人将这位公子请回青州,交给府衙。如果后面那两位公子也有兴致,通通请回青州知州府吃茶。”神情冰冷,言辞犀利。

后两人吓了一跳,赶忙一叠声儿的告罪,急慌慌的带人掉头就跑。只留下那当先一人,还没回过神就被拉了下去。

这时慕夕瑶才放缓神色,转身温婉有度的与两女行礼问好,又互通了家世。

果不其然,两女正是第五佾朝家眷,其妻温氏带着女儿第五玉莹,赶紧道谢,态度诚恳,甚是感激。当慕夕瑶提出邀请二人同行,两人无不应允,知晓对方是特意照顾,又连声道谢。

方才迈步,慕夕瑶却见第五玉莹身下细纱留仙裙被刮出道口子,想是避让时不小心为草木所蹭,便让蕙兰取了曳地长披风来。如此整理一番,众人才再次上路。

到得山脚下,慕夕瑶送两人上了马车,又另派两名侍卫护送,才道别离开。

转身走了两步,却看见前方有人正从车厢出来,居然是五皇子宗政明!

慕夕瑶心里惊叹,却面不改色,只略偏身与墨兰说事儿。不想后方一女子快步越过,向宗政明娇声抱怨,语气委屈之极:“表哥,你让我好等!”

原来是她!“莫-绾-清”。

慕夕瑶心里暗暗回想起这个名字,心情就不那么愉快了。这莫绾清本身倒还好,可是她有一闺中密友,那可是慕夕瑶的死敌!前世害得慕夕瑶小产,滑落男胎的侧妃江氏,现如今应该虚岁十五的江氏聘婷!!!

很好,这些等着她清算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慕夕瑶上了马车,开始盘算着,既然莫绾清现在青州,那有没有可能在她身边安插个人,毕竟莫绾清之后可是宗政明的侧妃,还是很有用处的。后宅动荡,关键时候可是能要命的。恩,这事儿得趁早,慕夕瑶认真谋划起来。

好嘛,这个女人入戏太深,计较得太远了。

第七章 字条

慕夕瑶一行回了府邸,先到主院给于氏问安。这时候的夕瑶,态度那叫一个乖巧,一副小女儿姿态,贴着于氏,嘀嘀咕咕的说着街上看见的新鲜玩意儿,又说谁家女子的发髻梳得好或者哪家小姐的熏香实在不及她的“汀芷”。全是女人家的话题,过了好一会儿,慕夕瑶才恍然想起似的,提到自己遇到一对母女的事情。

身后站着的蕙兰已经非常习惯自家主子一进主院就笑得甜腻,一到老爷夫人面前就乖乖软软的情态。只是听了半晌,主子也没提到路上遇到的那桩糟心事儿,虽觉纳闷儿,却也守规矩,不插嘴。好不容易主子提到那对母女,总算有点靠边儿了,可是怎么感觉越听越不太对劲儿呢???

在蕙兰看来,明明是那下作之人冒犯了自家小姐,小姐受了委屈,可不应该找于氏哭诉,道伤心吗??可是怎么听着小姐的话,那事儿就是她自己多么仗义的挺身而出,救了大小美人儿,赶走了坏心思的纨绔,体贴的送上了自己中意的披风,最后还附带两名侍卫的临时护送。这就完啦???假如蕙兰知道有那么句话,她肯定得在心里默念“主子,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慕夕瑶当然不会提自己也被牵扯进去,不然以后有个什么事,还怎么出门遛弯儿?就今天去法华寺,打着许愿的名号,那都是费了老大功夫求来的。她傻了才给自己找事儿。让于氏知晓那浪荡子的腌臜话,不得给气得心口疼??她下次还能单独出得去???即便慕夕瑶混淆重点,转移目标,于氏还是很后怕了一阵。再三问过确定夕瑶没事儿,又反复叮嘱下次出门得多带侍卫,这事儿才算了结。

慕夕瑶出了主院,马上吩咐蕙兰,今天的事儿,就只是如同自己所说的那般,多的一句也不准提。又让去告知赵青,封嘴的事一并让他办妥。才回了映水轩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了居家常服。

如果所料不错,第五佾朝今晚不会前来。自己和五皇子宗政明可不一样。他是大魏的皇子殿下,而自个儿只是青州知州府的内宅女眷。没有赶着大晚上,来给内宅女子道谢的理儿不是?那么,最可能的应该是明日。

果不其然,次日,第五佾朝先是递了拜帖给慕大人,又选了慕敬箴在府上的时候,携妻女一并到访。这是慕夕瑶第一次见到第五佾朝本人,前世的时候,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没想到第五佾朝只是一中等身高,显得非常年轻的普通男子。脸上也未蓄须,很是白净。神色平和,毫无清高倨傲之态。倒是举止有度,自成风流。

慕夕瑶有点傻眼,这就是前世那差点把太子和安王一锅端了的第五佾朝???好吧,不能怪她以貌取人,这女人对举世闻名的谋士幕僚的想象,一直停留在“美男子郭嘉”“仪容甚伟诸葛武侯”的模板上。突然看见一非主流,也难免稍微适应不良。

很快回神,正看见第五佾朝向慕敬箴道谢,又转向一旁的慕夕瑶,神色恭敬的认真拜谢。慕夕瑶赶紧起身回礼,只道不敢当。之后女眷另去西屋吃茶说话,慕敬箴则招呼第五佾朝书房话事儿去了。

第五玉莹待慕夕瑶很是亲近,温氏也连连夸赞夕瑶大家气度,温婉贤淑。于氏听旁人夸自个儿娇娇女,心里欢喜,面上当然也要回夸第五玉莹几句。如此几番下来,倒是和温氏越发熟络,两人竟聊到了一处。

慕夕瑶有心结交之下,把个第五玉莹忽悠得,围着她慕姐姐长,慕姐姐短的叫,两人咬着耳朵的说女儿家的悄悄话,头都快凑一块儿去了。分别的时候更是依依不舍,竟嘟起了嘴。

温氏笑着点她小鼻尖,直允诺可以邀请夕瑶家去,还可以书信往来,才带着稍微满意点儿了的第五玉莹,在前院找到第五佾朝,一并返家去。

慕敬箴和第五佾朝在书房的谈话,慕夕瑶没有丝毫探听的意图。她清楚得很,就凭慕敬箴,还折服不了第五佾朝。

由始至终,她为第五佾朝相中的伯乐,都只一人尔,即皇六子宗政霖。这倒不是她还没入门就开始为宗政霖打算,而是她要加快宗政霖上位的步伐,如此才能肆意张扬的,做她的宠妃。

这女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解决不了后宅的那几个黑名,她已经开始谋划完成大神布置的任务之后,要如何享受美好的人生了…

话说自从上次第五佾朝来访,到如今已有一月。这些时日里,慕夕瑶先是礼节性的应邀回访了一次,再是跟第五玉莹书信交往频繁,两人倒成了闺中密友。慕夕瑶心里的小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拉拢她妻女,给自己加分。之后在六皇子府里,能得他偶尔暗中的照顾也好啊。这可是除了大boss之外,又一个镶金的粗大腿,得抱紧啰。

慕夕瑶也在等赵青的消息,按照时日,那个人应该知晓了吧。那么,年节过后,他该是会亲自走一趟的。

赵青最近对慕夕瑶越发恭敬。从自家兄弟赵云那里多少听说了大人对第五佾朝的推崇,赞其智计高卓,乃谋士之翘楚!再结合慕夕瑶之后吩咐的,暗递消息的命令,一条模糊的线索,慢慢浮出水面。

如果自己猜得不错,自家二小姐正在谋算的,可是相当不得了的事情。里面竟然牵扯了当今的两位殿下!这是何其恐怖的布局。这还只是个少女啊!

宗政霖在灯下看着手上的字条。

纸质普通,是满大街都找得着的粗制纸张。一掌大的字条上,只有寥寥四字。字体非但没有丝毫风骨,连端正都说不上。倒像是一笔一划涂鸦拼凑出来,刻意不想为人所知这是何人的笔迹。就连残留的笔墨味道,也是再普通不过。难怪暗卫怎么也查不到字条主人的蛛丝马迹。

又拾起桌上另一份文件,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整整七页。全都是宗政霖最精锐的手下,花了半月时间,搜集整理而来的资料。

宗政霖起身步出书房,在院中站定。慢慢的,将手中握着的字条搓捻成灰。给自己递字条的人,真是很好,很好。

这人的目的,只有一个,绝无其他。那就是举荐!

首先排除的,就是安插棋子。

从这人的举动,就可看出,这是在未知会第五佾朝的情况下,私自行事。否则第五佾朝如此人物,万不可能这般行径。能明晰第五佾朝的非凡之处,又能背着他,将他算计了去,却不为其所察,可见实在是聪明。

那么如此聪明之人,怎么可能往自己身边安插棋子。况且此人既然选择了自己,那就是对自己也看透了几分。能看透自己的人,当然清楚自己的能耐。就更不会有安插棋子的想法。

而这个人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肯定洞悉了他的目的,那么接下来就是,自己明明知晓,却也得心甘情愿的达成他的目的。这是明明白白的又算计了自己。

先是第五佾朝,后是宗政霖自己,这个人胆子不小!

宗政霖也反复琢磨过,能够同时接触第五佾朝和自己,且有如此能力胆识的人。

结果是,没有,完全没有这种人存在。现如今,宗政霖对第五佾朝,确实是非常看重,不过,还有一个人,对他的吸引力更大!奈何此人太过神秘,无处可查。令宗政霖松了口气的,此人显然对他并无恶意。不然自己会非常被动。

宗政霖轻叹口气,抬头望着远处。这还是自己七岁之后,第一次无可奈何吧。这简直可

以说是绝无仅有的稀罕事了。

卫甄立在暗处,脸上表情实在精彩。殿下,居然叹气了!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难道是…想起之前自己经手的字条,上面那名字,还有上交的资料,莫非这第五佾朝的能耐,已经大到连殿下都要叹气的地步了?

可惜,这主仆两人都想差了。

卫甄猜到了是有人让宗政霖叹气,却猜错了对象。宗政霖猜对了有人让自己无可奈何,却猜错了那绝不是绝无仅有,更不是什么稀罕事。之后的无可奈何,还有得他慢慢消受。

第八章 荒唐

慕夕瑶也同样料想差了的是,宗政霖来青州的时间。宗政霖不是年节过后才到,而是提前了两日,专程赶到青州,常服拜访了第五佾朝。慕夕瑶很好奇,猜想会不会有三顾茅庐之类的雅事。

结果是第二日午后,慕夕瑶收到了第五玉莹的告别信,说是要随第五佾朝回家,结束这次的访友之行。如此一来,慕夕瑶断定,这事儿多半是成了。等第五佾朝返家之后,安排妥当一切,下次的书信,应该就是从京城寄来的吧。

这次过年,对慕夕瑶很重要。无他,这应该是慕夕瑶在娘家过的最后一次团团圆圆的年节了。之后等待她的,就是马上要来临的元成帝的诏令。

所以,等慕谨之终于在大年夜赶回知州府时,受到的就是慕夕瑶比往日更加热情的迎接和问候。直搞得他心里七上八下,怕慕夕瑶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或是自己又要背黑锅?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了个年,慕夕瑶依依不舍的把慕谨之送出了门。看着那个青年意气风发,潇洒上马,回头留给自己一个爽朗温暖的笑容,打马而去。

慕夕瑶的眼睛有些湿润,却压下情绪,回转后院。没有太多时间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

坐在聚鲜楼二楼窗边的位置,望着下面人来人往热闹的场景,宗政霖突然想起,去年深秋的晚上,那个很温暖甜腻,却不娇柔做作的女声。还有,那一只素白的手。

这晚,大魏朝最是端正严肃的六皇子殿下,第一次陷入了尴尬。梦里那只素手的抚慰,那甜腻声音的此起彼伏,竟然让他在梦中释放了积蓄已久的欲望。清早起来依稀还有朦胧的印象。宗政霖面色难看,坐起身拉开棉被,果然。

门外响起卫甄的声音:“殿下,可是起了?”

“卫甄,送完热水,退下。”宗政霖低沉的声音传进卫甄耳中。

宗政霖除了梳洗打理,就是面无表情的静坐在床榻上愣神。他的心情很复杂。

从来性情淡漠,举止有度的宗政霖,何曾如此难堪过?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次莫名其妙的,脑海中闪过有关那女子的影像。窈窕婀娜的身影,素白的纤手,温软的声音。越想脸色越差。宗政霖自认不重女色,后院两个侍妾,根本不能激起他的欲望。每次自己面对她们都很是勉强。

但是如今又是怎么回事?自己居然对一个素昧谋面的女人,生出如此龌龊的心思,这简直就是一种冒犯。宗政霖内心异常烦躁。

终于等到自家殿下推门而出的时候,卫甄抬头看了下天色,已是巳时。平日里殿下可是卯时就起身,在院子里打拳练剑的。怎么今儿个却破天荒的连晨练都错过了?要知道,六皇子宗政霖可是打四岁起,就开始站桩打拳,后又习剑。每日勤练,从未间断。哪怕下雨落雪,也是在练功房里,未曾懈怠过。

殿下早起,却叫了水,难道…可也不对啊,那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啊。卫甄觉得最近一段时间,殿下越来越古怪了。加上先前的叹气,这是第二次反常。

再打量一下,表情差点没绷住。刚才自己只顾着估摸时辰,又分心想殿下的异常。这会儿才注意到,身前那人周身的冰寒,那种旁人勿近的强烈气息。怎么回事?这才一个晚上,怎么全都不一样了?昨晚就寝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任卫甄打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一切的缘由,都只是六殿下的一场春梦。

慕夕瑶这段时间过得很好。虽然舍不得这个院子,舍不得这个家,夜深人静时,也很惆怅,但是能够赶在圣旨下达之前,再多出门看看这个世道,自由的呼吸这个朝代的空气,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大魏是一个相对开明的朝代,并不禁女子读书识字。虽没有进步到设女学,人人皆可入学堂接受教育的程度,但却有书馆对外开放。每个州城都设有书馆,所有学堂学子、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世家公子小姐都能在此借阅或者抄录书册。

慕夕瑶每月里都会来学馆几次。虽然家里藏书不少,但经史子集,策论,河道治理,农商要事这类的书籍偏多。慕夕瑶在州城学馆,却可以借阅更多的游记,杂记,人物传记,甚至部分话本,戏剧,或是奇门技艺类书籍。这些慕夕瑶都非常喜欢。

今日在书馆中慢慢翻看豫州杂记,看着迥异于青州的风土人情,慕夕瑶心向往之。正专注于豫州的抢婚习俗,看的津津有味,却被轻步走来的墨兰提醒是时候回府了。慕夕瑶万般不舍得合拢书册,又仔细抚平边角,才起身来到书架前,抬手将书籍归位放好。

“小姐,你是墨兰见过最爱惜书本的人。”

“可惜,那么多好书,时间不够啊。”慕夕瑶微笑着说道,语气里的遗憾实在太明显。

“那就过几日墨兰再陪小姐来。”

慕夕瑶微怔片刻,却笑而不言。不是今日时间不够啊,是日后,再难像如今这般自由出入书馆了。慕夕瑶想着,神色间多了几分黯淡。

“回吧。”便带着墨兰放轻脚步,向外走去。却不想,离书馆大门尚有几步远,一书生打扮青年,忽然过来行了一礼,然后站定,忐忑不安的抬头望向夕瑶。慕夕瑶莫名其妙的看着来人,不认识啊。又侧头看墨兰,墨兰也是一头雾水的轻轻摇头。

那书生似乎也是颇为不自在,面色越来越红,然后深吸口气,对慕夕瑶认真说道:“打扰小姐实在是不该。可是”,又调整了呼吸:“在下仰慕小姐久矣。每次小姐来书馆,在下都与小姐隔桌而坐。”之后再说不出话,只呆站着,垂手握拳。

慕夕瑶石化。墨兰瞪着眼睛,又惊慌回头看着夕瑶,完全不知如何行事。在大魏,未婚女子并不禁止出门交友,所以偶尔也有大胆之人,向自己心仪的女子表达爱慕。

问题是,这里是书馆啊,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慕夕瑶神情怪异,这是古代的图书馆恋情?

墨兰都要哭了,怎么上次是纨绔,这次换了书生了?虽然行事完全不同,但是都是一种唐突无礼。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如何是好?

还是慕夕瑶最先调整过来。并不直接跟那书生说话,而是问墨兰:“墨兰,这位公子是?”也不用墨兰答话,然后恍然大悟的跟那书生道:“张公子,安好。可能我上次没说太明白。这是我的不是。但是,这…真的不太合适。”说罢,略带抱歉的行了一礼,飘然离去。

墨兰现在脑子正在飞快的转。那什么张公子的,还有上次。上次?莫非…原来如此,小姐是故意的吧。又悄悄觉着小姐真是太调皮了,心里暗笑。

墨兰是好心情,可不代表所有人心情都好。那书生直愣愣的立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却是大受打击的模样,一个人低声叹气:“我不是那什么张公子啊…”然后失魂落魄的黯然离开。

还有一个人的心情就更糟。宗政霖全身僵直的立在书架旁,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

宗政霖本是看完《山水经》上册,打算换了下册继续翻看。却不想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从旁经过,仿佛似曾相识,又不完全一样。这是因为慕夕瑶又长高一些,且今日衣着简单大气,与之前的婀娜飘逸,并不一致。宗政霖能觉得熟悉,已是不易。后又听女子与书生的对答,软软糯糯的音调。宗政霖霎时惊住。

是她!!!大魏朝的六皇子殿下,竟然生出了做贼心虚之感。直到那个背影彻底消失,宗政霖也没移动半步。

那日早间的事,让他觉得心里面的羞愧,根本无法言说。这还是宗政霖第一次,产生羞于见人的想法。而如今又觉得气闷难受,宗政霖想不明白这种感觉的缘由,却知道她嘴里的那个张公子,和那当面诉请的书生,让自己非常不舒服,堵得心里面很是焦躁。

卫甄又倒霉了。殿下从书馆出来就冰得掉渣。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住,只片刻功夫,脸色却彻底黑了,复又加快步伐前行,全程不发一语。路上更是绷着张俊脸,连落脚都比平时更重几分。卫甄身侧的长随叶开,看这情形也是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只亦步亦趋。

宗政霖回别院后,立即吩咐明日启程回京。

在青州,离那个女子太近,宗政霖觉得自己居然会失了第九章 入京

宗政霖赶回盛京,终于舒了口气。他自觉只要离开青州那个尴尬的地方,便能很快恢复行事缜密,冷静自持。而自己也断不会再因为那份愧疚浑身难受。那些奇怪的情绪,也将不复存在。

事实正如他所想,接下来几日,宗政霖果然心境平复,行事丝毫不乱。于是六皇子宗政霖更加严于律己,认为正是自己那些不够端正的心思,才导致了那场荒唐,动摇了心境。故此,宗政霖平日里得闲时候,对于有助于修身养性的书画多了几分偏爱。

淑妃娘娘的心情和宗政霖可是丁点儿不同,相对于宗政霖的平静惬意,淑妃很着急。自家小儿子回京后,听田福山回禀,性子似乎又淡薄了几分,这可如何是好?于是淑妃卯足了劲儿,在元成帝那边儿使力。

这次淑妃的枕头风,元成帝倒是放在了心上。着人暗中查探各皇子后院情形,却发觉有问题的,何止是宗政霖一人!

大皇子宗政淳冷落正妃,宠爱一商家小妾,椒房独宠已有三月。太子更是混账!居然豢养小倌!四皇子宗政云倒是和正妃相处甚是和睦,可是膝下子嗣太过单薄,只一子一女。五皇子宗政明得了两子一女,可是也对府内庶妃娇宠过甚,居然纵容区区一介庶妃压在入了皇家宗牒的两个侧妃上面。简直成何体统!六皇子因为尚未大婚,后宅里倒是没有那些个不懂规矩的。可是六皇子整个后院简直太懂规矩了,几乎就成了家庙!

 元成帝整日里忙于政事,得闲时又有佳人相伴,便疏忽了儿子的后院。现在一看,气得扔了茶盏。在御书房里踱步半晌,直接一道圣旨,传达诸州。

隔日又宣了各人入御书房,一顿训斥,严令管好自家后宅,好生教养子嗣。态度异常强硬。又特别留下太子,发了好大一通火。

如此一来,宗政霖回到皇子所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迫于元成帝的旨意,宗政霖首次宣召孔氏伍氏说话。待两人得诏前来,只沉默看了两人片刻,冷冷的命令:“自今日起,恪守本分,谨慎言行,不得招惹是非。”言毕拂袖而去。

孔氏和伍氏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通,仔细琢磨话中的意思,完全想不明白。

田福山在一旁听了宗政霖对两女的训斥后,直接傻眼。

宗政霖听了元成帝的斥责,想都没想,自动把重心放在了管好后宅上,那什么要注重子嗣,好生教养的话,只是顺带听着。

元成帝听了暗卫回报六皇子回去后对侍妾的那番训斥,简直无奈至极。

这个儿子真是太守规矩了。根本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难道要再宣他进来,指着他说:“你老子是让你去睡女人”?元成帝还拉不下这个脸!

不过幸好,选秀女的旨意已经下达各州,今年的大选不远,到时候好好给六皇子挑几个品性样貌家世都出众的,总该管用。又怪淑妃眼神不好,给儿子挑了两个歪瓜裂枣,对那两侍妾厌恶无比。

隔日,宗政霖乍闻选秀提前的旨意,神情微怔。给淑妃请安的时候,又听说元成帝会给自己亲指几个德行端正,品貌出众的女入后宅,心里就多了几分不耐烦。

可惜皇命不可违,更何况自家母妃好像很是高兴。重孝道的宗政霖,终究没有为了这些“小事”拂了淑妃的意,只低声应下。

章和十一年三月,慕夕瑶拜别慕敬箴和于氏,又与慕夕澄告别,便带着庶妹慕夕婷坐上前往盛京的马车。

路上行了一月有余,方抵达盛京。吩咐赵青直接驾车前往慕夕瑶外祖家,又交代蕙兰墨兰准备好待会儿给各人的见礼。

慕夕瑶的外祖父,未致仕前官拜正三品太常寺卿。外祖母早年便已过世。两个舅舅,也都在盛京任职。大舅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二舅是正五品通政司参议。两个表哥还在外读书,准备明年的春闱。未出阁的就只剩一个表姐,仅比慕夕瑶大八个月。也是同一届的秀女,之后会一同进宫参选。

慕夕瑶带着慕夕婷拜见了外祖父一家,又吩咐墨兰给了见礼,送上于氏准备的各类特产。一家人欢欢喜喜,和和气气的吃过饭,只是稍歇,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了住处。离初选只有大半个月,慕家姐妹便只住同一院落。隔壁便是慕夕瑶表姐的院子。

之后几日,慕夕瑶表姐妹三人熟悉起来,便时常一块儿说话吃茶。

几日过后,一封意外的来信,让慕夕瑶很是欣喜。原来第五玉莹打听到她来了盛京,便邀约隔日去赏花会。这赏花会倒是盛名在外,如今又是春末夏初,正是赏花好时节。夕瑶当即应允。得知第五佾朝已经成为六皇子宗政霖的幕僚,慕夕瑶心情甚佳,只觉不枉自己一番心思。

是日,第五玉莹带着婢女,老早就到了约定的凉亭。慕夕瑶软轿到时,便见她在那边伸长了脖子张望,便微微笑起来。又吩咐赵青领着一干侍卫,自去茶馆等候。

先是为众人做了介绍,慕夕瑶又打趣第五玉莹越见标致。四人说说笑笑,好一番热闹。园子里花团锦簇,不乏珍稀名品,各色生动鲜活的花卉,看着就十分喜人。此时正好赶上秀女入京,一路上便遇见好几拨年轻女子,均是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正好应了那句,人比花娇。

待得游玩尽兴,与第五玉莹道别,慕夕瑶便提议顺路去调香馆采买熏香。于是表姐妹三人坐轿同行。

对于熏香,慕夕瑶本人并无偏好。买来“汀芷”,也只为在外时,能够遮盖住拜丹药所赐自带的体香。毕竟于男人而言,有些妙处,只能自己一个人私底下得知。所以在这些细节上面,慕夕瑶历来小心,早就想好了应对。

大约一炷香时候,便至调香馆门口。慕夕瑶迈出小娇,一抬头,便见盛京调香馆却是接连四间连通的门面,比青州分馆更见气派。馆内人来人往,全是年轻女子穿梭其中,好不热闹。门口也是迎来送往,生意很是兴隆。店家还特意在店铺后面设有宽敞棚屋和座椅,供女客所带侍卫歇息或暂停马车小娇,很是周到。

众女自行入内,各自挑好熏香,被店家送出大门,只侯着软轿过来便启程回府。

突然街口那边传来奔马的嘶鸣和人群的哭喊声。慕夕瑶思感较常人敏锐,立马回头,见一疯马,突然从街角冲出,朝调香馆门外女客方向疾驰而来。

慕夕婷及其婢女站在最前,首当其冲。

“夕婷!”慕夕瑶惊呼。

慕夕婷早已惊呆,吓得腿都发软打颤。身旁丫鬟也脸色煞白,根本没了反应。慕夕瑶顾不得其他,快跑两步,一手一个,拉扯着向馆内飞快奔逃。边跑边招呼周围女眷进门躲避。

才踏入店铺,慕夕婷二人便跌坐地上,大口喘气,腿软起不来了。这时外面却响起慕夕瑶表姐的惊呼声。原来是街上受惊的人群,四散奔逃,毫无章法,竟发生了踩踏。夕瑶表姐被推倒在地,身上还压了个人。眼看是爬不起来了。

慕夕瑶见疯马越来越近,放开慕夕婷主仆,再次冲出店铺,却被慌乱涌入的人流阻挡,误了时间。只来得及推开那压着表姐的婢女,却见惊马更近,根本来不及跑回店内。正焦急万分,却见赵青自后院绕开人流,冲入街道,向自己狂奔而来。

慕夕瑶勉强扶起表姐,回头高声喝令:“赵青,上前斩马!”

赵青得令,直接拔出佩刀,冲将出去,对着奔驰中的马腿就是全力一斩。又有一箭从身后射出,正中马首。惊马轰然而倒。飞溅的鲜血,触目惊心,沾染了慕夕瑶的衣摆。

慕夕瑶见险情过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发现表姐被吓得晕了过去。赶紧手忙脚乱的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这时被人流冲散的墨兰蕙兰,哭着找来,只一声声的责备:“小姐,你怎么可以撇开我们,还冲出去救人!!”却是惊得连尊卑都不顾了。

慕夕瑶安抚了两朵兰花的焦躁情绪,让两人赶紧扶表姐入轿。再回头找慕夕婷一行,又是好一通轻柔安慰,才劝了上轿。

最后对众人稍加安抚,又吩咐收拾整顿,不得哭闹,准备回府。一干人等这才有了规矩,迅速行动起来。街道上也逐渐平静下来。只疯马倒地的四周,血腥气浓重,无人靠近。

慕夕瑶着急表姐的状况,便带人匆匆离去。只交代赵青谢过箭只的主人,原谅今日先行离去的失礼之举,日后必定登门道谢。

回府后又是一番忙碌,等所有事毕,就寝时,已是月上中天。慕夕瑶累得直接睡死过去。

却说那箭支的主人五皇子宗政明,傍晚审查了疯马事件,又去户部处理善后事宜。夜里方返回皇子府。只空闲下来,才记起那女子,真真着实了得。

看那年龄打扮,怕是此届秀女。今日离得远,未能看得真切,也不知如此果敢的女子会是什么模样,倒有些遗憾。又想那女子不是说要登门谢过,那不正好,这可正和了宗政明的心意。只不知道,这稍后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