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殿下更恐怖的是侧妃笑意融融,乐不可支。这情景越看越碜人。那诡异的反应,田福山觉得大白天有种阴风阵阵的错觉。

“殿下,安国公这次绞尽脑汁,里应外合,真是用心良苦。”那老头做事真是滴水不漏,趁胜追击得恰到时候。可惜万事算计太过,终有缺憾。区别只是致不致命。

“为了打击本殿,很多人倒是齐心协力,不计前嫌。”太子的推波助澜,大开方便之门,也是功劳不小。

异常的倒是宗政明,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人马齐出,四处打探安国寺住持下落,竟一反常态对他颇多偏袒。今日也是暗中施压,阻止留言四散蔓延。

宗政霖瞥瞥一旁坐在摇椅上,笑如狡狐的慕夕瑶,凤目很是幽深。

是为了这个女人?他倒是尤不死心。

这次过后,只等搬进宫外府邸,慕夕瑶还是老老实实待产为佳。不出月子,不得离开府门半步。免得她招摇过市,拈花惹草。六殿下对慕夕瑶的烂桃花颇为嫌弃,很不待见。

蜀中之事怕是拖不得,死士都已来过两批。那日彻夜剿灭贼匪据点,已经打草惊蛇。对方如今乃是垂死挣扎,反扑的可能很大。宗政霖考虑到慕夕瑶产期,再思及此次柳妃一案,若是慕夕瑶真能如她所言“给个教训”,反而情势大好。

“你是说殿下亲卫不在府中?”万婧雯看着朱锦不屑冷哼。

这时候殿下亲卫还能去哪里?不过是存个侥幸,妄想为慕氏争取丝生机。可惜天不遂人愿,大师踪迹岂是两日内就能寻获?即便被她撞了大运,也赶不及回京。

倘若没有记错,前世时候,大师回京已是数载过后,正巧赶上太后发丧。特意为太后诵经半月,方再次离去。

万婧雯看看插瓶中木槿朝荣,浅笑盈盈。慕氏,好走。

赫连敏敏恨不能马上出宫,问问她父亲刑部审讯一事可能推动两分。虽然赫连大人历来公正不阿,但此次若能顺利除掉慕夕瑶,赫连世家必定更加安稳。殿下膝下再无旁的子嗣,她必能得偿所愿。如此或许父亲会稍做让步?

赫连章丢开手中赫连敏敏请托的信函,端起茶碗闭目品茗。

愚蠢!此前还以为这个嫡女略有长进,如今看来…可惜他最中意的小女儿从小体弱,否则进皇子府的怎么也该是葳蕤才是。

“主子,殿下派去的人马被主上拦截。”

“殿下对她还真是情深意切。”女子怨毒的声音,在香闺中显得十分突兀。

起身坐于妆台前,纤纤玉指丹寇艳丽,描摹过如画黛眉,眼中怨毒分毫毕现。

“此等祸害,迷了六殿下竟还不满足。明日,只待明日,再无人能占据殿下心思。”

“娇娇,如若明日事情有变,接下来你乖乖听话,不得违抗。”宗政霖抬起慕夕瑶下巴,最后通牒。

慕夕瑶靠在男人胸口,温顺点头。明日事情当然有变,她忙得很。今晚要早些睡,养精蓄锐。

“殿下,明早记得叫人帮妾喂兔子。要放出来蹦一蹦,长得太肥…”慕夕瑶声音渐渐低缓。

宗政霖抱着她凝望睡颜,凑过去亲亲额头。

六殿下长叹,这女人入睡前最后一句,竟不是缠绵情话,而是交代那该死的兔子。当初若是知晓那对兔子会分她心神,如何也不会送过去予她喂养。或者,出宫时候将兔子留在淑妃处寄养?

奉安宫中,元成帝向身边老者点头,“王叔,今日宗族大会,劳您费心。”

“皇上哪里话,身为皇室族长,此乃份内之事。人老了,图的就是宗族和睦,最想看的也是人丁兴旺,英杰辈出。”

怡亲王慈眉善目,身上有种闲云野鹤的悠懒。

太后笑看他埋怨,“十三弟没事就在宫里多留几日。自先皇去世,哀家也许久不见弟妹。”

“她那人不喜宫中规矩,一辈子也没安分过。”怡亲王摇头。

顾长德看看更漏,几步近前。

“皇上,时辰已到。”

元成帝起身,众人浩浩荡荡随之移驾嘉和殿中。

刑部尚书并太史局掌令,钦天监监正早已候在一旁,待上首三人坐定,才恭敬坐下。身后跟着的刑部主事各自入席,静待审讯开始执笔落卷。

其余皇子宗室,只有正妃相伴依次而坐。

“传侧妃入殿。”

宗政霖目光跟随缓步入内的女子瞬也不移。慕夕瑶一身皇子侧妃宫装,气度雍容,坦然自若。洁白脸庞干净盈润,皎皎光华,夭桃秾李。

“奴婢拜见皇上,太后,十三叔祖。”慕夕瑶恭敬行礼。

怡亲王见她目光澄澈,微微点头。“免礼。”

“皇上,这慕氏既然有孕,审讯也不是一时半刻,便给个恩典,赐坐亦可。”

顾长德得命,连忙送上软凳。

“奴婢谢过叔祖皇上体恤。”

怡亲王瞥向宗政霖方向,微微露笑。小子,你求的照顾,叔祖可是照办了。就是不知过后会要如何答谢。轻抚美髯,期待得很呐。

“侧妃曾言,于柳妃昏迷一案,被人构陷。可是指司天监监正甘大人所言不实?”刑部尚书秉持规程,出言问询。

慕夕瑶看着笔直站立的人影,毫不犹豫。“然。”

“微臣所知,甘大人已是如今盛京最富盛名之命格大家,侧妃预备奏请何人与甘大人对簿当堂?”

众人凝神静气,俱是好奇。究竟是何人,能让慕侧妃甘愿堵上性命,也要一争?

“无需。妾自来与他说个明白。”慕夕瑶右手轻摆,成竹在胸。

除了宗政霖,所有人目瞪口呆,直直盯着大殿中央神情泰然的女人。

命理术数岂是随口能言?这其中的学问何其艰深,哪里是女人能够染指?

“面相一道妾不精通,不过观气倒是稍有涉猎。妾闻命理大家可由字辨人,可是如此?”慕夕瑶看着那监正,眉目轻挑。

“侧妃所言极是。”不仅甘监正点头,连太史局钦天监旁听二人也是接连颔首。

“那便请监正大人当场一试。”说罢让人呈上三套笔墨,依次摆放案上。

“监正暂且回避。”刑部尚书应允。

甘大人被请离大殿,慕夕瑶向怡亲王一礼,“还请叔祖随便指派两名女子,与妾同书。”

随侍女官中两人出列,怡亲王抚须开口。“就书“人”之一字。”

未免当场窜供,慕夕瑶要了屏风遮掩,阻挡下首视线。只让上首三人看个清楚。

少刻,三人搁笔。怡亲王近处查看慕夕瑶递上宣纸,才一接手,便觉有异。指尖慢捻,双目中精光闪烁。好聪慧的女娃。面上不动声色,转身将宣纸递给一旁守着的顾长德。

待司天监监正再次被请入大殿,一切恢复如初。

“监正请看。”顾长德递上三张宣纸,字迹迥然。

那监正将纸一一铺开,仔细辨认。后五指聚拢,用心测算。

半晌后,甘大人迈步而出。

“此一人字,规矩端正,刻板木讷,气韵已失。观其气象应长期位居人下,惯于听命,奴性入骨。当是宫中女侍或女官所书。”

怡亲王点头认可。众人立刻兴致高昂,这监正居然一语中的,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殿下…”赫连敏敏心下喜极,面上却丝毫不露。

“安静呆着。”宗政霖对慕夕瑶的古灵精怪深有感触。这个女人不出花招,他还真就不信。

“而这张上面人字,娟秀婉约,大家气度已成。观其气象,骄傲内蕴,尤自顺遂,应是生于安乐,养于权贵,修心怡情之下,才能得此娴雅手书。再算命理运程,吉中带煞,应是侧妃亲书。”

吉中带煞?所有人望着淡定悠闲的慕夕瑶,暗自摇头。果真不是好命的。

怡亲王点头,“然。且看那最后一字。”

三张中已说中两张,一旁落座的淑妃焦急不已。

“最后一字,臣自愧弗如。书此字之人,胸襟之广阔,世所罕见。清韵其中,大仁大德。一生福禄双全,命格极贵,奇女子也。臣斗胆揣测,此人日后必能位及主位,伴君之侧。”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瞬时古怪。莫非方才那两名女官中有人明珠蒙尘,之后能平步青云?在座主位娘娘更是尤其慎重,将两人打量个遍。

太后瞅瞅那明显惊吓过度的两人,怎么看也不像命格极贵。

元成帝听他侃侃而谈,神情莫辨。

怡亲王本还闲适看戏,如今却呛个彻底。咳嗽过后,使劲摆手,“非也非也。大错,大错矣。”

宗政霖的媳妇儿去伴君之侧?怡亲王看看元成帝,这要如何回禀?

TA共获得: 评分共:0 条

.

|收录 |收藏 |引用回帖 |评分 |举报 暮霭深蓝

威望:1707 注册时间:2012-01-11.发私信 关注TA

.发表于2013-11-30 18:04 只看该作者

117 # .

第九十八章 先贤

“如何错了,王叔只管说来。”元成帝看怡亲王欲言又止,便知事有蹊跷。

“这…皇上,三字中,除第一字为女官所书,其余两张皆出自慕氏之手。”

“什么?”太后大惊。猛然回头,死死盯住下首站着已是脸色煞白之人。

“简直是混账东西!”金太后拍案而起。

慕氏能伴君之侧?这是说元成帝强夺儿媳,还是宗政霖篡位谋反?无论哪一条,金太后只要一想,就止不住气得头晕目眩。倘若发生此等罔顾人伦的丑事,她如何对得起先帝的谆谆嘱托?

大殿中众人全部傻眼,按那监正推算,明显前后矛盾,相差甚远。一个吉中带煞,一个命格极贵。更荒谬是六殿下侧妃要长伴君侧?想明白其中关隘,吓得噤若寒蝉。只此一句,不仅那狗官性命难保,连他们这些座下之人,都会令元成帝如鲠在喉。

“皇上,皇上饶命。这绝无可能,绝无可能啊!一个人怎会有两种命格?定是侧妃早有预谋,妄图脱罪。”

“不长眼的狗东西!本王亲自监察,那两张宣纸也是本王亲手转交顾长德。你是说本王德行有亏,帮着那慕氏舞弊?”怡亲王指着跪地喊冤的人,勃然大怒。

“怡亲王何等身份,也是你能质疑?”元成帝脸色阴鸷,看着下方瑟瑟发抖之人,杀心已现。

“皇上…这,”司天监监正吓得抹汗,连忙补救,“启禀皇上,此次演算有误,说不准是因侧妃命格玄奇,异于他人之故。且臣起初演算并无出错,这说明那日推算命理,并不是言之无物。还请皇上明鉴。”

刑部尚书稍作沉吟,起身回禀,“皇上,臣闻命理一事能测出两三分已是大能。监正有失误,也是情理之中。侧妃仅凭此项,也只能说明监正所言并不完全在理,或有出错。却并不能彻底推翻监正那日的推演。如今看来,监正那日所言,侧妃与柳妃命格相冲,不利宗室的言论,或对或错,皆有可能。侧妃要如何证明一定是错?”

“然也,然也。”那监正抓住救命稻草,使劲叩首。

“休要急躁。”慕夕瑶轻笑出声,“妾此番试探,也只为证明,你的演算,不足为信。”

元成帝和太后拿捏不准这命理一说,已是犹豫。不过无论这慕氏下场如何,那胆敢开口妄测帝宫之人,必死无疑。

宗政霖眼见元成帝对慕夕瑶态度放软,狭长凤目神采熠熠。

被人抓住最难辩驳的命数陷害,身处绝境,却依然游刃有余,慕夕瑶手段果然了得,不负先生几番夸赞。

“皇上,下官以为,命理一事,宁可信其有,万不能轻忽。”监正趁机跪地进言。今日若拿不下慕氏,大祸将至。想起背后之人狠厉作风,心下惊恐万分。

“你也不必危言耸听,急着置妾于死地不可。”慕夕瑶悠悠起身,看着那犹自挣扎之人,鄙夷尽显。

简直蠢得一塌糊涂!元成帝要能放过他这遭,就不值得她如此忌惮。

“观气一道在命理已是基本,你尚且勉强。何谈面相?今日也不为难于你,之后大师归京,自会为妾正名。”

太后听她说得笃定,心下疑惑。莫非宗政霖已找到安国寺住持?

“老六,你寻得大师踪迹?”元成帝同样有此一问。既有大师消息,为何迟迟不报?

宗政霖往慕夕瑶处略微一扫,冷漠颔首,“然!今早方才打探到消息。护送大师归京,尚需几日。”

虽未得到奏报,既然慕夕瑶说在鹭水,信她便是。

元成帝和太后相视点头,大师归京,此案便有定论。

“皇上,既然大师不日便可回京,此案是否押后再审?”刑部尚书请示元成帝意思。在他看来,最好能够一锤定音。总好过当前似是而非,两厢僵持。

赫连敏敏压低头颅,使劲握紧膝上双手。

事情怎会如此一波三折!大师回京,说不得就能让慕夕瑶死里逃生,难道就让她这么张狂下去?

赫连敏敏望向刑部尚书之后坐着的赫连大人,急得如坐针毡。

“皇上,这柳妃等得起,腹中皇嗣可撑不了多久。”德妃见风向有变,赶紧出言阻止。

贵妃在旁暗自谋算,今日要不了慕氏性命,也必须将她拿下。至于安国寺大师…死人还能有何作为?

“德妃娘娘的意思,本殿侧妃和子嗣性命,就可草率定论?”

宗政霖面色冷凝,直言质问。

元成帝右手轻点几案,显是权衡。

“启禀皇上,本案是否构陷,无需拖延,今日便可水落石出。”

就在众人等待元成帝决断之时,最应该保持沉默的慕夕瑶,突兀进言。

“哦?”元成帝手下一顿。“你有法子为自己讨个清白?”

慕夕瑶偏头往宗政霖看去,只见那男人正襟危坐,面沉如水。看来是不满她自作主张,再起波澜。

心下好笑,boss您放心看戏就好,妾马上给您儿子讨个公道。想起诚庆那可爱巴巴的小脸,慕夕瑶就对栽赃她命格的人恨之入骨。

“回皇上的话,只需给奴婢一刻钟,事情便可一目了然。”

慕夕瑶说得铿锵有力,底气十足。

一刻钟?元成帝眉峰一挑,颇为玩味。性命攸关之事,胆敢如此放言?倒要看看她本事。

“准!”

太子和大皇子身姿笔挺,眸中厉色划过。区区一弱质女流,胆敢口出狂言,简直不知死活。御前夸口若是之后办不成,那便是欺君之罪。

慕夕瑶不疾不徐,恭敬一礼之后,缓缓坐回软凳,娓娓道来。

“大魏传承千载,世所公认奇女子有二。首推开国帝后,贤安圣武皇后陛下。陛下自十三岁嫁给还是安远侯的魏高宗,一路扶持相随,不离不弃。及至二十七载艰苦岁月,待高宗一统四海,开创大魏,才得享天伦,退居深宫。直到后来高宗病重,卧床不起,又复出监国,鞠躬尽瘁。高宗曾言,得圣武皇后,一生无憾。”

慕夕瑶一脸仰慕,神情庄重。这个女人的一生都是传奇,为了高宗伟业,亲上战场,杀敌无数。却因伤患,不能亲育子嗣。不仅没有打压宫妃,反而极其大度坐镇后宫,为高宗保住十一名成年皇子,胸襟伟岸。

慕夕瑶曾经怀疑是不是穿越前辈独领风骚,后来仔细查证,方知看低了世人。这个女人确实难能可贵,在当时那是举世无双,万民景仰。作为土生土长的大魏人,慕夕瑶觉得这个女人比自己强上许多。单只那十一个成年皇子,就不是她慕夕瑶能容得下的。

元成帝本以为她要趁胜追击,抓住司天监监正的错漏翻案,却不想接下来的发展出人意料。这慕氏坐下之后,另起话头,顾左右而言它。虽然她讲得情真意切,对圣武皇后也是崇敬有嘉,但这又与此案有何干系?

正迷糊间,又听女子清音漫漫。

“除了开国皇后陛下,大魏历史上还有一位声名鼎盛,为人铭记的奇女子。”慕夕瑶浅笑盈盈,顾盼生姿。眼眸中却精光闪烁,锋芒逼人。

“甘大人可知是何人?”

TA共获得: 评分共:0 条

.

|收录 |收藏 |引用回帖 |评分 |举报 暮霭深蓝

威望:1707 注册时间:2012-01-11.发私信 关注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