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仅宗政霖讶然,连第五佾朝都犯了糊涂。今儿这事儿怪了,侧妃糕点还分两拨送来。

等四碟精致点心摆放面前,宗政霖面色终于放缓。正待执壶,却见食盒下压了一纸素笺。

方一展开,慕夕瑶特有舒体跃然入目,“点点入心。”

宗政霖指尖描摹过女子手书,眸色渐柔。这个女人…

再看那碎了的糕点,哪里不知她是诉委屈来了。这是说她那玲珑小心肝儿碎了。

六殿下唇角勾起,忍不住闷笑出声。小女人花招,太招人爱。

第五佾朝离得近,恰好瞄见那四字寄语,执壶倒茶,笑着仰头一饮而尽。侧妃实乃妙人,好生有趣。

赫连敏敏听过田福山传话,颔首应下。苏蔺柔没事去招惹慕氏作甚?

不多久,整个皇子府都知晓,赫连正妃禁了苏侧妃足。罚抄《戒论书》百遍,出宫前不得擅离芳华苑半步。

慕夕瑶环住宗政霖脖子,笑得明艳照人。Boss您太上道了,这么有爱的暗示也能一目了然。

“娇娇称心了?”宗政霖轻触她唇瓣,大掌扣住腰肢,慢慢摩挲。

“妾心肝儿伤得疼了,殿下您给暖暖?”慕妖女嗲嗲出声,抓了腰间大手缓缓向上,美眸春水漾开,迷了宗政霖眼。

赵嬷嬷带着箬兰守夜,直到子时才听殿下传唤。暗自感慨,这后院规矩被瑶主子坏得七七八八。这么大月份居然能留住殿下,主子这手腕平常人真就学不来。莫说皇家,就是世家大院儿,也没听哪个侧室如此本事。

六殿下被美人伺候舒坦,最是好说话。

“殿下,您去蜀中可还赶得及诚庆抓周?”倘若抓周缺了亲爹,小包子就太过可怜。这些宗亲贵族势利得很,若是宗政霖未出席抓周宴,他们可不会探究原因,只会言诚庆不得六殿下看重。慕夕瑶当然容不得她儿子被人说三道四。

宗政霖早早算好日程,弹弹她脑门,“本殿糊涂到连儿子都记不住?”莫说这是他长子,便只是慕夕瑶所出,也容不得轻慢。

小女人本就因家世受了委屈没能入主皇子府,其他方面自然全力弥补。他宗政霖心上女人,怎可不享尊崇?

“主上,盛京紧急传讯。”

“狗皇帝儿子居然敢来蜀中?真是自投罗网。”

“此番前来乃是皇六子。此人高深莫测,我等几次伏击都功败垂成。”

“本尊当然记得那小子。折了三波人手在他手上,血债难偿。”

“既然此人要来蜀中,那之前谋划…”

“自然继续。他不是宠爱那慕氏?调动暗子,由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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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 .

第一零五章 余波

元成帝看着脚下妆容精致的女人,一叠刑讯笔录当头砸下。

德妃颤巍巍拿起一张摁了手印的笔录,只看了两行便再无力气,跪坐地上。单手撑在腿侧,女人目光空茫,既不哭闹,也无辩驳。

早有准备不是?至少这几日惶惶终到头,再不用忍受提心吊胆的折磨。深宫岁月,三十年光阴散尽,换来不过一条白绫。盯着手上钿花指环,心下荒芜,再无波澜。

“你可有话要说?”元成帝就近落座,望着她形容颓败,心下感慨。这个女人自潜邸跟了自己,到如今位居四妃主位,到底有何不满,竟要行如此忤逆之事?

听元成帝问话,德妃渐渐回神。仰首望着这个服侍一生的男人,眼泪慢慢自眼角滑落。

“皇上,臣妾跟了您近三十年,早已没有争宠之心。年轻时不得皇上宠爱,更遑论早过韶华。”

女声低低啜泣,似有恍惚,“皇上自几年前便很少到臣妾宫中来,偶有一次也是几月的事情。守着一座空荡寝宫,皇上可知夜里那种浸入骨髓的寂寞?”

德妃妆容晕开,泪眼婆娑,惨笑出声。“皇上又怎会知晓?宫里美人无数,年年都有新人,孤独寂寥的不过宫中老人,尤其是没了子嗣依仗!”

元成帝看她双目泛红,乍闻子嗣二字,也是双拳紧握。

“皇上可还记得臣妾的清儿?那个拉着您手叫父皇的孩儿?那个被您夸奖聪慧嘉敏的皇三子?”德妃声音嘶哑,气息急促。

“若不是淑妃那个贱人将两名院判都叫去给那废物看诊,臣妾的清儿又怎会误了时辰救不回来?”女人大哭出声,抽噎不止。“皇上,您为何偏袒她儿子,却对臣妾清儿置之不顾?”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元成帝胸膛起伏,想起早夭的儿子,心痛黯然。“清儿那是突发之疾,谁人能料到来得如此凶猛,一时也等不得?况那是云儿高热危极,命悬一线,御医根本离不得身!”

德妃听而不闻,继续嘶喊,“皇上!淑妃那贱人害清儿不止,更趁臣妾难忍丧子之痛病中下药,令臣妾再无所出!”

“那明明是福贵嫔犯案,审案过程你也亲自看过,怎可怪罪他人头上?”元成帝见她已然癫狂,听不进人言,抬脚欲走。

“皇上!福贵嫔可是她宫里出来的人,分明就是受她指使!臣妾自清儿过世,没有一日安稳睡过,这二十年来斗不过她,臣妾死不瞑目!”

“简直无可救药!”

“顾长德,拖她下去。”

“皇上!臣妾恨她,恨她所有儿子,臣妾要眼睁睁看那贱人不得好死!”

元成帝耳边响起她疯狂叫嚣,面色铁青。原来这个女人内里早已腐坏,平日竟不曾察觉。想起手上还有个女人要处置,元成帝眉头紧皱。后宫从来就不干净,自小便知。可轮到要处置这些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女人,不是没有心痛。

玉晔宫中,元成帝怒不可遏。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皇上,臣妾冤枉!德妃并无指证臣妾,怎可轻信宫女所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图谋贵妃之位!”

看着贵妃一脸决然,跪地喊冤,元成帝心火难消。

这个女人至今不知悔悟,以为安国公那老匹夫还能护得住她。

“你是不是以为漠北用兵,朕就会束手束脚,动不得你国公府分毫!你当朕的监察司都是饭桶不成!”

“皇上!”顾长德匆匆进来急报,“德妃身边丫鬟在牢里投缳了。”

元成帝神情暴戾,眼神阴冷无比。顶风作案,安国公这个逆臣看来嫌命太长!

瞥见地上女人似松了口气,元成帝火气更旺。

“德妃没有招供?”

“皇上,德妃娘娘已然疯癫,不认人了。”顾长德想起德妃披头散发,见人就咬,无奈摇头。

“好啊。疯得好,死得好!贵妃,你当真能耐不小!”元成帝拍案而起,再不停留,“那便好好守着这玉晔宫,朕成全你!”

顾长德小跑跟上,吓得头颅低垂。这是元成帝这几年头次发了如此大火,刚才贵妃宫里那一掌,几乎拍得整个条几都要跳起来。

“顾长德,拟旨。”

隔日,元成帝两道圣旨一出,整个盛京一片哗然。

柳妃昏迷一案尘埃落定,继六殿下侧妃慕氏沉冤昭雪,此番处置却是毫不容情。

德妃废黜庶人,打入冷宫。所出早夭之三皇子宗政清,改玉牒至皇贵妃名下。

安国公府爵位由世袭罔替改为三代始降。至于贵妃,宫中传闻经此打击一病不起,于玉晔宫中养病不出。

世族阀门对后妃升降犹能镇定,却对安国公爵位贬斥心惊胆颤。

安国公爵位乃先皇御封,世袭罔替。如今元成帝圣旨一出,无疑是对先皇不敬,生生断了安国公府前程。御史纷纷上奏谏言,却被元成帝统统发还,其态度之强硬,实属罕见。

安国公以七十高龄叩谢君恩,之后突然昏厥,昏迷不醒。

国公府除了长子尚算出息,本就后继无人。即便有安国公爵位在身,也已经不复过往。如今被元成帝摘了世袭爵位,看上去是“三代始降”,其实前路已断。

宗政霖得了消息只淡漠点头。慕夕瑶闹过一场,还算值当。那女人如今肯定得意非常。不过如此也好,至少宗政淳短期内再不敢轻举妄动。经此一事,慕夕瑶生产倒是安稳不少,免了他离京顾虑。

诚如宗政霖所料,慕夕瑶正在丹若苑里笑得畅快。

等了几日,终于盼来她想要的结果。虽不能将安国公一脉连根拔起,但伤筋动骨已是不易。元成帝此番决断倒有明君气象。

少了安国公支撑,贵妃不足为惧。更何况她还被元成帝禁足玉晔宫无诏不出。

慕夕瑶自个儿乐呵,兴致一来带着诚庆逛园子去。

赵嬷嬷墨兰后面跟着,看主子那张扬劲儿,终于明白当初为她操碎心那就是多事儿,吃饱了撑得。难怪满院子消沉时候,主子却叫嚷着要逮了人剥皮剜肉,原来是智珠在握。

赫连敏敏呆呆看着送来的戏折子,只觉太过荒谬。

慕夕瑶那女人不仅自己脱了罪,居然斗垮了德妃,搬倒了安国公府?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先皇恩典啊,怎会说倒就倒?

和她一样心思的,还得算上万婧雯万庶妃。

万婧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当初听闻元成帝彻查,也只当能揪出妃位已是不错。如今却等来惊天剧变,整个盛京都为之震动。

前世安国公府可是在建安帝中期才被彻底废除,可如今没等宗政霖登基就被元成帝收拾得半残。这让万婧雯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乐观,或许重生并不如她预想的十拿九稳?

慕夕瑶若是得知有人跟自己一样埋汰经验那玩意儿靠不住,肯定使劲儿赞同。到如今脑子里记忆只能零星提点,更多前程还需自己谋划。不过好在让她寻到条捷径,节省许多功夫。厚着脸皮向boss****,绝对是偷奸耍滑不二法门。

“葳蕤,此事你有何看法?”

“父亲,皇上怕是对世族已然动了心思。漠北战事之后,恐怕大变将起。”赫连葳蕤即便盛夏也包裹严实,丝毫受不得凉。

“至于那慕氏,好生厉害。”年轻女子面如皎月,轻赞出口。“单论此事,葳蕤不及。”

“哦?若然换做葳蕤,可能自保?”

“能。但却无法动摇贵妃和国公府根基。”

赫连章来了兴致。慕氏脱困那是惊才绝艳,葳蕤又是如何办到?

“父亲,死人是来不及辩驳的。”赫连葳蕤笑起来。杀了那甘付韦,直接栽赃自己身上,待转移众人视线到命案上,再抛出诱饵抓住“背后真凶”,之后串通司天监为她翻案。这样一来,她从头到尾都是陷入他人算计,清白得很。

不能直接抹除命格质疑,那就借命案先为自己翻案,诱导众人再次相信命格之说也是栽赃迫害。这世上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从来不少。特别是这般奇案,必有很多人跃跃欲试,欲借此扬名。她还能缺了帮手不成?

赫连章听她计谋,摇头否决。“太过阴毒,有失磊落。”

“所以葳蕤说,于此事上,不及慕氏。葳蕤只能自保而已。”

“今后切记光明正大,莫入歧途。”

赫连葳蕤应诺。待赫连章离开,才沉了脸色。

光明正大?父亲,凡事若求浩然坦荡,如今她早已命丧黄泉!

慕夕婷静默观望窗外雨幕,哗哗雨声却冲不去她心中烦闷。

殿下已是数日接连歇在此处,其中缘由她如何不知。不过是因为那声“慕氏。”此前殿下惯于直呼她闺名,如今却再未唤过。

到底就如何入了心,竟这般放不下吗?

慕夕婷从未见过慕夕瑶直面帝威的场景,自然无法想象宗政明的震动与欣赏。那种女子少有的胆量气魄,学识风采,令宗政明倾心铭记。

慕夕婷双手紧扣,举棋不定。那女人言只要按她交代行事,便能令殿下死心,可是当真?

丹若苑里,宗政霖给腹中胎儿念完《开言物语》,搂着慕夕瑶亲昵。

“再两日大师回京,可要去安国寺走走?”

“能去?”慕夕瑶大喜。宗政霖上回明明警告不得出宫来着,怎地突然转性?

似乎有种说法叫——“心虚”?

“殿下您又睡女人?”上回是唐慧茹,这次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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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 .

第一零六章 双姝

宗政霖凤目眯起,凝视她良久,温和而笑。大掌轻抚过慕夕瑶面庞,指尖流连她粉嫩耳廓。男人语音醇和,“娇娇又想抬妾?”

“抬妾”二字钻入耳中,慕夕瑶一个激灵。赶紧搂住宗政霖颈脖,埋入他颈窝示好。

这不长记性的快嘴,又捋虎须!慕夕瑶心肝颤颤,偷偷吐气。boss您当没听见成不?咱放过这遭,要不以后堆积多些一块儿清算?

宗政霖见她吃了教训,如愿不提。小女人身子重,经不住折腾,不尽兴。六殿下打算适当时候把人吃干抹净,做点突破那是最好。

安国寺乃大魏十大古刹之一,与京郊另一名寺昭觉寺同为盛京香火最为鼎盛的佛教庙宇。不同于昭觉寺清幽祥和,安国寺更肃穆庄严,端庄大气。寺内三百七十二尊佛像姿态各异,尤其大雄宝殿之中,两尊近五丈石刻立身佛像更是珍奇异常,乃大魏仅见。

慕夕瑶神情庄重,一一观赏过大小佛像,一尊不漏。看着上面斑驳油彩,裸露石纹,岁月沧桑扑面而来。之后回返大殿,定定瞻仰立身石佛许久,不曾叩拜,却心存敬畏。

不知畏惧为何物,尤其可怕。在这个时代,明晰可为之界限,才能安稳度日,长长久久。

慕夕瑶扶着墨兰静默前行,看周遭信众虔诚叩首,俯身长揖。这些香客多为女眷富商。男子,尤其是年轻男子并不多见。

“主子,为何不上柱香许愿?”蕙兰很是遗憾,主子来安国寺一趟,居然就这样走了番过场。

慕夕瑶眼珠子一转,调笑逗弄,“哦?要许何愿?可是为蕙兰求一如意郎君作配?”

听她戏语,蕙兰脸红,轻啐一声。墨兰一旁窃笑,却也羞窘。主子真是,佛祖跟前也没正形。

慕夕瑶看两朵兰花颜色娇嫩,含羞带俏,突然醒悟自己这个主子做得太不尽责,差点误了丫鬟大事。嗯,女子年华耽误不得,此番回去得留心好好配人。要不让boss先把人给过一遍?给她挑几个忠厚老实,上进有前程的,正好给心腹丫鬟近水楼台,占占便宜。

“大师请。”宗政霖执黑先行。

安国寺住持指尖轻点,落子轻快。

“此番回京还要谢过殿下护持。老衲与侧妃颇为投缘。”记起那女娃娃挑眉瞪目的样子,大师抚须而笑。

宗政霖凝神棋盘,并不吃惊。“必是让大师看了笑话。”那女人毛病,宗政霖心里有底。能让大师这等世外高人印象深刻,可见闯了祸。

“殿下此番却是猜得错了。”安国寺住持含笑摇头。“侧妃心思灵透,慧根不浅。老衲与其闲话一番,受其恩惠。”

“哦?”宗政霖惊讶。那女人还有慧根?想她吃过就睡,睡醒就闹的脾性,六殿下实在看不出慕夕瑶佛性出在哪里。

“殿下却是着相了。”安国寺住持白子方落,棋局上肃杀之气为之一清。

“侧妃心中开悟,外在皆为表象。”

宗政霖执子右手微顿,转个方向,轻轻落下。

“然。本殿受教。”

安国寺住持看他行棋风格迥然一变,微笑颔首。

“殿下棋力再进。”

两人于禅院对弈,安享清净。头顶菩提参幽,冠叶繁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