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这三年一样,不管他怎么想,她都不肯入自己梦来。

盛公公在一旁伺候茶水,见皇帝神色疲惫,劝道:“陛下还是早点歇息吧。”

萧聿瞥了一眼窗外,忽然起身,道:“朕今夜去秦美人那儿。”

盛公公愣住,然后道:“奴才、奴才这就去备辇。”

萧聿道:“不必了。”

乌云低沉,黑压压一片,好几个小宫女都在房檐下值勤。

电闪雷鸣中,她们眼瞧着,有道身影,朝谨兰苑而去。

第21章 大婚

谨兰苑的四周一片哗哗的水声。

房檐下,长歌低声道:“秦美人的心也是真大,把陛下得罪了,竟然跟没事人一样。”

“仗着有太妃护着,到底是不一样。”灵鹊瞥了眼身后透着光晕的支摘窗,幽幽道:“谨兰苑的用度没多少,烛火竟是彻夜不息。”

就在这时,谨兰苑门声响动。

狂风让雨势更胜,吹得衣衫猎猎作响,萧聿身上的玄色龙纹长袍已湿了大片。

小太监脸一见来人,立马颤着嗓子道:“奴才、奴才给陛下请安。”

陛下?

长歌和灵鹊闻声对视,朝远处一望,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圈。

陛下来此作甚?

找秦美人继续算账?

虽说她们的心早已给了薛贵妃,但人在谨兰苑,该办的差事还是要办的。

长歌转身进了内室,表情凝重,急急道:“美人快准备下,陛下来了。”

秦婈刚沐浴过,如瀑般的青丝散在肩膀,发梢带着莹亮的水珠,不傅粉黛,也是楚楚动人。

听到他来,她眸中不由划过一丝惊讶。

“美人,快呀。”长歌提醒道。

秦婈回过神,立即放下手中的牛角木梳,推门而出。

秦婈福礼道:“臣妾不知陛下今夜会过来,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萧韫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径直走进内室。

帝王表情冷漠,空气都跟着发沉。

谨兰苑的宫女太监都默默吸了一口气,心道:还不知秦美人今夜得多难熬。

外面大雨持续在下,长歌和灵鹊送了帨巾和热水进屋,正准备上前伺候,就听萧聿淡淡道:“退下吧。”

长歌和灵鹊一顿,颔首齐声道:“奴婢告退。”

萧聿的衣襟湿了大片,瞧着有些许的狼狈。

他脱下大氅,秦婈伸手接过。

秦婈看着男人鬓角的水珠,轻声道:“秋日风凉,陛下淋了雨,不然还是沐浴后再歇息吧。”

萧聿眸色暗淡,点了下头。

帷幔一落,两人又躺在了同一张榻上,萧聿很快阖上了眼睛。

四周除了雨声,便是呼吸声。

秦婈睡不着,想起了之前那个梦。

想起了梦中萧聿的那句,“我娶的是正妻,不是纳妾,再不喜欢,也会敬重她。”

思及此,秦婈的嘴角不由泛起丝冷笑。

梦果然是梦。

他心里若真有“敬重”二字,就不会在新婚之夜羞辱她,那段日子,他俩也不会闹成那般。

这边,萧聿迟迟未能入梦,听着耳畔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心里不免有些烦躁,于是沉声道:“秦美人为何不睡?”

语气尽是责备。

秦婈声音恭敬且柔和,“可是臣妾吵到陛下了?”

萧聿“嗯”了一声。

闻言,秦婈撇了撇嘴角。

三年不见,怎么添这么多毛病?

秦婈自知胳膊拗不过大腿,六品美人拗不过帝王,只好赶紧闭上了眼睛。

幔帐外烛火摇曳,两人呼吸一轻,一同入梦。

永昌三十六年,七月十六。

屋内红烛弥漫,屋外鼓乐齐鸣。

今日是晋王府办喜事。

苏菱身着婚服,双手交叠于膝,端坐在榻。

瞧着仪态万方,可赤红色的盖头下,藏着的却是失魂落魄的目光。

萧聿抬手取了喜秤,缓缓挑起了眼前的红丝盖头,晋王府的下人们屏息抬眼,偷偷去瞧新娘子的脸。

这一瞧,众人立马开始起哄。

镇国公府的大姑娘,苏大将军的嫡长女,竟生的这般好看。

靡颜腻理,眉目如画。

饶是从不沉迷女色的萧聿,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饮完合卺酒,喜娘各剪了二人一缕头发,系好,放入桃木色的匣中,笑道:“恭喜王爷王妃,礼成。”

礼成,萧聿要去外头招呼宾客。

他低头看了眼苏家女白皙的小手,握了一下,道:“等我回来。”

他人一走,苏菱左手抠着右手,耳畔全都是那日在庆丰楼听到的话。

“能拉拢镇国公是好,可苏家女名声不佳,与何子宸牵扯不清,这终是个麻烦事。”

“麻烦又如何?苏景北又没有其他女儿。”

苏菱的脑子乱成一片,身子也跟着发僵。

她到底还是嫁给他了……

一炷香接着一炷香。

宾客逐渐散去,萧聿朝内室走去,守门的女史轻轻开口:“奴婢给王爷请安。”

男人淡淡回了一句:“免礼。”

一瞬间,她的心跳声比外面橐橐而至脚步声更快。

他朝她走来,撩袍坐在她身侧。

四目相对,苏菱攥紧了袖口。

萧聿替她拆下发簪,指腹划过细白的脖颈时,苏菱不由瑟缩了一下,她一躲,男人从鼻尖逸出声轻笑。

他的手停留在她的颈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

“你躲什么?”他看着她道。

苏菱一怔,她好似从这双幽邃不见底的眸中,窥伺到了一种平静的欲望。

欲望本该不受控,可落在他眼中却显得游刃有余。

她不像她的妻子,反倒是像他手里的棋子。

苏菱呼吸比方才快了些,强装镇定道:“我没躲,是殿下手凉。”

见她如此说,他便直接将手滑到了她的腰际。

苏菱整个人颤了一下,也没躲。

她的人跟她的目光一样,都在同眼前的男人较着劲。

萧聿勾了下唇角,一个翻身,将她压在榻上。

饶是他半点不喜欢苏家女,可手心里玉软花柔,还是令他眼热了几分。

洞房花烛夜,本该是软语低吟,柔情肆意。

可没收用过女子的萧三郎,半点不懂疼人,再加之他性子本就冷,手上的力度还不轻,苏菱很快就害怕了。

男人体魄巍峨如山,桎梏着她的手腕,压得她无法喘息。

好疼,哪里都疼。

苏菱闭上眼,拽着被角,心道:阿菱,阿菱、你忍忍,这好歹是你日后的夫君,不是什么恶人。

嬷嬷说了,就疼一个晚上,忍忍就过去了。

泪意翻滚之际,他好似还掐了她一下。

掐了哪,她也不知道了,反正一个没崩住,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

隐忍的抽泣声犹如一道雷劈在萧聿身上。

他放下她的腿,抽身,扳过她的下巴,问:“你哭什么?”

苏菱小声道:“没事。”

浴火彷如退潮,瞬间归于平静。

他看的很清楚,她这是不愿意。

这床笫之事,于男人来说,喜欢是一种滋味,不喜欢也可以是一种滋味。乖顺是一种滋味,不乖顺也是一种滋味。

甚至关了灯,都可以不知道身下人是谁。

欢愉就行。

可她不行,这是晋王妃。

他没法强着她来。

萧聿看着她的背脊,不由想起杨堤截下的何子宸写给她的信,一封接着一封,连他看了都承认,的确是情真意切。

他心道:你就这么喜欢何子宸?喜欢到新婚夜都不装一下?

苏菱哭花了脸,自知丢脸,便扯过被褥挡住。

并腹诽:好不容易快成功了,停了不是又要重来?

洞房花烛夜,为何这么长呢?

萧聿见她挡住自己的脸,不由嗤笑一声,心道:这算什么?不想看见我?你若不是苏景北之女,真当我会娶你?

虽说娶苏家女不过是诱镇国公府入局,他也早知她心里有别人,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发现他高估了自己,他忍不了。

萧聿用最后一丝耐心,沉着嗓子道:“别哭,你看着我。”

苏菱松了肩膀,放下被褥,去看他。

苏菱脸上的妆花的彻底,头发凌乱,眼底乌青,下唇都咬破了。

真是要多惨有多惨了。

萧聿眸色一沉,吁了口气。

罢了。

萧聿离开床榻,披上衣服,推门而出。

留苏菱愣在原处。

大婚之夜,新郎官走了,扶莺急忙走进来,见到自家姑娘的模样,不由吓了一跳,甚至连王妃都忘了喊,“姑娘……这是怎么了?”

苏菱美眸瞪圆,盯着门,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这人,怎能这样?

扶莺又去看榻上的帕子,榻上一片凌乱,但没有血。

扶莺给苏菱披上衣裳,抚了抚她的背,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没碰您?”后面的话她不敢问。

若是没碰您,怎会成了这个样子?

苏菱继续盯着门口。

“姑娘,您别吓我,您要是出了事,国公爷和世子爷不知得多心疼。”

提到父亲,兄长,苏菱有些崩溃。

她双手掩面道:“那般疼、那般硬,我都忍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又不是我想嫁他!他何苦来羞辱我?”

扶莺几乎没见苏菱哭过,一时间慌了神,连忙安慰道:“姑娘别哭了、别哭了。”

苏菱缓了缓,起身洗了一把脸,彻底冷静下来,对扶莺道:“今日之事,等回门的时候,不许同父亲和兄长提起。”

扶莺迟疑着点了点头。

熹微的晨光洒入内室,一夜就这样过去。

扶莺再度推门而入,将手中的匣子和账册递过来道:“这是文管家拿过来的,是王府的采买账册,还有库房钥匙。”

苏菱收下,道:“他人呢?”

扶莺支支吾吾不吭声。

苏菱道:“你说便是。”

扶莺道:“殿下有事出府了,今夜不回来……”

苏菱顿了一下,轻声道:“将东西收好,主院的事,以后再不过问。”

话音甫落,红烛晃了最后一下,刚好燃尽。

劭熙帝和秦美人一同睁开了眼。

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秦婈心里一紧,忙阖上了眼。

旋即,她身侧的男人缓缓起身。

秦婈眯着眼睛去瞧他,只见他坐在榻边,双手抵着眉骨,一言不发。

明明外面雨过天晴,男人的头上却还是乌云密布。

《宠妃的演技大赏》作者:发达的泪腺

第22章 情贵(一更) 年少不知情贵。

秦婈看着他的背影,屏息凝神,迫使自己不去想昨夜那匪夷所思的梦境。

她该起身伺候他更衣了。

然而秦婈刚坐起身,脚还没碰到绣鞋,萧聿便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的手用了十成的力,攥的她生疼。

四目相视,良久,他沉声道:“秦美人可有事瞒着朕?”

秦婈细眉微蹙,咬住了下唇。

目光里盛的是千分的惶恐,万分的不解。

萧聿喉结微颤,压着嗓音道:“说话。”

“臣妾惶恐。”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臣妾自入宫以来,一直克己慎行,生怕出了差错,怎敢做欺瞒之事?”

萧聿还攥着她的手腕不放。

秦婈含着哭腔继续道:“臣妾愚钝,万不敢揣测圣意,倘若臣妾有何处做的不好,还请陛下明示。”

他看着她的表情、听着这些话,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昏了头。

即便他荒唐,信了道士口中的转生之说,可眼前的人十六岁,她的户籍、父亲、兄长,全是他派人亲自查的,便是转世,那时间也对不上。

他在想什么?

想她能回来吗?

可她的人,早就死在了这后宫里。

她都不想记得自己,又怎会回来呢?

这深宫里的一花、一草、一木似乎都在笑问他,萧聿,你后不后悔,后不后悔年少不知情贵。

可后悔有何用?

他对不起她的事,桩桩件件,早就数不清了。

萧聿眼眶猩红,蓦地松了手。

皇帝再一次,沉着脸走出了谨兰苑。

盛公公走后,长歌和灵鹊连忙掀起帘栊,走入内室。

只见秦美人跌坐在榻,整个人失魂落魄,手腕上还有一道骇人的红痕。

不禁心道:陛下昨夜,果然不是来临幸美人的。

“美人可还好?”长歌俯身问到。

秦婈抬眸道:“我没事。”

长歌看着秦美人故作坚强的眼神,下意识摇了摇头。

是个没福分的。

长歌伺候完秦婈盥洗,便立马去咸福宫送消息了。

薛妃揉了揉肩膀,蹙眉道:“你是说,陛下真动怒了?不是外面人乱传的?”

长歌颔首道:“奴婢看了也很惊讶,可秦美人手上的伤还在,这总做不得假。”

薛妃喃喃道:“这谨兰苑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月见薛妃目光中尽是疑惑,不由道:“娘娘可是觉得,此事有蹊跷?”

“我本还以为陛下是有心让她抚养大皇子,看来是高估她了。”薛妃偏头嘱咐长歌道:“总之……你盯紧寿安宫就是了。”

长歌道:“娘娘放心,只要有消息,奴婢立即过来。”

“日后你把话传给清月就好,人不必再来咸福宫,免得叫人说闲话。”薛妃用手指敲了敲桌沿,道:“一旦太妃不再唤她去寿安宫,你们就不必留在谨兰苑了。”

长歌躬身道:“奴婢明白。”

经此,宫中的谣言就像是烧开的水,再度沸腾。

尚食局的人在窃窃私语。

依大周的宫规,尚食局不只要管割烹煎和、酒醴酏饮之事,还要掌医方药物,管廪饩薪炭。

司药正在给谨兰苑配活血化瘀的药,小女史凑过来道:“姑姑,这药,可是给那位秦美人的?”

司药点了点头道:“是,这是谨兰苑的宫女过来要的。”

小女史倒吸了一口寒气,道:“这宫里的富贵,还真不是谁都能受的。”

司药道:“可不是么,对了,你不是还要给各宫送炭火吗?一起吧。”

半晌过后,尚食局司药和女史一道朝谨兰苑走去。

司药瞥了一眼小女史手中的分例道:“这谨兰苑的炭火,是不是太少了些?”

“姑姑,咱们这就算不错了,自上回起,尚功局那头都不送东西了。”小女史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也不是咱们非要扣那点炭火,说到底,是没法送啊……”

司药了然地叹了一口气。

也是。

先帝在时,后宫还不是如今这模样。

那时三宫六院住满了人,最多的时候,共有二百零八位后妃。

大周国库本就空虚,朝廷各处都拿不出钱来,更遑论皇宫后院。宫里有很多女子,只承宠过一次,便再也没见过皇帝。

冻死的、饿死的、疯傻的、自缢的、毒死的,比比皆是。

司礼监和六局一司常常忙得晕头转向。

见风使舵、捧高踩低居然成了分内之事。

小女史掂了掂手里的炭火道:“姑姑,您说这秦美人,究竟哪里得罪陛下了?”

“你在宫里也伺候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陛下是什么脾气吗?”司药道:“若非秦美人犯了大错,何至于此啊。你啊,以后少嚼后宫的舌头。”

小女史道:“最后一句,就最后一句,姑姑,那秦美人不会再复宠吧。”

司药笑了一下,道:“宠?宠从何处来?她的身份地位与其他几位嫔妃相差甚远,若无太妃护着,只怕这宫里的日子就更难熬了,可太妃……又能撑多久呢?”

小女史了然地笑了一下,道:“明白了。”

司药嘱咐道:“这些话,不要传出去了。”

小女史道:“是,姑姑。”

——

寿安宫。

秦婈的手腕又细又白,根本经不住萧聿的力度,早上他下了狠劲,就差要把骨头捏碎,这会儿,手腕已是一片青紫。

乍眼一看,还真像是受了什么刑罚。

秦婈怕吓着儿子,特意在袖口缠了张帕子。

她进屋的时候,孙太妃靠在椅上睡着了,萧韫不出声,就静静坐在一旁。

太妃眠浅,听到声响,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妃目光浑浊,眼底发青,显然,这是比前几日的状态更差了。

秦婈心里咯噔一声。

太妃的身子因何差到这种程度,秦婈是知晓的。

孙太妃出身不高,原只是宫中一位女官,但因生的好看,又在御前伺候,很快就被先帝收了。

孙太妃为人谨慎,不争宠、不冒尖、也没有子嗣,原本和其他几位宠妃相安无事,可偏偏承宠没多久就怀上了长宁。

有了身孕后,便从七品才人升成了五品淑仪。

后因诞下公主有功,又从五品淑仪,升成了三品昭仪。

长宁生的玉雪可爱,还是后宫里唯一一位公主,自然得了皇帝不少偏爱,母凭子贵,有了偏爱,便遭了嫉妒。

再此之后,太妃又怀过三次孩子,可没有一次生下来了。

最后那次,险些丢了性命。

其实三年前,太妃就已是汤药不离手了。所以她开始并未想到韫儿会养在太妃这儿。

孙太妃见到秦婈,轻声道:“你来了。”

秦婈连忙走过去,“臣妾给太妃请安。”

太妃拍了拍秦婈的手背,有气无力道:“不必多礼了。”

袁嬷嬷见太妃醒了,连忙将热好的汤药端过来,秦婈伸手接过,道:“嬷嬷,还是我来吧。”

袁嬷嬷点了点头,道:“美人辛苦了。”

秦婈跪坐在一旁,伺候太妃服药,药汁有些热,还冒着白烟。

见状,萧韫连忙凑过去呼呼,可小孩子控制不好力度,一吹,药汁便洒了几滴。

萧韫意识到自己帮了倒忙,立马退后了一步。

孙太妃看着他不由一笑,对秦婈道:“他这孩子,总是让我心疼,倘若是那天来了,除了长宁以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

秦婈喉间一酸,道:“太妃别说这样的话,来,臣妾喂您喝药。”

药汁很快见底,孙太妃拉过秦婈手,一字一句道:“我万分庆幸,你能入宫来。”

秦婈恭敬道:“臣妾能在寿安宫伺候,是臣妾的万幸。”

孙太妃拍了拍她的手,忽然道:“伺候我哪有用啊,秦氏,这后宫里,终究是要有宠的,不然你养不了他。”

秦婈一僵,没想到太妃会把这话直接说出来。

“臣妾明白。”

太妃仰头想了想,须臾过后,索性直接道:“韫儿这孩子呢,别看他开口说话晚,却比谁都聪明,你待他好,他日后也会待你好。”

孙太妃又道:“他其实特别想他父皇,每次都盼着来,可只要见了人,总是上前两步,退后两步,日后若是你带他,记得在背后推他一把,皇子啊,还是得勇敢点。”

萧韫在一旁攥紧了拳头。

秦婈眼眶一红,道:“臣妾记下了。”

孙太妃喘了几口气,道:“韫儿跟他娘一样,爱吃肉,但不吃鱼,你就是给他挑了刺,他也不吃……”

还没说完,孙太妃便又开始咳嗽。

袁嬷嬷在一旁道:“太妃快别说了,多休息会儿。”

太妃喉间尝到一股腥味,连忙拿出帕子,背过身,擦了擦嘴,如往常一般,对秦婈道:“你陪着他,我先去歇会儿。”

秦婈怎会不知。

太妃不是去歇会儿,而是怕吓着萧韫。

孙太妃走后,萧韫恹恹地坐在椅子上,垂头不语。

秦婈用手指夹了一下他的脸蛋,柔声道:“这是怎么了?”

萧韫黑黢黢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他抬起两只小胳膊,冲秦婈伸手,秦婈连忙抱住他,“别哭,我在呢。”

萧韫搂住秦婈,极小声同她耳语,“我知道,太妃病了。”

秦婈抚着他的背脊,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