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长宁对这位秦昭仪的心态只是敬而远之,不愿走动太过频繁,毕竟在她心里,苏菱才是她的嫂嫂。

但经历骊山那么一遭,她倒是忽然明白,皇兄为何会独宠秦昭仪一人了。

她与嫂嫂,实在是太像了。

萧琏妤提裙走入殿内,道:“长宁今日是来道谢的,在骊山若无娘娘相助,长宁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让娘娘见笑了。”

秦婈道:“长公主言重了。”

萧琏妤颔首对两个孩子道:“乖,给娘娘请安。”

苏令仪和苏佑临一步一步走到秦婈面前,作礼,齐声道:“令仪、佑临,见过娘娘。”

秦婈的眼睛瞬间定在两个孩子身上,移都移不开。

苏令仪上着月白色上襦,下着湖蓝色的襦裙,头侧戴着假鬓,跟长宁长公主一样顶着一支珠钗,眼睛又大又圆,皮肤白的几乎跟透明似的,任谁都忍不住赞一声玉雪可爱。

而她身边的哥哥……秦婈瞧了两眼,眼睛便弯了。

这苏佑临和萧韫实在是太像了。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俨然和上一代苏家兄妹一致。

偌大的皇宫眼下只有萧韫一个皇子,着实冷清,突然来了两个同龄的孩子,秦婈连忙回头叫人把大皇子抱了过来。

三个肉团子面面相觑了须臾,苏令仪和苏佑临再次作礼,“佑临、令仪见过殿下。”

虽说苏佑临、苏令仪的嬷嬷,都是宫里的老嬷嬷,规矩毫无错处,行礼时甚至连衣袖都不会抖动分毫,但他们到底一直生活在山上,除了长公主、嬷嬷、侍卫,就没怎么见过外人,更没去过别的地方。

这不,苏令仪看向萧韫的目光有些闪躲,不由往哥哥身后退了一小步。

萧韫眨眨眼,按规矩道:“不必多礼。”

秦婈和长公主看着三个小短腿,在那里行礼问安,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厢说着话,宫人嬷嬷带着三个孩子去景仁宫的浅池塘看鲤鱼去了,然而还没走到,苏令仪左脚绊右脚,双手向前扑坐在地。

疼肯定没多疼,但小孩子脸皮薄,她看着萧韫朝自己蹙眉的样子,抖了抖嘴,立马哭起来了。

呜咽呜咽,这一开闸,如河水奔腾,彻底止不住了。

头上的珠钗哗啦啦地响,表情端的是肝肠寸断。

苏佑临倒是习惯了,但却吓坏了萧韫。

萧韫连忙蹲下身扶着她起来,小声道:“疼吗?疼吗?”

苏令仪一边眨眼,一边往下落金豆子,“疼……疼的。”

萧韫学着阿娘对自己那样吹了吹她的手,“还疼吗?”

苏令仪点头,“腿、是腿疼……”

小皇子刚要去给她吹腿,就被嬷嬷拉起了身子。

这时候的萧韫还没意识到,眼前这两个,另有未出世的那些,将来会闹得他再无宁日。

秦婈和萧琏妤闻声而来。

长公主把苏令仪拎起来,道:“快让阿娘瞧瞧。”

苏令仪夸大其词道:“疼……疼……”

公主的奴才嬷嬷一齐跪下,“奴婢该死,还请娘娘、长公主责罚。”

长公主道:“起来吧,她在公主府也是这样,整日平地摔跟头,也不知是像了谁。”

苏令仪瞪大眼睛,泪光闪闪,似是无法相信她的阿娘会这样说自己。

秦婈忍不住笑,还能像谁,她兄长自幼稳重,可从未平地摔过跟头。

他们临走前,秦婈回殿内拿出了一对儿玉佩,放到长宁手里,“这是我前两天找人打的。”

看着秦婈手上的两个玉佩,萧琏妤的眼睛彻底瞪圆了。

“这……这是娘娘亲自找人给他们两个打的?”

秦婈点头道:“怎么了?有何不妥?”

萧琏妤心跳加速,磕磕巴巴地说句,“长宁冒犯了!”就把手伸向了秦婈的脸蛋,来回摩挲了两下,还抠了抠,恨自己为什么不随身带点矾砂。

秦婈向后一仰,“长公主这是作甚?”

萧琏妤屏退众人,看着秦婈的脸,喃喃道:“不对,你若是,那没必要弄个一模一样……”

秦婈低头去看玉佩道:“可是这玉佩怎么了?”

萧琏妤把苏佑临、苏令仪叫进来,从他们腰间取下一对儿玉佩,放到秦婈手上。

两对玉佩都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秦婈看着苏淮安的字迹,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她和苏淮安自小有一对儿由父亲亲手雕刻的玉佩,也是羊脂白玉,底部纹路,起码有七分相似。

她只是下意识意选了这个玉料,却不想居然和苏淮安做了个差不多的。

萧琏妤抿唇看着她,试探道:“娘娘……”

秦婈思及昨日道士那些话,抱着信一回的态度道:“长宁,有些话,我得单独跟你说。”

萧琏妤点了点头。

即便秦婈只挑重要的说,他们还是说了一个多时辰,公主辰时进宫,转眼便是巳时。

猜是一回事,认又是一回事,公主看着秦婈,整个人都傻了。

回忆瞬间翻江倒海。

怪不得母妃说她没有那颗痣,怪不得皇兄这么疼她,也怪不得骊山别苑起火,她会在自己孤立无援时,出手相助。

其实她无数个瞬间觉得皇嫂回来了,可眼前人只有十七,家世清白,太史令秦望之女,选秀入宫,帝王宠妃,种种缘由,根本由不得她怀疑。

她从没想过,会是起死回生之说。

“之前我一直觉得这等异事会是不祥之兆,也就没打算说……”秦婈看着她道:“可怨我瞒着你?”

一瞬间,浓浓酸涩涌向眼眶。

公主摇了摇头,一把将她搂住,“嫂嫂受了那么多苦,能回来是好事啊!”

秦婈笑着看她:“你也是厉害,居然在山上建了座庙养孩子……”

萧琏妤抹了抹眼角道:“嫂嫂你等等,我再把那两个叫回来。”

苏佑临、苏令仪,站在秦婈眼前,萧琏妤忽然茫然了……

叫什么?

是不是也得叫姑姑?

第98章 初秋(捉虫) 我也想要妹妹。

相认以后,长宁的话就变多了,秦婈见她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打算走,便留她用了午膳。

东斓苑暖阁的暖阁临水,初夏之时便挪开了隔栏,微风拂过时,整间屋子都透着清凉。

午膳设在此处。

一张嵌玉紫檀长方几,三个孩子,热闹的堪比宫宴。

为了照顾这三个,秦昭仪的长公主的筷子是举起又放下,来来回回。数不清多少次。

秦婈看着她熟稔地照顾着两个孩子,似乎看到了那些年在骊山上的她,忍不住喃喃道:“幸好……”

屋里头嬷嬷和宫女都在,有些话不便说,但长宁却懂“幸好”这两个字的含义。

她在骊山三年,曾梦见过无数次这两个孩子被人发现的场景。

太后皇上震怒,百官骂她丢了皇家脸面,她不论怎样争辩,说这两个孩子是傅荀的,都没人信,所有人都要处死这两个孩子以平民愤。

每次,她都是惊醒。

倘若苏家没有翻案,倘若那人没有回京,一场大火过后,到底会怎样,她想都不敢想。

真是幸而如此。

苏令仪虽有些胆小,但戒备之心却不强,一顿饭的功夫,她就跟大皇子混熟了,一会儿一声哥哥,一会儿一声殿下。

秦婈养的一直是儿子,见苏令仪实在惹人喜爱,便将人抱起来,轻轻掂了掂。

苏令仪眨巴着大眼睛,抱住苏菱的脖子,把脸贴了上去,奶声道:“娘娘。”

秦婈抱了她好一会儿,才把人放下。

临走时,苏令仪还朝萧韫特意作礼,礼毕,也不知从哪掏出两个被她捏的皱皱巴巴,完全无法下咽的蜜饯子,放到了萧韫手上。

苏佑临想了想,也把自己藏的蜜饯子送到了萧韫手上。比苏令仪还大方,他给了四个。

长公主赞赏地看了他俩一眼,真不愧是她的孩子。

不仅出手大方,还聪慧过人。

这么小就知道贿赂将来的太子爷,比之她当年,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公主牵着两个孩子转身离开,萧韫目光怔怔地看着门口。

“瞧什么呢?”秦婈拉起他的手往回走。

“没什么,阿娘。”萧韫默默把目光投向秦婈的肚子。

——

晌午过后,萧琏妤离开景仁宫,朝承天门走去。

公主府的马车早就停在角门外了。

午后阳光刺眼,萧琏妤怕晒,甫一出宫门,头上便出现一把油纸伞,脚下瞬间多出一片阴影。

“殿下小心路。”傅荀低头看着走路一晃又一晃的苏令仪道:“小殿下也小心。”

萧琏妤看着傅荀额间的汗,叹口气,道:“都说了你不用站在外面等我的。”

傅荀规矩道:“谢殿下,这是卑职的本分。”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早朝过后,等候私下召见的众臣工陆续从角门走出来,他们互相作辑,依序返回各自所在的衙署。

大理寺卿郑百垨看着苏淮安,笑道:“镇国公可还有打算回大理寺任职?”

苏淮安虽恢复了爵位,但身上却并无官职,今日上朝也是一身白色的常服,配着国公爷的腰封配饰。

依旧是那个玉树临风的端方君子。

他笑道:“老师要是还收留我,我立马就回大理寺。”

郑百垨双鬓已白,早就起了辞官的心思,但皇帝不放人,天天同他画政治清明的大饼,他又馋,故而只能提着一口气撑着。

他们一边走,郑百垨一边道:“景明,我已到耳顺之年,确实想回家享天伦之乐了,去年得了个乖孙,忙得都没抱上几回。”

苏淮安认真道:“老师身子骨还硬朗,这么早就要辞官?”

郑百垨板着脸揶揄他:“怎么,娶了天家公主,心也要偏到天家去?非要榨干我这老家伙不可?”

苏淮安倏地笑道:“景明不敢。”

“你且先回大理寺吧。”郑百垨看着他,又玩笑道:“怎么也比回刑部强,是不?”

虽说朝中都传薛襄阳与苏淮安关系不一般,但郑百垨心里却是一清二楚,这薛襄阳灿灿的笑容里,总是阴风阵阵。

苏淮安点头,笑道:“好,那明日景明便去向陛下请命。”

左一声景明、右一声景明。

明明离的也不算近,偏偏就是入了公主的耳朵,她面无表情地放慢了脚步。

天家公主出门奴婢侍从环绕,旁人想不注意都难,大理寺的同僚们瞧见了,忍不住朝苏淮安挤眉弄眼。

挤眉弄眼还嫌不够,几个主薄又开始咳嗽。

轻轻重重,一个个跟得了肺痨似的。

苏淮安只能回头去看——

其实她在,他一早就知道。

傅荀替她掀起马车的幔帐,萧琏妤提裙上车,车夫回头道:“殿下,走吗?”

萧琏妤不答,故意掀起帘子,对傅荀道:“你上来。”

傅荀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公主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长公主看着他,旋即,把袖中的帕子递给他,柔声道:“都是汗,你擦擦?”

这语气,令傅荀下意识回头——

四目相撞,心中不由道了一句,果然、果然,又开始了。

苏淮安朝马车走过去,步伐不紧不慢,似是知道他不过去,她也不能走一般。

绿头箍怀思伯戴了就戴了,他苏景明定然是戴不得。

他行至公主府的马车旁,朝她轻声作了个礼,不等她答,便弯腰上了马车。

他抱起大眼一闪一闪的苏令仪,给自己腾出来个地方,挨着她坐下。

萧琏妤立马开口道:“谁允许你上来了?镇国公的马车呢?”

“来人!”

侍卫面面相觑,也是一脸尴尬。

这让他们怎么管?

他们是能把镇国公、准驸马、两个小殿下的生父撵下去,还是能拔刀相向?

再有,长公主您方才快走几步还用得着喊人吗?

苏淮安拉过萧琏妤的手,握住,轻声对车夫道:“回公主府。”

萧琏妤冷哼一声,偏过头,看向窗外。

苏佑临和苏令仪齐刷刷扭头去看阿娘。

奇怪。

阿娘明明生气了,手为何还放在苏大人手里?

马车踩着辚辚声,驶过昀里长街,停在长公主府门前。

苏淮安松开她的手,先一步下了马车,随后转身去扶她,最后才将两个孩子一一抱下来。

苏佑临、苏令仪小声道:“多谢苏大人。”

阿娘说了,叫苏大人也行、镇国公也行,就是还不能叫爹爹,他们是皇亲贵胄,不能坏了规矩。

苏淮安摸了摸他俩的头。

萧琏妤冷着脸,拉着两个孩子回府。

身后的脚步跟了上来,她站在府门面前回头,“镇国公且留步。”

苏淮安看着她,眉宇轻蹙。

萧琏妤一字一句道:“上一任驸马怀荆,说起来,你应该也认识,他擅闯公主府,话没说上几句,就与我府中侍卫动了手,损我名声,惹我不喜,镇国公还是……”

她还没说完,苏淮安便道:“我没想擅闯。”

萧琏妤一噎,“那是最好。”

苏淮安上前一步,从袖中拿出一支珠钗,斜斜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他低头与她四目相对,倏然一笑,又道:“我这就走了,你别生气。”

此时阳光落在他清隽的侧脸上,孔雀开屏也不过如此。

萧琏妤屏息,先一步转身回府,从门口到扶澜堂那几步路,明明宽敞又平坦,她却险些左脚绊右脚。

——

初秋,朝中便有了新动向,皇帝在早朝直言要立太子,苏淮安一朝变成镇国公站在朝堂之上,承恩伯秦绥之站在他身后,任谁也提不出反对之言。

可朝野上下最不缺的便是暗地里的闲言碎语,有人暗喻秦家这是给苏家当□□,还有人说待秦昭仪日后有了自己孩子,还不知会是怎么个心思。

可秦绥之和苏淮安时常相约吃酒,显然是一个鼻孔出气,这流言根本掀不起个风浪。

处理过政务,萧聿回景仁宫用晚膳。

近来他一直如此,哪怕不在景仁宫过夜,也一定会在此用晚膳,就连光禄寺的人都习惯为景仁宫加菜了。

不过光禄寺的饭菜一向难以下咽,尤其是换节气的时候。

比如现在,立秋起便要吃莲蓬、藕、付姜等。

萧聿从不挑食,他自幼在宫中长大,吃的一直都是光禄寺的膳食,且他幼年时,还没有眼前的丰盛。

母子两个口味基本一致,他俩咀嚼着不香不甜、不脆不软的藕片,同时蹙了眉头。

食不言寝不语,自打萧聿教训过小皇子一回,萧韫吃饭就再不说话了。

秦婈同小皇子低声道:“不想吃就不吃了,阿娘一会儿给你拿莲子羹喝。”

萧韫眨了眨眼睛,点头。

萧聿揉了下眉心,放下金箸。

已是一国之君,万没有“苦”着他们娘俩的道理,他轻声道:“不然……在景仁宫给你设个小厨房吧。”

“设小厨房?”

秦婈看着他,细眉微提,颇为意外,想当年,坤宁宫她都没有小厨房。

萧聿不等她答,便偏头道:“盛康海。”

盛公公连忙走进来道:“奴才在。”

萧聿道:“道与司礼监,给景仁宫加设个小厨房。”

盛公公也不由顿了一下,道:“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用过晚膳,萧韫一直围着秦婈转,一脸的有话想说,但又说不出口似的。

这模样像极了某些人,秦婈不由道:“怎么了?”

萧聿也看他。

萧韫盯着秦婈的肚子,握了握拳,好半晌才道:“母妃。”

秦婈“嗯”了一声。

萧韫慢吞吞道:“我也想要妹妹……”

第99章 机缘 封她为继后?

萧韫慢吞吞道:“我也想要妹妹……”

秦婈看着他巴望的眼神,不由想起了长宁进宫那日。

那天,他便是这样眼巴巴目送苏佑临和苏令仪离宫的。

怪不得……

怪不得这两日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打转。

坐在一旁的男人眉宇轻提,并不言语,只偏头去看秦婈,似乎想听她怎么答。

四岁的小皇子已经渐渐懂事,正是求知欲最旺盛的时候,秦婈没法随意应付他,不然即便今日应付过去,明日他还是会重提。

秦婈思忖片刻,忽然觉得凌云道长的话,用在此刻甚好,便柔声道:“韫儿,这事阿娘没法答应你,妹妹……这是要等机缘的。”

“妹妹”这两个字,已小皇子的脑袋瓜里嗡嗡作响多日,萧韫拉住秦婈的衣角,认真道:“母妃,那我该怎么做?还要等多久……”

萧聿嘴角带了点笑,一把将儿子抱起来。

萧韫坐在父皇的手臂上,低声道:“父皇……”

萧聿道:“朕答应你便是。”

在小皇子眼里,他的父皇无所不能,父皇答应了,他的妹妹便有着落了。

萧韫嘴角也带了笑,道:“多谢父皇!”

秦婈看着表情一样,又一唱一和的两人,下意识捂住了自己被盯上的肚子。

萧聿偏头对袁嬷嬷道:“眼下何时了?”

袁嬷嬷道:“戌时三刻。”

萧韫立马接话:“儿臣这就跟嬷嬷去净室洗漱。”

萧聿把他放下,袁嬷嬷忍笑牵起小皇子的手。

得了承诺,两条小短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殿内。

如今景仁宫女史的眼色不是一般的好,烛火一燃,立马匐身而去。

萧聿坐回到她身边,用手去缠绕她柔软的发丝,呼吸瞬间近了。

秦婈偏头问他,“陛下喝药了吗?”

萧聿点头,胡乱地“嗯”了一声,随后便自己动手解了腰封,衣裳接连落在帐外。

事实证明,这男人对于生孩子的过程,总是热情又积极。

夜风浮动,芙蓉帐暖。

他伸手替秦婈卸下金钗,乌黑柔软的长发散落下来,衬的她愈发莹白娇娆,纤长笔直的腿落在男人手里,弯成了心爱的弧度。

他俯身去亲她,轻轻又浅浅,指腹来回试探。

帐中虽无柔情蜜语,但在这事上,他从不对她硬来,与彤册上一笔一划记录的秦昭仪侍寝不同,萧聿待她,一向与寻常夫妻无异。

她疼了他会停,她要是哼唧,他也会笑着快些。

事毕,他还得给她拿水喝。

正如此刻。

秦婈握着杯盏,眼睛雾蒙蒙地看着他,“我想去沐浴。”

萧聿从她手中接过空杯盏,放到一旁,回头认真道:“不是说好了要个女儿,等会再去。”

秦婈忍着黏腻感,失力般地躺回去,萧聿用手掐了掐她的腰,凑过去,轻啄她的耳垂。

秦婈以为他还要再来,立马躲开,抬起手,满眼防备地抵住了他的胸膛。

“不要了。”她小声说。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就跟看不够似的,但嘴上却故意笑道:“你想什么呢?”

男人的坏心思显而易见,秦婈懒得理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良久之后,他将她打横抱起去了净室。

人被他圈在怀里,肌肤相贴,秦婈的手刚好贴在他胸口的疤痕上,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缓缓睁开了眼,她看了好一会儿……

在净室折腾了好半晌才折返。

熄灯上榻,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秦婈抬起手,柔软的指腹抚过大小不一的疤痕,轻声道:“陛下是因为这些旧伤,才喝的那些药?”

轻柔的语气入耳,萧聿身子一僵,喉结跟着滚动,“是,也不是。”

秦婈看他,疑惑道:“这是什么话?”

萧聿轻声道:“带兵打仗的人身上哪有没伤的,但你也知道太医院那些人,向来喜欢夸大其词,我喝那些药,无非是为了耳根子清净。”

太医院那些人,秦婈心里也有数。

她思忖片刻,又问道:“那逢阴天下雨,还会疼吗?”

他揽过她,若有若无地吻了下她的发顶,“不疼。”

秦婈道:“当真?”

萧聿正要答,就听外面传开一阵敲门声——

盛公公道:“陛下,急奏。”

话音甫落,秦婈立马坐起身子。

眼下已过亥时,若无大事,以盛公公性子,是绝不会影响皇帝歇息的。

萧聿低声道,“你歇息吧,今夜我就不回来了。”

说罢,他便披上衣衫离开了景仁宫。

——

陆则已在养心殿门外等候多时,脚步声渐近,他拱手作辑,“臣见过陛下。”

萧聿道:“礼就免了,进来说。”

走进养心殿,陆则将手中两封急报递了上去。

这两封急报,一封是薛襄阳通过驿站递回来的,一封是阆州总督快马递回京城的。

边关军报大过一切,萧聿先拆了下面那封。

大概两年前开始,萧聿陆续往齐国安插了些眼线,那些人都是商人身份,虽说接触不到齐国权臣,但也都有本事能打听到一些风吹草动。

齐国近来频频练兵,许是有意开战。

陆则道:“这齐国还是贼心不死啊。”

萧聿道:“这些年,到底是给了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

提起这些年,陆则不由道:“四年前若亏了陛下英明,逼退他们就撤了兵,真要是听那些谋士话乘胜追击,还不知会如何……”

陆则十分清楚,延熙元年,当皇帝把旌旗插入清州角楼时,大周的后备力可谓是弹尽粮绝。

那年的大周本就军心不稳,再加之内帑空虚,八万战兵行不到一月便需要近三十万石粮食,光是辎重自身消耗就已是吃不消。

萧聿压了压手上的白玉扳指,“言清,大周与齐国,迟早都有一战。”

陆则点了点头,“臣明白。”

若非为了这一战,皇上不会大费周章与蒙古修好,澹台易亦是不会存心挑唆两国关系。

从周、齐、蒙古的地形来看。

大周在下,蒙古在中,而齐国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