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平摊手道,“我不去,我都没成婚,这怎么劝?”

盛公公:“咱家去势去的早,陆指挥使不行,咱家就更不行了。”

陆则咬牙切齿地看着盛公公。

得。

他输了。

盛公公高声道:“淳南侯求见——”

“进来。”

陆则推门而入,讨好地笑了一下,“陛下。”

萧聿抬眸看他,“何事?”

陆则道:“臣有事禀告。”

萧聿道:“说罢。”

锦衣卫查办的事那可太多了,要想没话找话,陆则能在养心殿住半个月。

比如,兵部右侍郎郑南去教坊司嫖,逼的一个前官家小姐跳了楼。

比如,三日前京城出现一个神医,卖长寿丹,骗了不少银钱。

再比如,薛襄阳三十春心荡漾,和庄生迷上了同一个戏子。

……

萧聿顿了一下,蹙眉看着滔滔不绝的陆则道:“你先坐下吧。”

陆则摸了下鼻尖,“谢陛下。”

盛公公思来想去,端了一坛好酒送了进去。

陆则同皇帝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与旁人不同,美酒入杯,两人仿佛置身在昀里长街上的酒楼。

萧聿倒满一杯酒,仰头猛地灌下。

烈酒入喉,将一股火送进了心口。

陆则也是奇了怪,陛下前一阵还把宝音公主弄得五迷三道,又是出兵又是出力,恨不得夜里去营帐帮他纾解,这会儿骗的人家连何子宸都肯嫁了,怎么到皇后这儿就失了灵。

第112章 哄人 何二郎,何子宸。

圆月高悬,草天鸣蛩。

淳南侯陪皇帝在养心殿喝酒,前两坛入腹,陆则还算清醒,说的都是朝堂之事。

到了第三坛,殿内四散的龙涎香,已是有了云山雾绕之感,说着说着,便说起了风月事。

跟皇帝聊天,纵然心里目的明确,嘴上也得迂回,总不能拿当朝皇后说事,于是苏淮安就被拿来做范例了。

“陛下,长公主的府门去年关的也严实,可也架不住苏淮安会翻墙,三翻两翻,臣看那锁头也撤了……”

虽说长宁人不在,但陆则提到她还是不免放低了声音,这话若是让她听见,锦衣卫所就要热闹了。

萧聿向后靠了靠,举杯酌饮。

星眸染醉,嘴角噙笑,暗紫色的龙纹长袍开了两颗扣子,自是风流恣意,这幅样子,怎么瞧,都不像是会独宠一人的皇帝。左拥右抱都不意外。

到了第六坛酒,陆则彻底喝高了,胡言乱语不断,就连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搬出来了,很快,说话声低如蚊蝇,“咣”地一声倒在了桌上。准确来说,是砸在了桌上。

萧聿捏了下鼻梁,扣下杯盏,对盛公公道:“叫人送淳南侯回去。”

盛公公伸手去扶已经不省人事的陆则,道:“陛下放心。”

浓浓月色中,萧聿披上氅衣,慢慢走出养心殿。

他许久没喝这么多酒,这会儿醉的有些厉害,就连天上的那点月光都觉得晃眼。

他恍然想起许多年前。

做皇子时,逢年过节要打点的关系属实不少,有实权的朝官,总是互相拉拢关系,场面其乐融融,举杯敬酒,是不喝也得喝。阿菱总是一边嫌弃他身上的酒味,一边照顾他。

而他一沾她,便困意袭来,每一夜,似乎都是他一生少有的好眠。

他不知不觉走回了坤宁宫。

守值的宫人躬身道:“奴才见过陛下。”

萧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竹心和竹兰面面相窥,虽说娘娘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坤宁宫,但这宫里最大的显然是皇帝,皇帝真想硬闯,她们谁也没有脑袋敢拦着。

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晚风轻拂,青色的幔帐微微晃动,拔步床上的人已经歇下,背对他而卧,似是早已睡下。

但他知道,她应是醒了。

若说不想她,那一定是假的,迢迢千里,漫漫数月,一封家书翻来覆去读了又读,他没有一刻不念着她。

哪知回来头一天,她便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他走过去,将幔帐扬起,撩袍坐在了她身边。

“睡了?”他的嗓音低沉,语气却莫名有些荡。

她呼吸清浅,没回头,也没应声。

他慢慢躺在她身后,伸手抱住了人,掌心覆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摩挲,开了口,“肚子,还疼不疼了?”

秦婈想躲躲不开,身后的男人彷如铜墙铁壁,不由分说地黏在她身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处,她皱了皱眉。

男人一身的酒气,他一靠过来,她就闻到了。这架势,定然是没少喝。

小小一方榻,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萧聿沉吟半晌,只觉有些话实在难于启齿,可见她如此,心便又软了一层。

“之前种种,皆是我错。”

他道,“我也自知欠你良多,可唯有此事,我确实不想叫你知晓。”

“啪——”

秦婈将覆在她肚子上的手打掉,依然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萧聿无奈,低头亲了亲他的肩膀,低声道:“菱菱……”

他若不这般唤她,秦婈尚且忍得住,可他这般一唤,她便再忍不得,忽地坐起身子:

“别这么叫我——”可话说到一半,已经泪盈于睫,“前事你欺我瞒我,罢了;可如今,你又瞒我……这哪里是你亏欠我,明明是我亏欠你!不过是孤魂一缕,如今白白得了几十年的寿岁,可你……”

话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萧聿不忍,慢慢将她搂入怀里,吻吻她的发顶,一字一句道:

“阿菱,不是亏欠,是私心。”

秦婈仰起头来,眼中还挂着泪珠。

四目相对,萧聿看懂了她心中的愧疚,慢慢道:“世人皆说为帝王者,当死社稷,保家国,安世抚民,可你不在的那些年,我忽然想,纵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也终有遗憾。”

“是我捱不过这心中悔憾,是我自私,与你无关。”

秦婈含着泪,犹如隔雾看他。

眼前一片模糊,可他的轮廓却格外清晰。

萧聿与她头额贴着额:“三十过半,配你,是大了些。”

“陛下!”

秦婈不意他开起玩笑,捶了他一记,他装痛似的倒在她肩膀,“阿菱,唤我声三郎吧。”

须臾过后,她慢慢抱住他。

她还计较什么呢。

时间总是用一厘,少一厘……

皇帝进屋后好半晌没动静,外面的宫人便知道帝后这是和好了。

竹心低声道:“行了,总算是得救了……”

竹兰长吁一口气,道:“这些天我只要瞧见陛下,腿都跟着发软,话都不敢讲……”

竹心瞥了他一眼道:“哪回不是我去说的?”

……

——

自打帝后和好,绿树啼莺,雕梁别燕,淅沥沥的细雨声都仿佛成了云回一曲。

下了早朝,萧聿回坤宁宫陪她用膳。

秦婈见他步履匆匆,雨水淋湿了袍角,忍不住道:“你若是前朝事忙,不必特意回来陪我。”

“无妨,养心殿例你这儿本来就近。”

通过午膳,盛公公又端了一碗血燕来。

萧聿看着她的肚子,道:“你这一胎还没起名呢。”

她看着他道:“不着急吧,这还不知是皇子是公主呢……”

萧聿道:“若是公主,单子一个菀,封号为安乐,如何?”

秦婈没想到他也这么想要女儿,居然连封号都想好了,叹了口气道:“那要是皇子呢?”

萧聿微微提眉,似是不太相信会是儿子,应付道:“那就……字吧。”

夜半时分,两个沐浴更衣,一起上榻,正是其乐融融时,秦婈忽然在他耳畔道:“陛下。”

萧聿闭眼低声道:“嗯?”

秦婈道:“臣妾听闻,宝音公主随军回京,宫里可要腾个地方出来?”

一听宝音公主四个字,萧聿心里一紧,但仍是若无其事道:“近来朝廷与蒙古关系甚好,宝音公主又喜欢中原,朕便做主,替她觅了个出类拔萃的才俊,此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秦婈蹙眉看着他,一时间觉得甚是奇怪。

宝音公主哪里是喜欢中原,她喜欢的不是你吗?

她忍不住好奇心,又道:“觅良婿……不知是何家的儿郎?”

萧聿以拳抵唇,略重地咳嗽了两声,声音有些低:“嗯……何家的。”

语罢,又是一阵如疾风骤雨般的咳嗽声。

秦婈连忙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轻抚他的背脊道:“好点没?怎么咳的这么重……”

萧聿举杯,一饮而尽,心刚落下,只听她又道:“陛下说呀,到底是何家的儿郎?”

刚咽下去的水险些没呛出来。

“是京城何家。”萧聿心虚,故意用手捏了一下她近来的膨胀,亲了她一口,“阿菱,安置吧。”

可今日并没有往日的娇嗔,秦婈扬起小脸,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何家哪位?”

萧聿压着心跳,蹙眉严肃道:“你问这做甚?”

秦婈立马接:“你为何不说?”

显然,这男人现在除了面相生的冷,已是再也唬不着人了。

四目相对,秦婈又道:“谁啊?”

萧聿面色不改,语气尽量波澜不惊:“何二郎,何子宸。”

就是你信里,天天念着的那个,二哥哥,子宸哥哥。

“他……还没成婚?”

萧聿看着她震惊的目光,冷声嗤笑道:“怎么,还念着呢?”

第113章 生子 三郎,我要生了。

五年前,他错过了她的孕期,所以这一回,萧聿除了处理朝务,几乎是不离身的守着她。

眼瞧着要到四月了,秦婈胖了一圈,又赶上天气热,时常睡不好,夜里恨不得要醒三次,萧聿无奈之下,接下了夜里打扇子的苦累活。

秦婈脸颊绯红,嘴上说着哪里敢劳烦陛下,推拒又推拒,但转眼,睡得比谁都香。

萧聿看着躺在臂弯的人,真是懒得接话,她这演技愈发差了,和入宫那时比,真真是应付了事。

这睡的好了,食欲也就跟着好了。

萧聿不止听一个人提起过,她上回生子时已是极瘦,所以他总想给她养胖些。

秦婈喜欢吃酸的,小厨房就换着样的给她做醋溜鸡、鸭、虾、蟹,此外,光禄寺还特意给她熬制了解暑的酸梅汤,她每日至少喝两杯。

若不是太医院含蓄地提醒了皇帝,孕妇吃太多反倒不容易生,他就差给她变成一日五餐。

美人长了肉,浑身都跟着丰盈璀璨。

萧聿自然领略到了丰盈的好处,

被子一盖,便是夫妻二人的喁喁私语。

秦婈看着他的掌心恣意搓弄,忍不住低声道:“你轻一点啊……”

萧聿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轻点你就哼唧。”

秦婈又拿那双漂亮的眼睛瞪他,可她的热情他又不是没见识过,是嗔是怒,一眼就望到头了。

摩挲的动作沾了黏,端方君子变了模样,双眸瞬间暗了下来,男人锋锐的喉结上下滑动,秦婈立马道:“不行,我快生了……”

他轻笑着晃了晃她柔然的手腕,“菱菱,你手不是还闲着?”

嗓音低沉暗哑,语调放纵怠惰。

秦婈咬了咬下唇,也没说不,正犹豫着,他便按着她的手往下压。

他衔着她的耳垂呼吸,又急又重。

秦婈偏头去躲,“你别,你别……”

未尽之语,断在颤颤的嗓音深处。

——

一晃又过了半个月,宫里的木槿花开了。

两人和好以后,秦婈似乎变了许多,她哪怕嘴上不说,他也能瞧出来,她有些依赖他。

是他丢失许久了的依赖。

四月初的一个晚上,夏风浮动,垂柳摇曳,秦婈忽然醒来,下意识用手拍身边寻身边人,萧聿向来浅眠,稍微有动静便会醒。

他看着她的动作莫名心酸,她离开的那些年,他也不知这样寻她多少回。

他半支起身子,环住她道:“阿菱,我在。”

“我不走。”

事实证明,孕妇的情绪总是风云突变,让人猝不及防,萧聿本以为她要睡了,她忽然低声道:“可是以前你一走,回来时,满身都是兰花香。”

李苑喜欢兰花,长春宫上上下下都是兰花香。

每每萧聿从长春宫回来,再凑过来亲她,秦婈便觉得窒息,不是她故意要给他冷脸,是她真接受不了他刚幸完别人,就来亲近自己。

提起长春宫,皇帝似乎只有双手投降的份,生怕再多说一句,又扯出什么陈年旧事。

萧聿把手伸到她的脚边,直接转移话题:“阿菱,你的小腿好像有些肿了……我给你揉揉,你睡吧……”

——

四月十八,晴空万里,鸟语花香。

午后用过膳,萧韫端着酸梅汤,颠颠地走过来,放到秦婈手上。

然后又伸手摸了摸秦婈的肚子,道:“妹妹是不是快要出来了?”

秦婈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袁嬷嬷在一旁笑道:“娘娘若是真生了公主,日后太子还不知道会怎么疼她。”

秦婈低声道:“你说那要不是公主……”

话还没说完,萧韫就爬上榻,用小手捂住了秦婈的嘴,一字一句,认真道:“阿娘,是妹妹。”

秦婈提了提眉,她忽然觉得,论对公主的期盼,儿子比爹还吓人。

这天朝中发生两件大事,其一是大理寺卿郑百垨致仕,大理寺正式由少卿苏淮安接手。

其二是陕西山西一带出现了名为“涑河教”的邪教,先已集结了八千多男丁,萧聿在养心殿处理正文,回来的稍微晚了些。

亥时三刻,坤宁宫外传来了跪安声。

萧聿掀起帘拢进殿。

她回头看他,“回来了?”

只见那乌黑柔顺的长发垂在她身后,鬓发微拢,落在耳畔几缕青丝,衬的她愈发白皙柔美。

萧聿恍了一下神,唇角展露一丝笑意,道:“嗯,回来了。”

他行至她身边,摸了摸她还有些潮湿的头发,道:“我先去净室,你这头发还得再擦干些,便是夏天也不能……”

秦婈连忙点头,并在嘴边竖了个食指,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腻了。

萧聿轻嗤她了一声。

再回来时,秦婈已经快睡觉了,他悄然无声地躺在她身侧。

下一瞬,她额头朝他肩膀微微一靠,呼吸便匀了。

月影沉沉,更漏滴答作响。

秦婈睡的正好,小腹突然来了感觉,她到底生过一次,立马有预感这是要生了……

她深呼吸,缓了片刻,肚子开始隐隐作痛。

肚子一疼,她立马就害怕了,前世她疼了整整两日才把萧韫生下来,那股撕心裂肺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她捂着肚子摇萧聿的手,“三郎,我要生了。”

要生了。

萧聿愣了一下,随即便是醍醐灌顶……

四月十八,子时三刻。

萧聿给她换了衣裳,将人打横抱去了暖阁。

殿门踢开,萧聿道:“来人,皇后要生了。”

盛公公打了个激灵,拍了拍腿,连忙去叫人。

太医院院正宁晟否一连上了半个月的香,用官帽盖住光秃秃的额间,朝坤宁宫走去,身家性命都抵在今夜了。

皇后有孕,坤宁宫准备了大半年,虽然是在夜里发动,但宫人丝毫不慌。

热水、稳婆、剪刀,火盆、还有催生汤,早就备齐了。

秦婈肚子疼一会儿就停了,没正式生前,萧聿一直陪着她,来来回回地重复着一句话,没事的、没事的。

显然,帝后两人对生孩子这事,后反劲了。

半个时辰后,阵痛一次比一次疼,秦婈红着眼眶,情不自禁地跟他说了一句,“我、我有些害怕……”

说是有些,但皇后的嘴唇都白了。

萧聿的脸瞬间就黑了。

五年前那股窒息的感觉重新回到了心头。

他忽然觉得,不该让她生的。

真不该让她生的。

稳婆张氏对坤宁宫的大宫女竹心道:“竹心姑娘,这热水得不停地烧,千万别断。”

竹心道:“早就安排好了,您放心便是。”

张氏点了头道了声好,随即便朝皇后走去。

此刻在他生躺着的女子,是所有人的脑袋,张氏握着皇后的玉足,道:“娘娘,把腿弓起来吧。”

秦婈下意识抖了一下,照做。

这时皇帝拉着她的手还没放开,看着她的姿势,面露不忍,产婆又一次低声劝道:“产房污秽,陛下得回避了。”

秦婈朝他摆了摆手,“快出去吧。”

萧聿低声道:“阿菱,我就在外面陪你。”

一听这语气,几个产婆都不由对了个眼神。

忽然明白,这位大周继后,虽不是帝王发妻,但也是住在皇帝心尖上的人。

稳婆张氏看皇后紧张,一边帮捏着虎口,一边道:“皇后娘娘放心便是,不疼的,一会儿您千万不要大声喊,得留着劲儿,一会儿就好。”

秦婈咬了咬唇,忍不住腹诽:不疼,你也就骗骗没生过的。

“看到了,看到了,娘娘再加劲儿,马上就要出来了。”

“再坚持坚持,再用力,快了,这回真快了。”

虽见不到人,萧聿却能听清里面的动静。

产婆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头皮发麻。

一门之隔,秦婈在里面疼得哭红了眼睛,萧聿在外面如坐针毡,气息重的跟要杀人了一般。

一个时辰之内,皇帝问了三次,还需要多久。

也许是肚子里那个被爹催烦了,便忽然决定快一点来到人世间,去见他的皇兄。

萧韫紧张地一直在原地转圈,盛公公看着太子不由得眼晕。

月影渐渐稀疏,熹微的晨光穿透乌云。

日高烟敛,黄鹂开喉,随着一声哭啼,坤宁宫上上下下的心算是落地了。

“生了!”

“生了!”

还没道辰时,就听稳婆出来道:“恭喜陛下,母子平安,是个小皇子。”

母子平安。

萧聿瞬间松了一口气,长腿一迈正准备进去,竹心连忙道:“陛下且等等,里面还没收拾完,娘娘还睡着,太医说,怎么都得半个时辰才能醒。”

萧聿轻咳两声,道:“坤宁宫上下,赏半年的俸禄。”

坤宁宫瞬间跪了乌泱泱一片,“谢陛下隆恩。”

唯有太子愣在原地。

盛公公笑道:“恭喜太子,得了一位皇弟。”

萧韫的小脸皱在一处,下唇微微抽搐。

皇弟,那就是说……不是妹妹?

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写满了不可置信四个大字。

萧聿知道他想要妹妹魔障了,特意开口嘱咐道:“太子。”

萧韫回头作辑,低声道:“父皇。”

萧聿道:“一会儿你母后醒了,不得再提妹妹的事。”

萧韫抿唇点了点头,恹恹道:“儿臣明白,儿臣记住了……”

记住归记住,但他盼妹妹盼了好几个月,突然告诉他其实是弟弟,心里头难免接受不了,袁嬷嬷接过萧时,萧韫不死心地掀开了小被褥。

盯着弟弟的弟弟,看了好半天。

隔了半晌,再瞧一眼。

还在。

袁嬷嬷很想同他说一句,太子爷,您要是还想要妹妹,只能求娘娘再生一个了……

第114章 大结局 尊中绿醑意中人,花朝月夜常相……

秦婈醒来时,皇帝和太子都在她身边。枕侧还有她刚出生的幺子。

萧聿拉过她手,搓了搓她的指尖,低声道:“醒了?”

秦婈点头,仰头去看襁褓里的皱巴巴,一眼,心就软成一滩水。

上辈子她难产而亡,只看了韫儿几眼便撑不住了,当时她只是想,人生一世,早木一秋,也许本就多有遗憾。

她都不敢奢求,还能再抱到自己的孩子。

秦婈伸手摸了摸二宝的脸蛋。

“太医瞧过了,哥儿身子很健壮,哭得也响亮,阿菱,辛苦你了。”萧聿淡淡笑了一下,“果然如你所说,是个皇子。”

秦婈眼眶微红,眼下注意力全在刚出生的小皇子身上。

小孩子的拳头粉嘟嘟的,皮肤又嫩又薄,让人不丝毫不敢用力,秦婈嘴角噙笑,凑上去,亲了亲他的手。

这一幕太过温馨,萧聿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的额头。

独独太子站在一旁,久久未语,一时他也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滋味,只是不敢上前。

过了好半晌,他才低声道:“母后。”

秦婈这才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嗯?”

萧韫低声道:“母后,儿臣以后会照看好二弟的。”

这一句话,说的秦婈心都碎了。

她这才想起,方才忽略了仅有四岁的长子。

宫里碎嘴的人很多,太子乃是元后所生这样的话本就是事实,瞒也瞒不住,哪怕萧韫从不理会那些,慢慢长大,心里也难免不会多想。

秦婈朝他伸手,轻声道:“韫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