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我等你!”

仟夕瑶一遍遍的喊着,喊着喊着自己就忍不住泪流满面了,她想起和皇帝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自己这么一去要是再也回不去,越想越是害怕,越是越发觉得以前在后宫里那压抑的日子竟然也是安静幸福的。

皇帝本来稳稳当当的站着,狂风吹的他的衣袖翻飞,如同谪仙一般难以捉摸,忽然间就听到远处传来女子声嘶力竭的声音,他身子一震,脚上不稳差点要往后倒去,要不是一旁的伍泉眼明手快的抓着,还指不定会怎么样。

伍 泉也听到了仟夕瑶的声音,想起她平日温和的性子,也是一阵阵的心酸,挺好的一个女子…,虽然被皇帝盛宠,但从来都不任性骄傲,反而是平易近人的让人忍不 住想要亲近,想到这样一个娇美的女子被这帮亡命之徒压在船上,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只觉得很是不忍心,他想着,自己都这般想着,陛下该是更难受的吧?

其实想要救这位娘娘不算难事,难就难在不能大肆宣扬,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寻人,因为一个女子,还是皇帝身旁的宠妃,一旦被人知道曾经被歹人掠走过,别说其他人,就是皇后也不会同意她回宫的吧?

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在被掠期间她有没有遭受侮辱。

皇帝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为了保全这位娘娘的名声,对外不得声张,邓启全和他都是用自己的势力悄悄的查询,这样给了他们很大的不便,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好在,虽然中间颇为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找到了这位娘娘的下脚处,可是谁又能想到,以为志在必得的营救,最后因为一条被冲垮的桥梁给耽误了,不然按照禁卫军铁骑的速度,这些人又怎么能逃脱出去?

伍泉思绪翻飞,转过头去看皇帝,却忽然就被震住了。

皇帝额头上青筋暴起,目光中尽是狠辣,死死的盯着远处,他心中咯噔一下的…,他知道这掠了珍妃的是人恐怕死无葬身之地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可不是紧紧一句话而已。

皇帝握紧的手指放开又捏紧,放开又捏紧,直到人走远了看不清才对着伍泉说道,“去调水师!炮台营!掘地三尺,抽空东海也要把这些人给朕找出来。”皇帝的声音不大,但是听在耳朵里却是铮铮有声。

水师和炮台营只有在有战事是才会调集,要从别地调集过来,这一来一回就是一大笔的费用,还有到底要用什么名目去调?这都是个问题。

“陛下,以什么名目去下旨?”

“缴海贼!”皇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般狠辣至极,“朕要让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我知道没救上,你们很想丢鸡蛋,咳咳咳,但是电视剧里不都是演主人公经历重重波折才破镜重圆?对吧,对吧?我保证下次见面就是团圆了,这一段南巡也圆满结束了,下一章里重要人物夏振终于要出现了。鼓掌!!

第47章

天色漆黑,海风呼啸的声音如同女人悲伤的哭声,皇帝只身站在仟夕瑶曾经住过的茅草屋内,形影单只的,竟然让伍泉觉得这背影有点落寞…

皇 帝不过了看了眼茅草屋内的摆设就忍不住皱着眉头,灰色的墙壁似乎根本就没有粉过,上面还油腻腻的沾着一些黑色的污垢,像是长时间没有擦拭而遗留下来的,窗 户是用年画糊上的,之前应该破过,糊了一层又一层,几乎就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了,至于那床,更像是用了几十年的陈旧物件,等着皇帝把目光对准橱柜的时候, 那眉峰上的褶皱都可以夹死一只蚊虫了。

伍泉见皇帝神色不郁,顺着皇帝的视线望去,地上一角落里堆着陶瓷碗,碗里面是吃过的残羹剩饭,放着时间有点久了,似乎还长了绿毛,这东西…不会是给珍嫔娘娘吃的吧?

皇帝绷着脸走了过去,伍泉正想劝,结果看到皇帝指着那碗里的剩汤说道,“这是酸辣汤?”

伍泉硬着头皮凑了过去,看到那汤色,又低头闻了闻,说道,“是酸辣汤。”

结果这话一说完就看到皇帝沉着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的出了茅草屋,等着回到了都督府,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喊随行太医过来。

伍泉等人还以为皇帝因为渡河湿了衣服,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焦急的在一旁等着结果,老太医却是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莫名其妙的走了出来。

“可是陛下身子不舒服?”伍泉和这位太医也是熟识,所以问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顾忌。

老太医见是伍泉,赶忙说道,“陛下无事。”

伍泉松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又听老太医说道,“不过陛下问的事情好生奇怪,竟然问老夫,一个女子孕后是否还会来月事。”

“…”

老太医见伍泉也是一副愣怔的表情,知道他也不知情,悄悄的凑了过去说道,“陛下是不是想要哪位妃子有孕?”

伍泉愣了半天,答非所问道,“李太医,你先回我,陛下问的事情有可能吗?”

老太医捻了捻胡须,面色凝重,“也是有可能的,不过那可不是好兆头,是有流胎的可能。”

伍泉听后只觉得脑子混混沌沌的,似乎有什么事情无比重要,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简直就是一团糟糕。

等着太医走后,万福跑了过来,对着伍泉说道,“伍侍卫,陛下喊你呢。”

伍泉赶忙收敛了心神走了进去。

屋内的只点了一盏宫灯,显得有些暗沉,皇帝坐在黑漆泥金檀香木铺着锦缎被的卧榻上,他的前面是同样黑漆泥金檀香木茶几,上面放着一套粉彩的茶具,茶壶正冒着热气。

伍泉进去的时候皇帝手里正喝茶,只是那场景…,他差点被惊住,皇帝把茶杯对准了嘴在倒,只是没有吞咽的动作,导致茶水全部从从下巴滑落,弄湿了衣襟。

皇帝这是怎么了?

只是就是这样,皇帝也像是恍然不知一样,等着“喝”掉了一杯之后又续了一杯,就这样伍泉生生的看着皇帝把一壶茶水都“喝”掉了,然后…,前襟都湿了,地上一滩水。

伍泉大惊,喊道,“陛下!”

皇帝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等着重新换了衣服,面色凝重的问道,“那个人的身份查出来了?”

伍 泉赶忙打起精神来,“姓朱,家里人都管她叫梅娘,是富县上一家海商的女儿,五年前信阳侯得到了密保,说朱家有人暗做海上私货勾当,派人去缉拿,一家十二口 全部被抓,后来押送途中,小女儿朱梅娘被其舅舅夏震救走…,雷将军带着水师三日后就能到达港口…,据说那海贼的老巢在龙兴岛,邓启全已经带了五十名拱 卫司的高手连夜坐船去追了,必定会保住娘娘的平安。”

伍泉和皇帝说了半日,最后说道,“陛下放心。”

皇帝握紧茶杯,又放开,又握紧,用力太猛弄的手上骨节都有点发白,阴沉的说道,“这帮胆大包天的之徒,朕恨不得立即就让他们…”

等伍泉从皇帝的鹤峰轩出来,已经是半夜了,他擦了额头上的汗珠想起刚才皇帝异样的反应,只觉得心里很是震惊,犹记得当初和容王争夺皇位那些日子没有见皇帝这般失态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刚才太医的疑问上,皇帝为什么会问那些?等着太医出来之后这才那么反常。

伍泉回到了住处,侍女小芬拿了衣服给他换,伍泉皱了皱眉头说道,“李福瑞家的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李福瑞这一对夫妻是伍泉的娘派过来伺候他的,李福瑞给他在外面跑腿,李福瑞家的方氏则是在他屋里做些小芬坐不了的粗活儿。

小芬羞红了脸,声若蚊蝇的说道,“少爷,奴婢正要跟你说呢,李福瑞家的前几天不是一直吐,闻到鱼腥味也难受?当初你还让奴婢去找那李太医瞧瞧。”

伍泉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事,问道,“可是看过了?”

“我们不过是伺候人的仆妇怎么能麻烦李太医?找了福建的一坐堂郎中看了眼,竟然是有喜了!”小芬笑着说道。

伍泉突然愣住,转过身子,脸色铁青的看着小芬,说道,“你说是有喜了?”

“正是呢,怪不得前几天一劲儿的吃酸辣汤。”

伍泉听到酸辣汤几个字之后就如同伍泉如遭雷击,想起在民宅王家的时候珍嫔娘娘总是不舒服恶心的事情来,又想起今天皇帝问御医的事情,还有茅草屋内的酸辣汤,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就说明…珍嫔娘娘有喜了!

忽然间伍泉就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湿润,陛下登基之后为了子嗣的事情烦恼不已,就是他在旁看着都着急不已,结果日盼夜盼的事情就这样突然间…,也怪不得陛下刚才那般失态,现如今珍嫔终于有孕了,这是何等的喜事?

伍泉又想起那青娘,不应该说是朱梅娘对仟夕瑶下的狠手,只觉得气血上涌,只很不得把人给凌迟活刮了!

***

仟夕瑶看着每次的大浪过来都有种木筏子被打翻的错觉,只觉得人从来都没有这么渺小过,青娘这帮人可真是亡命之徒,都他妈的不要命了,呜呜呜。

香儿显然也很害怕,紧紧的拽着仟夕瑶的手,嘴里却说道,“夫人,别怕,老爷肯定就救娘娘出去的。”

希望是吧,仟夕瑶想着她之前把问题看的太简单了,这一次她看到来救援的人都是皇帝身边的亲随,不管是拱卫司也好还是侍卫司的骑兵,根本就没有一个外将,这是为的什么?显然就是因为担心她被掠的事情泄露出去,对她名声不好。

既然是这样,她这到了海上…,兴许会在某个海岛上还说不准,这怎么施救?

当然,仟夕瑶还是相信皇帝的诚意的,不然也不会自己过来,这也证实了皇帝确实是宠着她的,她没有看错人,可问题是,当救她变成了一件伤筋动骨的事情,比如要去海岛那须得动找个船啊什么的,显然动静还挺大,皇帝还肯为她付出吗?

仟 夕瑶简直欲哭无泪,香儿瑟瑟发抖着和仟夕瑶抱在一处,两个人看到每次大浪过来,都尖叫一声,既是害怕的又是一种发泄,自然也有气气青娘几个人意思,我们不 好过,你也别想好过,郑三抹了把脸上的海水,气的肝疼,觉得真是晦气死了,要不是这人身份贵重,还真想不管不顾的把人丢到海里去喂鱼。

木筏在海上飘飘荡荡的,仟夕瑶都没力气喊了,结果就看到月色中有个岛屿,青娘露出喜色来说道,“到了!”

几个人精神大振,拼命的划桨,不过一会儿就靠了过去,等着上了岸,青娘和郑三等人才露出如释负重的表情来,说是简单,拿个木筏子划过来,但实际上却是处处藏着危险,好在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总算脱险。

到 了陆地之后仟夕瑶和香儿就放松了许多,香儿也有功夫打量仟夕瑶了,她见仟夕瑶的衣服湿了大半,赶忙解开包袱又拿了件厚重的外衣给她披上,嘴里叨念道,“奴 婢本来想一走了之的,但是想着万一遇到夫人怎么办?夫人可是一件衣服都没带呢,就左拿了一件褙子,右拿了一件百褶裙的,带了这许多。”然后喜滋滋的看着仟 夕瑶,一副奴婢厉害吧,快夸奖我吧这种表情。

仟夕瑶本来紧张的心情顿时被逗笑,摸了摸香儿的头说道,“还是你周到,我以后离开你可怎么过日子啊。”

香儿顿时就高兴了起来,眉开眼笑的说道,“奴婢不会离开夫人的。”

仟夕瑶心中涌出说明道不明的心情,暖暖的,妥帖的不行,笑着拧了拧香儿的鼻头,两个人亲密的靠在一起,就觉得这寒冷的海风也不是太冷了。

青 娘可没有仟夕瑶这种放松的心情,她脑子里一直浮现邓启全的面容,想起被人对拱卫司指挥使的描述,人长的那叫一个俊俏,比大闺女还要漂亮,脸上总是带着笑, 却是个比谁心狠手辣,谁要是落到他的手里,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她不自觉地抖了下身子,想起被关在狱中的父母兄妹,还有夫君和一双儿女,只觉得心里面沉甸甸 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不过是想要挟持这位贵人去救父母之命罢了,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不能想了,青娘使劲儿的摇了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她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几个人不过走进了岸边的椰树林里,就听到有人喊,“是谁?”

青娘清了清嗓子,说道,“烦请告知蓝先生,我朱梅娘来了。”

不过一会儿,就有几个手持红缨枪的男子走了出来,他们身上穿着藏蓝色的短打,窄袖,袖口还用布缠了起来,显然是为了方便行动,衣服的胸口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海蛇图案。

这时候仟夕瑶才知道这个所谓的青娘,真名叫朱梅娘。

可是朱梅娘到底是什么人?

“原来是朱娘子,你随我进去吧。”那领头的男子说道,随即看了眼仟夕瑶和香儿说道,“这两个人是?”

朱梅娘说道,“一会儿见到蓝生生我自会告知。”

那人点了点头,也不多问,颇有点献媚的领着朱梅娘走了进去。

过了椰子林就看到一处开阔的平地,平地里上有一排阔气的红砖瓦房子,仟夕瑶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瞧了眼,还真就是红砖绿瓦的房子,她想着…,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是个孤岛,这些造房子的材料是怎么运过来的?

那个叫蓝先生的人显然得了信儿,一早就迎了过来,是个身材不高,面色温和的中年男人,他笑眯眯的和朱梅娘打招呼,说道,“是朱娘子啊,快请进,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要是三爷知道,还不定怎么高兴呢。”

蓝先生说起三爷的时候一副恭敬的模样,弄得仟夕瑶都琢磨,这朱梅娘到底是三爷的什么人。

朱梅娘却是不动,对着蓝先生说道,“先生,说起真是惭愧…,只是我现在确实走投无路了,还请先生帮我一把。”说完就跪了下来,一旁的郑三几个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蓝先生吓了一跳,说道,“朱娘子乃是三爷的外甥女,我不过是在三爷手下混口饭吃而已,何必对我行如此大礼?”说完就要上前去搀扶,朱梅娘却是避开嘤嘤嘤的哭了起来,说道,“先生,我这次算是闯了大祸了。”说完就瞄了眼仟夕瑶的方向。

“啊?” 蓝先生大惊失色,他曾经听三爷不止一次提过朱梅娘,只说这个外甥女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很是喜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然三爷口中骄傲的外甥女这般惊慌失 措,随即他就顺着朱梅娘的视线看去,结果这一看不要紧,却是吓一跳,这女子生的秀丽非凡,气质出尘,身上穿的那件褂子是只有京都名秀坊的绣样,要知道那名 秀坊的衣服可都是给京都的贵妇人们做的,更不要提那料子是少见的贡缎,这是哪里来的贵人?

蓝先生定了定神,对着朱梅娘说道,“这是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随我进去。”

仟夕瑶和香儿就被人安置在了后面的一处房子里,这一天太过疲惫,大起大落的,就是仟夕瑶心里装着许多事,也扛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第 二天天刚亮,仟夕瑶就听到了外面有人喊她,仟夕瑶让香儿伺候着穿了衣裳,等着去开门就看到是昨天那个带她们来的郑三,此刻郑三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脸上更是 有个淤青,像是被人打过一般,他看都不敢看仟夕瑶,态度极其的恭敬,弄得仟夕瑶都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挺傲慢的吗?

等着到了昨天的地方,那位蓝先生更是极尽客气,请了仟夕瑶等人吃了早饭,就这荒岛上竟然还弄出了龙眼包子,糖耳朵,三四样小菜,浓稠的小米粥,至于朱梅娘看起来一晚上没睡,眼睛红肿不堪,神色更是憔悴,对着仟夕瑶等人说道,“一会儿要坐船,你们多吃点。”

仟夕瑶就知道这里还不是目的地,还得走,她就随口问了句,“去哪里?”她也没有想过朱梅娘会回答她,结果朱梅年却说道,“去龙兴岛。”

仟夕瑶对于这里大岛屿都不熟悉,香儿却是打听过,凑在仟夕瑶耳边说道,“夫人,我听说,夏震那个海贼的老窝就在龙兴岛。”

海贼?夏震?

等着吃过了反,蓝先生亲自带着朱梅娘一路走在前面,至于去仟夕瑶则是坐着轿子,囧,仟夕瑶也没有想过这里还有轿子,但是既然别人让她坐,她也没有理由推辞不是,就这样仟夕瑶被莫名其妙的从被绑人质变成了座上宾。

等着到了岸口,仟夕瑶又换成了一条船,一条巨大帆船,仟夕瑶要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肯定兴奋死了,毕竟是第一次在古代看到这样的船,这次真的是船了,不是破木筏子了,那个蓝先生还给仟夕瑶弄个房间,里面床桌子一应俱全,结果仟夕瑶却吐了!

没错,仟夕瑶晕船了,她本身就有点晕船,又加上最近体质太差就更不会幸免,可是昨天为什么没晕?因为昨天太紧张了,一人紧张就根本忘记发挥超常,囧。

就好像考试后一放松突然病了一样。

仟夕瑶吐的胆汁都快出来了,香儿在一旁抹眼泪,不知所措的说道,“这可怎么办,怎么办?老爷要是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这会儿香儿早就忘记了自己曾经暗暗埋怨过皇帝不救人来着。

仟夕瑶吐的两眼模糊,想死的心都有了。

龙兴岛很大,港口建筑的很高,等着船只靠近就看到穿着统一藏青色衣服男子一字排开的站着,簇拥着中间身材挺拔的男子,那男子不过三十不到,确实剑眉星目,鹰钩鼻,看着气势非凡。

仟夕瑶脑子里隐隐的有个感觉,这就是他们一直说的夏震。

朱梅娘看到那男子露出委屈的神色,疾步的走了过去,结果人还没走到跟前就被他一个巴掌打的,直接滚落在地上。

那男子显然气急,指着朱梅娘说道,“你干的好事!”

第48章

大家都知道夏震因为没有成婚,对这唯一的外甥女很是疼爱,谁能想到今天会当众打她,而且毫不手软,一巴掌拍过去直接滚落在地上。

朱梅娘刚开始还有点发愣,捂着脸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可是等着脸上热辣辣的疼就知道这是真的,只觉得脸颊迅速的肿了起来,从来都没有这么委屈。

顿时码头上只能听到朱梅娘呜呜的哭泣声。

仟夕瑶这会儿带着纱帽,遮住了面容,让别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同样她也看不清外面的,囧,不过她约莫知道朱梅娘被打了,香儿拽了拽她的手臂,咬牙说道,“夫人,真是痛快,这种人活该被打。”

仟夕瑶到没有想过香儿这么愤慨,她平日里都温顺的不得了,说道,“打的厉害吗?”

香儿笑,带着畅快,说道,“脸都肿的不行了,唇角还流了血。”

站在中间的夏震看着捂着脸哭的外甥女,简直是杀她的心都有了,他谨小慎微在海上生活,步步为营,结果呢?朱梅娘为了一己之欲的举动,破坏了他所有的计划!

他死了不要紧,这些跟着他的兄弟呢?还有那些岛上的妇孺呢?他们何其冤枉,大家都是在岸上过不下去了,找他讨口饭吃,谁能想到…,一夕之间一切都要称为泡影。

夏震越想越是头疼欲裂,只觉得眉头突突的,太阳穴鼓涨,正要说话,见到朱梅娘又爬了过来,拽着他的裤脚说道,“舅舅,我也没办法了,我爹娘还有姐妹兄长们判了秋后问斩,总要想办法施救不是?”

“糊涂!”夏震狠狠的甩开朱梅娘,“你做的事情不是救他们,而是在害他们!”

***

仟夕瑶和香儿被一个穿着花裙的中年女子带到了一处厢房歇息,这厢房布置的很是雅致,倒是让愤愤不平的香儿舒了一口气,对着仟夕瑶说道,“他们还算识相。”说完就推着仟夕瑶去床上歇着,说道,“夫人,你在船上吐了一路,还是躺着歇会儿吧。”

仟夕瑶也正晕的慌,索性躺了上去,香儿给仟夕瑶掖好被褥,悄声说道,“刚才我看那夏震打那朱梅娘打的可真狠。”

仟夕瑶沾上柔软的床铺就觉得睡意如约而至,很是迷糊,迷迷瞪瞪的说道,“不是被打了一巴掌?”

香儿凑了过去,悄声说道,“哪里那么简单,先是被打了个耳光,现如今被吊在柱子上,啧啧好可怜。”香儿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幸灾乐祸。

仟夕瑶还真没有想过夏震能这么狠心,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只是很快她就意识模糊睡了过去,真的太累了。

等着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香儿听到动静赶忙走了过来给仟夕瑶拉纱帐,又伸手把仟夕瑶扶了起来,说道,“夫人,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可是吓着奴婢了。”

仟夕瑶也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嗜睡,打了个哈欠说道,“好饿啊,有东西吃没?”

“有。”香儿伺候着仟夕瑶梳洗,那边已经有人把饭桌给摆好了,是昨天带她们来的那个中年妇人和一个约莫十一二岁岁的小女孩,小女孩长的很可爱,头上扎着两个角鬓,插着两朵正开得鲜的雏菊,见香儿扶着仟夕瑶过来,总是偷偷的打量着。

仟夕瑶是真的饿了,一小碗的紫米粥一口气给喝完了,又吃两个素馅儿的小笼包,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香儿也不劝仟夕瑶多吃,怕她胃不舒服又吐,去倒了杯消食的茶水过来,那小女孩之前摆饭之后就那中年妇人出去了,这会儿又重新进来,手里拿着个托盘,上面用一个白瓷碟装了削好皮切成块的苹果。

“夫人,吃点水果吧。”小女孩巴巴的对着仟夕瑶说道。

仟夕瑶见眼神清亮,说话又是脆生生的,很是伶俐,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鱼儿。”

仟夕瑶见鱼儿一直对着苹果流口水,忍不住笑,拿了一块递给她说道,“赏给你吃。”让这么小的孩子来做事,她挺于心不忍的,不过古代就是这样,这个年岁的女孩就算是大孩子了。

鱼儿却摇头说道,“我不吃,也不想吃。”然后就低着头。

仟夕瑶塞了过去,说道,“我吃不完,你替我吃几块好吗?”

鱼儿看了眼亲切和蔼的仟夕瑶,动容的说道,“夫人,你真好。”

***

郑三等人跪在地板上,只觉得外面的海风吹在窗户上的嗡嗡声,如同心口的悲鸣一般,他抬头,看了眼面沉如水的夏震,说道,“夏爷,我不知道你怕什么?东瀛的领主都想把女儿嫁给你了,在这里没有活路大不了你去东瀛,到东瀛我们又是一条好汉…”

郑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震一脚踹歪了身子,他倒在地上,面露惊愕,说道,“夏爷,你为什么要打我。”

“郑三你给我记住,我夏震虽然被大祁通缉,但是我永远都是大祁人,东瀛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家园。”

“你当大祁是故土,可是朝廷又对我们做了什么,几年前夏爷的老母亲不就是被杨跃所杀?再说,信阳侯活着的时候说过要释放朱娘子的父母,可是到现在却是判了个秋后问斩,大祁对我们不仁不义,我们何必要…,不然朱娘子又怎么会铤而走险的走这条路?”郑三悲愤的说道。

信阳侯本来说好要释放朱梅娘的父母的,可是不知道后来怎么弄的,信阳侯被人杀了不说,那信阳侯手下的杨跃却违背当初的说法,把朱梅娘的父母判了个死罪。

夏震揪着郑三的脖领子就走到了门口,他推开了窗户,海风忽然就吹了进来,吹的他都睁不开眼睛,夏震冷漠中带着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看看外面,看到那些男人,女人了吗?看到那些小孩子了吗?”

郑三憋着不说话。

夏 震又说道,“他们都我们的兄弟姐妹,甚至是你我的侄女侄儿,我经营龙兴岛这许多年,隐忍了多少?不过就是想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生活而已,可是就因为你们愚蠢 的举动,所有人都要遭殃,你现在不仅不悔过,竟然还要让我带着人去投敌卖国?那东瀛的倭寇年年进犯我大祁的海岸,烧杀掠夺,做了多少恶事?你竟然说要与那 种人生活在一处?”

郑三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说道,“大不了,我郑三一个人做事一人当,我和朱娘子去自首去。”

啪啪两声,郑三被夏震打的两个耳光,直接从窗户边上滚落到地上。

“你当这是你和你侄女过家家玩?你说自首就自首?已经晚了。”夏震说道这里忍不住长叹一声,说道,“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有什么没有了的心愿现在说出来,我还能帮一帮你。”

这话一出,郑三的脸顿时就白了,夏震的意思就是让他留遗言呢,结果他正想说话,门突然被人推开,穿着红色的窄袖小袄的朱梅娘含着泪走了进来。

她二话不说就扑通跪在夏震的面前说道,“舅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拿了我的命去抵好了,不要怪郑三几个人。”郑三这几个人是朱家的世仆,本来都跟着她父亲在外跑海,自然和一般人不同,情分非比寻常。

夏震看着憔悴不堪的朱梅娘,似乎有些不忍,把头转过去,暗哑的说道,“你以为你能摘出去?”

朱梅娘只觉得心神一震,抖了抖身子,问道,“舅舅…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一个人还不够?”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冷着脸说道,“夏爷,按照你的吩咐把岛上的妇孺都集中在了一处,只是…”

夏震一回头,皱着眉头问道,“什么?”

那男子低着头,一副愧疚的样子,“已经晚了,水军提督雷长清带过来的一百二十只船,十万的水兵已经把龙兴岛围了个水泄不通。”

夏震抖了抖身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他在外漂泊多年,从来都没有这样的狼狈过,即使是有次船误靠在猩猡国的码头上,那猩猡国的兵士拿着刀抵着他的脖子也没有这种绝望的感觉。

窗外海风呼呼的吹着,吹的人心口冰凉。

夏震对着那那男子说道,“你先出去。”

那男子对夏震恭敬的很,低头领命而去,只是心里却是恨死这个朱梅娘了,夏爷花了多少心思和经营这个龙兴岛,为了能让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地里给信阳侯办了多少事情?

眼看信阳侯就听之任之了,结果一转眼信阳侯被人杀了不说,大家都说这是他们夏爷做的!

简 直就是笑话,当初信阳侯来任浙闽总督的时候,夏爷就说过,信阳侯这个人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不失为一个肯为百姓做事的人,倒是可以在他身上下功夫谋下出路, 为这,这几年费了多少心思?有几次夏爷为了暗暗帮信阳侯做事,差点命都丢了,这么拼命不过就是以为能说服信阳侯给皇帝上个折子,解除海禁的事情,让这些因 为海禁的律法而背井离乡的人能回到故土而已,结果一转眼就这样的计划都成为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