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白岚将满十五岁,被迫与他们的儿子结阴婚了?

魏箩越想越觉得不无可能,她有心想打听一下龙首村的情况,奈何龙首村距离盛京城太远,何况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贸然打听只会引人怀疑。魏箩耐着性子又等了半个月,白岚还是没来。

这一日刚下过一场雪,英国公府白茫茫一片,雾凇沆砀,琼花晶莹。听前院的下人说,靖王今日登门拜访英国公,两人之间有要事商量,目下正在前院棋室谈话。

魏箩得知,思量再三,站起来往前院走去。

她现在没有什么能求助的人,赵玠知道她的本性,她不怕让他知道更多。只要把自己是重生的这一事情掩饰起来,别的她都有合理的理由解释。

来到棋室门口,菱花门紧闭,里面的人想必还在说话。她没有进去,便站在廊下静静等候,金缕屡次劝她回去,担心她冻着,她都坚定地摇头。

约莫过了一炷香,屋里总算有了动静。

赵玠推开槅扇,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披大红羊绒织金蔷薇花纹的小姑娘。小姑娘扭头,看到他出来,眼里露出惊喜的笑意。她在外头站得太久,小脸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鼻头红红的,张开粉嫩嫩的唇瓣叫他:“大哥哥!”

赵玠有好长时间不曾见她,这阵子诸事繁忙,甚至抽不出时间听杨灏汇报她的情况。她长高了一些,眉眼又漂亮几分,来到跟前有淡淡的清香。不过才八岁,便美得有些不像话。

赵玠弯唇,伸手摸摸她的头顶,“你在等我?”

阿箩仰头,抓住他放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手腕那里有一个凹凸不平的牙印,如今已经淡了许多,但还是能摸得出来。她水眸灵动,两靥盈盈,“大哥哥,你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第040章

英国公随后而出,闻言摇了摇头,不大赞成道:“阿箩,不许胡闹。”

他跟赵玠方才在屋里谈论朝政,由于内容机密,是以两人写字对话,写完再把纸放到油灯上点燃,不怕别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这两年皇帝对陈家的忌惮越来越重,若不是有陈皇后挡在中间,恐怕皇帝早已对陈家下手。

赵玠找他,便是为了此事。

英国公府一生正直,从不参与任何争夺之中。如今一席话后,却对靖王刮目相看。十七岁的少年,心思缜密,手段果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勃勃野心。他回到盛京城这两年,建立了不少自己的势力,韬光养晦,厚积薄发。英国公开始动摇,今后扶持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凭借他的能力,最后必能登上大宝,到那时英国公府也会水涨船高,地位更加稳固。

魏长春内心不断权衡,却没注意魏箩和赵玠的动静。

赵玠唇畔噙笑,耐心地问:“你想去哪儿?”

魏箩看一眼英国公,再看一眼他,招呼他低一点,再低一点,然后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悄悄说:“出城。”

闻言,赵玠面露异色,不由得正视起她。本以为她会说盛京城内某一个地方,未料想竟是出城。他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踅身对魏长春道:“今日多谢英国公款待,本王就此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魏长春回以一礼,“殿下客气了。”

说罢准备送赵玠出府,却被赵玠婉拒,“本王自己走。外头天寒地冻,英国公年事已高,还是留在这里吧。”

他接过朱耿递来的黑缎鹤氅,披在肩上,垂眸有意无意地看一眼地上的小姑娘,举步走出廊下。

魏箩不由得着急了,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她趁着魏长春不注意,迈开两腿朝赵玠跑去,自然而然地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停到他面前,仰头眼巴巴地问:“好不好?”

赵玠停步,恰好松树上一片雪花从头顶飘下来,落在魏箩的眼睫毛上。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拭去,“为什么想出城?”

这个理由魏箩早就想好了,目下他问起,她答得很自然:“我要去救一个人。”

赵玠忍不住笑,“救谁?”

她抿起粉唇,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一点,“大哥哥带我出城,我就告诉你。”

赵玠回视他,漆黑里的瞳仁深邃内敛,笑时温柔可意,不笑时高深莫测。他看了她一会儿,薄唇牵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你想什么时候出城?”

魏箩算算日子,不能再等了,她问过阿黛,阿黛十五岁生日就在这几天。若是再等下去,她很可能已经被林慧莲夫妻活埋。“明天。”

明日赵玠恰好有空,可以陪她。不过不知怎么,他就是想逗一逗她,故意道:“后天不行么?”

魏箩连连摇头,水汪汪的眼里露出恳求:“不行,明天吧?明天不好么?”

赵玠眼里笑意更深,沉吟一声:“倒不是不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魏箩一锤定音,从身上的荷包里摸出一把瓜子塞到他手上,当做谢礼,“谢谢大哥哥,大哥哥你真好。”

说罢不管他什么反应,朝他璨璨一笑,转身便往回跑。小小的身影裹着红斗篷,在冰天雪地中分外刺目,步履轻盈,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视线中。

小姑娘变脸变得有些快,让人猝不及防。赵玠手中握着她给的一把香瓜子,看了许久,哑然失笑。

*

翌日辰时,靖王府的马车果真停在英国公府门前。

魏箩洗漱完毕,穿戴整齐,跟魏昆说赵玠要带自己去城隍庙。魏昆原本有些疑惑,但是靖王身边的人亲口跟他说了以后,他才点头答应下来,叮嘱魏箩早些回家,不要玩得得意忘形。

临出门前,常弘失落地问她:“阿箩,为什么我不能去?”

魏箩笑着拍拍他的头,“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常弘也不想要什么,只是想跟她一起出门罢了。他最终摇了摇头,“你要小心。”

阿箩点头应下,转身后慢慢敛起笑意。

她不是去玩的,她要做一件重要的事。如果没有上辈子的经历,她完全可以对阿黛的遭遇袖手旁观,毕竟天底下的悲剧太多了,她管不过来,也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然而她遭遇过,对那种事请感同身受,再加上阿黛上辈子救过她,她不能对她置之不理。解决完这件事后,她便真正与龙首村毫无瓜葛了,那一对夫妻是死是活,也与她再无关系。

坐上门口的马车,魏箩对赵玠道:“我要去龙首村。”

马车里烧着炭盆,即便外头天寒地冻,车里依旧暖和如春。赵玠手持一本《太玄经》,正在看书。他眼睑微垂,眉目英挺,闻言问马车外头的车夫:“朱耿,听见了么?去龙首村。”

朱耿的声音传来:“回殿下,听见了。”

马车缓缓启程,开始上路。赵玠没有问她龙首村是什么地方,也没有问她为何去龙首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对她简直纵容得过分。

马车里跟上回一样,朱漆螺钿小桌上依旧摆着几盘点心干果,仔细一看,核桃和瓜子占了大半部分。还有一些宫廷御赐的点心,造型精致,模样可爱,一看便是姑娘家爱吃的东西。

魏箩心里装着事,对点心提不起兴趣,频频看向窗外。直到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她才露出一些轻松。

官道平坦,一路畅通无阻,马车行驶的速度比在城内快了许多。道路两旁白雪皑皑,放眼看去,晶莹剔透。然而看得久了容易累眼,魏箩收回视线,低头揉了揉眼睛,心情越来越沉重。

再睁开眼时,赵玠已经放下书册,支着下颔,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阿箩放下手,叫一声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赵玠佯装思考,“大约天黑之前能到。”

太慢了!这会儿连晌午都不到,算算时间,还要再走三四个时辰。阿箩心急如焚,“能不能快点?”

他一点也不着急,权当出来散心的。“为何这么着急?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她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很少出门,不应该知道这么远的地方。赵玠想知道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奈何这小姑娘守口如瓶,他即便问了,她也是闭紧嘴巴,不肯透漏。

赵玠笑了笑,“你不说,我们便再晚一点到。”

魏箩一顿,抬眼看他,小模样颇有些怨怒。即便被他逼到这个地步,她还是什么都不说。

如此一来,倒叫人更加好奇。

太阳渐渐升至头顶,马车没有停留,继续前行。

魏箩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及至晌午,渐渐有些犯困,便倒在妆花毯子上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天已黄昏,余晖洒在道路两旁的杨树上,树木披上一层霞衣,映着白雪,泛出橘红色的光。她连忙坐起来,声音带着睡腔,“到了么?”

赵玠还在看书,他似乎一直都是这个姿势,从未变过,“还有半个时辰。”

魏箩只好按捺住心情,坐回榻上。

*

龙首村位于两座山中间,道路狭窄,行走很不方便。这里树林环绕,地位偏僻,要找到委实不容易。

半个时辰后,朱耿终于将马车停在村子入口,对里面道:“王爷,到了。”

魏箩迫不及待地掀开绣金暗纹车帘,踩着脚蹬走下马车,环顾一圈这个地方,确实是她熟悉的龙首村。村子门口立着一块大石头,右边是一条沟渠,左边是一片空地,往村里里面看去,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对这里的记忆非常深刻,想忘都忘不掉。

她举步往前走,不用人带路,她清楚地记得林慧莲的房子在哪里。这会儿日暮西陲,家家户户从田地里回来,正在家中做饭。炊烟袅袅升起,路上没有多少人,她挑小路走,七拐八拐,回头一看,赵玠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她暗暗松一口气,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停在一个简陋的院子门前。

这里正是她上辈子的家,她和林慧莲夫妻居住过的地方。土墙泥路,篱笆大门,院子小得可怜,却是她曾经唯一的家。

此时天已擦黑,月亮缓缓升上来,悬挂在天边。

魏箩朝里面看,堂屋漆黑一片,灶房也没有火光,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轻轻推了推篱笆门,门从外面锁住了,推不开。她心下咯噔,这下是确定没有人在家了,可是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候,他们不在家,能去哪儿?

魏箩想到最坏的可能,粉唇紧紧抿起,小脸儿紧绷,眼神在夜色中晦暗不明,心中藏着千头万绪,从不来与人说。

赵玠立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着她。既不上前打扰,也不出声过问。

她终于动了动,抬起头,往邻居家看去。隔壁家的妇人推开院门倒水,她上前,绵绵软软的小奶音带着迟疑:“太太…你知道这户人家去哪儿了么?”

那位妇人姓王,与林慧莲做了十几年邻居。阿箩对她还算熟悉,知道她是一个老实忠厚的妇人,这才决定问一问的。

妇人倒完水,端着木盆愣愣地看着魏箩。龙首村这种穷乡僻壤,很少有外人经过,更别提盛京城的大户人家特意来这里找人。王氏从未见过她这种穿着打扮的小姑娘,就着余晖,只觉得她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儿,通身贵气,与他们这种地方格格不入。

“太太?”

魏箩又叫了一声,王氏才回神。想起她刚才问的话,脸上表情微微一变,顾左右而言他:“小姑娘,你找他们做什么?他们不在家。”

魏箩固执地继续问:“他们去哪儿了?”

王氏想起林慧莲和白杨做的事,再一看魏箩的打扮,猜测她是盛京城的人,生怕把自己也牵扯进去,退回自己家中,关上门道:“他们的女儿今日出嫁,他们嫁女儿去了!”

魏箩脸上一白,盯着在自己面前阖上的木门,一动不动。

妇人那番话,让她想起以前的自己。十五岁那一日,穿上大红喜袍,头一回涂抹胭脂水粉,梳起发髻,打扮得漂漂亮亮。林慧莲和白杨扶着她走出家门,远处站着熟悉的村民,他们的眼神复杂,有很多种情绪。同情、怜悯、可惜…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拦。平日里向她示好求爱的小伙子被父母按下,目光悲痛地看着她,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然后她被带到村后的半山腰上,林慧莲和白杨挖出棺木,摁着她的头,让她对着一口棺材磕头。

这些村民心里都清楚,她不是出嫁,她是送命,对么?可是为何除了阿黛,没有一个人帮她?

魏箩越想越觉得可怕,她心中发寒,手中的手炉带不给她温暖,她仍旧冷得厉害。

魏箩想到阿黛眼下面临的处境,立即扔掉景泰蓝珐琅小手炉,踅身便往后山跑去!

她动作太快,赵玠叫了一声:“阿箩!”

她听不见,眼里的温度被寒风吹淡了,只剩下冰冷。

第041章

此时天已尽黑,后山距离这里有一段路,山路崎岖不说,还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魏箩一眨眼跑出很远,赵玠只好示意朱耿追上去。

只见朱耿几个纵跃,便稳稳地挡住魏箩的去路。

魏箩此时心急如焚,根本无暇向他解释,推开他便道:“让开。”

她多耽误一会儿,阿黛就多一分危险。谁知道他们去了多久,仪式进行到什么程度?若是她赶到以后,阿黛已经被埋入地下,那就麻烦了!

奈何朱耿稳立如山,她怎么推都不动。她往哪儿他也往哪儿,端的是故意拦她的路。阿箩抬头狠狠瞪他,正欲抓起他的手一口咬下去,赵玠从后面走来,修长的手指挡住她的小嘴,声音沉稳悦耳:“阿箩,你要去哪儿?”

魏箩自知把他们带来,就一定要给他们一个解释,否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然而现在还太早,当务之急是先把阿黛救出来,她看向赵玠,眼里带着几分迟疑,像一只亟欲挣脱桎梏的小兽,半响才道:“后山。”

赵玠对上她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好,本王带你去。”

他心中存着疑惑,有心想问一问她怎么回事,然而她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肯说。他这会儿才知道她为何要跟他一起来,盖因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到达这个地方。那么问题是,她为何会知道这个地方?又为何对这里如此熟悉?

一个英国公府的四小姐,平日深居简出,除了家和皇宫,她不可能来过这种地方。

赵玠垂眸看向面前的小姑娘,她乌瞳黝黑,眼神阴冷,握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隐藏什么情绪。她一直都是这样,心里装着事儿,从来不跟人说。明明才七八岁,心事却比谁都重。她刚刚站在那户人家门口,小小的肩膀微微耷拉,既可怜又脆弱,他几乎忍不住上前抱抱她。

她究竟隐瞒着什么?

赵玠敛眸,收回视线。

夜幕降临,山林寂静。朱耿举着一盏油灯跟在他们身后,微弱的灯光照亮他们脚下的路,一路往山林深处蔓延。脚下是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走起路来十分艰辛。可是魏箩却没有丝毫怨言,她紧紧握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前行,树木遮挡了月色,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魏箩凭着记忆往前走,然而终究有些高估了自己。那天晚上太过混乱,她上山时盖着盖头,下山时慌不择路,根本无暇记路。目下才走了一会儿,便已分辨不清方向,在原地打转。

她左右环顾,周围都是同样的景致,黑漆漆一片,不知哪里是哪里。

赵玠问她:“迷路了?”

她气馁地“嗯”一声,模样颇有些无助。

赵玠低笑,不知为何竟放下心来。不认识路才好,这样才正常,若是连山里的路都认识,那他真的要怀疑她了。

赵玠俯身拢了拢她的斗篷,替她盖上帽子,白色兔毛簇拥着她晶莹剔透的小脸,在烛光下白得透明。他问道:“你想去哪里?”

她思索再三,答道:“有一个墓。”

赵玠眸色微动,没有多问,叫来朱耿。

朱耿闻言,立即纵身跳到树上查看四周。墓地有一个很好辨认的方法,那便是一入夜,墓前便会升起蓝色的鬼火,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朱耿武功高强,夜间亦能视物,没一会儿便从书上跳下来,指着西南方道:“王爷,那个地方有诡异。”

赵玠颔首,重新牵起魏箩的手:“走吧。”

魏箩跟上他的脚步,走了这么长的山路,其实早就累了,可是她提着一口气,始终没有任何抱怨。眼下既然知道方向,她走得更快,不知不觉便松开赵玠的手,将他甩在身后。然而到底还是太小,没走多久便体力不支,速度越来越慢。她刚一迈步,便不甚被雪下的石头绊住,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眼瞅着要摔倒在地!

赵玠从后面适时地捞住她的腰,等她站稳以后,没有松开她,反而顺势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失笑道:“终于走不动了?”

魏箩没有挣扎,顺势攀附住他的脖子,冰冰凉凉的脸蛋埋在他的颈窝,缓缓才说:“嗯。”

她小脸冰凉,呼出的气儿却是热的。赵玠不再戏弄她,抱着她继续走路。

朱耿跟在后面,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们尊贵的王爷抱着一个小姑娘走山路,出声提议道:“王爷,不如让属下来背着四小姐吧?”

赵玠没有停顿,声音平静:“你提着灯,在前面带路。”

朱耿自讨没趣,摸摸鼻子,只好照着他的吩咐,提灯走到两人跟前。

魏箩觉得赵玠的脖子很暖和,不停地往他颈窝里钻,汲取温暖。她小嘴呼出的气热热的,鼻子时不时碰到他的耳朵,有点像某种骄傲又缠人的小动物,小猫一样。赵玠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额头,“冷么?”

她摇摇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不冷,大哥哥走快一点。”

赵玠没再说什么,举步行走在山林之间。

*

西南方确实有一块墓地,不过这会儿是深冬,鬼火烧不起来,只有几把明亮的火光徐徐燃烧。朱耿方才在树上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火光中映着喜庆的红色,透着一种渗人的诡异。

赵玠抱着魏箩终于走到这里,往前看去。

魏箩脸色蓦然僵住,眼神狠狠一凝,瞪向不远处的一对夫妻身上。那对夫妻正是林慧莲和白杨,此时他们一人拿着一把铁锹,正往坟墓里填土。坟墓里的棺材已经被深深埋起,墓碑前摆着大红喜烛,边儿上还掉落着一只红色绣鞋!

他们来得太晚,阿黛已经被活埋了!

林慧莲夫妻填完最后一抔土,收拾好东西,停在墓碑前说了两句什么,挎着竹篮便要下山。

魏箩身躯颤抖,愤怒不已:“抓住他们,大哥哥…抓住他们…”

赵玠和朱耿此时也已看明白怎么回事,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魏箩刚说完这句话,朱耿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来到林慧莲和白杨跟前,抽出腰上佩刀,搭到两人脖子上,“站住!”

林慧莲夫妻打扮与平时无异,看着淳朴,内心竟有一副狠毒的心肠。两人都没想到此时此地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惊吓之余,更多的是心虚。林慧莲强撑着气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拦我们的路?”

朱耿质问道:“你们方才埋了什么?”

白杨是个瘦弱的男人,走起路来不大利索,一身冷汗道:“没埋什么,今日是小儿忌日,我和婆娘来给他来烧点纸…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罢转身想从另一条路走,谁知身后又走来一个人,怀里抱着个小女孩,气度不凡,看起来更加不好招惹。二人猜到事情暴露,但是猜不透他们的身份,咬咬牙,准备硬闯出去——

还没跑几步,便被朱耿从后面追上,一人卸了一条胳膊一说,还被扔到赵玠面前!朱耿拱手道:“王爷,该如何处置他们?”

两人趴在地上,疼得哀哀不已。赵玠眼神冷漠,问怀里的小姑娘,“阿箩想怎么处置?”

魏箩担心棺材里的阿黛,她埋下去的时间不长,此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看了看地上二人,再次见到他们,心情已经没有丝毫起伏。她道:“先让他们把人挖出来。”

林慧莲和白杨面色一变,连连摇头:“不,不行…”

朱耿抽刀抵在白杨的脖子上,手上使了点劲儿,很快便从皮肤里渗出血来。白杨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改口:“好好好,我们挖,我们挖。”

他们今日不知招惹了哪路神仙,原本一切计划得好好的,未料想忽然闯出三个人,一看便不是他们村子里的。既然不是,为何又要特意赶来这里,难道认识白岚不成?思及此,又赶忙否定这个想法,这三个人一看便不是普通人,怎么会跟白岚有关系!可是除了这个,又能是什么?

林慧莲和白岚想不通,迫于朱耿的长刀,不得不重新拾起铁锹挖开坟头刚掩埋好的土壤。

朱耿把他们的胳膊装回去,看了看边上一脸凝重的魏箩,催促道:“快点,若是慢了,便要你们的命!”

两人心里不满,却只好照做。

大约一炷香后,坟墓里终于露出一口黑漆棺材。

魏箩紧紧握拳,绵绵软软的声音绷得严肃:“打开。”

白杨和林慧莲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打开后就不好了,儿子在阴间成亲也会成得不安稳。他们犹豫道:“里面是我儿子的尸骨,时间太长,早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你们看这个做什么?里面真的什么也没有。”

魏箩不为所动,声音更坚定了三分:“打开!”

他们只好照做,慢吞吞地移开棺盖,露出里面的光景。一堆白骨赫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赵玠立在魏箩身后,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棺盖全部移开后,另一边还躺着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少女,由于闷得时间太长,她脸色发青,双眼紧闭,早已昏迷过去。

魏箩慢慢拉开赵玠的手,往里面看去。她的视线停留在阿黛身上,许久,问道:“她还活着吗?”

赵玠抬眸看了看,脸色虽发青,但自从打开棺盖后,少女的胸腔便有些微起伏,想必是还没死。他总算知道她为何要来这里,既恍悟,又好奇她跟少女的关系,道:“还活着。”

魏箩放下心,偏头往一旁的夫妻二人身上看去。

林慧莲和白杨受制于朱耿的压迫,双双跪在地上,自知瞒不下去,开始讲诉自己的苦衷。毕竟这事儿若是告到官府,是要治罪的。他们明知有错,却执意要做,难道活人的命还抵不过一个死人的姻缘么?

阿黛被朱耿从棺材里搬了出来,如今正躺在她的脚边,昏迷不醒。

喜服红得可怕,阿黛头发上的金簪在火光中熠熠发光。因为家贫,簪子上面只镀了一层薄薄的鎏金,打磨得尖细。魏箩毫无预兆地抽出阿黛头上的簪子,举步往林慧莲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