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满了菜肴瓜果,英国公夹了第一口菜,其余人才各自举起筷子。

一顿饭吃得很是尽兴。

饭后,英国公领着众人站在楼阁上祭月。

魏箩手里端着三支高香,站在人群最末尾,对着月亮拜了三拜,恭恭敬敬地插入香鼎中。接下来便是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喝茶赏月,干喝茶没意思,英国公提议让大家以“月”为题,每人赋一首诗,谁赋得最好他便奖励谁。既能活络气氛,也算是对孙儿们这阵子功课的考验。

魏箩身体不舒服,遣白岚跟英国公说了一声,先行回去了。

四夫人秦氏就坐在她旁边,关怀地问她怎么回事,她羞着脸,附耳小声说道:“四伯母,我肚子疼。”

秦氏恍然大悟,姑娘家这种事儿总是很尴尬,避免不了,谁都可以理解。秦氏还说要找人送她回去,她不想麻烦秦氏,便体贴地拒绝了。

魏箩领着白岚坐上回程的小舟,她今天刚来月事,方才没注意,饭桌上吃了几瓣凉橘子,这会儿肚子正疼呢。

到了岸上,路旁道路漆黑,头顶只有一轮明月高高悬挂,皎洁月光洒在地面,照得道路银光粼粼。两旁树木静谧无声,偶尔一阵夜风吹拂而过,留下一片飒飒声响。魏箩紧了紧褙子,走得有点缓慢。

白岚不放心地问:“姑娘好点了吗?疼得厉害吗?”

魏箩轻轻地“唔”一声,小脸发白,方才只是一阵儿一阵儿的疼,这会儿竟是疼得厉害了。

她想早点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捂着汤婆子,或许会比现在好受一点。然而走了一段路,觉得不大对劲,仿佛身后有人在跟着她。她停步,往后看了看,身后除了树木和一地月光,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她的错觉?

她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还是有那种感觉。

她以为是常弘不放心她,所以特意跟过来看看,于是回头道:“我真的没事,回去躺一会就好了。你不用送我的。”

等了半响,后面没有动静。

她奇怪地歪了歪脑袋,再转过身时,眼前忽然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然而脚底不小心踩到一个石头,身子往后倾去——

前面的人眼疾手快地接住她,长臂搂住她柔软的腰肢。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魏箩看不到对方的脸,但是能认得出他的声音。

低沉的,缓慢的,磁性又悦耳:“阿箩,为何不去见我?”

第104章

魏箩面前是一堵坚硬宽敞的胸膛,她紧紧攒着他的衣襟,仰头借着月色看清他的脸,“靖王哥哥?”

赵玠身穿鸦青色暗花缎锦袍,难怪魏箩刚才看不见他,这身衣服的颜色委实不大显眼。他把她扶稳,因为白岚在场,对面又是灯火辉煌的塑月楼,不得不暂时把她放开道:“是我。”

果真是他,魏箩吃惊地睁圆眼睛。

他们站的地方距离塑月楼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这里柳树遮挡,是以对面不容易看到这里的光景。饶是如此,魏箩还是有种心虚之感,虽然他们定了亲,明年这时候就要嫁去靖王府给他当媳妇儿,可是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深夜私会呀!若是被人看见,不定怎么笑话他们呢?

魏箩下意识推开他,自己后退两步,仰起粉妆玉琢的小脸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翻墙进来的吗?大哥哥快回去吧,被人看见不好的。”

赵玠刚来,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她往回赶,既无奈又颇受打击。他执起她垂放身侧的手,拉着她往路的尽头走去,“你随我来。”

他紧握着她的大掌温暖有力,魏箩挣了两下,没能挣脱,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前走。

这样一来白岚就着急了,靖王殿下打算带小姐到哪儿去?都这时候了,去哪里都不妥当!她想叫“小姐”,又担心声音太大被府里的人听见,影响魏箩和赵玠的名声,只好手足无措地跟上去,压低声音问:“小姐…王爷,您要带我家小姐去哪?”

赵玠停了停,踅身对白岚道:“你不必跟来,一个时辰后本王会把阿箩安全送回国公府。”

白岚踟蹰不定,委实不放心让魏箩单独跟赵玠在一起。夜深人静的,万一他要做点什么,她家小姐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姑娘家的清白何其重要,就算他们定亲了,可也还没成亲呀,依旧要遵守男女大妨的。

“小姐…”

魏箩见她为难,想起常弘和四伯母说过的话,一时间也有点犹豫。她想了想,对赵玠道:“靖王哥哥保证一会儿只说几句话,我就跟你走。”

赵玠看到小姑娘眼里的不安,,也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过于鲁莽,吓到了她。他只是许久不见她,想跟她说说话罢了,于是笑着点点头:“好,本王只说几句话。”

得到他的保证,魏箩才放心,转头对白岚道:“你回去吧,趁着这会儿没有人看见。若是爹爹或者常弘问起来,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睡下了。”

白岚终是点了点头。

赵玠捏了捏她的手心,继续领着她往角门走去。

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桂花树,一路飘香。他对国公府似乎很熟悉,这条路就连魏箩自己都不常走,他却能轻车熟路地来到角门门口,一路上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魏箩心里正纳闷,抬手便见路的尽头立着一个穿青衣布衫的侍卫,不是朱耿,而是许久不曾见面的杨灏。角门敞开,杨灏朝赵玠恭敬地行了行礼:“王爷。”

赵玠颔首,带着魏箩走出门外。

杨灏回身重新锁上门锁,动作一气呵成。

他们怎么对自己家如此熟悉?魏箩实在好奇。

门外停着一辆华盖朱轮的马车,赵玠应该早有准备,要带她去别的地方。她问着急:“你要带我去哪?”

赵玠两手握着她盈盈软软的小腰,把她抱到马车上,旋即自己也跟着上来,替她掀起布帘道:“去万圆楼赏月如何?”

万圆楼位于盛京城中心,共有八层楼高,建筑精美,翘角飞檐,是个登高望远的好去处。平常便有无数诗人墨客前往那里赋诗作对,今日正值中秋,定会比平常的人还多。

魏箩滞了滞,还是很配合地点了一下头,“好。”

*

马车徐徐前行,驶离角门。

魏箩一坐进马车里,便身子一倾倒在金银丝妆花大迎枕上,身体蜷缩成一团,捂着肚子一声不吭。

赵玠这才看到她小脸发白,方才在庭院里,周围乌漆墨黑,根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兴致恹恹的。赵玠以为她是害怕被人发现,如今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把她搂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问道:“阿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魏箩原本不想告诉他的,毕竟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说出来多不好意思。可是实在忍不住,肚子疼得厉害,尤其又跟他走了一段路,只觉得每走一步身子就往下坠一坠,到这会儿已经坠进冰窖里了。她把头往赵玠怀里埋了埋,瓮声瓮气地说:“靖王哥哥,我的肚子好疼。”

赵玠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往她身下看了看,对她既无奈又心疼,揉揉她眉心的小红痣问道:“方才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你就不能出来了。

魏箩在心里道。她闭着眼睛,两排浓密的睫毛轻颤,嘴里却反问:“告诉你就不疼了吗?”

强词夺理的小家伙。

赵玠拿她没办法,又不好跟她争辩这个,只好想办法让她更舒服一些。他把她身子放平,脑袋枕着他的腿,大概知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于是手从她的衣缘下方探进去,放到她的肚子上,手指头正好触到她圆圆的小小的肚脐眼儿。

魏箩一惊,往后躲了躲,“你干什么?”

他失笑,许是觉得她担惊受怕的模样太可爱,像极了受惊的小松鼠。他解释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乱动。我的手心热,给你焐焐就不疼了。”

魏箩将信将疑,黑黝黝的眼珠子看着他,“也不许乱摸。”

他噙着笑,点了点头。

魏箩这才放下戒心。

没一会儿,果真如赵玠说的那样,他手心的热度传到她肚子上,疼痛确实缓和了许多。魏箩动了动,忘了身边的男人是个经不起挑逗的,她拿着他的手往下移了移,“还里也焐焐。”

赵玠身子一僵,垂眸看着躺在他腿上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脸色比方才好看多了,不再苍白,她一脸坦诚,丝毫不知道这个举动对他而言是多大的考验。半响,赵玠弯了弯唇瓣,“阿箩。”再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魏箩轻轻地“嗯”一声。

他说道:“再这么下去,大哥哥可能没法做到只跟你说说话了。”

魏箩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意思,立即红了红脸,把他的手从怀里拿出来,坐直身体嗔他一眼,果然老实多了。

他哑声低笑,顺手给她整理方才弄乱的衣服,问道:“肚子好些了吗?”

魏箩点点头,“没有那么疼了。”

他凝望着她道:“如果疼得厉害,我们就不去万圆楼了,先把你送回国公府,改日再出来。”

魏箩眨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话。他们这么长时间不见,她还以为他很想跟她在一起呢。

赵玠大抵猜到她心里想什么,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语速缓慢道:“傻瓜,本王虽然想见你,但是更担心你的身体。”

魏箩有点感动,盯着他,飞快地,毫无预兆地凑过去亲了他的脸颊一下。“那我们不去万圆楼了,我想吃御和楼的藕粉桂花糕,你给我买,然后我们再回去好不好?”

赵玠摸了摸脸,那里有她留下的温度。这种时候,他自然什么都听她的,于是含笑:“好。”

*

赵玠吩咐杨灏调转方向,前往城西的御和楼。

不多时马车停在御和楼门前,赵玠走下去,背影渐渐融入人群中。魏箩则坐在马车里等候。

虽然天色已晚,但是街上仍旧行人很多,热闹喧哗,灯火通明,大有通宵达旦的架势。街上随处可见卖花灯和卖月饼的,五颜六色的花灯悬挂在街道两边,映照得半个天空都亮了起来。若是魏箩这时候跟赵玠一起下去,保不准会被什么认识的人看去,传到英国公或者魏昆耳朵里,对她可没有一点好处。

所以还是待在马车里更安全。

魏箩掀起绣金暗纹窗帘,看着御和楼的方向,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

她正欲放下车帘,恰好御和楼门口有几人走出。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穿香妃色绫子如意云纹衫的妇人,身后跟着两个穿异域胡服的侍女。妇人走得不快,偏头跟身旁的侍女说话,周围花灯斑驳的颜色映在她脸上,看不大清五官。饶是如此,仍旧让人感觉到她容貌美丽,风韵犹存。

妇人回头,跟阿箩的视线撞在一起。

魏箩对别的东西不大上心,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倒是那位妇人看到她后,身体猛地僵住。

直到帘子魏箩把帘子放下,她依旧一动不动。

第105章

一刻钟后,赵玠买好藕粉桂花糕从御和楼出来。

他走回马车跟前,挑起布帘,弯腰走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抱着金银丝引枕,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小嘴微扁,好像在抱怨他去的时间太长。赵玠的心蓦地软下来,把装着藕粉桂花糕的油纸包放在螺钿小桌上,刮刮她的鼻子问:“好些了吗?”

魏箩这会儿还是肚子疼,只是不如一开始疼得厉害。她看向赵玠端回来的白釉青花瓷汤盅,问道:“这是什么?”

赵玠坐在她身边,端起汤盅道:“这是我让厨房做的红枣桂圆红糖水,来,趁热喝了吧。”

难怪他去了这么久,原来是特意让厨房做了这个。汤里冒着腾腾热气,一看便是刚煮好不久。

魏箩有点稀奇,又有点感动,不由自主地撒起娇来:“大哥哥喂我。”

赵玠向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更何况这件事他乐意之极。他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来。”

魏箩就着他的手把汤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喝完肚子里热热的,比方才舒服多了。她舔舔嘴角,意犹未尽道:“真甜。”

粉粉嫩嫩的舌尖从他眼前一扫而过,赵玠乌瞳深了深,低头含住她的舌尖,轻轻咬住不让她缩回去,津津有味地吮了吮,末了认同道:“确实很甜。”

魏箩捂着脸蛋稍稍后退,瞪了他一眼。

马车外,御和楼门口穿香妃色大袖衫的妇人紧紧地盯着车帘,即便车帘已经放下,看不见里面的光景,她依旧没有移动脚步。若是仔细观察,很容易便能发现她身躯微微颤抖,眼眶逐渐泛红。

旁边高鼻深目的侍女唤了她一声,疑惑地问道:“您不走吗?”

马车渐渐走远,妇人恍然回神,她垂眸平复了一下情绪,弯唇笑了笑道:“走吧。”

*

马车缘路折返,走到一半忽然停下。

杨灏在外面道:“王爷。”

赵玠坐在马车里,刚从魏箩嘴里抢过来一块藕粉桂花糕,目下心情正好,一边用拇指摩挲魏箩嘴角的桂花屑,一边问道:“何事?”

杨灏回道:“前面人太多,马车暂时过不去。属下知道另一条路,只不过道路坑洼难行,怕颠簸了王爷和四小姐。不如请王爷和四小姐在这里下来,属下绕到前面第二个街口接你们。”

魏箩身体不舒服,确实不能太过颠簸。赵玠思忖片刻,答应下来。

两人走下马车,立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杨灏驾着马车拐进一条黑不隆冬的胡同,很快便消失不见。

魏箩担心遇见熟人,非要让赵玠去买一顶帷帽。

赵玠不答应,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道:“阿箩,你怕什么?整个盛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她噎了一下,居然没法反驳。最后只能抬头反驳道:“现在还不是。”

赵玠最终还是顺从了她,从路边买回一顶帷帽扣在她头上,俯身替她系好帷丝带道:“迟早会是的。”

戴上帷帽以后,魏箩觉得安心多了,也不再担心被旁人发现。她小手钻进赵玠的袖子里,握住他的手往前走,“走吧。”

赵玠噙着笑,看她那兴致勃勃的小模样,不忍心出言打击她。

即便她戴着帷帽又如何?京城里谁会跟他牵手?落在旁人眼里,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不过既然她喜欢,他不介意配合她,跟她做一对偷偷摸摸的小情人。

前面不远是猜灯谜的现场,一排排灯笼悬挂在街道中央,难怪杨灏说这里过不去,猜灯谜的人里三圈外三圈围得水泄不通,别说马车了,就连过人都不容易!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魏箩只能尽量往赵玠怀里躲。赵玠的手臂放在她身后,牢牢地护着她,避免行人碰撞到她身上。

饶是如此,还是会发生意外。

斜前方站着几位儒生,正对着面前的一个灯谜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是谁挤了谁,灯笼从其中一个人的手中脱离,顺风一吹,恰好落在魏箩的脚边。魏箩差一点踩上去,赶忙停住,弯腰把那个灯笼捡了起来。

只见灯笼上面贴着一排字——“教坊群排胡旋舞。粉底格。”

她看了看,随口念出来道:“列女传?”

那边一个宽衣博带的男子来到她跟前,正欲开口,听到她的声音后猛地停下,身子僵住。

男子身后的同窗恍然大悟,纷纷惊醒:“是啊,不正是《列女传》么!”

他们平时熟读儒家经典,反而忽略了女子念的书,是以一时半会儿才没有猜出来。魏箩养在深闺,常被薛先生教导要多看这本书,以至于几乎没有多想,一下子便猜了出来。她抬眸,正准备把灯笼还回去,看清面前站着的男子时也愣了愣,唇瓣嗫嚅,差点脱口叫他“宋晖哥哥”。

面前的人,正是宋晖。

宋晖今日跟同窗一起出门应酬,回家的路上偶然路过这里,几个朋友心血来潮,停下来猜灯谜。他在一旁看着,偶尔发表一两句言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她即便挡着脸他也认得,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他记得她的全部。声音、身形和感觉…更何况她身边还站着赵玠,他怎么可能认错?

魏箩还灯笼的手伸到半空,不知道该收回去还是继续递着。

好在宋晖没有让她尴尬,他把灯笼接过去,很轻地弯了弯唇,低声道:“多谢姑娘解惑。”

第106章

对面的儒生尚且不知这边的情况,见宋晖一动不动,甚至有几个开始出言调笑,“木樨,你还不回来么?”

魏箩收回手,唇瓣嗫嚅两下,最终什么都没说:“不必客气。”

仅此一言,再无他话。

宋晖凝睇着她,唇畔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在唇齿间盘旋了一圈,囫囵咽了下去。还能说什么呢?他们的关系早就在退亲那日就断了,从此以后无论悲伤还是欢喜,都与对方无关。即便见了面,大抵也只能像现在这样,道一声谢,问一声好,什么都不能做。

她已经跟赵玠定亲了,前阵子圣旨下来的时候,世家勋贵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他即便不想知道也不行。英国公府的四小姐何其有幸,跟忠义伯府退亲不久,便成了身份尊贵的靖王妃。退亲反而成了一桩美谈,如果没有他的牺牲,她又怎么能跟赵玠在一起?这些在旁人口中说起来不痛不痒的小事,到了他这里却是伤筋动骨的重症。

宋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很快放下,再不济,面对魏箩时能够比现在更坦然一些。可是他却做不到,不见她的时候还好,他可以强迫自己做些别的事分散注意力,一旦见到她,他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种感觉就像身体的一部分被人拿钝器一点一点剜走,别人一边剜,他一边用针线缝合,最终缝合的地方渐渐脱落了,该留的东西始终留不住。他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被人毫不留情地夺走,虽不致命,但每次看到那缝合的痕迹,都会忍不住心口一痛。

宋晖收回视线,踅身走回同窗中间,将灯笼还给其中一个头戴飘飘巾、身穿绛紫色素绸纱绫缎道袍的男子,含笑叮嘱道:“这回你可拿好,不要再弄掉了。”

男子摸了摸头,笑道:“宋兄教训得是…”

魏箩垂眸,握紧赵玠的手道:“靖王哥哥,我们也走吧。”

说罢,牵着赵玠举步离开。

没走两步,方才那位头戴飘飘巾的儒生忙赶了过来,手心朝上,递给魏箩一样东西:“姑娘且慢,既然方才那道灯谜是姑娘答对的,那这奖品也该送给姑娘。”

他手里的东西是一块墨玉镶珠蟒纹佩,看模样应该是男子饰物。魏箩用不上,摇摇头拒绝道:“多谢,我只是凑巧猜对罢了,并非冲着奖励来的。这个你们留下吧。”

那位儒生却很坚持,认为题是她答对的,奖品自然也该由她收下。

魏箩一脸踟蹰,正为难时,一旁的赵玠伸手拿过去,沉声道:“多谢。”说着,与书生告辞,拉着魏箩离开此地。

*

回到英国公府角门,魏箩始终兴致恹恹,与方才的兴高采烈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玠把她送回门口,低头紧了紧她身上的樱色苏绣灵芝纹褙子,见她耷拉着脑袋,他眸色黯了黯,面上却没有丝毫起伏,叫她一声:“阿箩。”

魏箩掀起长长的睫毛,不明所以:“嗯?”

赵玠取出方才儒生送的那个蟒纹佩,问道:“这个东西你要么?”

玉佩做工很精致,下面系了两颗圆润的明珠和穗子,在月光下散发着微微淡光。魏箩看一眼,皱皱鼻子道:“不要。”

赵玠颔首,收起手掌,将那块玉佩拢在手心。只见他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手臂一挥,便将玉佩扔到路旁的花草从中,“咚”一声,玉佩迅速淹没在夜色里。

魏箩怔了怔,“你为什么扔了?”

他表情认真,“既然决定不要,为何还要留着?”说罢见魏箩没有什么反应,他无奈地叹一口气,附身将她抱在怀中,脸贴着她柔软滑嫩的脸蛋,在她耳边道:“不要再想宋晖,以后只能想着本王。”

魏箩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眨眨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宋晖哥哥?”

赵玠脸色微沉,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她忽然觉得好笑,原来赵玠吃起醋来是这个样子。她顺势搂着他的脖子,偏头在他脸上砸吧一口,故意亲出声音,亲完很快松开他,一溜烟藏到门后面,“我不是想他,我只是在想刚才的灯谜…”末了佯装愤怒,故意道:“靖王哥哥连我想什么都要管?我还没嫁给你呢,你就管这么多,要是以后嫁给你那还得了。”

赵玠一滞,正准备道:“你…”

她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关上角门,转身回到自己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