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梁洹这话,邓慕霓眼中的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梁洹一眼,说道:“我差点忘了,你以前只吃我煮的这茶。我记得,有一回阿姊煮了,你不肯吃,阿姊还哭了一场。”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愣。邓慕霓的阿姊,便是梁洹元配皇后邓慕云。不管梁洹在婚前到底喜欢的是谁,可最终他娶的是邓慕云。如今邓慕云已经不在了,邓慕霓还提起当年梁洹在姐妹之间厚此薄彼之事,就有些不妥了。

想必梁洹也觉得邓慕霓这样说邓慕云不太多,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慕霓,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了。”

邓慕霓看出梁洹不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打转话头,又说起了两人年少时的其他事。

沈初夏坐在一旁,既插不上话,更不想插话,感觉有些尴尬,便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溜了。

正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有些冷。沈初夏自从上回小产后,身子一直没复原,被冷风一激,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正在说着话的梁洹与邓慕霓都转过脸来看她。

她赶紧用绣帕擦了擦嘴,对着梁洹与邓慕霓抱歉地笑了笑,说道:“陛下,向夫人,不好意思,妾失礼了。”

梁洹微微一怔,随即转过眼,对着邓慕霓说道:“慕霓,你冷不冷?我的斗篷就在木施上,要不要叫人给你拿来?”

听到这话,沈初夏不禁在心里啧啧叹了两声。明明是自己打了喷嚏,梁洹却去问邓慕霓冷不冷,果然是青梅竹马,情意非浅啊。

果然,邓慕霓抬眼望向梁洹,面上的笑容像浸了蜜一般甜,口中却嗔道:“阿螭哥哥,我又不冷,方才打喷嚏的是昭贵仪,想必她有些冷吧。”说着她转过脸,望着沈初夏,“昭贵仪,你要不把阿螭哥哥那斗篷披上吧?”

闻言,沈初夏僵着脸笑了笑:“谢向夫人关心,那斗篷是陛下对夫人的一片心意,妾可不敢受。”

话一说完,她好像感觉梁洹狠狠盯了自己一眼。对他这一瞪,她有些莫名其妙,扭过脸,装作没看到,又对着邓慕霓笑盈盈地说道:“茶也吃过了,时候也差不多了,妾该回去了,就不打扰陛下与夫人了。”

“这时候还早呢。”邓慕霓笑着挽留道,“昭贵仪再坐一会儿吧。”

沈初夏看邓慕霓这模样,想必是秀恩爱还没秀够。不过,她却没兴趣当观众了,正要开口拒绝,只听屋外突然传来梁岷大哭的声音,接着又听到申则不满地叫道:“珍儿姑娘,你推三皇子作甚?”

“谁叫他先扔土块来打我!”珍儿恨恨的声音响起。

申则忿忿说道:“三皇子那么小,能有多大的力气?再说了,不是没打到吗?珍儿姑娘你这么用力地推他,摔伤了可怎么办?”

想到上回梁岷在珍儿跟前吃了大亏,好像这回又没讨着好,沈初夏愣了一下,顾不得跟梁洹与邓慕霓打招呼,赶紧起身跑了出去。

出了赏梅轩,看见申则正把梁岷搂在怀里,梁岷哇哇大哭着,脸上好像还有些伤痕,想必是被珍儿推倒的时候,在地上擦伤的。那珍儿却站在一旁,昂着头,毫无愧色。

见儿子受了伤,沈初夏一惊,叫道:“申则,这是怎么啦?”

梁岷一看见沈初夏,就张开双手,向她扑来,小嘴瘪着,满是委屈:“阿娘,姐姐,打岷儿。”说着他用小手指了指脸上的伤痕,“疼。”

沈初夏心疼至极,忙上前,从申则手里接过梁岷,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好啦,好啦,没事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听到母亲的安慰,梁岷像是找到了靠山,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毕竟梁岷是皇子,这般哭闹着,邓慕霓脸上似乎也有点挂不住。于是,她对着珍儿问道:“珍儿,可是你把三皇子推倒的?”

珍儿鼓着小脸,看了母亲一眼,说道:“谁叫他一看见我,就扔土块来打我。”

“他打你,你也不该推他呀。”邓慕霓嗔道,“你看,三皇子这脸上都摔伤了。”

“我不推他,他还来打我呢?”珍儿见邓慕霓没帮自己,很是委屈,“难道我就站着,任由他打啊!”说完,珍儿也咧开嘴,大哭了起来。

听到两个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梁洹皱了皱眉头,对着申则问道:“申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岷儿先动的手?”

申则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三皇子先扔土块去打珍儿姑娘,不过三皇子那点力气,哪能打到她啊?可珍儿姑娘跑过来,很凶地推三皇子,小人还没来得及拦,三皇子就摔倒在地,把脸擦破了。”

闻言,梁洹沉默了片刻,抬眼望着沈初夏,说道:“岷儿虽然是我的儿子,可我也不护短。他先出手伤人,就是他不对。”

听到梁洹这话,沈初夏心头冷笑。她的儿子,自己自然了解。沈初夏自认自己对梁岷的教育还是很正常的,儿子绝对不是一个刁蛮任性,喜欢惹是生非的孩子。如果说今日真是他先扔土块去打珍儿,只能说明他记得上回自己被珍儿绊得掉到湖里的事,所以,他看见珍儿才会有这反应。

不过,显然梁洹是要袒护这对母女的。也是,邓慕霓是他的心上人,爱屋及乌,珍儿当然也是他的掌中宝了。

此时,她觉得自己对他所有的感情,都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冷漠无情中,消耗完了。

她抱着梁岷,对着梁洹也邓慕霓屈了屈膝,说道:“既然这样,妾就代岷儿向夫人与珍儿姑娘陪个罪,还请夫人莫怪。”

邓慕霓也做出一脸歉意的模样,说道:“昭贵仪哪里的话,是珍儿不对,她不该出手推三皇子。”

沈初夏笑了起来,说道:“既然陛下都说了是岷儿不对,自然就是他的错了。请夫人放心,我保证,以后岷儿再不会对珍儿姑娘无礼了。”以后反正都再不相见了,就算岷儿要对她动手,也没机会了。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向自己射来。不过,她一直低着头,没有再去看梁洹,又说道:“陛下,妾与岷儿告退了!”

梁洹顿了顿,说道:“去吧,找太医给他看看。”

“不用了,皮外伤,没事的。”沈初夏笑笑说道,“谢陛下关心,妾告退了!”说着她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过身,向梅林外走去。

她一转过身,忍了多时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感谢上苍,让她在离开皇宫的前一天,对这个男人彻彻底底的死了心,再无任何一丝的留恋。

43.第四十三章

次日卯时,沈初夏便带着梁岷离开皇宫,前往稽岩山云麓苑。

这时候,梁洹正在上早朝。不过,就算他不上朝,应该也不会管沈初夏母子的。所以,沈初夏根本就没管他这一茬。

不出意外,曾芷清来了宫门前来送她,不过,让沈初夏没想到的是,钱贵嫔带着梁峻也来了。

见到沈初夏,钱贵嫔笑了笑,说道:“峻儿知道你们要走,非要闹着要来送弟弟。”

“多谢大皇子。”沈初夏微笑着摸了摸梁峻的头。

梁峻确实很乖,知道弟弟要走了,不仅把自己最喜欢的小木马送给弟弟玩,还一直拉着弟弟的手,一脸不舍的模样。直到沈初夏与曾芷清、钱贵嫔说完了话,要上马车了,梁峻还是拉着梁岷的手不肯放。

沈初夏只得走上前,对着梁峻笑着说道:“大皇子,弟弟要走了。”

梁峻抬起头,望着沈初夏,问道:“贵仪,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弟弟啊?”

闻言,沈初夏愣了愣。如果一切进行得顺利的话,梁峻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梁岷了。可看着梁峻那双明亮纯净眼睛,沈初夏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来骗他。

正在这时,钱贵嫔走到跟前,将梁峻与梁岷分了开来,笑道:“很快峻儿便会见到三皇子了。”

“真的很快又可以见到三弟啊?”梁峻眼睛一亮。

“自然是真的啊。”钱贵嫔抚了抚儿子的小脸,说道,“过些日子,昭贵仪身子好了,就会回来。就算他们没回来,等热起来了,我们也要去稽岩山的,到时峻儿便可以见到弟弟了。”

“太好了,峻儿又可以跟弟弟一起玩。”梁峻拍着手欢叫起来。

梁岷根本就不怎么懂事,见梁峻欢喜得拍手,他也跟着一起拍着手咯咯笑着。

沈初夏忍不住伸出手,在儿子头上轻轻抚了抚,然后对着曾芷清、钱贵嫔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这就上路了。”

钱贵嫔点了点头,说道:“三皇子还小,路上小心照顾他。”

“我知道的。”沈初夏笑着应道。

曾芷清拉着沈初夏的手,冲她眨了眨眼睛,说道:“过些日子,我来云麓苑看你。”

“好。”沈初夏笑了笑,心想,等你出得来再说吧。

说罢,她又去拉梁岷,抱他上了马车。

梁岷知道要跟哥哥分开了,忙伸出小手,冲着梁峻挥舞着:“哥哥,再见。”

“三弟,再见。”梁峻也用力挥舞着小手。

刚坐到马车上,梁岷还觉得好玩,可等马车跑了起来,他从车窗边探出头去,看见梁峻在自己的眼中变得越来越小,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不停叫着:“哥哥!哥哥!”

见此情形,沈初夏忙把他抱进来,搂在怀里,安慰着他。慢慢地,梁岷止住了哭声,在沈初夏怀里睡着了。

沈初夏抱着儿子,轻轻在他背上拍打着,哄着他。

听着马车的车轮辚辚作响,沈初夏心头有些恍忽。终于走出了第一步!以后,再也不会见到梁洹了吧?既然已经没有了情意,就这样,互相消失在彼此的生命中,挺好的。

她低下头,在儿子的脸颊上深深一吻。从此以后,只剩她与岷儿相依为命了。

这回沈初夏与梁岷出行,一切都是轻车简从,不像上回跟着梁洹出门那般人车众多,因而,在路途上节省了不少功夫,未时初刻便到了云麓苑。

因为青鹿苑的位置比较靠中,沈初夏没有再住在哪里,而是选了背靠着稽岩山且比较偏僻的紫鸢院。

进了院,沈初夏让明兰守着宫人们收拾东西,自己便带着梁岷出了门去观察周围的环境。

虽说皇帝如今不在这里,守卫松了许多,但毕竟也是皇家行宫,要想带着梁岷跑出去,还是有些困难。想到这里,沈初夏心头不禁打起了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逃出去呢?

她围着墙根走了一圈,都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她逃出去。凡是能够通到外面的地方,都有侍卫把守着。见此情形,她不禁有几分气馁。

她在心里又安慰道,反正才刚来,时间那么长,慢慢再想方法吧。于是,她便拉着梁岷往回走,路过洗心堂的时候,她心头一动。

这洗心堂是云麓苑里的佛堂,供嫔妃们礼佛的,去年避暑的时候,她也去里面拜过佛。反正也到了这里,不如就进去拜一下菩萨,求菩萨保佑自己能够顺利逃出这个樊笼吧。

于是,她抱着梁岷进了洗心堂。佛堂正中便有三尊菩萨,两旁各有一溜的小菩萨。既然是来求菩萨的,自然就求最中间的大菩萨,肯定法力最强。

沈初夏把儿子放下来,叫他跪在正中的蒲团上,然后自己跪在旁边的蒲团上,双手合十,举在鼻尖,说道:“岷儿,像阿娘这样。”

梁岷似懂非懂地举起手,学着沈初夏的模样,合着一双小手,举到鼻间。

沈初夏又说道:“岷儿跟阿娘一起,求菩萨保佑阿娘和岷儿一切顺顺利利的,好不好?”

“好。”梁岷奶声奶气地应道。

见梁岷这么乖,沈初夏不禁会心一笑,说道:“那阿娘与岷儿跟菩萨说悄悄话,好不好?”

“好。”梁岷又点了点头。

沈初夏这才放心地转过脸,闭上眼,在菩萨面前许下心愿,求菩萨保佑她能尽快想到一个方法,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带着岷儿远走高飞,买千亩良田,买一所大宅子,母子俩下辈子都能过着富足优渥的生活。

许完了愿,她还郑重其事地给菩萨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过脸,准备叫梁岷也磕头:“岷儿,你也给菩萨磕头…”

话没说完,她便愣住了。旁边的蒲团空空如也,梁岷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岷儿!岷儿!”沈初夏站起身来,四处寻找着儿子。

在这云麓苑中,沈初夏当然不怕有人来拐她的儿子,而且这洗心堂的门槛那么高,梁岷那小短腿不说迈过去了,爬也爬不出去。所以说,这小子肯定还在佛堂里面。

可是,他藏在哪里呢?

沈初夏观察了一番,终于把目光锁定在了供桌下挂着的布帘上。看来看去,也只有这种地方能藏人了。可那毕竟是菩萨的地方,怕自己对菩萨不敬,被菩萨怪罪,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对着菩萨作了一揖,说道:“大慈大悲的菩萨,小儿不懂事,小女子此举实属无奈,还望菩萨莫怪。”然后她又拜了三下,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掀起供桌下的帘子。没想到,可那下面还是没有梁岷。

她皱了皱眉,又往两边看了看。旁边那一溜小菩萨的供桌连在一起,帘子也连在一起。她想了想,便轻轻往左边走了去。还未等她靠近,便听到供桌下,传来小孩子的笑声。

听到这声音,沈初夏板下脸,沉声叫道:“岷儿,出来!”

“不出来。”梁岷一边咯咯地笑道,一边叫道,“阿娘,躲猫猫。”

沈初夏气乎乎的走上前,掀起帘子,只听儿子“啊!”的惊叫了一声,然后便迅速往前爬去。

“岷儿!”沈初夏伸手去抓他,可小家伙行动敏捷,等她的手伸过去,人家早爬远了。

她无法,只得跑到前面去截他。可这供桌下的空间有点大,梁岷贴着墙根爬,她伸手进去,根本够不着,必须要把身子探进去才行。可等她探进身来,梁岷又爬走了。

沈初夏有点后悔当初一定要坚持让梁岷好好学爬了。这小子,爬起来,比跑还快。

沈初夏试了几次,终于把梁岷截住了,要拉他出来,梁岷扭着身子不愿意,母子俩便在供桌下面拉扯起来。突然,沈初夏在地板上突然摸到了一个铁制的圆环,抓在手里,凉幽幽的。

这是什么?

沈初夏干脆把整个身子都钻进了供桌下,仔细观察了起来。

这铁环连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石板砖,看起来与周围呈长条形的石砖很不一样,很是古怪。这时,梁岷也不闹了,凑到沈初夏身边也来看。

见梁岷压在石砖上,沈初夏忙说道:“岷儿,让开一点。”梁岷往后退了退。

沈初夏试着把铁环往上提了提,那石砖果然整个动了动。见此情形,沈初夏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这是个地道!

就是不知道这地道通往哪里。

好在这石砖不大,虽然有些费劲,但沈初夏还是把它弄了开来。下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还有石梯。

梁岷一看,开心得大叫:“躲猫猫!躲猫猫!”

“嘘!”沈初夏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岷儿别闹,被人发现了,我们就不能躲猫猫了。”

“哦。”这招果然管用,小家伙一下便没了声。

沈初夏又说道:“阿娘带岷儿下去躲猫猫,岷儿不许闹啊。”

“好。”梁岷连连点头。

于是,沈初夏在供桌旁的地上,找了一根没用过的蜡烛,出去就着供桌上的烛火点燃,然后又钻了回来,一手抱着梁岷,一手拿着蜡烛,钻进了地道。

地道里终日不见阳光,很黑,而蜡烛照明的范围毕竟有限,因而,沈初夏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不过,比起前面未知的恐惧,她觉得留在皇宫会更可怕。如今,她除了往前走,已经别无退路了。还好,一路没有出现什么妖魔鬼怪,她和梁岷从一处掩映在茂密的灌木丛后面的山洞里钻了出来。

这里应该是稽岩山了。

她向四周看了看,前面五十来步的地方,便有一条路通向山下。

也就是说,她和梁岷已经离开了云麓苑,离开的梁洹的控制范围。

不过,虽然已经走了出来,但她和梁岷现在还不能走。一来,她的身子没复原,无法带着孩子长途跋涉,二来,她的那匣子金银珠宝还没拿呢,这就走了,他们娘俩凭什么生活?所以,她还得回云麓苑去,等养好了身子,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再带着儿子离开。反正找到路了,也不怕跑不掉。

于是,她抱着梁岷,又原路返回,将那石砖小心地盖了回去。

从供桌上钻了出来,沈初夏再次跪在佛前,磕了三个响头。

这菩萨可真灵,自己正愁找不到办法离开,才求了他,他马上就给她指了一条明道。经此一番,她决定,以后一定当个虔诚的佛教徒,一辈子供着菩萨。

44.第四十四章

沈初夏自从发现了那条能够通往云麓苑外的秘道后,觉得终于找到了生活的目标,心情极好,吃得好,睡得好,养得好,身子很快便复原得差不多了。再加之这云麓苑里,除了她,没个正经主子,也没有人管着她,因而这日子过得极其惬意。她估摸着再养个半个月,差不多可以遁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曾芷清来了云麓苑。

原本沈初夏以为曾芷清说要来看自己,就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还真的来了。

见到曾芷清,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馨妃娘娘,你怎么来了?”

曾芷清拉着沈初夏的手,笑着说道:“我说过要来探望沈姐姐,自然要来的。”

“你怎么劝服陛下要你来的?”她有些好奇。嫔妃要独自出宫,可不是件容易之事。

“我就跟陛下说要来看沈姐姐你,陛下就答应了啊。”曾芷清笑笑说道。

“哦。”沈初夏扯着脸笑了笑。

果然是梁洹跟前的红人,想出宫就出得了宫。那时自己可都没这个待遇。记得她当时对京城的集市很感兴趣,见梁洹又不空,便跟他说自己想出宫到京城集市上去逛逛。他没同意,说是等他空了跟他一起出来,可他一直不得空,再后来,她失了宠,这事就没再提了。当初大家还说自己宠冠后宫,真是白担了这名被人嫉恨,曾芷清可比自己受宠多了。

曾芷清显然没察觉到沈初夏心里这些弯弯拐拐,忙拉过沈初夏细细看了看。见她来了云麓苑不到一个月,面色红润,身子也丰腴了一些,不禁笑道:“看来,这稽岩山还真是山清水秀,有天地之灵,我看沈姐姐的身子差不多大好了。”

沈初夏怕曾芷清回去说自己身子复原了,邓太后叫自己回皇宫去,连忙说道:“哪里大好啊?还差得远呢。我觉得至少还要住三个月吧。”

闻言,曾芷清笑了起来:“再住三个月,可都快入伏了,到时陛下和太后也过来了。那沈姐姐不如就一直住在这里,等入了秋再跟陛下一起回宫。”

“这,也好。”沈初夏笑着点了点头。

去年避暑之时,曾芷清还未受宠,没能来云麓苑,因而,这是她第一回来,看这园子里什么都新鲜。沈初夏见状,便陪她到处走了走,看了看,晚上就留她在紫鸢院住了一宿。次日一早,曾芷清便又返程了。

沈初夏带着梁岷一起去送她。

临上马车前,曾芷清拉着沈初夏的手,面色似乎有些伤感:“沈姐姐,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沈初夏也知道,就算曾芷清再受宠,也不可能经常出宫来的。不过,她倒没想到曾芷清如此舍不得自己,遂笑了笑,说道:“也就三个多月,馨妃肯定要随陛下一起来避暑的,到时我们不就可以见面了?”

曾芷清叹了一口气,说道:“邓慕霓月底就要进宫了。以后的事,怎么说得清啊?”

闻言,沈初夏沉默下来。邓慕霓进了宫,梁洹眼中肯定容不下别人了,到时曾芷清若失了宠,膝下又无子女,能不能来云麓苑,还真说不清。

曾芷清弯下腰,又将梁岷抱在怀里,亲了亲,又揪了揪他的小胖脸,说道:“我也好舍不得岷儿啊,这小脸肉嘟嘟的,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啊。”

沈初夏笑着打趣道:“这么喜欢,赶紧生一个四皇子啊。”

听了沈初夏的话,曾芷清微微一怔,随即不自在地笑了笑,说道:“这个,不是想生就生得出来的,再说吧。对了,沈姐姐,我真要离开了。”

“一路顺风。”沈初夏微笑道。

“嗯。”曾芷清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了马车。随即,她从车厢里打起帘子,探出头来,红着眼睛冲沈初夏挥了挥手,“我走了,沈姐姐。”

沈初夏抱在腿边的梁岷,举起儿子的小手,对着曾芷清挥着手,叫道:“馨妃,再见。”

曾芷清努力冲着沈初夏母子二人笑了笑,然后坐了回去。就在她放下帘子的那一瞬,沈初夏看见她在抹泪。

看着侍卫护送着马车渐渐走远,沈初夏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上回自己离开皇宫来稽岩山的时候,曾芷清也没这么伤感啊,怎么这回分别,她反应这么大?

不过,沈初夏也没往深处想,便抱了梁岷回了云麓苑。

没想到半个时辰后,一个惊天的消息传了过来。曾芷清所乘的马车,在上回沈初夏惊马之处,再次惊了马。这一回,没有王霄,没有蓝田卫,所以,她连人带车冲下了山崖。

沈初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怎么收也收不住。

虽然她和曾芷清都是梁洹的嫔妃,二人共侍一夫,但却有着深深的姐妹情意,没有嫉恨,没有暗害。在这个皇宫里,她甚至觉得曾芷清是唯一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了。她单纯,善良,美好,怎么转眼之间,那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想到离开之前,曾芷清那反常的神情,沈初夏更是心痛。难道人有的时候真的会有预感?可为什么自己没有预感到她会出事?如果早知道她这一走会出事,她怎么也不会让她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