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洹小,吃东西慢,渐渐的,店里的食客都走了,食肆里便只剩了沈初夏三人。

沈初夏看着柜台后的掌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孩子小,耽搁你们收拾了。”

掌柜也是个二十多岁、长相白净的年轻人。听到沈初夏的话,他宽容地一笑,说道:“不急,你们慢慢吃,我女儿吃东西也是这样慢的,你们莫催他。”

沈初夏感激地笑了笑,想着坐着也无聊,便与掌柜的随意攀谈起来:“对了,掌柜,我看你们这食肆要盘出去啊?”

闻言,那掌柜神色黯然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我瞧你这里生意还不错,为何要盘出去啊?”沈初夏随口问道。

掌柜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们一家五口,原本就指着这食肆生活的,把这食肆盘了出去,以后都还不知道如何办?可不把这食肆盘出去,眼前就过不去啊!”

听到这话,沈初夏一愣,问道:“掌柜可是遇到难处了?”

掌柜看沈初夏似乎是个知书识礼之人,加之积在心里的郁懑也想找人发泄一翻,便叹了一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跟沈初夏说了。

这掌柜叫贺章,这间食肆原本是他丈人武平所开。武平无子,膝下只有一女武春,便招贺章做了上门女婿,育下一双儿女,这食肆也就交给了贺章打理。可没想到武春在诞女儿的时候难产,生了病,孩子刚满月,她就没了。

从此,贺章不仅一人打理着这食肆,拉扯一双儿女,还要照顾一对老人。可在武春死了后,武平不知是不是为了平复丧女之痛,居然沉迷于赌博,家里的钱全被他输光了不说,还借了赌坊的高利钱。如今赌坊把他扣住,追到家里来要债,说是三日内不还钱,就把他两只手膀子砍了。

贺章虽然也恨武平烂赌,但想到他毕竟是亡妻之父,而且他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武平被人断了双手,也只能想法子救他。家中的积蓄早被武平输光了,家里也实在再拿不出钱来为他还债了,走投无路之上,贺章只好决定把这食肆盘出去,先把武平救出来再说。

听完贺章的话,沈初夏心里不禁有些唏嘘。

看得出来,这贺章是个有情有义,又有担当的好男儿。

不过,听到贺章的话,沈初夏倒是有些心动。自己一直苦于生计,而这食肆生意还不错,要不自己把它盘下来,先做着?

有了这个心思后,她便抬起头,对着贺章问道:“掌柜,你这食肆要多少钱才肯盘出去啊?”

贺章听到这话,忙问道:“娘子要盘?”他举出两个手指,说道,“至少要二百两银子。”

沈初夏自穿过来之后,一直在宫里在生活,吃穿不愁,也不知道这二百两银子到底是多还是不多。不过,想到在宫里做容华的时候,月银也只有十几两,做昭妃的时候,有五十两,后来成了贵仪,又只有三十多两。这么算下来,这二百两银子还是挺多的吧?

贺章见沈初夏似乎在考虑,以为她嫌价钱贵,又说道:“娘子别嫌贵,我还真没漫天要价。我这食肆虽然不大,但是二十多年的老店,生意一直不错,一个月差不多就有二十两银子进账,一年便可回本。我也是被逼无法,我丈夫欠的赌账便有一百五十两,我们一家把这食肆盘出去,生活也没了着落,总要多留几十两银子应个急吧?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丈人,给我三百两银子我也不会把这店盘出去的。”

听到贺章这话,沈初夏心里又是一番盘算。

钱她倒不是很紧张。只是,自己盘下这家店,贺章一家生活也没了着落,确实也可怜。而自己在此人地生疏,又是个弱女子,想要立足也不容易。

不如,自己拿钱替武平还了赌债,与这贺章合伙做这食肆?一来自己不用抛头露面,二来生活也可以暂时安顿下来。看这贺章是个有情有义的老实人,应该可以信赖。

这般一想,沈初夏心里便拿定了主意。

53.第五十三章

沈初夏心里暗暗做了决定之后,便对着贺章说道:“贺大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确实有意想盘你这店,但我身上拿不出二百两银子来。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一百五十两银子,你把武大爷的赌债还了,钱也不用还我,就算我出钱买了你这一半的食肆,日后我们合伙做这买卖,每月赚了钱我们对半分,如何?”

听到沈初夏这话,贺章一愣。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居然还可以既把赌债还了,又能保得住这食肆。

“娘子,你为何愿意如此?”贺章呆立着,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沈初夏苦笑一声,说道:“我也是被逼无赖,只求我们三人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其中原由,我改日再给贺大哥慢慢说,只是不知我这提议贺大哥愿意不?”

“哪有不愿意的?”贺章自然是一口答应。

沈初夏笑了笑,说道:“那我一会儿取了银子来,贺大哥便去把账还了,从此,这食肆可就是我们两家一起经营的了。”

“娘子仗义,我贺章绝不让娘子吃亏。”贺章拍了拍胸口。

“我信贺大哥的为人。”沈初夏笑盈盈地应道。

与贺章说好了之后,沈初夏便回了客栈,在自己那百宝箱里选了几件不那么值钱的饰物,看模样应该是沈初夏自己带进宫里的物件。她全部拿到当铺去,当得了一百八十两银子。她给了贺章一百五十两,让他去把武平取出来,剩下三十两便放在自己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当晚,贺章带着丈人武平、岳母莫氏,及一双儿女来到客栈,向沈初夏致谢。莫氏是个老实巴交的妇人,对沈初夏出手相助感激不尽。武平这一回想是也吓着了,道了谢便满面愧色的站在一边。

见沈初夏与秀菊两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出门,莫氏不免问起了原由。沈初夏便把之前跟闵氏说过的那套说辞拿了出来,当然,她只说了丈夫失去音信后,被族人赶了出来,后面来兴州找丈夫和张姓同窗这一段,便没说了。

莫氏听了,对沈初夏的身世很是可怜,又见沈初夏三人栖身客栈多有不便,便邀她们到武家的老屋居住。原来,当年贺章与武春成亲的时候,武家修了新屋,全家便搬进了新居后,老屋便一直空闲着。

莫氏说大家既然合伙做这食肆的生意,住得近一些,一来互相也有个照应,二来沈初夏也不用花这冤枉钱住客栈。

听到莫氏的提议,贺章也觉得可行。想着沈初夏她们毕竟是单身女子,怕她们会觉得不方便,忙说道:“许娘子,你莫担心,那老屋与我们这边是分开的,从不同的门进出,只是隔了一道墙而已,不会对你们的名声有影响的。”

见莫氏与贺章盛情难却,加之住在客栈也确实不是个办法,沈初夏便答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贺章叫上武平去了食肆做事,想着把他带在自己身边可以看着他。莫氏便带着孙子贺林,孙女贺莺来接沈初夏去自己的老屋。

沈初夏与秀菊把东西收拾好,便带着梁岷与莫氏他们一起到了武家老屋。沈初夏在这老屋里四处看了看,见这老屋虽然显得旧了一些,但门窗家俱还算完好,遮风蔽雨不成问题。如今这个时候,她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当即谢了莫氏,便与秀菊动手收拾起来了。莫氏见状,也上前帮忙。

贺林虽然只有五岁,却已经懂些事了。见大人们忙着干活,他便带着两岁的贺莺与梁岷一起在院子里玩,还跟贺莺说弟弟小,叫她别欺负梁岷。

俗说话,什么样的人家养什么样的孩子。见贺林如此乖巧,沈初夏便更觉得贺章一家人品可靠,就是昨晚那武平老头儿也是满脸愧色,想必经此一事,他已经受了教训,以后必不会再生乱了。想到这里,沈初夏便觉得自己跟贺家搭伙做这食肆的生意,这一步是走对了。

安顿下来后,沈初夏有空也去食肆帮帮忙。

莫氏觉得沈初夏容貌太甚,怕她这模样出去会招登徒浪子,便叫她每日用黛笔在脸颊上点三颗黑痣,说这样破了相,便不会惹人注目。

沈初夏这身份,自然是想着越低调越好,因而,她每日出门前,便依莫氏所言,在面颊上点上三颗黑痣,然后再去食肆帮忙。

食肆的生意还是如往常一般,虽然不错,但也不是特别好。以前这食档只养贺章一家五口,基本还能混个温饱,可如今又加了沈初夏三人,虽然也能吃饱,但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沈初夏可不甘心日子过得这么紧巴巴的,便想着怎么样把这食肆的生意弄好一些,多赚一些钱,存起来,日后自己大把花银子买房买地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一个食肆,要想生意好,自然要以味取胜。她尝了尝自家食肆的菜肴,说实话,在她看来,味道很一般。她穿越之前,随便在哪家苍蝇馆子吃的东西都比这个强。只是在这古代,调味料稀缺,也不可能像现代社会那样做出那么多花样的食物。当然,她之前在皇宫里吃的东西,味道也不错。可宫里的食物,都是御厨用山珍海味熬制高汤,调出来的味,自然美味。在宫外,平民百姓不可能享受得到的。

看来,自己目前要做的,便是想办法做一些既便宜,又美味的食物。

沈初夏虽然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从来没有出去工作过,便好歹也做了好几年的家庭煮妇,这做菜的手艺,她还是有一些的。

可是,这么多菜式,该从哪一种下手呢?

她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客户群,发现来自己这食肆吃饭的,大多是中下层的平民,手里并不宽裕,舍不得用钱点贵的菜肴。他们来这食肆的目的,就是图能填饱肚子,要的是既便宜,又下饭的东西。

沈初夏想到自己以前在外用餐的时候,每当叫上饭的时候,服务员总会拿上两碟泡菜来。她不禁心头一动。

泡菜这东西,不仅便宜,口感也好,又下饭,肯定会受欢迎的。于是,沈初夏买了盐,花椒,香料和冰糖回来,学着以前看老妈做泡菜的样子,试了好几回,终于做出一坛酸水,又买来白菜、莲藕、萝卜泡上,两日后,她的泡菜便可以吃了。她拿给贺章与秀菊尝过之后,两人皆称美味。于是,沈初夏的泡菜便正式在食肆推出了。

来了客人,沈初夏叫小伙计给每人桌上都送一小碟泡菜,算是试吃。如果客人吃了好,还想要,便要另算钱了。

古代的人,吃东西都比较清淡无味,一下吃到沈初夏做的如此鲜香酸甜的泡菜,自然喜欢。而且这泡菜不禁美味,还有开胃提神的作用,吃了泡菜之后,客人们口胃大开,连带着店里的其他食物也卖得更好了。

慢慢地,沈初夏他们这食肆里泡菜的名声传了出去,慕名而来的客人也多了,生意更是火爆。

一个月之后,贺章算了一下,进账足足有三十六两,几乎比推出泡菜前的进账多了一倍,喜得贺章直夸沈初夏能干。

见自己的泡菜给食肆赚了那么多钱,沈初夏也很欢喜啊。尝到了甜头的她,可不会只拿出一款泡菜就收手的。她决定不仅要把泡菜系的菜肴发扬光大,还要再创一些菜式,把自己的餐饮事业做大做强。

她发现自己这小食肆出名之后,来的客人中,也有一些稍微有些闲钱的,于是,她试着加了一些肉类,比如做拌白肉,泡菜烩肉,藿香鱼什么的。推出之后,自然又是大受欢迎,到了饭点,居然还要出现要等位的现象。

对此,贺章自然是喜不自禁。原本他与沈初夏合伙开这食肆只是无奈之举,没想到自己倒捡到宝了。这几个月来,就算跟沈初夏对半分账之后,也比自己当初独自经营的时候,赚得还要多。

看着每日等位的客人越来越多,有的客人因为久等无位只得无奈离开,贺章也有些着急。这日收拾之后,贺章便去找沈初夏商量,想把店面扩大一些,能够多招待一些客人。

因为沈初夏不便抛头露面,平日食肆经营皆由贺章打理,她便埋头钻研菜式,希望借此维持住食肆的好生意。

贺章关了门,并没回自己家,而先去找住在隔壁的沈初夏。他一进门,就闻到从灶房里传出一阵让人垂涎的奇异香味,心里在正惊异之时,便看见沈初夏端了一盘红澄透亮的牛肉出来。

看见贺章来了,沈初夏忙招呼道:“贺大哥,你来了?”

贺章狠狠吸了吸鼻子,说道:“许娘子,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香啊?”

沈初夏笑着应道:“贺大哥,你来得正好,我刚卤了一块牛肉,你来试试味道如何?”

“卤?”贺章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沈初夏,“卤是什么?”

沈初夏知道,这个时候的人还不知道“卤”这种做菜的方式,便笑着解释道:“这卤啊,就是用香料熬一锅卤汁,然后把食材放到里面慢慢煮,将肉煮软煮入味,再食这肉。这每一丝肉中都透着香料的滋味,极为美味呢。”

听到沈初夏的话,贺章感觉自己只听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不禁对着沈初夏敬佩道:“许娘子,你这法子,我以前听都没听过,你哪里想到的这么多做菜的法子?”

闻言,沈初夏微微怔了怔,便胡乱搪塞道:“我也是跟我夫家以前那厨子学的。”

听到沈初夏的话,贺章这才想起,她本是京城一大户人家的妾室,因为丈夫没了音信,被族人赶了出来的。他以为自己又提起了沈初夏的伤心事,忙赔礼道:“对不起,许娘子。”

沈初夏见贺章误会了,怕他自责,忙展颜一笑,说道:“贺大哥,我没事的。”说着对着他眨了眨眼,说道,“快进来,尝尝这牛肉卤得好吃不。”说罢,嫣然一笑,便迈步进了屋去。

贺章看着沈初夏窈窕的背影,人却有几分怔忡。先前沈初夏那一笑,犹如桃花初绽,又如皎月出云,让贺章的心头不由得一动。

54.第五十四章

沈初夏不仅生得美貌,还有一手好厨艺,不到半年,便帮着贺章把这食肆打理成了兴州首屈一指的食肆。原本贺章对她只是佩服,不敢有其他的想法。

可是,先前沈初夏那个笑容,将贺章的心完全扰乱了。都是年轻男女,男无妻,女无夫,日日相处,说一点都不动心,那是假的。可看到沈初夏每日只醉心于菜式,他也不敢乱生想法。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地生出了一些旖念。

沈初夏进了屋后,贺章一人在外呆立了半晌,才走进屋去。

进了屋,他才发现,除了秀菊和梁岷外,莫氏带着贺林和贺莺也在这里。

沈初夏已经切了牛肉给他们。秀菊与莫氏用手拿着,小口小口地尝着,似乎舍不得一下吃完。梁岷年纪小,咬不烂这肉,只好吮着味。贺林和贺莺却是狼吞虎咽,几口就吃完了。贺林便仰着小脸,巴巴地望着盘中的牛肉,眼睛里似乎都要伸出手来了。贺莺抬头看着沈初夏,居然舔起了自己的手指来。

沈初夏见状,忙叫道:“莺儿,别舔!脏!”说着她把贺莺拉到自己怀里,用自己的绣帕替贺莺擦了擦小手,说道,“莺儿喜欢吃,姨又拿给你,可告别别舔手指啊。”

“嗯。”贺莺点了点头,雀跃不已。

沈初夏微笑着用手在贺莺头上轻轻抚了抚,然后切了一块牛肉,给了他,又切了一块,拿给贺林,随即又切了一块,递给贺章,说道:“贺大哥,你也尝尝。”

贺章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说道:“多谢许娘子。”

“如此客气作甚?”沈初夏又是一笑,随即把贺莺抱到自己膝上,说道,“你们吃了,若觉得差点什么味,可要跟我说,我好再调。”

贺章抬起头,看见贺莺依在沈初夏怀里,香香地吃着自己手中的牛肉。贺林咬了一口牛肉后,便望着沈初夏傻笑道:“许姨,林儿很喜欢呢。”看来,自己这一双儿女也很喜欢她呢。

他低下头,咬了一口手中的牛肉,轻轻地嚼了起来。

沈初夏忙问道:“贺大哥,如何?”

贺章此时已经不知道这牛肉是什么味道了,只知道美味到了极至。他抬起头,对着沈初夏笑道:“我觉得世间最美味的食物,也不外如此。”

闻言,沈初夏一愣,随即绽出了一个笑容。

贺章觉得,她笑起来,真的比那画上的仙女还要好看。

自从贺章对沈初夏存了不一样的心思后,不知不觉中,不免有些情感会泄露出来。久而久之,众人都看出点名堂来了。

对此,莫氏和武平倒是乐见其成。毕竟自己女儿已经不在了,贺章还年轻,不可能不续弦。如果贺章要再娶的话,沈初夏应该是不错的选择。一来,自从沈初夏来了之后,在她的帮衬下,食肆生意越来越好。之前老两口还担心如果沈初夏与贺章拆了伙,另起炉灶,会把自己这边的生意抢了。但如果贺章能够娶到沈初夏,这担心可就没有了,那自家这食肆的生意可就稳当了。二来,贺林与贺莺兄妹俩都很喜欢沈初夏,没事就往老屋里跑。沈初夏对兄妹俩也很好,不管给梁岷买什么东西,她都不会忘了这对兄妹,空闲的时候,还会教贺林识几个字。因而,在武家二老看来,贺章要续弦的话,没有比沈初夏更合适的人了。

沈初夏也不是傻子,贺章的心思,她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受过两回情伤的她,对这男女之情也看得淡了。现在的她,只想着怎么赚钱。因而,对贺章几回若有若无的暗示,她都装傻充愣地混了过去。反正贺章没有明说,她就当不懂。

贺章见沈初夏对自己的暗示没有一丝回应,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两人相识还不到一年,而且沈初夏还有那般悲惨的过去,要她这么快就接受自己,确实也有些为难她。想着反正两人打伙开食肆,每日都能见面,以后自己再慢慢地用真心打动她吧。这般一想,贺章心里也就不急了,反而对沈初夏母子愈加用心。

食肆生意好,贺章跟沈初夏商量之后,把隔壁的店面也打了下来。可每日晌午晚上,店里生意还是爆满。贺章便想再往外扩一扩。

不过,他把想法跟沈初夏说了之后,沈初夏却没答应。

沈初夏觉得,这食肆生意再好,还是做的中下层百姓的生意,利润空间毕竟有限。如果想要赚得多,自然要做那些上层人的生意。

兴州这个地方,虽然远离京城,却是南北之间的交通要道,不仅客商云集,而且还有不少达官显贵或久居,或路过。如果要做这些人的生意,这食肆的档次就显得低了。因而,沈初夏想要这兴州城里,开一家高档的酒楼,专做有钱商人或达官显贵们的生意,狂揽银子。

对于沈初夏这一想法,贺章却不是很赞同。贺章出身寒微,虽然也读过几年书,却也没什么大想法,只觉得小富既安便可。他只想好好守着这食肆,一家人衣食无忧,根本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想法,再说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跟这些达官显贵和富商做生意。因而,他觉得沈初夏的想法,是相当的不切实际。不过,如今他对沈初夏的情意是越来越深,怕她对自己生厌,也不好当面反对她,只想着多等些日子,待她撞了南墙,自然就知道回头了。

可他没想到是,沈初夏对此还真是上了心。过了半个月,沈初夏便回来跟他说,她想把春颐楼盘下来做。

贺章听到沈初夏这话,简直是目瞪口呆。

这春颐楼原是兴州城最顶尖的酒楼,据说与太师邓敦有些关系,因而在十几年来,一直在兴州城中长盛不衰。

不过,自从半年前,邓氏一门被皇帝查办了之后,城中官员富商怕惹上是非,对春颐楼是避之不及,而小老百姓又吃不起,生意也就冷清了下来。不过大半年时间,这春颐楼便经营不下去了,东家便只得关张,将房产转卖,换些银两。

贺章万万没想到,沈初夏不但要做大酒楼,而且要做的还是春颐楼。要知道春颐楼地处兴州最繁华之处,规模又大,要盘下来,想必要不小的数目。

听到沈初夏说了此事之后,贺章沉默了片刻,说道:“许娘子,这半年来,食肆生意虽然比以前好了许多,不过,我也只存了一百多两银子。以你我之力,要盘下这酒楼,怕是不行。”

“贺大哥,你就出一百两银子好,剩下的我来想办法。”沈初夏笑吟吟地说道,“这酒楼还是算我们合伙开的,日后赚了钱,我们还是一家一半。”

“你能有什么办法凑到这么多银子?”贺章抬起眼,眉头轻蹙。

沈初夏笑了笑,说道:“贺大哥,我虽然是被人赶出来的,可还有些私房钱。而且当年我夫君离开的时候,给我留了一枚玉如意,说是极珍贵,叫我在万不得以的时候,用来救急。我想,把这枚玉如意当了,盘店的银子应该差得不多了。”

“盘那春颐楼要多少银子?”贺章问道。

“一千六百两呢。”沈初夏答道。

“这么多?”贺章一愣,“你那如意能值这么多钱?”

“我夫君说这如意很是值钱的。”沈初夏点了点头。反正她又不只这一枚如意,如果不够的话,再拿几样就当就行了。

闻言,贺章微微一顿,随即说道,“许娘子,我实在无力拿出八百两银子投进来跟你一起开这酒楼。所以,那酒楼你一人开吧,我们就不参伙了,我专门做好食肆就行了。”

“贺大哥,我说了,你只出一百两就好了。”沈初夏连忙说道,“赚的钱,我们还是一人一半。”

“许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贺章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哪有许娘子出了这么多钱,我们来分一半的道理?”

男子,总要争几分面子,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更是要强。

沈初夏也知道贺章是好面子,忙说道:“贺大哥,你误会了,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再说了,这余下的七百两银子,我也不是不要你出的。”

“这是何意?”贺章不解地望着沈初夏。他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贺大哥,你也知道,我们家就我和秀菊两个女子带着岷儿。这酒楼开了后,迎来送往之事,我们女人家肯定不方便。因此,我才想请贺大哥帮衬着我,跟我一起开这酒楼。还是老规矩,我管后厨之事,前堂的事,还是要麻烦贺大哥。至于这余下的银两嘛,我们这酒楼赚了钱之后,就从贺大哥该得的利润里面慢慢扣下来便是。”说到这里,沈初夏一胸急切地望着贺章,说道,“贺大哥,你觉得这样可好?”

“这…”贺章有些犹豫。

“贺大哥,你就当帮帮我的忙吧。”沈初夏忙娇声说道,“贺大哥若不帮我,难不成要我亲自去应酬那些男子?”

沈初夏也知道贺章喜欢自己,肯定不想自己抛头露面去招呼那些色迷迷的男人。更重要的是,她也不能经常出现在人前?她可是死遁之人,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就糟了。所以,她必须得把贺章跟自己拉在一起。

果然,听到沈初夏这么说,贺章思忖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一切便依许娘子所言。我该出的这一半银两,可一定要扣出来。”

“那是自然的。”沈初夏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贺章答应了,沈初夏便放心地去凑银子了。一千六百两银子,确实不是小数目。沈初夏从自己那百宝箱中,拿了一枚玉如意,又拿了两枝金钗,一枚玉佩,便去了当铺。

那玉如意果然值钱,当了一千二百两,那两支金钗当了一百六十两,玉佩当了二百两。因而,沈初夏一共当得一千五百六十两银子。加上贺章给的一百两银子,盘酒楼的钱便凑够了。

未免夜长梦多,她与贺章当天就去写了契书,把酒楼盘了下来,接下来便是修缉装潢一番,选个黄道吉日开张了。

沈初夏没想到的是,半个月后,她拿出去典当的玉如意、玉佩及金钗等物件,便被人送到了梁洹的桌案之上。

55.第五十五章

御工坊出的东西,不仅做工材质与民间大不一样,在隐蔽之处还留有铭记。沈初夏是半路来到这个世界的,对这里头的名堂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梁洹赏给自己的东西很贵重。她想着这里离京城那么远,梁洹又以为自己死了,不会有人来查自己当掉的东西,因而,这才大胆地把东西拿出来当。

不过,沈初夏不知道这里头的名堂,当铺的掌柜懂啊。因而,当她把东西拿出来当的时候,那掌柜在掌眼的时候,一下便发现了这些物件的来头非同小可。

掌柜见沈初夏戴着帷帽,知道她不想以真面目视人,也就没追问她。这个时候,他不知道沈初夏的真实身份,也不知这些物件是她偷来的,还是真的是世家大族没落后来典物救急的。皇帝的近臣,也有机会得到宫里的赏赐,万一这女子也是这样的身份呢?她有这宫里的东西,那也就不奇怪了。因而,掌柜还是按规矩给沈初夏算了价钱,把银票给了她。

不过,此事掌柜也不敢隐瞒,随即就上官府备了案。因而,在兴州出现了御工坊之物,很快便传到了正在四处寻找沈初夏的蓝田卫耳中。

既然找到了兴州,那么再找到沈初夏,对蓝田卫来说,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出逃还不到一年,沈初夏的行踪就这么暴露了。这几样东西,也被蓝田卫回购之后,送回了京城。

此时,梁洹垂着眼帘,看着那枚翡翠如意,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他还记得,他送她这如意的时候,正是她跟他闹了别扭,才重归于好时。他见她得了邓太后赏给梁岷的玉佩,爱不释手的模样,为了讨她欢心,特别亲自在库房里挑选了这枚顶级的翡翠如意来赠给她。

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轻易地就把这如意给当了。难道在她心里,真的就这么不在意自己?

看梁洹怔怔地望着那枚翡翠如意,沉默不语。王霄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可要臣去将昭贵仪与三皇子接回来?”

梁洹微微一顿,随即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我自己去接她与岷儿。”

王霄有些意外:“陛下要亲自前往兴州?”

“嗯。”梁洹点了点头,“她的脾性,我最清楚不过了。你们去接她,也许她迫于无奈,不得不回来,可就算她人回来,心肯定还留在外面。可我要的,不仅是她这个人,还有她的心。”

“陛下说的有道理,可是,朝中一切才刚走上正轨,而且马上就要年底了,事务繁多,陛下能走得开吗?”王霄小心地问道。

听到这话,梁洹轻声一叹,苦笑道:“这几个月月,确实走不开。”他默了默,又说道,“待我安排一下,明年开春后,抽个空去接她们母子回来。”

闻言,王霄点了点头,说道:“如果陛下非要亲自去,也只能如此了。”

梁洹抬起眼,对着王霄说道:“对了,你派一队蓝田卫驻在兴州,暗中保护她们母子。”

王霄忙说道:“回陛下,在臣得知昭贵仪的行踪之时,已经安排了人佑护她与三皇子。”

“很好。”梁洹点了点头,又问道,“对了,你说她在兴州开了家食肆?”

“是的,陛下。”王霄笑着应道,“生意很是兴隆。”

“她怎么会想着开这食肆?”想到沈初夏在宫外,没有自己照护,过得还挺滋润,他心头就有些不爽。

王霄见状,便将沈初夏到了兴州后,如何与贺章一家相遇,如何参伙到贺章的食肆,如何创了新菜式帮着食肆招揽生意之事,全都告诉了梁洹。并说他们马上还要开一家酒楼,因为银子不够,沈初夏才当这如意、玉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