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洹居高临下,看着跪在身下的人,嘴角不禁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稍顿片刻,他抬了抬手,说道:“众卿平身吧。”

“谢陛下。”众人谢恩后,纷纷起了身。

邓太后看着今日来的几乎尽是娘家的人,心情极好,笑盈盈地开了口:“好了,礼也行过了,接下来大家就不必多礼了。今日来的都不是外人,大家就当今晚是个普通的喜宴,这些个繁文缛节就免了。”说着,她笑呵呵地转过眼,看了看梁洹与邓慕霓。

梁洹面带着微笑着,没说话。

站在邓老夫人旁边的邓慕霓却是一脸娇羞。

虽然她已经嫁过一回人了,但这两回嫁人的心情,却是大不一样的。上回她嫁的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心中尽是委屈不甘。如今她要嫁的,不仅是自己的心上人,还是这个帝国的皇帝,因而,她此时的心情是喜悦激动的。

说起来,她与梁洹认识十几年,以她与他的青梅竹马之情,进宫后受宠肯定不成问题。如果自己争气,能够一索得男,以邓家的权势,加上邓太后从中助力,一定会把自己的儿子推上太子之位,到时自己便可母凭子贵,荣登后位。

此时的邓慕霓,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期盼。她仿佛看见自己戴着凤冠,与梁洹一起坐在朝堂之上,受着百官的朝贺。

邓敦的正室韦氏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她自然也知道,邓慕霓进宫就是奔着皇后之位去的。想着当初自己女儿邓慕云宁死都不愿意让邓慕霓进宫,可事到如今,女儿死了,连外孙也没能留下,可邓慕霓还是进了宫。看着殿中之人,无不满面的喜色,想到这个时候,没有人还记得自己那苦命的女儿,韦氏心头不禁一阵难受。

邓老夫人似乎看出儿媳面色不对,悄悄用手拍了她一一。韦氏身子一震,随即将神色恢复如常。

梁洹扶着邓太后在上座坐了下来,众人也都回了座。

孙贵妃见人都到齐了,忙对着梁洹问道:“陛下,这就开席了吗?”

还未等梁洹说话,邓太后便转过脸来,对着梁洹说道:“洹儿,要不要先把诏书宣了再开席?”

闻言,梁洹转过脸,深深看了邓太后一眼,淡笑道:“怎么?母后比我还急啊?”

邓太后笑了起来,道:“母后不是看你与霓儿蹉跎了这么些年,替你们着急吗?”说着看了看邓慕霓。

座下的邓慕霓听到这话,面上更显娇羞。

梁洹将姑侄的神色都看在了眼里,遂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宣诏书吧。”随即,他侧过身,冲申则使了一个眼色。

申则会意,从殿旁的偏门走了出去。很快,他就拿了一份明黄色的圣旨回来,抬起眼,望着梁洹。

梁洹轻轻点了点头。

申则径直走到台下,展开圣旨,高声叫道:“宣旨!”

座下众人都以为是册封邓慕霓为妃的圣旨,不作他想,赶紧离座,跪下领旨。

申则看众人都跪好了,然后这才开始念起圣旨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自高.祖皇帝建国,我朝百数年,君臣齐心,共创盛世。但如今朕治下,却有奸佞小人当道,天下民心共愤。朕欲为苍生谋福,必先为天下除奸邪之人。”

听到这里,众人皆觉得有些懵。册封嫔妃的诏书,怎么会说这些?

还未等众人回过味来,一早就埋伏在后殿的数百名蓝田卫,在王霄的带领下,已经冲进殿来,将座下众人牢牢看住。

到了这个时候,再傻的人也知道皇帝要做什么了。邓家的人都是些文弱书生,加之在进宫的时候,都是解了兵器的,如今手无寸铁,哪有力量跟这些孔武有力、手持长刀的蓝田卫相搏?只有规规矩矩地跪在原地。

邓敦见势不妙,抬起头,用求救的目光望着邓太后。

邓太后这时候也回过神来,转身看着梁洹,大怒道:“洹儿,你这是做什么?”

梁洹轻轻一笑,说道:“母后稍安勿燥,且听申则把圣旨读完。”说着他对着申则说道,“申则,接着读。”

“是。”申则应道,随即继续宣旨道,“今太师邓敦,贪婪之性疾入膏肓,愚鄙之心顽于铁石。人皆伺邓氏之爱恶,而不知朝庭之恩威,尚忍言哉?姑举其罪之大者言之。…”

申则这一读可不得了,足足为邓敦列了二十四条罪状。不外乎要贿鬻官,沽恩结客,受诸王馈遗,揽吏部之权,阴制谏官,妒忌贤能,纵亲行凶之类。最后,自然是邓氏一族全部免官下狱,发三法司会审。

圣旨读完,不禁邓氏一族目瞪口呆,邓太后更是无比震惊。

邓敦此时早没了平日在梁洹面前的趾高气扬之势,叩着首呼号道:“陛下,老臣冤枉啊!老臣冤枉啊!”见梁洹似乎不为所动,他又转向邓太后,叫道,“太后,求你为老臣向陛下求求情啊!”

邓老夫人也抬起头,对着邓太后惊道:“太后,陛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阿敦忠君爱国,怎么会做这些事?定是有人诬陷他的!”

闻言,梁洹冷笑:“邓老夫人,邓敦是否冤枉,是否被坏人所害,三法司自会审理。”

这时,邓太后总算回过神来。她见梁洹毫不留情面,大怒不已。只见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梁洹,说道:“梁洹,好你个忤逆子!你翅膀硬了,就敢做出这样惊天之事了?连你舅舅岳父也敢拿!你也不想想,当年若不是我,你能坐上帝位?没想到我用心抚养了你十几年,竟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说到这里,邓太后是泪如雨下。

梁洹转过脸,用锐利地目光望着邓太后,冷冷说道:“念在你抚养我多年的份上,我还是尊称你一声母后。只是当年,到底是因为母后抚养了我,父皇才册封我为太子?还是因为父皇已经决定了立为我太子,母后才想着来抚养我的?”

听到梁洹这话,邓太后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浑身一震,面色瞬间变得犹如死灰一般,再说不出话来了。

51.第五十一章

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梁洹索性就把话挑明了。他挺直着腰,定定地看着邓太后,说道:“母后,虽然我当初年幼,但未必我什么都不懂。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不要我把傅清海叫来与你对质?这么多年,母后为何会怕听到小孩子哭?是怕我母妃肚子里那个孩子来找你索命吗?”

邓太后眼睛蓦然瞪得溜圆,愣愣地看着当,嗫嚅着双唇,颤声说道:“你,你都知道?”

“是,我都知道。”梁洹盯着邓太后,咬着牙说道,“母后眼线众多,一早便知道父皇有意立为我太子,怕我母妃母凭子贵,会越过你去,便对我母妃下了手。可怜我母妃当时还身怀有孕,你也下得去手!我不对你下手,是看在我父皇面上,算为父皇尽孝,但不代表我可以对我母妃不孝!”

说到这里,梁洹想到那场漫天大火,眼中变得赤红,似乎快要滴出血来。

听到这番话,邓太后脑中一白,身子便软了下去,人一下子便瘫倒在座上。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孙景仪与潘兰芝站在一旁,没听到梁洹与邓太后说的话,只看见邓太后倒了下去,两人赶快跑上前扶着邓太后。

梁洹冷着脸看着二人,说道:“你们把太后送回安仁宫去吧。”说着对着王霄使了一个眼色。

王霄见状,忙叫了几个蓝田卫过来,看着她们。

孙景仪没想到梁洹对自己也不信任,忙对着梁洹说道:“陛下,妾对陛下忠心…”

“你们的事,容后再说。”梁洹看着孙景仪,眼中没有一丝的温度,“你们送了太后,便回自己宫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寝宫。至于瑶儿和峥儿,暂时由钱贵嫔抚养,你们不必担心。”

听到这话,孙景仪与潘兰芝皆是一愣。看来,不仅自己被软禁了,而且连孩子也被带走了。如此说来,这场变故,自己怕也不能全身而退。想到这里,二人面色大变,互相看了一眼,却又不敢违抗皇命,只得低头应道:“是,陛下。”

然后两人上前扶着邓太后,一左一右地把她架了出去。

见邓太后瘫倒被扶了出去,邓氏一族皆知大事已去,只得束手就擒。只是临出门时,有人不停对着梁洹大呼“冤枉”。

梁洹也懒得听,下令全部下到天牢,交由三法司会审后处理。

正在这时,梁洹听到一个女子凄怆的呼声传来:“阿螭哥哥,你也要这么对我吗?”

听到这声音,梁洹微微一怔,随即转过脸,看见邓慕霓满面泪水地望着他。

见梁洹怔怔地望着自己,邓慕霓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大声叫道:“阿螭哥哥,我是慕霓啊!我是慕霓啊!”

梁洹顿了顿,然后冲着押着她的蓝田卫点了点头。

那侍卫会意,将邓慕霓押到了梁洹面前。

邓慕霓一走近,便跪到了梁洹面前,抓着梁洹的衣袖,哭道:“阿螭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如此狠心的。”

梁洹垂下眼,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邓慕霓,犹豫了片刻,然后低下身,将她扶了起来。

邓慕霓抬起梨花带泪的脸,满目含情望着梁洹。今晚本是她出嫁的日子,她的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更显得妩媚娇娆,哪怕此时面有泪痕,也丝毫无损她的美貌,反而让人更加心生怜爱。她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会比邓慕云更得梁洹的欢心,便是因为自己的容貌胜于她。事到如今,她也只有寄望自己的美貌能够唤起梁洹对自己的情意了。

“阿螭哥哥。”邓慕霓那漆黑的眸子中,闪着微微的光亮,“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对我的。”

看着邓慕霓,梁洹微微顿了顿,说道:“慕霓,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你选一下,你是要做邓家的人,还是要做向家的人。”

邓慕霓一愣:“阿螭哥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选择做邓家的人,那么,你只有随他们一道被押到天牢中,等候发落。”

听到这话,邓慕霓面色一白。

梁洹又说道:“如果你选择做向家的人,那我明日就派人送你和珍儿回向家。”

“阿螭哥哥。”邓慕霓做出一副娇怯怯的模样,说道,“如果,我这两个都不选呢?”

“那你还想怎样?”梁洹皱了皱眉。

“阿螭哥哥。”邓慕霓眼中闪着明媚的光亮,含情脉脉地着梁洹,说道,“我只想做梁家的人,我只想做阿嗤哥哥的人。”

闻言,梁洹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慕霓,有些不可能的事,就不必说了。”

闻言,邓慕霓身子微微一颤。她抬起头,望着梁洹,像不认识他一般。半晌,她才开口问道:“为何不可能?是因为我是邓家的女儿吗?”

梁洹抬起眼,坦然地看着她,说道:“不管你是不是邓家的女儿,我这后宫也不会再进人了。”

“为何?”邓慕霓不解。

梁洹轻轻一笑,答道:“女人嘛,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也就不需要其他的了。”

听到这话,邓慕霓面色一下变得惨白。他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他喜欢的女人,已经在后宫里了,而这个人,却不是自己。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他也跟自己一样,深爱着自己,可今日他却说他另有喜欢的人。想到这里,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回宫了。”说着,梁洹便要离开。

“阿螭哥哥!”邓慕霓忍不住叫住他。

他转过身来,望着她。

她颤抖着双唇,说道:“那,那我最后再问阿螭哥哥一句话,可以吗?”

“你说。”梁洹点了点头。

“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她颤抖着双唇。

梁洹抬起眼来,看着她,缓缓说道:“慕霓,事到如今,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

梁洹没有直接回答是否喜欢过她,但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邓慕霓呆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你对我好,装作喜欢我,其实是为了挑拨我与阿姐的关系吧?你早就知道我不可能进宫为后,你也知道能够成为你的皇后的人,只有我阿姐一个。所以,你故意让大家以为你喜欢我,只是为了在我和阿姐心中种下一根刺?”

听到邓慕霓这番话,梁洹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邓慕霓感觉自己的心都死了。她仰起头,大笑起来:“哈哈哈,陛下,原来,我和阿姐一直被你玩在股掌之间。没想到陛下那么小的时候,就藏了这样的心思!陛下可真是不简单啊!”

梁洹望着邓慕霓,冷声说道:“我看着怀有孕的母妃,因为我要被立为太子,便被你姑母派人放火活活烧死。而我还要天天在你姑母跟前装着母慈子孝的模样,叫自己的杀母仇人为母亲。我不早些谋划,也许我早就被害死了!”

邓慕霓一呆:“你是说,孝真皇后是被,被我姑母…”剩下的话,她没敢再往下说。

梁洹沉着脸,没有说话。

此时,邓慕霓的面色变得无比苍白。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陛下,你,你真的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一丝情意?”

梁洹凛然一笑,说道:“在我亲眼看见我母妃被火烧死的那一刻起,你觉得,我还会对邓家任何一个人用感情吗?”

邓慕霓抬起眼,含泪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梁洹,颤声哭道:“陛下,就算是我姑母有错,可我是无辜的啊!你怎么可以如此骗我?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阿螭哥哥,你的心是不是铁石铸的啊?”

听到这话,梁洹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他顿了顿,说道:“我也以为经历了那么多,我的心早已变得如铁石一般的僵硬,再不会对人生情。可直到我遇到了一个很傻很傻的女子,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可能那么喜欢一个人。”

邓慕霓面色一僵,说道:“陛下口中之人,是,是昭贵仪吗?”

“与你无关!”梁洹抬起眼,看了看邓慕霓,说道,“慕霓,看在终究是我负了你的份上,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去向家。邓家这边的事,绝不会牵连到你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珍儿还小,你要好好教导她!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珍儿这么小,就能做出将岷儿绊到水里,还害得初夏小产这样的事来,可见她已经开始长歪了。你说你是无辜的,我将你牵连起来,是我对不住你。可初夏又何其无辜?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又何其无辜?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盼望那个孩子…”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邓慕霓看得出来,他很生气。突然,她心里有些害怕了。原来以为他喜欢的是自己,又有邓太后撑腰,她在这宫里一直是有恃无恐的。如今,知道他爱的另有他人,还是被自己害过的人,她突然觉得有些惊慌失措。

梁洹努力平定了自己的气息,说道:“也罢,终究是我我先对不起你,可你和珍儿也对不起初夏母子,此事我们就算两清了。以后,你好好教导珍儿,你不会教,可以交给向老夫人教导。她还小,有长辈的引导,还可以教好的!从此以后,希望你们好自为知!”说罢,他转过身,便往殿外走去。

“阿螭哥哥!”邓慕霓在他身后绝望地呼号道。

听到她的声音,他却没有再一丝迟疑,继续向外走去。

“陛下,你就算心中有沈初夏又怎么样?她已经死了!她死了!”邓慕霓大叫道。

梁洹的脚下一顿,随即转过脸来,对着邓慕霓淡然一笑,说道:“你错了,她没死。”随即,他扔下一脸目瞪口呆的邓慕霓,绝决地出了殿。

这晚,他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去了华阳宫。

申则早叫人给他把房间收拾好了。

他推门走进屋,一股女子淡淡的清香沁入鼻端。虽然她离开有些日子了,可这屋子里还是留着她的气息。他闻着她的味道,心里就充满着暖意。

如今,都结束了。他再也不用怕她会被人暗害,可是,她却不能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分享这份来之不易的胜利。

她走了快十天了,蓝田卫一直没能追查到她的行踪。只知道她在附近村子雇了一辆牛车,进了京城,住进了一家客栈,可后面她怎么出的城,便再没人知道了。客栈的人只说那天她一早就走了,可那时客栈离店的客人很多,伙计们也没注意到她和岷儿往哪边去了。水路,陆路都查了,也没有发现她曾去雇车雇船。难不成,她们走路离开的?

一想到沈初夏的去向,梁洹便觉得有些头疼。

不过,邓氏一族被拿下,无疑在朝中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还是很多事,等着他去做,暂时他还腾不出手去找她,只能吩咐王霄他们继续查找。他只希望能够早点有她的消息。只要知道她与岷儿平平安安的,就算她不肯原谅他,不肯跟他回来,他也无牵挂了。

52.第五十二章

次日,梁洹便开始大刀阔斧的在朝中整顿吏治。原来与邓氏一族沆瀣一气、为非作歹的,下狱的下狱,革职的革职,降级的降级。他又让吏部重新考察任用了一批清廉正直得力的官员。

虽然邓氏原先在朝中根基极深,但这棵大树一倒下,原本依附他的人也差不多跟着倒了,剩下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反而赶紧跟邓氏划清界限。梁洹早就在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因此,没用多久,他便把朝中的权力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在梁洹忙着处理朝政大事之时,沈初夏搭着唐氏夫妇的船,也从京城来到了兴州。

经过这二十多天的相处,沈初夏与闵氏之间关系融洽,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因而,到了兴州,见沈初夏与梁岷要下船了,闵氏心里是万般不舍。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闵氏再舍不得,也不可能强留沈初夏她们。临别之时,闵氏拉着沈初夏的手,红着眼眶说道:“阿蔓妹子,你若在兴州找不到你夫君,或是你夫君真的没了,就来明州找红姐。姐帮你们的。”

“谢谢红姐。”沈初夏含着眼泪说道,“我会的。”

闵氏抹了抹眼泪,然后转过脸看了唐照一眼。

唐照会意,忙拿了两锭银子递给闵氏。

闵氏接过银子,便往沈初夏手里塞:“阿蔓,这银子你拿着。”

沈初夏一惊,忙推辞道:“红姐,我不能要。这一路,我们白吃白住,已经够感激了,我怎么还能要你们的银子啊?”

“拿着吧。”闵氏把银子往沈初夏手心里一塞,然后把她的手握住,不让她把钱还给自己,“你们三个妇孺,又没个依靠,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夫君,或是你夫君的同窗,多留点钱在身上,也好办事些。实在不行,你还可以拿这钱雇辆车,到明州来找红姐。”

听到闵氏如此说,沈初夏心头感动不已。其实她有钱,满满一匣子的宝贝啊。可是,她又不能说自己有钱,实在找不出借口拒绝闵氏的好意,只得把银子收了下来,说道:“既然是红姐的心意,那妹子就受了。”

“这才是呀。”闵氏拍了拍她的手。

沈初夏笑了笑,把银子收了起来。心里想着,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加倍报答闵氏和唐照。

话别之后,唐照还派了两个伙计一路把沈初夏、秀菊和梁岷送进了兴州城里。

进了城门,沈初夏拿了几粒碎银给这两个伙计作辛苦费,没想到二人说唐照特意交代过,不得收沈初夏的财物。说罢二人对沈初夏揖了一礼,便告辞而去。

看着两个伙计的背影,沈初夏想到闵氏和唐照这一路的关照,心里真是万分感激。她把碎银收回袖中,便带着秀菊与沈岷往兴州城里走去。

走在兴州城的街头,沈初夏突然感觉一阵迷茫。在这个陌生的城中,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这时的她,甚至觉得比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还要迷茫,还要不知所措。

她转过脸,看了看一脸倦惫的秀菊,和她怀中那瞪着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着的梁岷,她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似的。

此去岭南,山高路远,还得从长计议。可这一路坐船奔波,大家都有些疲累了,还是先找个地方先歇息下来,等养好了精神,再想办法往岭南走。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落脚,也只能先去找间客栈。沈初夏带着秀菊与梁岷在街上逛了逛,终于找了一家既不在城中最繁华之地,也不偏僻,看起来也还算干净的客栈。照旧,沈初夏也要了间有两张床的屋子。三个人住在一起,好有些照应。

有了落脚之处,沈初夏与秀菊便收拾起东西来,梁岷独自一人在屋子里玩着。两人收拾好,已过了晌午。

梁岷跑到沈初夏面前,抱着她的腿,奶声叫道:“阿娘,肚肚饿。”

听见梁岷的话,沈初夏用衣袖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也感觉得自己腹中有些饥饿了。这客栈没有食肆,只有客房,因此,要想吃东西,还得出去寻觅他处。

不过,沈初夏来的时候,看见这客栈前面不远处,便有一家食肆。于是,她蹲下身来,搂过梁岷,轻言说道:“岷儿饿了啊?阿娘一会儿便带你去吃好吃的。”

“嗯嗯。”梁岷重重地点着头。

秀菊走上前,把梁岷抱在身上,说道:“小郎,来,秀菊抱你出去。”

因为怕露陷,这一路来,秀菊便改称梁满为小郎,称沈初夏为娘子。

梁岷一听秀菊这么说,小手一伸,便挂到了秀菊的腿上,大叫道:“秀菊抱,秀菊抱。”

沈初夏见状,对着秀菊说道:“秀菊,如今可比不得从前了,你可别太娇惯他了。”

秀菊把梁岷抱在身上,回过脸冲着沈初夏笑了笑,说道:“小郎还小,大些我就不抱他了。”

闻言,沈初夏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走吧,我们先去吃东西。”

说罢,三人出了房门,沈初夏转身便将门锁上,这才离开客栈。

食肆离客栈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沈初夏她们就到了。此时还在饭点上,前来用食的客人不少,生意还算不错。不过,这食肆门前却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东主有事,急盘食肆,价格从优。

见此情形,沈初夏心中不禁有些纳闷,不明白这食肆生意这么好,掌柜为何要转出去。

进了食档,沈初夏要了两个小菜,又叫了三个蒸饼,三人便坐着吃了下来。

出了宫,在这吃食上自然差了许多,肉食更是不可能经常吃到了。不过,梁岷还算乖,都是给什么吃什么,从来不吵闹。看着儿子这么懂事,沈初夏不禁有些心酸。其实,她有钱,也能让儿子顿顿吃上肉,可她不敢露财啊,还得装出一副穷样,免得心怀不轨的人打上她们的主意,谋财害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儿子的小脑袋。看着原本是龙子凤孙的梁岷,却跟着自己出来受这个苦,她心里真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儿子。可不带他出来,她又怕他会被人害死。思及此处,她便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总有一天,要让儿子过上好日子,好好补偿补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