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奈,很快就有人去找皇帝禀告,皇帝听了脸色铁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按此做吧。”随即冷眼扫了下太医,又补充了一句,“皇后安然你等安然,不然…,呵呵”

太医吓的一下子就背后汗湿,却是强撑着领旨进了屋子,他们找来两个熟手的稳婆,另一个太医拿了针灸出来,一同进去内屋。

五个时辰之后,七皇子诞生了,个头很小,就跟小老鼠一样的,皇帝抱着都担心被风吹走了一般,手脚僵硬的不行。

太医们都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留一条活路,忽然间就听到了里面的宫女的吼声,“皇后血崩了!”

皇帝抱着稚子忽然就觉得有点天旋地转的一般的晕眩,要不是一旁的林怀安扶着,恐怕差点倒了下去,他缓了一口气,重重的说道,“给朕去救,救不出来唯你们是问!”

顾湘见到传说中很牛掰的仟宝呈的时候正在跟春芽玩牌,其实抛开接到邢尚天书信和想孩子的时候,大部分的情况下顾湘的心情还是很稳定的,吃吃喝喝笑笑,一点也不耽误,毕竟心境对于一个病人来说很是重要,她经常想着前世看到的新闻…,不是说某某因为愉悦的对待了自己的病情,然后出现奇迹竟然治好了之类的?

当然除了这个理由,顾湘既然生死难定,还不如天天高兴兴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要不是这个病情怕传染,她都想去扬州找邢尚天和孩子们了。

不过现在嘛,肯定不行的,所以顾湘就尽可能让自己过得愉悦,这会儿正出牌,春芽本来还有点要相让的意思,可是这一局顾湘共出了六张王母娘娘到底是几个意思?要知道这一副牌也就一正一副二张王母娘娘啊!!!

看着春芽瞪大了眼睛一副简直没办法理解的表情,顾湘实在是忍不住,把牌一丢,就扶着桌子笑了起来,说道,“哎,我作弊都没看出来,真是的。”

春芽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么多大牌,原来顾湘在作弊,囧,娘娘肿么可以这样嘛!

仟宝呈在帘子外就听到了屋内一个女人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脆的笑声和一个小丫头略带抱怨的声音,他身子一顿,眼睛里露出几分诧异的表情,心里想着不是得了天花,怎么这会儿竟然会笑?

这表情让李成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个冰雕,竟然还是有表情的。李成对着一旁的宫女说道,“你去跟娘娘说,这会儿仟小郎中已经请过来了。”

等着进了屋,仟宝呈早就戴好了面罩,遮住了鼻子和嘴,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他慢悠悠的走了进去,眼见屋内端着一个穿着宝蓝色妆花褙子的女子,头上只简单绾个鬓,插着一支玉簪,侧脸看那形态却是异常的婀娜…,只是当他直面对视的就看到了满脸的脓包。

顾湘对这位传闻中牛掰轰轰的郎中还是挺好奇的,仔细打量了两眼,只见他行礼不卑不亢的,从进屋开始,甚至见到她之后…,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下,顾湘就琢磨着,这个人的定力可是很厉害,就是有时候她看到镜中自己都要吓一跳,觉得实在是太丑了。

仟宝呈给顾湘诊了脉,随即直戳了当的说道,“娘娘能坚持到这会儿也算是运气,只不过能不能挺过去,也就在这几天了。”

顾湘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从出脓包开始就说明病情已经到了后期了,不过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仟小郎中,年纪轻轻医术了得,是否有办法帮我医治?”

仟宝呈固执的摇头说道,“目前天花无药可治。”

顾湘还是头一次遇到说话这么坦然直白的人,忍不住低头打量了对方两眼,见他目不斜视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着,这人恐怕是个很耿直的人,人坐在上位久了就难免喜欢这种实话实说的人,顾湘自然也是一样,虽然仟宝呈说自己无药可救,需要自行治愈,还是赏了他不少银子。

仟宝呈倒也不客气,接了银两就出了门。

李成心想,都说这位顾良娣是心善的,果然如此…,你瞧瞧刚才这位仟宝呈说的话,要是他,甭管是什么神医还是庸医,早就叫人给拉下去了,随即又想着,太子殿下对这位郎中很是期许,也不知道得了今日的信儿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这边李成心思复杂,仟宝呈却是停了下脚步说道,“我住哪里?”

“啊?”李成瞪大了眼睛,他可是记得仟宝呈来的路上可是说了,自己诊完脉就走人,一点都不耽误,他还想着怎么把人扣下来呢,这会儿竟然自己开口了?见到李成的神情,仟宝呈面色不改,说道,“我坐了一天的船,半路又被你们强行拉到了西山别院,难道还不让我睡个好觉?”

看着仟宝呈那傲娇的样子,李成觉得吧,如果不是有求于他,真的想一拳揍死丫的。

第101章

雪扑簌簌的下着,帐篷内太子邢尚天穿着铮亮的银白色甲胄,一派英武挺拔,只是手里却没有拿着剑而是握着笔在书信上涂涂写写,写了一大半又停顿了下来,稍微一犹豫又觉得不顺心把纸张卷了卷,丢掉,重新又展开一张纸。

招抒在一旁帮着研磨,忍不住想着,不知道顾良娣的病情怎么样了,前几日刚刚得到消息说已经把仟吉的小儿子仟宝呈请了过去,兴许会有什么变化?可是看着太子殿下这般模样,显然很是忧心忡忡,这信可是已经写了一上午了…,到现在还没写出来。

邢尚天看着满篇洋洋洒洒的字迹,满满的都是担忧,连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这到底是安慰还是揭开伤疤?

显然这一次写的也不合适。

邢尚天索性把把纸一丢,撩开帐篷走了出去,外面雪下的很大,很难想象在温暖的扬州也会下这么大的雪,都说这天气妖异…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邢尚天一路走到了一颗树下,那角落里有一只掉落的枫叶,他弯腰捡了起来,似乎回忆过往,眼睛终于里流露出几分暖意,缓和了这几日紧绷的精神。

不远处两个兵士垫着脚尖往这边看来,一个冬瓜身材的兵士问道,“你看到太子殿下在干吗吗?”

“好像是捡枫叶,还笑了。”兵士想起一直不苟言笑的邢尚天,忍不住惊异的说道。

“你傻啊,太子殿下怎么会对一个枫叶笑?”

“是真的。”

那冬瓜身材的兵士听了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想法来,“太子殿下的想法自然不是我等小兵士能懂的…”

“所以”

“所以!我敢肯定,这枫叶一定跟我们这一次的的战役有关,兴许是准备在百里之外的枫叶林做埋伏?”冬瓜身材的兵士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

“…”另一个兵士狠狠的踹了踹冬瓜身材兵士的脸,说道,“特么的,回去睡觉吧,又犯傻了。”

“喂,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怎么会拿着一个破枫叶发呆嘛…”两个人渐行渐远,不过一会儿就在路上留下一排小脚印,却是让耳力极好的招抒听了个透彻,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看了眼已经憋红了脸的邢尚天,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殿下,要不要我去把这两个人…”

邢尚天别过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了!”

几天之后顾湘就收到了一封夹着枫叶的信,就只是一只枫叶,顾湘看了自然就想起了曾经在别院里的书信往来,满脸都是笑意,一旁给顾湘诊脉的仟宝呈有点诧异的看了两眼,不知道顾湘在笑什么,问道,“娘娘,枫叶虽然有些药用,但是显然对口天花无用。”

顾湘,

大哥,你够了!

眼看两个人的气氛尴尬,春芽适时的说道,“我叫厨房做了牛乳糕,仟郎中,你要不要吃点?”

仟宝呈听了很是淡定的回头,说道,“牛乳适合身体羸弱,气血不足,营养不良,以及病后体虚之人食用,我从小就没生过病,就不用吃了,多给你们娘娘上点,她早上就吃了一碗粥,实在是太少了。”

春芽,

啊啊啊,这个一本正经的郎中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啊!!!

只是还没等春芽腹诽完,就听仟宝呈正色庄容的加了一句,“不过我最近有些体虚,倒是可以吃一两块,给我放到房间里好了。”

春芽,

等着诊完脉,仟宝呈说道,“娘娘只要熬过这两日就会无碍了,只是那身上总是要留下疤痕…”说完就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顾湘,面无表情的说道,“恐怕以后不适合被太子殿下宠幸了。”

顾湘,┭┮﹏┭┮

这特么不需要你来说啊,难道我自己就不会照镜子嘛,难道你就没有见过我难过的快哭了吗?这哪里是救死扶伤的医生,简直就是往伤口上捅刀子的杀手啊!

似乎顾湘的眼神太过“炙热”仟宝呈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患者的“关爱”,他慌忙的别过脸,站了起来说道,“那我就告辞了。”

顾湘,特么的,我可以揍这家伙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湘觉得全身都很痒,她知道这是身上的疱疹结疤了,她拼命的忍着不去碰,可是如果只是一处就好了,她全身上下都是疱疹又怎么能忍得住?最后顾湘只能无奈的站了起来,她看着一脸担忧的春芽说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娘娘外面冷?”

“冷了就不会那么痒了吧?”顾湘说道。

春芽向来听话,给顾湘披上了厚厚的毛绒斗篷,等着出了门,一阵寒风袭来,一下子就让顾湘清醒了几分,她和春芽走到了后花园里,虽然是冬天但是因为过年,宫女们特意在树上挂了灯笼和红丝带,隔着十步就一个灯笼亮着,让这院子一下子就显得明亮了起来。

顾湘蹲在地上用手揉了个雪球出来,忍不住贴在脸上,一阵阵的冰冷的感觉袭来,让她少了些痒的感觉,她舒服的舒了一口气,说道,“春芽,你说,太子殿下见到我这模样会不会嫌弃我??”顾湘看着远处的灯笼,散发着橘红色的温暖目光,不自觉地想起来远在扬州的邢尚天。

春芽抿着嘴,红了眼圈说道,”不会的,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人,当初在别院的时候…,太子殿下就很喜欢娘娘…”

“可是就算太子殿下不想,后宫里总有那么多女人,一天可以,二天可以,时间久了,太子能挡得住那些献媚的女人吗?就是我自己每次看镜子都觉得很吓人,何况是殿下?红颜未老恩先断,而我却是红颜先衰,恩后断。”顾湘并不是一个盲目乐观的人,自从她慢慢的得知自己也许能扛过天花,但是抗不过去这留在身上的疤痕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做心里建设了。

想到以后可能会失宠,她虽然觉得会难过的要死了,可是竟然一点也没有办法责怪邢尚天,因为顾湘知道邢尚天并不是圣人,可以对着一个满脸疤痕的女人谈情说爱。

“不会的。”春芽快哭了,说起来顾湘得了天花,最忧心的恐怕是春芽了,人直接瘦了一圈不说,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弄得顾湘都觉得得了天花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你不用安慰我,我想得开。”顾湘低头抓起一把雪摸到了脸上,觉得刚才灼热的麻痒又减轻了几分,说道,“我没什么可抱怨的,肚子里孩子还是好好的,太子殿下到现在还能想着我,这就够了…,只要以后他不忘记我们曾经的情分,我就知足了。”

春芽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扑簌簌的滴落在雪地上,变成了一个个的圆圈,如同她心中的满满揭开的伤口,很疼,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象曾经那么的美的顾湘变丑之后的样子,更没有办法想象太子殿下对顾湘冷情冷意的样子。

“好了,不哭了,我们回去吧,一会儿柳枝过来替班,又要唠唠叨叨的了。”顾湘无奈的拍了拍春芽的肩膀,又补了一句,“我还想着万一我要是不行了就让太子殿下开恩,把你们都放了出去,就连你和柳枝的嫁妆我都准备好了,不过,看来,我这病算是好了,你以后可还得伺候着我了。”

春芽收了眼泪,坚定的说道,“就是伺候一辈子我也愿意。”

顾湘拉着春芽一边往回走一边笑着说道,“以后不见招抒也行吗?”

这话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弄得春芽立即就红了脸,忍不住娇嗔的喊了一声,“娘娘…”随即见顾湘忍不住大笑,也不自觉地高兴了起来,她已经很少看见顾湘笑的这么开心了,随即又补了一句说道,“不见招抒也行,我只要跟着娘娘。”

顾湘摸了摸春芽的发鬓,就好像看待自己的女儿一般,按心灵年纪她还真可以当春芽的娘了,两个人互相依偎着走了回去。

等着顾湘和春芽走后,从林子的一角走出来一个人,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棉布长袍,带着兔毛的耳套,面容冷硬的像是一尊冰雕一样,他深深地看了眼顾湘离去的方向,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第二天顾湘眼睛红红的,显然是一夜没有睡好,因为怕抓到自己的伤口她特意让春芽把自己绑了起来,这自然没办法睡好的,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该吃就吃,她按照仟宝呈要求吃了一大碗的饭,毕竟恢复身体需要营养,等着等着吃过了早饭,仟宝呈就过来了,他还是原来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看着顾湘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郑重的神情。

等着诊完了脉,又查看了伤口的结疤情况,仟宝呈却是说道,“娘娘,我这里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恢复容颜…,只不过十分凶险。”

第102章

顾湘听了之后一愣,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仟宝呈,问道,“这个办法会不会对宝宝不好?”说完就反射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这个消息很是振奋人心,可是顾湘作为一个母亲,总是会第一个想到孩子的安危。

仟宝呈摇头,深深的看了眼顾湘,目光深沉,说道,“对孩子无碍,只是…,这无异于脱一层皮,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娘娘,你要想好。”仟宝呈本来不予理会顾湘,例行公事就好,在他的眼里所谓的权贵阶层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傲慢无比的人,这种养在深宫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娘娘们更是一种风一吹就会扶着头喊头疼的娇弱的温室花朵,结果不过在这短短的几日里,他却是大为改观。

人都说太子的这位良娣深得太子的宠爱不说更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体恤百姓不说,更是懂得民间疾苦之人,他刚开始不过以为是夸大的说法,只是随着慢慢的相处,他却是发现,这位从民间一位普通百姓之家出来的女子不仅心胸大度,且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病情而迁怒于旁人,心态很是积极乐观,是一个如传闻一般名副其实贤德的女子,即使是自己,得了这种天花…,也不见得如这位娘娘一般坦然的相对。

这种人,他很愿意冒险去救,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只不过是作为一个郎中应有的本心而已。

顾湘本就忧心于自己的容貌,这会儿听到有办法如何能不欣喜,刚才不过是担心对孩子不好,这会儿听了只是辛苦一些自然是无所畏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仟宝呈激动的说道,“我能忍得住。”

仟宝呈不知道顾湘之前的容貌到底有多么的倾城,可是觉得顾湘这一双如春水一般的眼眸,这么带着愉悦的暖意看着你,就会让你忘记了对方的脸上那可怖的疱疹,他可以想象,等着恢复之后这将会是如何倾城之貌。

“那娘娘就好好歇息下,我这就去准备药材,从今天开始七日之内,娘娘须得一切听命于我。”仟宝呈向来都是做事利落之人,做就做的最好,可是这会儿却是第一次有点犹豫了,他想着顾湘毕竟是宫里的宠妃,他一介乡下郎中,能不能让她在剧痛中忍住不迁怒?就算顾湘不迁怒,那伺候她的人呢?不说别人光是时刻守着他的李成…,他听说是太子身边一等太监,特意派来护着顾良娣的,每次看着他的时候就如同看着一个眼中钉一般,他虽然不爱交际,但并不是一个傻瓜,看不清周围的人。

似乎是感应到了仟宝呈的不安,顾湘几乎是等着仟宝呈刚说完就痛快的回答道,“我这就把命交给仟小郎中了。”说完便是郑重的站了起来对着仟宝呈福了福。

仟宝呈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只不过眼睛里带出来几分暖色。

等着仟宝呈走了之后,李成差点气的跳了起来,扁着嘴说道,“娘娘,你可不能这么惯着他,他不过是一个小民,你又何必对他行礼?”李成早就看仟宝呈那傲慢的样子不顺眼了,说起来他在皇宫里还真没遇到过敢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

顾湘却是笑了笑,说道,“如果我的容貌恢复如初,那仟小郎中几乎对我有着再造之恩,我又如何不能行礼?”

李成被噎的不能说话,却是总觉得这话不对…,等着他走出了门外,这才反应过来到底哪里不对,就算仟宝呈对顾湘有着再造之恩,那也是他应该做的,顾湘可是太子良娣,身份贵重…,要知道这大祁的一草一木都是天家的,只是,很快他又叹了一口气,想着,怪道这别院里的宫女太监们虽然伺候着一个得了天花的主子,却是没有一个抱怨的,能遇上这么平易近人的主子也是一件幸事。

外面寒风呼啸,李成一边搓着手一边走,想着仟宝呈从开始的冷漠,到现在的主动请命,想着,这就是命吧,顾良娣虽然没有什么用人之术,却是因为这样平易近人的性子,经常有这种意料之外的福运。

得,别想了,赶紧去给太子爷回信儿吧,这总归是一个好消息…,李成急匆匆的回到了屋里,结果刚进去就看到一个年轻的侍卫正站在门口等着他。

李成见到那侍卫赶忙说道,“这可是太子爷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侍卫从怀里拿了一封信来,李成郑重的接过,当着那侍卫的面把上面的漆敲掉,把信打开来看起来,从开始的平静到后面的凝重,李成的神色越发显得肃杀了起来。

等着看完信,李成又当着侍卫的面把信丢到了炉子里,等着烧尽了灰烬,这才对着侍卫说道,“赵大人,请告诉殿下,我这就去办这事儿。”

这侍卫是邢尚天养的近卫死士,只忠心于太子…,听了便是点了点头说道,“有劳李公公了。”

等着侍卫走了之后,李成弓着腰在屋内踱步,炉子里烧着柴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他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的说道,“原来,太子殿下早就做好这个打算了。”

邢尚天领军一路南下,先后攻破了扬州,苏杭,最后来到了军事要地的金陵城,只是本来那么勇猛的大军却是在金陵城下却是仅仅的围城,没有进攻的打断,如此,把金陵城被围了快二十多天了。

按道理二十万大军这么在外围着,一天天的可都是烧着钱的,毕竟粮草可都是银子,可是那邢尚天领着的二十万大军愣是一点也不急,整天的在城下演练,或者带着下属去打猎,一派悠闲的模样,大有我就是不着急,我就是要耗死你的意思。

从邢尚天刚刚领军过来的时候,大雪遍地,到现在那妖异的雪退去,地面恢复了正常的颜色,扬州又是如常的湿冷天气,太阳高高挂在半空中的时候,能暖和一点,只不过一旦天黑,那股冷风,竟然是比北边还要令人觉得冷的难受,似乎能浸透到骨头里去。

权赫的帅府位于扬州城内的繁华之地,本来极其热闹的街道这会儿却是显得冷冷清清的,当初权赫听闻太子邢尚天亲自领兵亲征之后就对着一脸恐慌的下属们分析了目前的局势,权赫此人虽然心胸狭隘,却是一名战将,很是有几分眼光,他说,大祁内外忧患,只要坚持不到一个月,自然就有人趁虚而入,准备捞一把便宜,所以就算太子过来亲征,也最多不能超过一个月。

只要坚持一个月就好,一旦一个月内攻不下来扬州,为了维护京都的安危,自然要撤军回防,可是谁能想到邢尚天竟然会这么的淡定,这眼看快一个月了,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对着权赫说道,“大将军,这邢尚天不是想要一直围着咱们扬州城吧?”

权赫这会儿也有点不太确定了,却是强硬的说道,“老郑,老子不是说过了,最多一个月就回去了。”

郑间听了还是带着几分忧心的说道,“这城里的粮食最多不过坚持一个月。”说道这里带着几分气愤说道,“我倒是希望能正大光明的打一架,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权家军的厉害,可是这邢尚天就是一个缩头乌龟,怎么谩骂也不肯出头,他到底是打了什么算盘?”

其实邢尚天不攻城也自有原因,这金陵城一向是军事重地,那城墙建的比京都还要厚上几分,坚固十分,里面自供自足的,又是权赫带的强兵维护,就算是这二十万大军齐涌而上,也不见得能一下子就破城,最多也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这个结果显然不是邢尚天愿意要的。

另一个略微高瘦的男子插话说道,“要我说啊,肯定是邢尚天那家伙第一次带兵打仗害怕了,不敢面对我们的大将军。”

“不能这么说吧?我听说攻打扬州城的时候可是邢尚天亲自带的兵士,那许多兵士疯了一般的往前冲,就是因为太子这么亲临,倒是个会笼络人心的…,有其父之风。”郑间说道。

“有你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吗?”

“老子就是实话实说!”不过一会儿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都给我闭嘴!”实在忍无可忍的权赫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喊道。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立时就吓的闭了嘴,低头不说话,权赫见了厉声说道,“总之,把这一个月坚持过去就行了,你们都给我精神点!”

“是!”

另一边,邢尚天正坐在院子里喝茶,今日难得天气好,太阳冒头,要是光看着阳光明媚的都还会以为是春天。

接到了顾湘来信的邢尚天,显然心情很好,慢悠悠的喝着茶水,招抒在一旁对着两个正收拾树叶的两个兵士,“快点,扫干净了。”

身材胖如冬瓜一样的兵士垂头丧气的扫着地,悄声对一旁的兵士说道,“让你多嘴,什么枫叶不枫叶的,你瞧,这会儿被罚了吧?”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第103章

夜色暗沉,屋内只点着一盏宫灯,皇帝单独坐在床边,僵硬着身子注视着躺在床上苍白的女人,显得目光深沉…,看着皇后一副羸弱的样子他不自觉的想起刚刚见到的小皇子,那么瘦小,那么虚弱,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孩子带走,而事实上太医也确实是这么说的,小皇子先天不足,能不能顺利长大还是个未知数,从开始的见到孩子的喜悦,到现在的不忍相见,皇帝心中很是矛盾纠结。

躺在床上的皇后发出痛苦呻/吟,皇帝凑了过过去,听到她虚弱的喊了声,“水…水…”皇帝手忙脚乱的起身,从身旁的长几上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皇后的唇边。

皇后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身体像是被人撬开,生命和血都流了出来,让她的虚弱不堪,竟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结果她刚说要喝水,那温润的水就凑到了跟前,她贪婪了喝了起来,等着那温和的水顺着口腔抚慰到了她的喉咙她才觉得精神了一些,勉励的睁开了眼睛。

屋内的光线很暗,淡淡的灯光下是皇帝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连,熟悉是因为两个人毕竟是少年夫妻,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而陌生是因为他那迅速衰老的面容让她感到诧异,她顿了那么一会儿才暗哑的说道,“陛下?”

皇帝温声说道,“太医说身子骨虚弱,多睡一会儿吧。”说完便是低头僵硬却尽力的帮着皇后拉了拉被子。

皇后见到皇帝难得的温情,不自觉的说道,“陛下,我想见孩子。”

皇帝想起孩子情况,忍不住皱眉,却是安慰一般的说道,“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你不睡觉孩子还要睡呢,明天吧。”

结果这话刚说完就见刚刚还一脸温顺的皇后确实突然变的有些狰狞,她盯着皇帝,目光阴沉,恶狠狠的说道,“你是不是把我的孩子藏起来了!”

“你在说什么?”皇帝诧异。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希望这孩子活着!”皇后喊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可是朕的皇子!”皇帝倏然站了起来,指着皇后说道。

皇后却一点也不害怕,连连冷笑,苍白的肌肤就像是屋外的那一片雪一样的脆弱,她说道,“皇帝,你真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早产?还不是你心爱的儿子,堂堂的太子殿下使的手段?”

皇帝的激愤,吼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不用听,我就是知道。”皇后冷笑,“你的宝贝太子他怎么会容忍我的孩子存活,那可是对他最大的威胁,怎么,皇帝你还希望太子和我的孩子以后会和睦相处?哈哈,简直就是做梦!你等瞧吧,今天是下药陷害,明天就光明正大的处死我的儿子,你不要以为他做不到!”

“简直就是荒唐!太子不是那样的性子!”

“也许不是,可是谁站在这个位置上还能保持镇定?皇上你能吗?”皇后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在弥漫着药味的帐幔中,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

“你给朕闭嘴!要不是你做了那荒唐的事情,太子岂会…”

“皇上你真以为就算我安分守己太子会放过我?哈哈哈,怎么会那么天真?”皇后看着皇帝的表情如同在看一个稚儿,可笑又可怜。

皇帝忽然间就觉得心慌了起来。

屋内冷风呼啸,皇帝气冲冲的从明起殿走出来之后忽然就迷茫了,他能去哪里?一旁的太监林怀安小声的说道,“陛下,要不去李美人那里?”最近因为皇后的病情,皇帝一直寸步不离的。

皇帝想起那娇俏的美人,往日都觉得很是受用,可是这会儿却是觉得异常的烦躁,那些只会奉承的女子到底是谁又是真正关心着他呢?如果他不是皇帝…“不去。我们去前面走走。”皇帝越发心烦,抬脚就朝着的后花园方向而去。

因为心情烦躁,皇帝一路快奔,也不知道是东是西,只要是有路便是一路急匆匆的走着,他的耳边不断的回荡着皇后的话,谁站在这个位置上能保持镇定?

皇帝想起已经半个月都没有军报的太子,又觉得心里越发繁乱了起来,皇后毫无血色的唇就好像被泡白了死鱼肚白,看着就令人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情绪,她说,就算我安分守己,太子也不会放过我…,更何况我的儿子是个嫡子!真正应该继承这天下的人!

如同在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皇帝越想越是心慌意乱了起来,虎崽子还是幼儿的时候自然是需要老虎的庇护,可是长大之后呢…,它会赶走老虎,或者咬死老虎然后自己称霸。

皇帝勉力的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是一旦这个想法被挑起,就怎么也止不住。

就在皇帝思绪纷飞,脑子乱糟糟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啼哭的声音,他带着几分诧异看了眼同样感到惊讶的林怀安。

“陛下,奴才这就叫人把人赶走。”

要是往常皇帝自然是同意,可是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说道,“随朕去看看。”然后就随着那声音寻去。

在略显荒凉的夹道上,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倚着墙哭着。

皇帝走了过去,越近越是觉得这女人看着熟悉,身材曼妙婀娜,哭声委婉而令人感到怜惜,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待走进,问道,“你是谁?”

女人似乎受了惊吓,一下子就哆嗦了下,直接坐在了地上,等着她转过来的时候,淡淡的月光映出了她绝美的容颜。

皇帝一惊,“你是…那个李…”

“奴婢李晗叩见皇上。”李晗哆哆嗦嗦的说着,显然吓得不轻。

皇帝看着李晗的神情,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心里忍不住带着出几分怜惜来,说道,“这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晗抬头看了眼皇帝,咬唇说道,“奴婢听说皇后身子一直不好,心里很是担忧,想着能不能去见见皇后,结果却是迷了路…”

皇帝觉得上一次见到李晗还是很久之前似的,其实也不过才一年,只不过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弄得他觉得疲惫而已,他记得虽然对李晗是很惊艳,但是想着她的居心叵测,便是强行把她送入了冷宫,这会儿怎么能私自出来?

像是知道皇帝的想法一样,李晗哭着说道,“奴婢有罪,奴婢是私逃出来的。”

皇帝已经渐渐恢复了几分冷静,沉吟了下说道,“皇后待你并不好,你怎么还会想着去看她?”对皇后的脾性皇帝太过了解,知道她肯定不会善待李晗这种美人。

李晗低着头,小声的解释道,“其实…,奴婢能懂皇后的心,奴婢失了父母之后也很是难过。”

皇帝挑眉,“失了父母?”

李晗越发恭敬的低着头,说道,“奴婢其实是…前朝的含月公主。”

这样的坦白无异于在胡中投入巨石,一下子就激起了千层浪潮,皇帝从开始的诧异,到后来的镇定,最后直戳了当的说道,“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到底所求何事?”

李晗看着皇帝越来越冷静的眼眸,心里着急了起来,打死她也不想回到那满是老鼠,每日里吃着搜饭的冷宫了,一切的国仇家恨,在那生不如死的岁月里慢慢的被打磨,剩下的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心,而现在却是她唯一的机会。

“陛下,我只想能活着。”李晗奋不顾身的朝着皇帝扑了过去。

皇帝抱着这具年轻的身体,看着那含泪的动人的面容,只觉得后宫那些个莺莺燕燕都变成了拔了毛的鸡,毫无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