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不知那探知了秘辛的内侍有没有把消息传回京城。

即使那内侍不传,傅昆也已经知晓这事了。

沈云初心情沉重。这些事,他要让颜舜华知道吗?要让颜舜华知道,“梦里”的一切可能比她所认为的更加残忍,沈家人的死果然并非意外——

沈云初从不瞒着颜舜华任何事,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什么是颜舜华不能知道的,他也相信颜舜华可以很好地接受他的任何一面。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地意识到,未来有可能不如他所希望的那样顺理成章。他的晚晚有可能嫁给别人,有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与煎熬。

他的晚晚,有可能被人伤害、被人践踏,然后必须一个人学会坚强、学会面对、学会不再哭不再向人撒娇。

沈云初脸上绽开一丝笑,语气柔和、一如从前:“晚晚,昨晚没睡好?”

颜舜华说:“我睡了!”

沈云初说:“我已经叫卓然帮你把雪球牵过来了,走吧。”

颜舜华点头。

她已经看见李卓然了。

李卓然牵着雪球站在那,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看着她。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眼里却流露着明显的担心。

颜舜华说:“卓然我先去找姥爷,庄子今天还是得你看着啊!”

李卓然点点头。

颜舜华骑上马与沈云初一块前往沈家别庄。

见了沈老太爷,颜舜华开门见山地将傅昆的话说了出来,然后定定地看着沈老太爷,等着沈老太爷说话。

沈老太爷看了沈云初一眼。他已经从颜舜华的表现知晓沈云初什么都没说。这孩子虽然少年老成,但到底还太小,在很多事情上都心存不忍。比如看出颜舜华心中仍存着希望之后,他没办法亲口打碎颜舜华那一丝希望。

沈老太爷叹了口气。他说道:“若不是北边实在危险,我其实不愿意你大舅舅他们出头的。”

颜舜华一僵。

听到沈老太爷这句话,她已经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沈老太爷为什么任由别人嘲笑他只是个掌厨的,还娶了个屠夫的女儿,都是不愿意一脚踏入京城那个漩涡啊!

颜舜华说:“姥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抓住沈老太爷的手,“您告诉我吧!都告诉我好不好!”

沈老太爷叹了口气,缓缓将沈家与皇家的渊源说了出来。

*

另一边,草原上的晨露已经干了。

艳阳当空,照在青草之上,让整个草原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哥哥,你别急,我去找他!”少女头上的红璎珞随风晃动,露出娇艳的脸庞,“我一定会将他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踩点保全勤!

第32章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三十二章

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那日颜舜华去过别庄,回来后便有些不对。李卓然注意到了,却想不出什么法子让颜舜华高兴起来。他去西瓜地看了看,发现上头长出了小西瓜,心中一喜,颜舜华傍晚回来后就引颜舜华去看。

颜舜华一直心情郁郁,见那藤蔓上爬着一只只拇指大小的小瓜,翠绿可爱,那份沉郁也散了大半。会不一样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的,以前他们是没有防备,如今既已知道皇帝伯…当今圣上可能对沈家动手,他们自然不可能不防。大舅舅他们不会死,通州不会丢,以前做不到的,现在会做到。

就想这小西瓜,以前是没有的。颜舜华心中豁然开朗,她的眼睛明亮如星,定定地看着李卓然,满眼都是欢喜与高兴:“卓然,还好你一直都在。”

被颜舜华这样专注地看着,李卓然耳根蓦然发红。他的眼眸悄然转绿,幽深而翠碧,宛如一潭绿水,里头暗藏着丝丝涟漪。

李卓然保证:“我永远会留在姑娘身边,哪儿都不会去。”

颜舜华心情转好,提议道:“我们明儿就去石岗村那边,叫上潘成金家的人一起。本来说这两天去的,没想到突然出了事。”说到“出了事”,颜舜华眸光一暗,“卓然,如果你突然发现以前对你好的人,其实并不是真的对你好,你会怎么样?”

见颜舜华神色比方才多了几分认真,李卓然想了想,说:“不在乎。”

颜舜华一愣。

李卓然说:“不相关的人,不用在乎。”在李卓然看来只有李嬷嬷和颜舜华是值得在意的。其他人对他好不好,喜不喜欢他,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颜舜华听了李卓然的话,有点沉默。她回到了七岁这一年,皇帝伯伯、顾成晁、薛璇玑这些人,都已经是不相关的人了。她的亲人都还活着,不需要别人的宠爱。颜舜华灿然一笑,说:“卓然你说得对。”她会难过,是因为在心里把他们当作“当初”的他们,实际上他们现在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了。

舅舅一直活着的话,皇帝伯伯可能不会再那样宠爱她。

颜舜华眉眼舒展开,与李卓然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夕阳照在田埂上,让两旁的田地都笼上了温柔的暮色。他们走到主屋那边,便看见沈云初已经等在那儿,见他们回来,伸手将颜舜华抱起:“晚晚,吃饭了。”

颜舜华觉得沈云初越来越爱抱她,但想到沈云初是真正的十来岁少年,乍然听到沈家与皇室的渊源,心中难免会忐忑和不安。颜舜华说:“云初哥哥,刚才我们看见西瓜了,现在还是小小的一个,到时会比脑袋还大,肯定会很甜!”

沈云初莞尔。他看了李卓然一眼,神色温煦了不少。颜舜华这两日的情绪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他心中也纷乱不已,实在无法开口劝慰颜舜华。没想到李卓然带她去了趟西瓜地,她眉间的郁意就烟消云散了。不管李卓然对颜舜华怀有什么样的感情,只要他能让颜舜华开怀起来,沈云初都不会再对他抱有敌意。

沈云初说:“那我一定得尝尝。”他招呼李卓然,“卓然也一起来吃饭。”

李卓然向来敏锐,岂会感觉不出沈云初的友善。他有点惊讶,但也没有太在意。毕竟在他心里沈云初也是“不相关的人”。

他望着沈云初怀中的颜舜华,顿时有些明白沈云初转变态度的原因。前段时间沈云初不喜他,是因为他跟在颜舜华身边;如今沈云初对他释放善意,也是因为他跟在颜舜华身边。

这样的转变有点矛盾,让李卓然大致猜出颜舜华心情沉郁的原因。

既然沈云初也知道,应该是与沈家有关。颜舜华那次生病醒来后,就叫他盯着很多事,显然是担忧有人会对沈家不利。所以,沈家有危险?

李卓然沉默地跟着他们进屋。

沈云初他们都是颜舜华在意的人。

想要颜舜华开开心心,不仅要保护好颜舜华,还得保护好沈云初他们。李卓然吃完饭、教完颜舜华几人草原语,回房没有立刻睡觉,而是点了灯,认真梳理起一些训练方法。光靠他一个人是保护不过来的,但他可以把师父教的东西、把儿时记得的草原人训练“苍鹰”的办法都写下来,让沈大郎他们训练出更得力的侍卫。

身边有那样的人保护着,遭遇危险的可能性会小很多。

应该还来得及吧。李卓然边写边想着。

他写写画画,眨眼间已过了大半夜。想到第二日还要和颜舜华一块去石岗村,李卓然躺到床上睡了。窗外挂着一轮圆月,他转了个身,便见地上撒了一地月光。兴许是刚才仔细回忆了儿时的事,他耳边竟响起阵阵狼嚎。

圣山下的夜晚永远不会这般安静,那边没有虫鸣,只有狼叫。他们从小交手的对象不是人,而是狼,从学会走路开始,他们就被扔到狼群里,若是不能勇敢地跑、敏捷地爬到树上观察狼的习性设法驯服它们,很可能就会成为狼群的食物。

每一个青狼族人学到的第一课,就是如何生存和如何旁观族人的死亡。

要么求生,要么死。

能像现在这样安然入睡,是极为奢侈的事情。李卓然闭上眼,又想起了同父异母的兄长和长姐。那个美丽又张扬的女子永远那么骄傲,她眼中只有一个弟弟,给他们这些异母“弟弟”的只有冷酷的鞭子。那位兄长倒是仁厚的,只是大草原最不需要的就是仁厚,所以他死了,死得那么早,死得那么惨烈。

来到中原以后,李卓然才发现每天都可以安睡,每日也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钱财、布匹、女人,都是不需要去强抢的,只要你肯去争取,便有机会得到它们。

所以,那些人骨子里是强盗。

只是他们并不这样认为而已。

李卓然渐渐入眠。

第二日一早,颜舜华便亲自去邀人。她要卖灰泥,自然得先得人去瞧瞧它的神奇之处。这东西她以前是见识过的,不管是铺路、建房、修筑河堤,都非常好使。

颜舜华邀的都是学习会成员家中之人,他们知晓自家孩子的转变与颜舜华密切相关,听说颜舜华要卖他们一样东西,都派了得力的管事跟着去,甚至还有亲自来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

石岗村在楼西镇,这镇子不大,连个像样的酒楼都没有。颜舜华一行人刚到,就听到当地人在议论石岗村那一带的稀奇事,每个人都说得活灵活现,说是那儿眨眼间就多了条路,又长又直,还特别结实,走在上头整颗心都很安定,特别有安全感。

众人听在耳里,原本只有三分的兴趣顿时提到了九分。至于跟着一起过来的学习会成员,自然是一脸与有荣焉。虽然不知道灰泥是什么,但他们对颜舜华的奇思妙想早已信服。

不说别的,就说她与韩夫子、骆宜修一起捣腾出来的《基础物理》就够让他们大开眼界的了。他们已经帮码头工人做了不少用杠杆和滑轮组装出来的工具,如今那些工人看到他们都由衷地敬服,对他们又是感激又是钦佩,竖起大拇指夸他们了不起。

虽然以前他们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但把书中的“黄金屋”真正搬出来,还是在颜舜华出现后才有的事。不管是新农具还是码头搬运工具,都让他们眼前豁然开明——也让他们心里有了满满的成就感。虽然他们如今做的都只是很小很小的事,但这些很小很小的事一步步积累下来,让他们对日后都有了更明晰的规划。

想入仕的,隐隐摸清了入仕后干实事的门道;想干别的事情的,也大多都有了自己的感悟。至少比起其他生员,他们已经开始尝试去做一些以往没机会做的事。

颜舜华给他们带来的惊喜和意外太多了,他们已经学会冷静面对,因此他们都饶有兴致地等着看管事们吃惊的表情。

多有趣!

管事们果然很吃惊。

他们听了镇上人神乎其神的议论,连坐下喝口茶都不愿意了,直奔石岗村的方向。走出镇子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看到了镇上人说的那条路。

果然又直又长。

有人脚下生风,快步踩了上去。一上脚,他们就知道镇上人说的不假,这路果然结实得很,看得他们都眼热不已。

这么好的东西拿来在这种地方铺路实在太可惜了!

若是把家里的地板都铺上,那地面肯定会变得平齐多了!可不是所有人家里都能用木板架高地板、挡住凹凸不平的地面的。

有人已经忍不住问出口:“这灰泥真能卖?”

颜舜华说:“当然能卖,不仅能卖给大家,还能长期供货让大家去卖给别人。”她已经让沈云初去寻找其他有灰泥原料的地方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眉目。

所有人都满意不已,沿着灰泥路一直往前走,看起来是要直奔石岗村。

颜舜华也跟着他们往前走。路修好了,自然很快到了。才过了一个多月,石岗村就已经换了面貌,至少每个村民脸上都焕发着光彩。见颜舜华来了,他们三三两两地围拢过来,高兴地喊:“姑娘!”

颜舜华正要与他们说话,却猛地瞧见不远处站着个年轻男子,约莫才十来岁,穿着白底青纹长袍,眉如远山,眼如寒星。他站在那儿望着她,那目光仿佛隔着两辈子一般远,却又直直地来到她面前,让她一下子哑了声音。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我今天被新文小妖精迷住了,一下子写了两章,然后睡了一觉,差点没赶上全勤………

第33章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三十三章

东华郡王见了颜舜华,心里却很平和。

许是准备太久了,在心里演练过太多遍,这一刻像是已经经历过无数回似的。

东华郡王镇定地站在那儿,眼底露出了丝丝笑意:“颜姑娘。”

颜舜华身边的李卓然抬眼望去。

此人气度从容,眉宇疏阔,神色十分和气,但举手投足都透出几分不凡。最重要的是,他长得非常俊美,宛如天上神仙下凡来。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石岗村?

东华郡王似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开口说道:“我一路走来,看到什么稀奇事都想去探个究竟,来到这附近听说了石岗村的修路新法子就寻了过来。”他走近了一些,走到了颜舜华身边,“没想到他们口中的姑娘就是颜姑娘。”

东华郡王素来是守礼的,人人都夸赞他举止有度、俊逸出尘,颜舜华却知道他多智善谋、胸有城府,并不是表面上看去那般不沾尘气。怕是一听到灰泥的事,东华郡王就晓得是她,故意在这里等着呢。

众目睽睽之下,颜舜华也不好多问,只能简单地与东华郡王说明来意。东华郡王听了,便表示自己是富商之子顾清棠,对此也有兴趣。

顾虽是国姓,但大晋上下姓顾的人也不少,其他人听了也不曾往皇亲国戚方面想,只当他也是来看灰泥的,欣然接纳了他。

一行人把灰泥的用途和用法了解完,都有些意动,一问价格,发现不算贵,当下就拍板定下各自的份额。颜舜华没有亲力亲为,把这些事都交给沈家跟来的人去记录和处理。

见东华郡王含笑立在一旁,颜舜华走近问:“顾家哥哥,你怎么到通州来了?”

“我仰慕程应星程先生,想来通州求学。”东华郡王说得诚恳至极,仿佛发自肺腑。

颜舜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旁人都觉得这人如谪仙降世,不沾人间烟火,她却是知道他的,他其实心思最多,想得多,怀疑得多,只是面上不表露罢了。他表面上越是诚挚,心里的想法就越难捉摸。

颜舜华也不想去捉摸。

以前她试着捉摸过,最后却发现他做出来的事着实是光风霁月、磊落光明。他不是不犹豫,不是没不甘,只是都能做出常人无法做出的选择。

颜舜华说:“那我们可就成同窗了。”

东华郡王依然含笑:“正是我所求。”

颜舜华心头一跳。她抬眼望去,直直地对上了东华郡王满含笑意的双眼,那眼睛灼灼如暗夜寒星,分明地映出了自己的模样。

“感觉有些奇妙。”颜舜华只能这样说。

可不是奇妙吗?

她原本只是不忍他病痛缠身,才遣李卓然送药到京城。不想他病好了,竟径直到通州来了。他没有明说,但一句“正是我所求”已足够了,他从来不是将恩情挂在嘴边的人,此番前来恐怕有九分都是为了她的送药之情而来。

不管是“上一次”,还是回来之后,颜舜华都没想过东华郡王会在这时候到她眼前来。她刚得知沈家秘辛,看见顾家皇室的人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东华郡王听到颜舜华的话,只是笑笑,并不接话。这一点都不奇妙,她在哪儿,他自然就去哪儿;她想做什么,他自然就做什么。

东华郡王说:“后年夏天,江东会有决堤之灾,这两年百里堤那一带已经出现大大小小的缺口,这些隐患日积月累,会导致后年那场大灾。”

颜舜华听东华郡王这么一提,也想起了那场令人揪心的灾祸。

顾成晁就是因为那场大灾被免了太子之位。照理说这种天灾轮不到顾成晁来担责,但不少人借着东宫的名义贪墨,又往东宫送了不少礼钱。后来灾情扩大,灾民□□,东宫收礼钱的事被揭发,顾成晁自然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那时她还小,并不知道情况有多惨烈,只觉得顾成晁受了无妄之灾。她从小在沈家长大,从来不必为钱财烦恼。在她看来,顾成晁贵为太子,怎么会缺那一点礼钱呢?肯定是别人栽赃嫁祸!

也是到后来她才发现,原来顾成晁真的挺缺那点钱的。

舅舅们相继离世,沈家的大半家财都被他占了去。她和他吵,和他闹,和他冷战,甚至不许他近身半步,他却依然留她在皇后之位上——为的就是曾让听命于沈家的定北军、海军和商会管事们尽心效命于朝廷。

颜舜华望向东华郡王。若是不管此事,让一切照常发生,顾成晁的太子之位就坐不稳了。这对东华郡王来说应该是好事吧?

难道他心里就没有一点点不甘?

东华郡王的父亲,曾经是众望所归的太子啊!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父亲会登基继位,而他会成为新的太子,到陪都用“小朝廷”练练手,等他父亲年迈体弱后就顺理成章地继位。

如今顾成晁父子占了本该属于他与他父亲的位置,他真的一点不甘都没有吗?

颜舜华的疑惑清清楚楚地写在眼底,东华郡王又笑了起来。自从见了她,他眼中的笑意就没消失过。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原来想要高兴起来竟那么简单。他抬手帮颜舜华理了理一绺被风吹乱的发丝,才缓声说:“我自然是不甘心的,我从一出生开始,就被父亲悉心教导。他总对我说,他身体不好,这天下很快就会是我的。”

颜舜华一怔。

这是第二次。

她第二次听东华郡王说起他自己的事。

上一次是雪球死了,她一个人躲着哭,东华郡王见了,便告诉她他被他母亲下毒的事。这人一点都不懂怎么安慰人,只淡淡地说总会过去的。

她以为他的过去只有惨痛可言,此时听他温声说起从前,竟听出了温馨与怀念。他与他父亲感情一定很好吧?

东华郡王触及她满含关心的目光,接着往下说:“那时我最听不得这种话,故意不学好。父亲很生气,狠狠责罚我以后又看着我叹气。后来我在先生那边露了馅,父亲知道后问我为什么故意装不懂、故意胡闹,我只能如实告诉他,说,‘我没有学成,阿爹你就不敢抛下我们了’。自那以后,父亲就再也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只是我也再也装不成胡作非为——总能被父亲揪出破绽来。”

东华郡王语气和缓,神色也带上几分柔软。

越是历经磨难,便越是珍惜曾经所拥有的美好。

他生在皇家,本不可能有寻常人家中最平常的骨肉亲情,但他父亲体弱多病,让他们父子之间少了像顾成晁父子那样的猜疑与疏离。回想过去,他的童年满是温馨。

颜舜华听完东华郡王的话,又对他有了新的认识。她好奇地说:“我实在想不出来你胡闹起来会是什么样的。”

从第一次见到东华郡王开始,他看起来就是如今的模样,从头到尾都不曾改变过。即使心中有再多想法,在人前他都是最完美的,无数人对他信服又钦佩。

东华郡王含笑看了颜舜华一眼,说道:“晚了。”

颜舜华说:“什么晚了?”

东华郡王说:“你出生得太晚了,见不着我胡闹的模样了。”他满眼笑意,笑盈盈地看着颜舜华,“听说你的小名就叫晚晚?起得可真对。”

颜舜华被东华郡王的笑弄得晃了晃神。这人莫不是故意笑得这么让人目眩神移的?要是换了别家小姑娘,指不定就被他这一笑勾了心魂!她瞪他:“才不晚,我已经看到一点苗头了!”

东华郡王收了笑,只余眼底的欢愉:“那我可得藏好点,免得你嫌弃我。”

颜舜华觉得自己以前简直被他骗惨了。不过比起她,其他人应该被骗得更惨!颜舜华说:“来不及了,已经嫌弃了!”

东华郡王哈哈一笑。

颜舜华继续瞪他。

东华郡王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我可以叫你晚晚吗?”

颜舜华从来不是爱计较的人,东华郡王不说笑了,她点点头说:“可以。”

东华郡王喊:“晚晚。”

颜舜华看他。

东华郡王专注地看着她:“我真高兴。”

颜舜华一愣。

东华郡王说:“这一次我们没晚。”他说完,并没有给颜舜华不自在的机会,直接接了别的话,“虽然不管决堤的事可以让顾成晁失了太子之位,但那就等于看着无数良田毁于一旦,无数百姓命丧于那场灾祸之中。无论是田地还是百姓,都是大晋的根本。为了太子之位而失了国之根本,谁会那样选?”

想到后来的种种,颜舜华心中一痛,说道:“很多人会。”她也是被卷入其中才知道,会那样选的人竟有那么多。

东华郡王看见颜舜华眼中的痛色,哪会不知当初她身在京城都经历了什么。那种眼看着一切发生却无法阻止的感觉,颜舜华感受得比谁都深。无能为力!即使全力而为,依然无能为力!

东华郡王说:“这一次,不会了。”

颜舜华望着他。

东华郡王也看着她,语气颇有些兴师问罪的味道:“你刚才那样问我,莫不是觉得我也是那样的人?”

颜舜华语塞。

“你这可就伤了我的心了。”东华郡王不依不饶。

颜舜华颇有些目瞪口呆。

谁来还她谪仙似的东华郡王!

谪仙似的东华郡王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东华郡王一点都不考虑她的感受,径自提出要求:“你得补偿我,比如以后吃饭叫上我之类的。”

这家伙居然把蹭饭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绕了一大圈就为了这事!颜舜华被他逗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