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皇帝这都问起来,她也只好敷衍的回答道:“我好久都没梦到他了,忽然想起以前的事,难免有些感慨......”说到这里,她不免又想起梦里骑马的事情,顿了顿后便转头去看皇帝,“陛下先前还说要教我骑马,是真的吗?”

皇帝没想到她会忽然提起这个,先是一怔,然后轻轻颔首,用淡淡的声音应道:“自然。”

沈采采这便点了点头:“嗯,那明天早上起来,就先去挑马吧.......”她不觉又回忆着梦里墨骊的模样,神情有些微的恍惚,不禁又加了一句,“我要一匹黑马,全身乌黑的那种。”

皇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口应了下来:“也好。”

他记得沈大将军当初确实是有一匹黑马,那是一匹好马——只可惜也和主人一般将生命永远的留在了战场上。

看样子,皇后确实没有骗他,她今晚的确只是梦见了沈大将军。

但是这种不可控的情况依旧让皇帝觉得无比棘手和不悦........就好像他现今所为之竭尽努力的一切都只是泥沙堆砌而成的,只要一点的风波意外便会毁于一旦,而他却无能为力。

沈采采并不知道皇帝此时复杂的心情。

她抬起手掩在唇边,懒懒得打了个哈欠。然后,她才伸手拉起刚换好的被褥,低声道:“那就先睡吧,感觉离天亮还有好久呢。等天亮了,再去挑马.......”

梦境和哭泣耗去了她许多的力量。此时的她又累又困,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知不觉的弱了下去,说到最后便好似梦呓一般。

她强撑起精神说完话,便觉得困倦又涌了上来,不觉的轻轻蹭了下颊边那柔软的新枕头,缓缓闭上了眼睛,抱着温暖的被子睡着了。

皇帝并没有应声,只面无表情的站在一侧。

此时此刻,他的面容便如窗外那高远的夜空一般,深沉冷漠,埋藏着无数的秘密和情感。

波澜不动却更为可怖。

他静静的看着沈采采近乎无暇的睡颜,沉默许久,想要伸手却还是叹了一口气。

然后,年轻的帝王伸手拢紧了身上的袍子,抬步出了寝殿。

********

沈采采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光已是大亮,照在一侧插着花枝的白玉花囊上,就连上面花卉蕊中的露珠都是明亮的。

沈采采甚至都能听到窗外鸟雀清脆婉转的啼叫声。

她下意识的往里看了一眼,结果发现皇帝的床榻上是空的。于是,她又伸手试了试榻上被褥的温度:这上面已然没有一丝暖意,皇帝估计真的是很早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一面琢磨着皇帝离开的时间,一面打着哈欠,沈采采终于出声唤了人进来:“清墨。”

很快,清墨便闻声推门。她瞧着沈采采的脸色,小心的服侍着她换上衣裳,然后轻声贴在沈采采耳侧禀道:“陛下去书房了,临去前特意吩咐了,说是您要是醒了可以去寻他,一起去挑匹好马。”

沈采采蹙着眉想了一会儿,很慢的点了点头,但还是道:“嗯,那还是先用早膳吧。”

第42章 山中(二)

比起正在吃早膳的沈采采, 大半夜起床去书房翻书的皇帝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

周春海知道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呆着, 故而也没敢啰嗦, 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候在书房外头, 等着传唤与吩咐。待得寝阁那头传膳的消息来了, 他这才悄悄的推门进去与皇帝通禀了一声。

皇帝的檀木书案便设在临窗的位置上, 窗外是天然生成的湖泊,山风送凉, 拂动一侧的素色帘幔, 一室凉爽。

此时正值春时,窗外湖泊里的那一汪春水便如最上等的翡翠,带着一抹极温柔明亮的碧色,清透莹然, 令人望之而觉舒爽。时有微风自湖面掠过,水纹粼粼, 波光潋滟, 就连那微风都带了几分熏人的暖意和花草水木的清香。

晨间的阳光就着这一片动人的湖光山色从镂空雕花大窗折入, 照在皇帝的侧脸上, 使得他一张脸半明半暗,看不清神色。

周春海只看了一眼便恭谨的垂下头,低声禀道:“陛下,娘娘醒了,现在正在用早膳。”

从现下的周春海的角度,只能看见檀木书案上面铺着一层玄色绣腾龙模样的锦缎,玉砚、笔架、镇纸一应俱全, 还堆着几本从京里送来的折子。只是,皇帝却没有动笔,只拿了本书,漫不经心的翻着。

听到周春海的禀告后,他头也不抬,不紧不慢的又翻了一页书卷,淡声道:“知道了。”

书卷翻动时细微的声音,在这寂静的书房里竟是无比的清晰。

周春海虽是看不清皇帝的神色,但是只是听着皇帝这声调,心头便警醒了许多:看样子,皇上这心情可不是一般的不好。

既如此,周春海更是不敢多嘴,躬着身子等了一会儿,见着上首的皇帝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顺便还将书房的门小心合上。

待得合了门,他这才略松了一口气,转头看见书房外探头探脑的周进儿,不由抬手敲了对方脑门一下:“你这贼头贼脑的是什么样子?“

周进儿忙不迭的赔笑,忙与周春海道:“干爹不知道,我早儿领了陛下谕旨去马厩给娘娘挑马,这会儿正要进门与陛下回复.......只是,陛下今日心情不好,我这里少不得也得小心几分呀。”

周春海就是见不得他这一肚子的小心思——该小心的时候不小心,不该小心的时候却是小心过头。他正欲教训几句却又瞥见了不远处的人影,忙收了脸上的神色,低声道:“马厩的事先等等,皇后娘娘到了,还是先接驾吧......”

周进儿闻言亦是吓了一跳,顺着周春海的目光看去,果是见着沈采采与清墨一行人。

周春海素是会做人,这才远远见着人影便已领着周进儿等人上去行礼了。

沈采采才用过早膳,也算是吃饱喝足,精神不错也乐得与周春海几分好颜色,只温声问他:“陛下可是用过早膳了?”

其实,沈采采才吃了早膳就赶来书房也是因为听清墨说皇帝半夜起身去了书房至今没有传膳,她想着自己昨晚上半夜的“扰民”行为也觉得很是对皇帝不起,觉得他许是半夜被自己吵醒后睡不着,心情不好才躲去书房的。既是因自己而起,沈采采的心里多少也有些心虚,这便匆匆的吃了早膳,主动上门来关心皇帝了。

周春海自是不敢瞒着皇后,便恭谨应道:“陛下今日心情不好,还未传膳。”

沈采采叹了一口气,便道:“行了,你进去传个话吧,就说我让人炖了一盅燕窝粥,送来给陛下。”

周春海不由又惊又喜,悄悄看了一眼,果是清墨手里提着个食盒子。他这就应了:“奴才这便去与陛下通禀。”他当下便进门与皇帝禀了一声,不一时便出来了,“陛下请娘娘进去。”

沈采采想了想,从清墨手里接了食盒,径自进了书房。

皇帝仍旧坐在书案后面没动,神色淡淡,只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沈采采道:“周春海没说吗?我是来给陛下您说粥的呀——听说您还没用早膳,我也不放心,只好亲自来一趟了。”

皇帝不禁挑了一下眉头,又看了她一眼。

虽然对方面上的神色仍旧很淡,但沈采采发现自己现下已经能够稍微的读出皇帝的潜台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知怎么的,对上他那目光,沈采采心里就更心虚了:唔,她以前确实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哪一种.....

犹豫了一下,沈采采还是习惯性的扯了个借口:“而且,陛下昨晚不是答应了要带我去挑匹好马,教我骑马的吗?总也得等用了早膳才好起身吧?”

皇帝抬抬眼,看了她一眼,似是不置可否。

沈采采见他不反对,这便先把自己手上的食盒搁下,端了燕窝粥还有几样小菜出来,顺嘴道:“我出来急,只让人随便准备了一些,陛下可别嫌弃。”

皇帝素是不挑剔这些吃食,更何况这还是沈采采亲自送来的,他更是不会挑剔,反倒主动的把自己书案上的东西往边上推了推,空出位置,好让她能把东西摆上来。

大概是温暖的食物真的能叫人放松心情。

皇帝用手端起端起那碗热腾腾的燕窝粥,眉目间的冷意似乎也褪去了一些,口上道:“朕已让人按着你的要求挑了几匹马,都是黑马,颇是神骏。等等再带你去看看,你自挑一匹喜欢的就是了。”

这过了一晚,沈采采现下对于挑马骑马也是兴致缺缺,现下瞥见皇帝眼底的那一抹青色,反倒说道:“昨晚上是我扰了陛下安眠......我瞧陛下约莫也没睡足,不若再躺会儿补个眠,养足了精神再说挑马的事吧?”

皇帝抬起眼,透过手上热粥腾起的白雾对上她那关切的目光,那才套上盔甲的心不由又软了下去,就连昨夜里积出的郁气不觉也散了许多。

皇帝终于露出了今晨的第一个笑容,轻轻的道:“不碍事的。”说着,他低下头,喝了一口燕窝粥。

滚热的粥米入了胃里,身上也渐渐暖了起来,皇帝心上亦觉妥帖。

*******

京中。郑府。

郑婉兮此时已用过了早膳,看了看时间,这便准备去给郑启昌送药。

药是才煎出来的,还是热腾腾的,冒着白茫茫的热气。郑婉兮亲自端着药去了郑启昌的房里,推开门后叫了一声:“爹爹?”

郑启昌正靠在榻边想着事,见是她便微微点了点头,道:“过来吧。”

郑婉兮便端着药往榻边去,见郑启昌面上神色深深不免多问了一句:“爹爹在想什么?”

郑启昌似是正想着事,面上沉沉的。他听到郑婉兮的问话却也没有瞒着,只蹙了蹙眉头,沉吟着应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我与皇帝说到底也不过是权力之争,真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还没到祸及家人的地步。若是我输了,他杀我一个便已足够?何必还要拖上郑家满门,何必还要用那等手段磋磨折辱于你?”

是的,一直以来,他和皇帝之间仅仅只是权利之争而已。

他之前是觉得皇帝年纪太轻,不怎么愿意就这么轻易的让出自己手里的权利,处处压着皇帝,与皇帝作对。可他到底也没想过造/反一类的事情,对着朝政也算是兢兢业业、诚诚恳恳,大体上也是给足了皇帝面子的。

按理来说:皇帝就算是恨他却也不至于真就恨到要杀郑家满门的地步?也不至于恨到要把自己的女儿娶进宫去折磨的地步......

郑婉兮听着这话,心中隐约生出几分奇怪又复杂的情绪,不由抿了抿唇,问道:“那,爹爹您想到什么了吗?”

郑启昌微微阖着眼,似是有些犹疑但还是低声应道:“我这些天都在想你之前说的那个梦,也确实是想起了一件事......一件我以为已经失败了的事情。现今想来,那事虽是中间出了些差错可也未必真的完全失败了。”

郑启昌用指腹捏了捏自己的被角,并没有把话说透而是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声喃喃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

他小声的嘟囔了两声,口齿之间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含糊,说到最后几乎听不清楚。

郑婉兮没听清后半句话,不由十分好奇追问道:“什么事?”

只是,这一次郑启昌却没有满足她的好奇心,而是摇了摇头,恰如其分的转开话题:“那边有消息了吗?”

郑婉兮知道郑启昌口里的“那边”指的是什么,她心头一凛,微微垂下眉眼,低声道:“那些人都已经混进东奚山,也和我们安插在御前的眼线联系上了。”

郑启昌点点头,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锐利的精光,断然道:“那好。从现在开始,你不必再和那边的人联系,这次动过的眼线也都全都弃了——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我们都要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半点也不能沾上。该怎么做,你都知道了吧?”

郑婉兮连忙垂首,认真的道:“是,父亲。我知道了。”虽说那些眼线人脉都是费了郑家这些年来费了许多心力人脉经营出来的。但她也清楚,这种时候,这些用过的人肯定是不能再用,只能壮士断腕的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午安~

晚上还有一章,算是比较重要的情节,我得琢磨下这么写。

第43章 山中(三)

虽然皇帝说了不碍事, 但是沈采采还是把挑马的事情安排在了傍晚时候, 也好让皇帝在午间的时候稍稍休息了大半个时辰, 养好精神。

待得傍晚时分, 天边浮云烧红了半边, 霞光如丝如缕的照在山林之上, 那绚丽明亮的余晖是如此的轻盈动人,便如清晨的薄雾一般随时都可能被风吹散开来。

沈采采站在窗边,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这难得的晚景, 方才起身与皇帝一同出门去马厩挑马。

马厩离寝宫有一段距离,不过沈采采和皇帝都没让人备辇,只慢慢的踱着步子走过去。在这样的时候,沈采采与皇帝的心情都是少有的沉静。

他们都很享受这种沉静, 很享受这种“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的感觉。

所以, 他们两人难得的有了些默契, 一路上甚至都没有多说什么, 只并肩走着, 听着廊下系着的金笼里的鸟雀随着金铃一起出声,看着金色的夕阳自树梢一点点的滑落,嗅着那泥里蒸发而出的新鲜香气。

有那么一刻,沈采采都觉得自己仿佛也为这静谧温柔的氛围所沉醉,要沉醉不知归路了。好在,路到尽头,马厩也到了。

因着皇帝提前吩咐人去准备了, 现下的马厩里果是已经提前备好了几匹沈采采想要的黑色骏马。

另有一个专门管这事的小太监在边上,仔细的与沈采采说了这几匹马的名字与性情,还有一应的事宜。

其实,以沈采采的眼力来说,这些马看上去实在是相差不大——都是一般的通体乌黑,一般的高大神骏,只有那大大的眸子或是灵动、或是温顺......

皇帝立在沈采采身侧,随着她一匹匹的看过去,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很沉静的问她:“有你喜欢的吗?”

沈采采不禁犹豫起来:一时之间叫她在这些看上去差不多的马匹里选一匹,还真有些难度。略一思忖,她便试探着伸手往里探去,想要去摸一摸马头。

因着她第一次来,大部分的马都本能的避开了她的手,只有一匹较为亲人的马不只因为何故,竟是主动凑过头来用自己的额角抵着沈采采的掌心,轻轻的蹭了蹭。

见状,沈采采不禁讶异的瞪大了杏眸,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昨夜梦里那在墨骊头上轻轻抚摸时的触觉:柔软,温暖,亲近。

那种怅然又怀恋的情感不觉的又从心底涌了出来。

沈采采顿了顿,顺势又在那匹黑马的额角上揉了揉,对上那匹黑马乌溜溜的眼睛,颇有兴趣的问道:“这匹马叫什么来着?”

边上管马的小太监适才已经介绍过一回了,但是此时听得皇后问起,自然也还是耐下心来,重又恭谨的垂首回答了一遍:“回娘娘的话,它叫乌蹄。”

沈采采扬了扬眉梢,神态间有些惊讶:“是‘月落乌啼霜满天’的乌啼?”

一个是乌蹄,一个是乌啼。

发音上倒是没什么差别,小太监只顿了一下,立时便反应过来,笑着应道:“回娘娘的话,就是这个乌啼。”反正,无论原先是叫什么,既是皇后这般叫了,那自然就是这样了。

沈采采果是很喜欢,又揉了揉这匹马的额角,觉得这马性情温顺,名字也颇合自己心意。

皇帝站在一侧,看她神色便知道她是喜欢这一匹马,于是便道:“那就这匹吧?”

顿了顿,皇帝又转头去看沈采采,“要骑上试一试吗?”

沈采采反倒有些有些犹豫:“......我还不会呢。”

皇帝看了她一眼,这便转头与左右使了个眼色。

左右立时会过意来,这就把那匹乌啼给牵了出来,马鞍缰绳等等都是早便备好了的,立时便都套上了。周春海亲自从管马的太监手里将那匹装饰一新的乌啼牵上了手,然后小心的将缰绳递与皇帝:“陛下.....”

皇帝重又回头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这匹马,然后翻身上马。他坐在马上,身姿笔挺犹如一柄利剑,然而他却主动的朝沈采采伸出手来,轻声道:“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朕带你跑一圈吧?”

因为皇帝坐在马上的缘故,沈采采此时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容。

夕阳金色的余晖落在他的面庞上,乌黑的眉睫几乎被染作了金色,就连墨似的瞳仁也微微的带了些许的金光,那是一种奇特而动人的俊美。

当他垂目往来,朝人伸出手的时候,沈采采忽然觉得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急促的跳了一下,滚热的血液因此涌了上来,颊边微微发烫。

那是很微妙的感觉,无法形容的感觉。

沈采采仍旧仰着头,杏眸却是不觉跟着眨了眨。然后,她依言握住了皇帝朝她伸出的那只手。

那宽大有力的手掌立时就将她白皙纤小的手掌握住。如同并蒂双生的莲花。

然后,皇帝手上微微使力,顺势便将人拉上了马背。他让沈采采坐在自己身前的位置,正好能够将她整个人半搂在怀里护住。

待得沈采采坐稳了身子,皇帝方才侧首吩咐下面的周春海等人:“朕带皇后去边上跑一圈,你们也不必跟着了.......”

若是往日里,皇帝出门在外,少不得左右要跟着几个暗卫或是侍卫。

但是东奚山下早就叫禁军围住了,再没有半个闲人能进,这里或许及不上铜墙铁壁的宫城却也算是十分安全了。所以,皇帝这声吩咐下来,左右也都垂首应了,站在原地候着——帝后难得出宫一趟,有个独处的时间也是好的。

皇帝话声方才落下,这就策马往前方那片无人的山林跑去。

沈采采原还想要矜持些的直起身子,不往皇帝怀里靠,可是乌啼越跑越快,脚下大片大片的草地被跨过,就连耳边的风声也越发急促。她挺直腰板坐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撑不住,最后只得偷懒般的顺势靠近了皇帝的怀里。

风声呼呼的从她耳边过去,拂动发丝,轻柔的在她面颊摩挲而过。皇帝衣袖间那淡淡的御香一阵阵的涌上来,无声无息间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住了。

沈采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胸膛里那跳的越来越快的心脏究竟是因为乌啼越来越快的速度还是自己身后的皇帝。

就在此时,风里传来皇帝略有些沉凝的声音——

“不对,这马有问题。”

几乎是在说出这话的同一时刻,皇帝已然抱紧了身前的沈采采,有了决断:“我们必须立刻弃马。”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短,不过还是想要求个抱抱~

大家晚安,么么哒(#^.^#)

第44章 山中(四)

没等沈采采反应过来, 素来果决的皇帝已经当机立断的抱着她从马上跳了下来。

这几乎是千钧一发的关头, 他们两人从马背上跳下来, 乌啼便已飞窜着奔入了前方的树林, 如同一道乌黑迅疾的闪电。

然而, 沈采采此时已经顾不得乌啼的事情了——乌啼跑得太快了, 以至于从马背上跳下来的两人被它那冲势一带,不仅没能在地上立足反到是不可避免的顺着往前的惯性在草地上滚了下去。

最可怕的是他们正好就在一个小坡上, 直接就从上面滚了下去。好在, 沈采采身形较小,皇帝又是早有准备,将她整个儿的抱在自己怀里,首先护住了她的头部和身体。

他们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在坡地上滚了几圈。虽然这一次几乎是他们两人贴的最紧密的一次, 但沈采采甚至都抽不出什么心思来考虑距离什么的——人在往下滚动的时候,眩晕感和坠落感都是无法避免的, 哪怕沈采采被皇帝护在怀里没受多大罪, 但她也依旧因为滚动而颠簸头昏眼花, 两眼发黑, 差点出喘不过气来直接晕厥过去。

待得沈采采缓过神来,略喘了一口气后方才发现他们两人此时的状况:他们从上方的坡地滚了下来,大约是中途绊了几下,又正好撞上了树干,这才停了下来。

她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自我感觉了一下, 发现除了因为适才的经历而鼓噪不停的心跳外自己倒是没有别的问题,最多就是衣服被刮破了一些。反到是皇帝——

沈采采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连忙从皇帝的怀里挣扎出来,问他:“陛下,您没事吧?”

皇帝看上去确实是少有的狼狈:他头上的发冠已不见踪影,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披散着,身上的外袍则是被地上的树枝或是石块什么的划破出了一道道的痕迹,就连面颊都被划破皮,显出几道血痕来。

不过,皇帝的态度依旧十分的冷定,甚至连语调都是一贯的冷淡清醒,不带半点的波澜:“无事,不过这里不能久留。”

沈采采连忙点头:“是,我们马上回去。”

只是,先前乌啼跑的太快,以他们两人这两脚走路的速度估计还得走好久的路才能走回马厩那头,可现在天都快要黑了......

沈采采情不自禁的往来时的方向看了几眼,在肚里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陛下,你身上有什么信号烟什么的吗?要不然还是先用信号烟叫暗卫或是其他什么过来吧?”

“不行,不能用这个。”皇帝摇了摇头。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往后伸出手,用手撑着身后的那株巨木,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语声淡淡的解释道,“那马被动过手脚,这东奚山上必是混入了刺客。这时候用信号烟,说不定刺客反倒比暗卫来得更快。”

沈采采闻言又想起了那越跑越快几近疯狂的乌啼,不禁打了个寒噤,小声道:“那马是我随便挑的,他们究竟是怎么下手的?”

皇帝想必已想过这事,随口道:“马是随便挑的,但马鞍却是早就备好的。要是那些人有心,只要在马鞍上做些手脚,骑马的时候自然会发生一些可以预见的‘意外’。”